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成这样挺难得的,”庄络胭听完这一段,有些忍不住道,“长得像马,却长了老虎一样的爪子,这样的身体构造跑起来应该快不起来吧,还能把跑得快的豹子吃掉?”

“所以这只是传说,”封谨听着庄络胭言语的嫌弃,笑着道;“若世间真有这样的奇物,只怕任何一个帝王都争着养,能抵御战争的神兽,谁会不喜欢?”

“若这样说,皇上您要是看哪个国家不满,也不用做别的了,扔一只能闹干旱的肥遗又或者一只闹洪灾的长右便是,岂不是省了很多事。”庄络胭打了个哈欠,“哄小孩呢。”

世间之人对神怪多有敬畏,封谨身为帝王,实则并不喜民众对神怪过于敬畏,可惜这种敬畏早已经印入民众的骨子里,他顺势利用这些掌握民心,如今听到一个后宫女人对传说中的神兽如此直白的不屑,顿时有种说过不出的感慨。

有时候一个人的见识多少,与腹中有多少诗书无关,封谨得用的大臣也不尽然是什么状元探花,但却极有能耐。“所以这只是神话故事,”封谨笑出了声,有一下没一下抚着庄络胭的发,轻轻叹息一声,“若治理天下真这般容易就好了,天色不早,睡吧。”

庄络胭听见皇帝这声叹息,有些感慨,果然但凡野心大的帝王,从来都不相信神话的,不过利用起神怪来,却是一点也不手软。

清晨醒来,封谨看着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女人,又躺了一会,才让候在帷幔外的宫侍进来伺候。待穿好后,回头向床上望去,床上的某人才迷迷糊糊的要睁开眼的样子,一只手还无意识的往自己睡的地方伸去。然后慢慢的清醒过来,睁开水雾朦胧的双眼。

“皇上醒了?”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睡得如此沉,庄络胭颇为尴尬的坐起身,拉着胸口的头发,“妾睡得沉了些。”

“不怪你,朕昨晚与你聊得久了些,”封谨抬首让宫女理着袍领,“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去田间很累,钦天监的人说了,明儿可是个晴朗天气。”

庄络胭走下床,让宫女退到一边,亲手替皇帝理配饰以及衣角,她半蹲这把一个不起眼的香包替皇上挂在腰间,仰着头看向皇上;“皇上,这个香包您带着很合适。”

封谨低头一看,是一个颜色暗沉的香包,暗红为底,用金线绣了一只腾飞的金龙,以深红团福字为暗纹,确实非常陪衬威仪的龙袍。

伸手抬起庄络胭的下巴,封谨突然弯下腰在她上一触,笑着道:“爱妃为朕绣的香包,再合适不过,朕很喜欢。”说完,转身走出了熙和宫。

“恭送皇上,”庄络胭看着皇帝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缓缓站起身抚着唇角,垂眸轻笑,“来人,替本宫沐浴更衣。”

云夕小心扶着庄络胭走出浴桶,给庄络胭穿上锦衣,用香油小心的按捏着那一头青丝,见庄络胭心不在焉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娘娘,明日后宫随行中有倩贵人,奴婢觉得这位倩贵人实在不简单。”

庄络胭闭着眼睛道:“后宫中哪有简单的人,倩贵人算得什么,这后宫中最可怕的莫过于圣宠不衰女人。”

听到主子这么说,云夕立刻便想到了安清宫的淑贵妃,不由得心头肃然,后宫中的确再无人能越过淑贵妃。倩贵人容貌虽是艳冠后宫,但是其他与淑贵妃比起来却差了不少,在后宫中以色侍人素来只能是风光一时。

