“这个给你!”他把一块青色的玉石递到展岳面前。

又是这块玉……他,当真是这辈子都躲不过了么?

展岳皱了皱眉:“前几日不是说很喜欢的么?”

展佑嘟着嘴把玉往桌上一拍,一本正经说道:“哥!你哪儿弄来的妖物啊!恐怖死了,我半夜里睡着睡着,居然听到有人在哭!还是个女人的声音……吓死人了!”

展岳闻之顿住了,他一把抓住展佑的后脑:“什么?你再说一次?”

“哇,哥,疼死了!你先放开我先!”

展岳丝毫不理会他:“再说一次!”

“我说,我听到有个人在哭,还是个女人!”

情人玉,是有灵性的。

展岳有些缓不过来,他放开展佑。从桌上拿起那块玉,触手便是冰凉湿润的一片。

了了,是你么?你在哭么?是,为我哭的么……

耳畔,展佑喋喋不休的抱怨声他基本听不见了,只是脑子里嗡嗡的,转来转去都是展佑方才的那几句话。

一连酒楼

天色虽然不早了,但一连酒楼里的人还是那么多,梁兮脸上带着些嬉笑,打趣道:“我这人还是够朋友吧?这么晚了,你说出来便陪你出来了。”

展岳没有开口,只默默地喝酒。

“干嘛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前几天不都好好的嘛。”梁兮也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小小啄了一口,咽下去,入喉清凉可口。

“呵!这昊郡一连酒楼的酒果真名不虚传,好酒!便是让我今天喝一晚上也值啊!”

“那么,你今天便陪我喝一晚上吧。”展岳哑着嗓子说道。

梁兮挑挑眉,样子有些玩世不恭:“哟,难不成是为了告别独身?还是说要成亲了,心里头开心,特地来庆祝庆祝一番?”

展岳不答他,灌酒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梁兮自讨了没趣,喝了几杯,便发现展岳有些过了头。当他再倒满一碗时,梁兮伸手拦住了他,脸色认真起来:“喂,你喝的太快了吧?我知道你酒量好,但也不能这样折腾啊,怎么我看你就像是来借酒浇愁似地。”

展岳愣了愣,挥开他的手:“你说对了,我就是来借酒浇愁的。所以,你今天就别烦我了。让我一个人喝痛快些吧……”

“喂!”梁兮再度拉住他,“这到底是怎么了?叫我出来的是你,现在叫我别烦的还是你……你还好吧?我看你这脸色,很不对劲啊。”

展岳捏紧了手里的酒壶,带着许些醉意,问他:“怎么办?梁兮,我好像,忘不掉她了。我忽然好想好想看见她,我忽然……不想成亲了。”

“她?”梁兮有些语塞,“哪一个?顾了了?”

这一天了了起得有些迟,想是昨晚失眠得太厉害了。一早便跑去偷窥的韩依依满脸泄气地在对面整理床铺。

了了看她这副样子,觉得好笑:“今天又是空手而归了?”

韩依依不爽的抖抖被子:“老爷今天根本就没练武,害我还那么早在树上等着看呢。”

“许是少爷要办喜事了,他忙去了吧。”

“哪儿啊!听说是一大早罚少爷来着。”

“啥?”了了有些不太懂。

“嗨,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听大厅里端茶的小丫头们嚼舌头,说是少爷昨晚一整夜没回家,在外面喝了一夜的酒。今天早上醉醺醺地回来,被老爷撞见了,只怕还在受训呢。”

了了闻之一震:“什么时候的事?”

