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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的晚上,贺樽和室友一起去看电影首映,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点多了。大家准备穿到另一条街,那边比较容易打车。

贺樽想起自己上次的经历,赶紧道:“往另一边走吧,上次我就在那儿撞鬼了,靠。”

才过了几天,他现在还心有余悸呢,本来晚上都不想出门,还不是被室友们磨的。

三个室友嘲笑了贺樽两句,不过大晚上的他说这个怪渗人,于是一致同意往旁边另一条路走。

这条路稍微大些,但街面上基本也没什么人,显得格外寂静。

这条路旁边就是一个在建的工地,贺樽本来正干巴巴地说着电影剧情,免得泄露了自己害怕的情绪,室友甲突然拍了他一下说:“你看那楼上是不是有个女人啊?”

贺樽吓了一跳,猛一抬头!

什么也没有啊。

其他室友推了那人一下,“你大爷的,把我也给吓一跳,大晚上工地里哪有人啊。”

室友甲嘿嘿一笑,“吓吓老贺,他不怕这个么,你们也怕啊。”

贺樽正想骂人,却脸色一变,因为他发现不知从哪里吹出一阵阴风,吹得他骨头都凉了,和那天晚上的感觉简直一样。

其他室友也感觉到了,一时脸有些发白,“怎、怎么突然这么冷啊。”

其实他们心里有答案,上次贺樽可不就说在附近鬼打墙。

贺樽打开手机的光,却照不出半米,仿佛都被黑暗吞食了。一瞬间,又感觉到那种窥视的感觉,顿时脸色惨白。

“妈的,跑不跑啊?”

“腿软啊!”

这时,一道阴嗖嗖的风吹过来,扑在想拉着室友跑的贺樽身上!

他一个激灵,只觉得身体仿佛一热一般,然后竟然豁然开朗了。

四周不再无声,远处晚归人的笑闹声传入耳中,脚下的路也看得清了。

这个转折太突然了,其他三人一脸莫名,他们刚才都在想是不是要朝着道观的方向狂跑呢。

贺樽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从兜里把贴身带着的符纸拿出来,拆开一看,赫然发现本来清晰鲜亮的朱砂颜色变得极为黯淡,陈旧了很多。

“……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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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杻阳市的新闻充斥着一个消息,步入盛夏,本省多地遭遇了难得一见的干旱,久未下雨,杻阳水库逐渐干枯,已经无法正常供水,开始实行分区轮流停水。随着干旱加剧,市民的生活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影响。

尤其谢灵涯一出门,就能听到很多抱怨之声,他住在人烟密集的商业区,后面的菜市场,旁边的步行街商户,甚至附近的小区,大家都对停水很苦恼。

谢灵涯就一个人,还好,都没特意蓄水。观里的老水井并未干涸,井水冬暖夏凉,他小时候舅舅就常用井水镇西瓜。

早上起来又停水了,谢灵涯便慢悠悠地去打了井水来洗漱,这时听到门外一阵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上次那个大学生,谢灵涯就记得他姓贺了,热情地开门:“……哎,贺同学,早啊,来上香吗?”

贺樽满头汗,还合十拜了一下,“谢、谢老师。”

他现在更尊敬谢灵涯了,但是不懂这方面的规矩,所以不伦不类地拜了一下,还管谢灵涯叫老师。

谢灵涯看他这倒霉模样,“怎么,你不会又见鬼了吧?”

贺樽:“……”

“哈哈哈,进来说吧。”谢灵涯把贺樽领进来,先给他倒了杯水,这是井水烧开过,又装在容器里放下去冰镇了的。

贺樽冰凉的井水,神清气爽了一些,先是赞扬了一句:“哇这水真好喝,冰凉,好像还甜丝丝的。”

然后,贺樽才把自己又撞鬼的经历说了出来,特别敬畏地看着谢灵涯,他就说谢老师自称刚入门,肯定是在谦虚!

谢灵涯听到自己的符有用时特别想追问,但是一看贺樽崇敬的眼神,他又不好意思了,于是一脸理所当然地喝水。

贺樽可怜兮兮地补充道:“我还以为换条路就没啥事了,结果回去之后我听说,那工地前段时间有工人失足跌死!我再也不敢去那一带了!”