谷雨过后,便是插秧的好时节。庄络胭端正的坐在马车中,抚着自己用布巾包裹起来的头发,颇有些不适的扭了扭身子。

奢侈的日子过得太久,穿惯了绫罗绸缎,突然换上粗布麻衣,还真有些不适应,总觉得身上痒痒的。到了京郊的田地,庄络胭扶着宫女的手下了车,往四周一看,只见被重重官兵把手之外,挤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但凡高一些的树上,都挂了人,一些高高的土坡上,也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果然古往今来凑热闹皆是人的天性,庄络胭落落大方的大踏步走到皇后身后,恰巧看到倩贵人不停的挠着手臂,似乎对身上的粗布衣服非常不适应。

这个世间总有那么一些人,吃着老百姓种出来的东西,却觉得自己清高无尘,瞧不起那些田间劳作的人,可惜却不知自己与世间所有的人都没有两样,肚子里装的都是一包废物。

原本庄络胭觉得,倩贵人虽然清高无尘,但是至少不是自诩清高却看不起老百姓的女子,到如今她明白是自己高看她了。

“倩贵人若是身子不适,就不用出来了。”皇后沉着脸看着倩贵人的举止,如今站在这里的所有人,一言一行皆代表着皇室的形象,倩贵人这副模样做给谁看?是要皇上知道她皮肤吹弹可破,还是让在场的百姓觉得皇室中人是吃不得苦,只知享受的富贵闲人?

倩贵人听到皇后这话,面色顿时变了,只好伏着身子请求,白嫩的脖颈暴露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楚楚可怜。“今日皇上与本宫带着你来不是要你享受的,既然你已经知错,便收了这副弱不经风格的模样,”在后宫之中,不管后宫诸人哪般作态,只要不是太过越矩,皇后轻易不会训斥了,只是今日这种场合,她作为一宫之主,是断断容不得半分有半分不对的。

站在皇后前面的皇帝至始至终没有开口,也没有看倩贵人一眼,待皇后训斥完后,皇帝执起皇后的手,两人一起到了祭台前,祭天地,祭风雨,乞求老天保佑整个九州大地的风调雨顺。

庄络胭与其他几位妃嫔跪在帝后身后,她们没有资格到祭台前,只能领着诸人跪在后面,而漫山遍野的百姓此时也跪了下来,虔诚的向上天祷告。

祭祀完毕,皇帝便挽着裤腿下田,有模有样的拿过一捆秧苗,顺着早牵好的线插起秧苗来。

四月的水还是有些寒意的,庄络胭随着皇后下了水田后,打了一个寒噤,随即便挽着袖子认真的插起秧苗来。

庄络胭的动作虽算不上熟练,但还算有模有样,在她慢慢地插出手感时,突然听到一声哭叫声,吓得回头看去,便见到倩贵人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样,还不停的往岸上退着,谁知一个踉跄,便摔在田里,原本漂亮的美人儿顿时变成了泥人儿。两个大力太监见此情况,忙上前把倩贵人扶到了田埂上,以免让老百姓看到这丢人一幕。

“怎么回事?”封谨皱着眉头,语气中增添了一丝不耐。

“回皇上,是倩贵人腿上咬了一只蚂蝗,”一个太监迅速的上前答道,“已经有太医给倩贵人治理了。”

“既然倩贵人身子不适,就把她扶到马车里去,”封谨甩了甩手中的水,“今日太阳大,就让她不要出来了。”

让一个娇弱的女人腿上咬了一只蚂蝗,是多么残酷血腥的事情。庄络胭有些同情倩贵人了,这刚刚下田,就遇到这种好事。

待秧苗插好,帝后妃嫔们一起上了田埂,庄络胭眼尖的看到皇帝小腿上也挂着一只恶心的蚂蝗,就在众人还没来得及紧张的情况上,这位皇帝便眼也不眨的拍着腿,然后用匕首刮下吸得滚圆的蚂蝗。

庄络胭头皮有些发麻,这皇帝果然是个狠人,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太监们很快送来小凳与清水,这会儿诸位主子也不要人伺候了,皆草草的在铜盆中把腿上的泥水洗干净,便与皇帝一起去参观老百姓的秧田。