“也没多久,我刚刚过来的时候才听到的。”

了了焦急万分地爬起来穿衣,连早饭也没吃,撒腿就准备往外跑。

“哎,了了姐,你去哪儿啊?”韩依依见状问道。

“我要去看看。”

“大厅可不是咱能去的地方啊。”

“没关系。”了了把领子上一个还松着的扣子扣上,“我功夫好,他们看不见的。”

“那你小心点儿……”

“知道。”

大厅不是太难找,她才跨了几步便落到了正门前。展郁浑厚的声音从里边传来,听得了了自己心都跳得极快。四周倒是静悄悄的没一个人,想是展郁吩咐的,也有可能是畏惧。

了了走到偏门,屏了气,透过那扇小窗可以看到里面的一切。

展岳是一身黑衣,立在厅堂中央,展郁站在堂上,苏青也在场。四周还有些小丫头跟小厮。

“怎么?敢跟你爹叫板了?”

展岳闭了闭眼。

“不是。”

“那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收回方才的话。”

展岳睁开眼,对上展郁。

“爹,我不娶。”

展郁额上的青筋徒然暴起,脸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给我,跪下!”

展岳没有半点迟疑,一拂衣袍,直直地跪了下去……

展郁怒笑道:“好,很好。你不娶?可以,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展岳心如止水,淡淡道:“爹。我已有心上人了,恕难从命。”

苏青掩嘴愣道:“她是哪家的姑娘?”

窗外,了了惶恐不安的拽紧了衣角。

展岳沉默了半晌,方道:“她是……江湖女子。”

“胡闹!”

展郁几步上前,大力的扇了他一个巴掌。

清脆的声音让了了的心跳都快停止了一般,紧拽着衣衫的指甲穿破了衣衫,陷进肉中。

展郁火冒三丈:“婚姻大事,岂容你儿戏!”

“我,非她不娶。”

苏青忙问道:“那她现在在何处?“

展岳的背脊挺得直直的,他从容地抬起头:“不知道,但我会去找她。用尽这一世,不论是在哪一个地方,哪一个角落,总会寻到的。”

用尽这一世,总会寻到的……

用尽,这一世……

豆大一粒眼泪摔在窗栏上,了了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展岳的嘴角轻轻往上扬,当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中那些所谓的犹豫,所谓的徘徊,一瞬间,荡然无存。

了了,我这,可算是对得起你了?

“自古,百姓孝为先。我知道我若退婚便是不孝之人,但若爹执意要我迎娶他人……那么,我宁愿一死,方对得起自身。”

“你这是在以死相逼吗?”展郁揪起他的衣领,虚了虚眼睛:“你莫不是不知道,我是最不吃你这一套的!”

“爹,严重了。”

“呵呵!还真是翅膀硬了?以为我管不到你了吗?!”展郁转身坐回太师椅上,怒气冲冲地看向旁边的一小厮:“去,拿我军棍来!”

苏青吃惊地看向他:“老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37、36° ...

展郁冷冷瞥了一眼堂上的展岳,道:“我不用家法处置你,我用军法。你可受?”

展岳依旧平静道:“受。”

小厮颤巍巍地把军棍递在展郁面前,他一把接过来。苏青却摁住他的手:“老爷,自家的儿子,你这是何苦?”

展郁甩开她的手,目光朝厅中一扫:“今天,要是谁敢来拦我,我连同他一块儿打!”

苏青的身子一僵,差点没倒□去,小丫头见状立马扶着她。

了了的手抓住栏杆,急忙倾身朝里看去。

展郁一步一步走过去,在他面前停下。

“你不是说,要一死以示孝心么?好,我现在便成全你!”

他握着军棍的手隐隐发颤,然后倏地高高扬起。

了了闭上眼,撇过头去。

“砰”

第一棍,展岳的背依旧挺得很直。

“砰”

第二棍,他的眼睛闭的很紧,没有睁开,牙紧紧咬着下唇。

“砰”

“砰”

“砰”

密密麻麻的棍棒声,像鬼音一样缠绕在了了的耳边。她没有听到展岳的一丝声响,即便是,一点点的轻哼,都没有。

展郁下手,却越来越狠了,没有一点章法的凌乱朝他身上挥去。肩上,背脊,手臂。

苏青背过身,双肩一上一下的抽搐着。

展岳依旧没有出声,了了似乎能听到他身上每一个骨骼断裂的声音。那么清晰,就像她自己亲身接触了一般,那一棍又一棍,看得她心惊肉跳,而每一次落下棍来,都会让她心如刀绞。