两条路都夹着那工地啊,难怪了。

“你自己也怪作死的吧,大晚上不要乱提鬼神,被听见怪谁?”谢灵涯教育道,夜晚阴气重,最好是谨言慎行。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可能贺樽也真的最近运势比较低,否则那地方每天很多人经过,怎么偏偏他见了。

贺樽不寒而栗,搓了搓鸡皮疙瘩道:“别说了,剩下几张符都被我室友抢走分了,谢老师,我能不能再求几张符啊?”

谢灵涯哪知道自己的符真有用,他练习完胡乱一塞,翻了翻找出仅剩一张完好的给贺樽。

贺樽觉得谢灵涯画符不容易也不敢多要,千恩万谢,又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没发零花钱……咳咳,不过我室友们约好了,回头一起来拜拜灵官。”

“好啊,欢迎欢迎。”谢灵涯哪会介意,他恨不得和贺樽说你每拉一个人来我给你分提成,憋住了,要做个正经道观。

贺樽照例在殿内上了香,才说自己是抽空出来的,还得回去上课。

谢灵涯把贺樽叫住,指着他喝净了的水杯道:“哎,对了,贺同学,这个水……你真的觉得好喝吗?”

贺樽立刻道:“真的啊,比我刚刚路上买的矿泉水好喝多了,绝对不是心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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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富洋是一间报刊店的老板,没错,就是租了抱阳观外间门面的那个报刊店。他家就住在附近,最近不但天气热,不下雨,还老停水,搞得一家人心情都不是很好。

孙富洋已经三天没洗澡了,身上一股汗味,没办法,来水时接的那些水不可能够全家人生活、洗澡,都紧着小孩。他家本来一直是烧水喝,现在也换成了买桶装水,让节约的孙富洋怪不开心的。

这时候,旁边的动静引起了孙富洋的注意。他探头一看,已经关门几个月的抱阳观终于敞开大门了,新主人手里还拿着一卷纸。

孙富洋租这儿开店已经几年了,挺清楚这儿情况的。抱阳观原来常年就一个道士,王道长,香火十分冷清。几个月前王道长好像生病了,不知怎么的,平时看着精神极好,他都没当回事,回头却听说人已经去了。

这个道观,就交给了王道长的外甥,这就是现在开门的年轻人谢灵涯。

孙富洋和谢灵涯聊过,他知道他这些天都忙着王道长的身后事,还有打理一些道观内积攒的杂务,因为只有一个人,没法顾全太多,所以一直没开门。

现在看来,应该是忙完了吧。孙富洋在心里想,也不知道谢灵涯以后会怎么办,买了这儿,自己出家,还是招道士来?看这年轻人长得好又上过大学,应该……

这时候,谢灵涯已经把手上的纸张开,贴在了门边。红纸上是几个方正的毛笔字:免费井水。他小时候和王羽集学过一段时间毛笔字,因为坐不住,学得不精,写得只能说端正而已。

孙富洋一下想起来,抱阳观好像是有口老水井,现在天气这么热,到处停水,小谢开门给大家打水,也算是件好事,而且,说不定还能带点香火呢。

就是孙富洋自己,心里也想着,打一桶水回去,也好洗个澡,反正他家也不远。

谢灵涯好像知道孙富洋的想法一样,过来和孙富洋打了个招呼,说明了打算开门给人打水的事情,也让孙富洋要是需要自己去打。

孙富洋当然同意,打了个电话让家里人带容器来装水。

他在这里这么久,也只知道有个老水井,但并没有见识过井水,甚至一度以为那水井已经废了。

孙富洋的老婆拿了两个洗干净的油桶,装满了水,孙富洋一看,这井水透明清澈不说,还直冒凉气,油桶壁上都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伸手一摸,更是一阵冰凉舒爽。

孙妻道:“观里清凉得很,尤其是井边。我问过小谢了,这水还能喝,烧一烧就成,不过啊,这两桶你先冲个澡吧。”