因为雨水好,阳光充足,秧苗长势极好,农民把秧苗一把把的捆好,然后挑到施好肥的稻田中,动作比他们这些人熟练多了。

看着一排排插得整整齐齐的秧苗,封谨有些感慨道,“希望今年的收成比去年要好。”

“皇上仁爱,天下在您的治理下,风调雨顺,百姓的生活越越来越好的,”皇后闻言道,“天下的百姓也是爱戴您的。”

“但求内心无愧,”封谨对于皇后的恭维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转头却看到庄络胭踮脚想越过他与皇后看农民插秧的样子,嘴角微弯,收回视线对皇后道,“如今时辰不早,该回宫了。”

直到皇帝上了回宫的御驾,也没有谁提一句倩贵人,仿佛这个人自始自终都没有出现一般。

倩贵人的马车在庄络胭的车架后面,庄络胭上马车时,回头看了眼倩贵人的马车,里面依稀有啜泣声传出来,她微微挑眉,然后神色如常的上了马车。“这倩贵人运气也真够好的,刚刚下田便遇到那么恶心的事,”云夕跪在庄络胭面前,小心的替庄络胭擦着小腿。

庄络胭笑了笑,她原本觉得倩贵人一下马车便抓来挠去是矫情,如今倒是明白了过来,倩贵人再没脑子,也不会在这种场合做出这种不合时宜的事情,除非真的痒得难受了。

即便倩贵人忍得下痒意,后面的蚂蝗事件也足以让她受不了,这是有人在倩贵人身上动手脚了。

这事闹出来,只怕后宫又有一场小闹剧了。

第91章

回到宫里的当夜,畅天楼就传出倩贵人召太医,结果太医告诉她,身上穿的衣服被弄了药粉,以致全身发痒,还容易吸引蚂蝗。一时间原本等着看倩贵人热闹的妃嫔们各自小心起来,就怕这事莫名其妙就落在自己身上。

庄络胭靠坐在凉亭中,神情惬意的看着碧绿的湖水中游来游去的锦鲤,却听到两个宫女的闲话。

“你说谁会害倩贵人呢?”

“谁知道呢,倩贵人自从进宫,也很受皇上喜爱,虽说不及淑贵妃与昭贤容两位娘娘,但是与柔妃娘娘差不多了。”

“依我看这事儿没准是徐昭容干的,如今倩贵人住在她那里,她却失了宠,心里不定有多恨呢。”

“是哪两个胆大的宫女妄议主子呢?”就在庄络胭听得兴起时,不远处却响起柔妃的声音,她只好收起一身懒骨头,走出凉亭便看到跪在柔妃面前面无人色的两个宫女。

“见过柔妃娘娘,”庄络胭给柔妃福了福身,视线扫过跪着的宫女,面上带着一丝浅笑。

“这不是昭贤容,”柔妃虽说对庄络胭不喜,但是如今庄络胭圣宠正盛,面上倒也比以往温和不少,“昨日才去了城郊,今日怎么有心力出来走走?”

“不过是去城郊,也不是多费心力的事情,”庄络胭温和一笑,“今日见风景宜人,便想着出来走走,哪知竟是听到一些胡言乱语。”

“可不是些胡言乱语,”柔妃冷眼看着两个宫女,任哪个妃位的妃嫔被宫女与个贵人比,都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更何况她素来不是软和的性子,既然有人敢这么说,自然就要敢承受她的怒火,“依本宫看,有些人管不住嘴,也就不用张嘴了。”

庄络胭垂眸低首,嘴角微弯并不多言。

柔妃见庄络胭并没有插手这事的意思,便冷着脸道:“来人,将这两个宫女送到殿中省,这种妄议主子的行为定要严惩。”

看着两个宫女求饶着被拖下去,庄络胭笑容淡了些,“柔妃娘娘这是打哪来?”