她的手紧紧陷在窗栏上,因为用力,指甲盖被掀了开去。鲜血从手上一股一股流进那五个凹陷的印子中。

展岳,你求饶吧。

展岳,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听到一声沉重的闷响。展岳终于不支,倒在地上,但是,她仍然是,没听到他的一丝呻吟。

展郁丢了棍子,喘着气厉声吩咐道:“把他关进柴房里,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许给他送吃的。”

苏青扑到展郁身上,哭的凄厉:“老爷,你这是要杀了你的儿子吗?”

展郁冷冷地拨开她的手:“这样的儿子,我不要也罢。”

了了扒着栏杆,看着几个家仆把展岳抬出来。背后,他的衣衫被汗水几乎浸湿,黑色的衣衫漫上了深深地红色。

她的眼光一直追随着他们的脚步,直到展岳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才仿佛脱水一样瘫坐在地。

这一刻,好像呼吸都变困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哼哼哼,虐这种事情,要慢慢来~= =

好吧,昨天玩得很嗨皮,没有发文。我有罪!

发现,第三卷被我弄得有点长了。= =没办法,感情戏,长一点能理解的嚯?本来还想喊喜欢展岳的亲们出水的,但念到都在过年,乃们就霸王吧。没有关系!

此文大约还有8W字便完结鸟。大家跟上吧。

这文依旧很冷,还是急冻的那种,大冬天的,让我倍感严寒= =|

最后:新年快乐~记得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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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7° ...

第三十七章

夜深,柴房外有几声低低的鸽叫。咕哝咕哝咕哝……

某个纤细的身影,无声无息落在门前。门上了锁,她挠挠头,从头上取下一支很素的簪子,专心致志的掏那铁锁。

额上正冒着汗,只听“嚓”一声,她脸上一喜,轻手轻脚推开门。

那个人静静的躺在稻草堆上,身子随着均匀的呼吸,有节奏地上下起伏。就这样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但了了借着月光便瞅到了稻草上的那些血腥。

展岳的额间还有些汗珠,眉峰蹙得很紧,唇也成了乌紫色。她颤着身子蹲下去,轻轻拨开他的刘海,这张脸,就这样呈现在她眼前。

白日想过,梦里见过,都没有现在来得这么真实。

她伸出食指,在展岳唇上划过。下唇有一个深深地血痕,已经结了疤,想必是当时咬的。嘴角早已青了,隐隐的还在渗血。

了了几乎是发着颤从怀里掏出药给他抹上,那么重的伤……展岳,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你本是未来英勇神武的大将军,你本可娶清丽贤惠的俏佳人,为了一个命如草芥,百无一用的顾了了,值得吗?值得吗……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展岳紧闭的双目上,他的眉不自觉的轻轻动了一下。在了了毫无防备之下有些朦胧地睁开眼睛。

她惊愕的看着展岳,反应过来之后,转身往外跑。

手,猛地被人拉住,下一刻,她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还要去哪儿?”

了了惶惶不安地抬起头,展岳伸手捧住她的脸,眼神变得那么迷离,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又带着无比惊讶:“了了,真是你?你怎么会……我,是在做梦吗?”

了了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却发现咽喉中堵得厉害,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展岳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地伸手去抹。

“怎么了?你哭什么?我果真是在做梦么……”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找了那么久,挣扎了那么久,终究抵不过她的一场出现。心中所有的烦闷,所有的阴郁,所有的犹豫都化为难以言状的喜悦。

“了了,别哭好吗?别哭了……”

她抬头,抚上他的脸颊,泪水迷蒙了视线。展岳的眼圈红红的,紧贴着的身子,她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他焦躁不安的心跳。

“你还有伤,让我看看。”

“不,不看了。”展岳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压抑着心情,“你还会走吗?是不是,等到我伤好了,你又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