孙富洋不住地点头,总算可以洗个澡了。

……

孙妻回去的路上,碰到邻里,大家难免问起她这是上哪打水去了。孙妻如实说来,还让大家摸一摸这水,走回来还有些凉气呢。

这些天干旱,听说住得郊的还有上山打山泉用的,他们住在市中心也没法,这下知道离这里不远的抱阳观有口干净的水井,都活跃了起来,尤其是家里人多缺水用的,当即约好去打水。

另一边,孙富洋也大方地和附近的商店老板们分享这个好消息,谢灵涯和这些人不熟,他却熟识。有的人可能不住在附近,但是打点水放在店里洗手、冲厕所也好啊,反正就在旁边。

只是半天不到的时候,一传十十传百,原本冷冷清清的抱阳观一下热闹起来。

这就是地理位置好的优势,一旦有什么好事,一下人气就高了。

水井旁边摆着一长溜的容器,有大有小,主人们则在旁边聊天,到了自己则过去装水,十分有秩序。如是旁边的商户老板,干脆让人帮自己留意,轮到了就在门口喊一声。

这院子里虽然没有种大树,但建筑的阴影面积也很大,阴凉舒适。

人多了,谢灵涯还从里面拿出了一些凳子给大家坐。

“麻烦啦,小谢。”有附近的人认识谢灵涯,便感谢一声。

谢灵涯笑了笑,又去烧水,泡了些茶来,给等待的人喝,顺便把镇在井里的凉水提上来。这下子,让大家对他和抱阳观的印象更加好了。

人们或坐或站在院子里,愿意喝茶就喝茶,不愿意的也可以倒另一壶凉白水。其实大多数人打水,都是带回去洗菜、洗澡之类,谢灵涯把井水烧开了递到他们面前,他们一喝才有意外发现。

咦,这水好像……挺好喝的?

无论烧热了泡茶,还是放冷了解渴,都很好喝。尤其是后者,大夏天喝一杯凉水,清,凉,甜,入口下腹,整个人都清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仿佛因为炎热黏糊糊的思维都被梳理得清清爽爽一般,豁然开朗!

许多人在这附近也许住了很久,但从来没踏进过抱阳观一步。直到这个契机,为了打水进来,才发现这里面看起来和外头不一样,古朴,清冷,有那么点闹中取静的感觉。

坐在这里面,喝着凉水,这些天积攒的燥热,一下子散去了不少。

本来没有烧这井水饮用想法的人,都在试过后被打动了,这个味道,不比家里买的桶装矿泉水差,甚至好像还更好呢!

“现在这么清澈的井水少见了,我们小时候住在农村,井水都是直接打上来就喝。”

“对啊,现在不敢了,得烧。”

众人愉快地攀谈,等待在这种氛围中,流逝得飞快。

……

不是每个老头老太太喜欢广场舞的热闹,比如孙富洋的妈妈。

抱阳观水井开放后,孙老太就接过了排队的任务。限制用水还在继续,去抱阳观打水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旁边菜市场的商贩,还有缺水用的居民,现在排队已经要排比较长的时间了。

孙老太每天早早吃完晚饭,就溜达到抱阳观,把桶放在队列后,然后和相熟的人,乘着凉,聊着天,等排到自己了,再让青壮过来提水。

他们这些中老年人,反正也没什么事,平时也常常到广场散步,现在只是稍微挪动地点,在道观里边排队边聊天。这个期间,渴了,就喝点道观免费提供的凉白水。闲了,就买点瓜子。

——道观开始卖点瓜子了,虽然旁边也有便利店,但是大家要买基本都会选择在这儿。

不过短短几天,孙老太感觉自己都养成习惯了,溜达到道观来,乘凉,聊天,喝水。

“这个水,我们家现在自己也烧了喝,我喝着很不错,比买的好多了。”

“呵呵,我昨天太急了,烧都没烧,直接灌了两口,挺好,也没事!”