“倩贵人身子不适,同是伺候皇上的姐妹,本宫自然是去瞧瞧她。”柔妃似笑非笑,“昭贤容可去瞧过了?若是没有,便与本宫一道去瞧瞧。”

话到了这个地步,庄络胭自然不再拒绝,她随着柔妃的步子,去了畅天楼。

穿过茂盛的竹林便到了畅天楼,庄络胭看到高德忠站在外面,知道皇帝也在畅天楼,脚步一顿,对高德忠笑着点头:“高公公。”

“见过柔妃娘娘,昭贤容娘娘,”高德忠行过礼后,朝庄络胭笑道,“二位娘娘这是来看倩贵人的?这会儿皇上以及皇后娘娘淑贵妃娘娘都在呢,您们请。”

“有劳公公,”庄络胭微微颔首,见柔妃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只好转身跟了上去。

高德忠看着两位娘娘的背影又弯了弯腰,再抬头时,脸上的笑缓缓淡了下来。

“皇上,柔妃昭贤容求见!”

面无表情的封谨听闻太监传报,点了点头,“让她们进来。”面上也多了一分暖色,让坐在他身边的皇后眉梢动了动。

“皇上,倩贵人身上的肌肤都快抓破了,徐昭容也太过歹毒,”皇后神情严肃道,“可怜倩贵人那一声雪色肌肤,本宫瞧着都心疼。”

庄络胭走进屋子,便听到皇后这席话,心头有些感慨,把假话说得这么真挚也算是后宫女人必备技能了。走到离皇帝三步远的地方福身,“妾见过皇上。”

“二位爱妃不必多礼,”皇帝声音淡淡的,“赐座。”

庄络胭在柔妃下首坐了,小心的往靠坐在床上的倩贵人看了一眼,顿时吸了一口冷气,好好的一个美人脸怎么变成这么一副模样,那红得可怕的疹子把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硬生生变成母夜叉了。

“倩贵人怎么伤得这么严重?”柔妃一脸惊讶的样子,皱着眉头略带不满道,“倩贵人长得花容月貌,谁会下得这样的狠手?”

这话也真够缺德的,明明别人惨遭毁容,皇后与柔妃还非得提什么雪色肌肤花容月貌,难不成非要皇帝把倩贵人如今狼狈的模样记在心上?还有那跪在地上的徐昭容难不成是透明的,柔妃非要说这么一席话?

倩贵人似乎也不能接受自己这副模样,柔妃话刚说完,便拉着被子遮住了自己大半脸,连看众人一眼的心思也没有了。

封谨眼皮抬了抬,没有搭理柔妃的话,转而对皇后道:“倩贵人如今这般模样,你多费些心,让她早些康复。”

“请皇上放心,倩贵人这般样子,不止皇上您心疼,我也是心疼的。”皇后温和应下,然后看向徐昭容,“徐昭容,你再三犯错,实在是罪无可赦了。”

徐昭容抬起头,笑得一脸凄婉,“皇上与皇后娘娘既已定了我的罪,我自然罪无可赦。”

这样的话不能让皇后变半分脸色,她垂下眼睑,“早前你嫉妒昭贤容,皇上念你伺候多年,并未严惩,如今你又毒害倩贵人,实在是用心险恶。”

徐昭容表情漠然的听完皇后一席话,转而看向皇帝,“皇上……”

庄络胭看到徐昭容眼中还带着期望,也许她心里清楚,这满屋子的女人都亟不可待的把这罪名按在她的头上,唯一能证明她清白的,只有皇帝一人。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皇帝看着徐昭容,眼中没有多少感情,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或许是朕太纵容你了。”

皇帝这么轻飘飘一句话,让徐昭容眼中的期望彻底消失,她跪直身子,朝皇帝行礼了叩拜大礼,一字一顿,口齿清晰道:“罪妾无话可说。”

第92章

眼瞧着徐昭容面如死灰的跪在帝后面前,又听皇后特意提到自己,庄络胭避开屋子其他人打量的眼神,低着头看自己绣着珍珠的鞋面,这种躺着也中箭的感觉,实在不是什么美妙的感受。

徐昭容眼神阴冷的看了眼低眉顺眼的庄络胭,自从那次在竹林中与庄络胭相遇后,害得她错失成为一宫之主的机会。

在知道孙容华的想利用荷花池陷害庄络胭后,她便提前让人准备了一些东西,要把那陷害变成事实,谁知她与孙容华的命都大,谁也没有被淹死。

想到这,徐昭容脸色顿变,似乎从那时开始,皇上对她的宠爱便渐渐淡了,难道皇上知道那件事与她有关?!徐昭容瞳孔蓦地睁大,不敢置信的望向面无表情的帝王,若是皇上真的知晓这一切,为什么从未对她有过只言片语。

帝王心术,帝王无情。

徐昭容心如死灰的收回视线,缓缓的缓缓的叩首到底,再无一言。

皇后犹豫的看了皇帝一眼,不再开口。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封谨这个时候竟然开口了,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伺候自己有些年的女人,神情冷漠的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徐昭容张了张嘴,话未出口,全身的力气如同泄了般,说不出一个字来。

柔妃似笑非笑的看着沉默不语的徐昭容,“徐昭容这是默认了?”

徐昭容仍旧跪在地上不言不语,就连身子也未动一下。

“昭贤容妹妹对这事怎么看?”柔妃扭头看向坐在自己下首的人,见对方一副老实的模样,嘴角带了一丝嘲讽,“毕竟徐昭容可是陷害过你的。”

“只是借用几个奴才,算得什么陷害,”庄络胭抬头对柔妃一笑,“娘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柔妃嘴角的笑意僵了僵,她也借用过熙和宫的奴才,庄络胭这个时候说这种话,竟是把她也带进了沟里。就知道这不是个善茬,柔妃复又笑道,“昭贤容妹妹果真大度。”

皇后听到二人谈话,面上笑容不变:“昭贤容的确……”

“好了,”封谨看了皇后一眼,让皇后把未说完的话咽了下去,“昭贤容素来性子大咧咧,你们问她这些事情有何用?”说完看了庄络胭一眼,才收回视线,“倩贵人入宫时日虽短,但是进宫后莫不是循规蹈矩,可是即便这样你也容不下她,竟做出如此险恶之事,实在让朕寒心。”

庄络胭低头听着皇帝细数徐昭容的罪状,微微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这个女人算计过她,她也顺势将计就计,如今她跪在地上,自己还端坐在这位置上,可见有时候擅自动手算不上什么好策略。

跪在地上的徐昭容突然抬头,视线与庄络胭相撞,她以为在庄络胭眼中会看到嘲笑或者得意,结果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平静得有些可怕,似乎自己这个算计过她的人即便失势也不会让她觉得有什么特别。

有时候擅长掩藏情绪的人比擅长心计的人更加可怕,徐昭容似乎有些明白自己原本已经放弃的计划还是出现在了倩贵人身上,因为有人就是等着她出手,她即便不出手,也会有人出手再栽赃到她的头上。

究竟是谁?是谁部署了这一切?!徐昭容抬起头,视线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皇后、淑贵妃、贤贵妃、柔妃、昭贤容、苏修仪、嫣贵嫔、蒋贵嫔。这些人面色如常,看起来谁都没有嫌疑,又谁都可疑。

皇后见徐昭容突然抬头看着众人,以为她不甘心,眉梢微动,转头对皇帝道:“皇上,要不再问问徐昭容有什么难言之隐?”

“什么样的难言之隐能让她做出这种事情?”

封谨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让皇后觉得自己心头有些寒意。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勉强笑道,“皇上所言甚是。”

“褫夺徐氏封号,降位为从七品才人,居畅天楼后阁,此生不得伺候朕前。”封谨回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倩贵人,“宁氏升为从五品婉仪,居畅天楼正殿,三日后便换居处。”