“生水直接喝还是不大好……”

……

谢灵涯把又一大包瓜子拆开,放在托盘里。这几天他看书的地点已经换成了前院,没事烧烧水,卖卖零食。

虽然目前还没什么人进去烧香,但已经是个好的开始了。至少现在因为这些打水的人聚集,人气旺了,路人不像以前一样,连进来看一眼都不愿意,人毕竟都是有从众心理的。

谢灵涯更想招聘一个道士来了,他们的道观本来就没什么名声,大家愿意参观也不愿意烧香,何况做信众。连个道士也没有,只有他这么个脸嫩的刚毕业的大学生,也不怪没人烧香拜神。

不过招道士不是那么简单的,跟酒店招服务员不一样。除了他要付工资,对方还得有道士证吧,要是正规从业人士。

什么时候招得起正规道士呢?不说了,他先多卖几包瓜子……

不清楚内情的人看这个卖瓜子的小帅哥,只以为是道观的常住居士,或者就是招来看生意的。还有人和他搭话:“这地方啊,乘凉倒是蛮不错的,我看好多道观都种树迎客的,你们观主要是种两棵大树,那风景就更好了。”

观主暂时空缺呢……

谢灵涯听了这话,说道:“大叔,我们院里有井,井水五行为阴,附近如果种大树,属于凶兆。所以只栽了些竹子。”

大叔嘿然,“你这小年轻……”

后面估计想说还挺迷信,但想到这里是道观就没说了。

谢灵涯笑笑不语。他虽然是半吊子,但早以前在某本抱阳笔记里看到过这方面的知识。

在风水中,水井的方位很重要,一口井打好了,对家宅有利,里面的水便是秀水;打不好,那就邪门了,里面的水可以是药水,更可以是溺亡人之水。

抱阳观的井是八卦形,寓意是金水相生,位置也取的是生旺方位。

据说打井之前,是抱阳观时任观主,亲自测算,打井的时间都精确到了时辰,可见慎重。毕竟,风水之法,得水为上。

而且那些人喝了后觉得很清爽,更不是什么错觉、巧合。一是打井的时候特意选过,水质确实很好,其次应该就是谢灵涯没事狂在井边念未食咒的作用。

未食咒是《云笈七签》里记载的,书成于北宋年间,由张君房编撰,里面涉及很多经典。抱阳观有一套手抄版的,年代极其久远,还加了注释。谢灵涯看笔记不时要查证别的书里的内容,在翻阅时看到了,就想试试,还真管用。

这未食咒的作用其实就是,饮食之前诵念,能够使饮食入胃,与神合气,还有助血液循环。

谢灵涯这些天补习笔记,在符咒和一些小方术方面上比较下功夫。他钻研下来想到,不能老像发展贺樽那样去发展信徒啊,那速度得多慢,而且他自己都不是道士,归根结底是要把抱阳观弄起来的。

第4章 祖师爷发任务

杻阳市及周边地区干旱成灾,城区人民都受不了,何况是住在偏僻山区的人民,一时间社会上谣言四起,好在水价被强行压制了。

这天,谢灵涯就收到了一封信,从市道教协会寄来的,里头装的是一封请柬,受邀人处填的是单位:抱阳观。

一打开,左边是几排艺术字体:

杻阳市祈雨法会暨旱灾募捐仪式

众志成城

共抗旱灾

谢灵涯:“…………”

谢灵涯对应该称之为“主流宗教界”的情况并不了解,所以他看到活动主题时感觉有点怪怪的,感慨道:“看来政府积极救灾的时候,宗教界人士也没闲着啊……”