庄络胭觉得自己牙有些冷,皇帝这招比让徐昭容死了还要狠,徐昭容原本刁难过宁氏,结果皇帝还要她们住在一起,偏偏还把主从调了一个头。

如徐氏这般矫情的人,这样的结果绝对是灭顶的打击。

徐氏的结局注定了,皇帝离开了,皇后也跟着走开了,如今压在庄络胭头上的人越来越少,她看着其他妃嫔带着嘲讽的表情三三两两散开,又劝慰了倩婉仪几句后,才慢悠悠的出门。

徐氏就跪在倩婉仪的门口,这是皇帝的旨意,让她在门边跪五个时辰才能离开。走到徐氏身边,庄络胭忍不住顿住了脚步,她低头看着狼狈的徐氏,实在让人想不到,不久前此人还是一个喜欢扮清高无尘的人。

“何必呢,算计了这么久,还是落得如此下场。”庄络胭抬着头,看着前方墙角的风情,那里一只菜粉蝶正在翩翩飞舞。

徐氏抬头,只看到庄络胭精致的下巴,她嘲讽一笑,并不开口。

“荷花池里那些绳头鲁乱草是你干的吧?”庄络胭视线追逐着粉蝶,看着它在花丛中飞来飞去,但总是停留不下来,“若不是你,孙氏当初的下场还不至于那般。”

“你都已经知道了,何必还多问。”徐氏嗤笑一声。

“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特意算计我?”庄络胭真的想不明白,徐徐氏特意算计自己有什么好处。

“若不是你,我又何至于未能成为一宫之主?”徐氏声音有些尖利,看向庄络胭的眼中带着恨意。

庄络胭仔细回想,似乎当初确实有一个传言,皇上在竹林与她们二人喝茶后,便取消了给徐氏迁宫的决定。

可是,这关她什么事情,罪魁祸首不是皇帝?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膝盖有些疼,似乎中箭了?

第93章

膝盖中箭的庄络胭面色平静的看着徐氏,看着对方满眼的愤恨,突然便笑开了,“当初是你主动与本宫攀谈,本宫至始至终也未说过不利你的字眼,你不过是把不甘放在了本宫头上罢了。”

徐氏眼中的愤恨慢慢变作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但是这种落寞很快就消失不见,她仍旧骄傲的看着庄络胭,仿佛她即便是失势了,也不会向庄络胭低头。

见她这幅姿态,庄络胭突然觉得,这样的徐氏才真正有了些清高的风采,可惜如今这清高的样子无人再去欣赏。

看了眼强作镇定的徐氏,庄络胭无心再与她交谈,带着身边伺候的人转身离开,再不看身后之人一眼。

注定了会在这后宫落魄一生的人,她何必再多看?

“娘娘,奴婢觉得倩贵人有些奇怪,”听竹扶着庄络胭的手,压低声音道:“徐昭……徐氏一直与她有怨,她怎么会好不防备被算计?”

“不过是将计就计,”云夕快速的打量了一眼四周,见没有人能听清她们谈话,才继续开口,“早就觉得那个倩贵人不是省油的灯,这才进宫几日,就被晋封了。”

庄络胭回头看了眼畅天楼大门上的牌匾,畅天楼三个大字写得蓬勃大气,正是成宣帝为徐氏亲笔书写,如今屋子的主人换了,名字却还挂在这个地方。

这便是帝王宠爱最大的讽刺。

坐上步辇,听着太监细长的一声“起”,庄络胭一行人离畅天楼越来越远,再次回头时,只依稀看到那片翠绿的竹林。

“站住!”

如今后宫中敢直接拦下庄络胭的人已经不多了,就连皇后面前的人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如今突然被人拦下,庄络胭倒是有了些新奇的感受。

微微勾着嘴角打量来人,庄络胭微微偏头,“这不是二皇子?本宫听闻二皇子在宫里修习圣贤之书,怎么这会儿有时间四处转转?”

“若不是你这毒妇,我怎么会被父皇斥责!”二皇子伸手指着高高坐在步辇的庄络胭,“他们以前说得没错,你就是个狐狸精!”

作为一个后妃被人骂狐狸精,是不是在夸耀她的成功?只是这后宫除了正宫皇后,谁又不是狐狸精?难道其他妃嫔就要高贵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