这不,用自己的方式助力了,能不能灵验就……两说吧,好歹还有募捐环节。

抱阳观虽然小,但好歹建观那么久,因此也是杻阳市道教协会的会员单位,只是以前王羽集基本不怎么参加活动,和同行没啥交情。

再看请柬另一面,落款是杻阳市道教协会办公室,还写明在省道教协会的大力支持下,杻阳市道教协会组织的祈雨法会将于后天在太和观举行。

法会高功是市道协会长、太和观观主陈三生,并邀请了省内各道观的十余位道士共同参与,邀请各位会员单位前来观礼,到时还会有给受灾群众的募捐活动。

高功,本来只是学问渊博的人,在道教内,是称呼主持大小法事的法师,也可以理解为道功最高。陈三生作为本市道教协会会长,自然当仁不让。

像这种活动,以前抱阳观唯一的道士王羽集都是能翘掉就翘掉,人家只是例行公事寄来请柬。现在观里都没道士了,谢灵涯收到请柬后,反而想一定要去。

倒不是热衷抱团,谢灵涯就是想了解一下行业情况,顺便看能不能找到他舅舅未来徒弟的影子。

法会要办三天,谢灵涯暂时只打算去一天,就这一天,还得先和人打招呼,拜托孙富洋的老婆帮忙看着一下前院的事情,至于大殿,直接锁了。

祈雨法会当天,谢灵涯穿着T恤牛仔裤就去了。

现场除了道士之外,也有许多信众围观,所以谢灵涯的打扮并不突兀,只是出示邀请函时,门口检查入场资格的道士有点犯嘀咕。这个抱阳观要么不来人,要么来个……俗家弟子(?)做代表。

太和观占地比抱阳观要大多了,而且前几年才修葺过,焕然一新,气派得很。

谢灵涯这些天都在翻抱阳笔记,路上不住地打量所见的道士面相、身材,运用自己还非常新鲜的相人之术,观察他们的天赋。

从古到今,道士就是可以在各个宫观间流动的,不过这种流动通常是相同流派间。在现代来说,就更不新鲜了,很多宫观还会延请有名的道士来做观主,这都职业化了。

类似抱阳观这种有真本事的地方,要招衣钵传人,那又更慎重一些了。

虽说对抱阳观来说,当务之急是连个普通的,能给信众讲解一下的道士都没有,但那毕竟是有钱就能招聘到的,衣钵传人兼观主却不然。

……

因为谢灵涯拿的是会员单位的请柬,所以和普通信众不同,可以站得更近围观,他混在一群道士之间观看仪式。

殿外满坑满谷的信众,殿内排坛,烛台、香炉、花瓶、绣金幢幡,一应俱全,旁边还有钟鼓伴奏,十分正式。

看看太和观,再想想抱阳观的情形……他们连信众都没有,更谈不上做道场了。谢灵涯记得小时候舅舅也做过道场,但都是单独作,在祈禳人家里,其实这种都不叫做场,只能称为念碎事。

但明明舅舅是有真本事,也非常虔诚的。谢灵涯酸溜溜地想,努力,以后他们抱阳观,也要做得起七个人以上的道场!

仪式开始后,一名红衣道士手拿黄纸,率众出来。他十分年轻,看着可能才二十多岁,尤其面容俊美出尘,一身大红道袍,却一点也不显得俗气,宛如谪仙。

他并未蓄长发,不过戴了纶巾,此刻清冷的凤目低垂看着手中的黄纸,神情沉静如水。

按理说主持做场的高功会身穿绣着团鹤的红色道袍,其他人则穿黄色。

谢灵涯有点惊奇地和旁边一个道士攀谈:“……陈观主这么年轻啊?”

那道士本来一脸“你是不是有病”,但是转头看到谢灵涯长得还挺好看,脾气都没了,“陈观主临时有事,由省城的施长悬道长替任高功。”

抱阳观在协会里那么边缘,临场换人这个消息谢灵涯自然不知道。

谢灵涯厚着脸皮问:“他很有名吗?哪个道观的?”

那人不可思议地看着谢灵涯,“你是混进来的么?”

谢灵涯:“……”

所以是真的很有名?

那道士仿佛听到了谢灵涯的心声一般,说道:“你看他不蓄发就该知道啊,他是正一道的火居道士,不住道观的!施道长师承都是家传!”

谢灵涯:“……”

要死要死,常识没有补习够。

而这个时候,施长悬已经展开黄纸开始诵念了,他声音清越,吐字清晰,而且有一种奇妙的节奏感,现场很快安静下来。

“自五月以来,雨泽稀少,田畴干涸,百姓惶惶。谨择今日设坛诵经祈雨泽,伏望神明悯黎民,普降甘霖……”

这个文书记载了法事的主办人、地点、时间、内容等,完了要焚化,上给天神。

后方又有其他道士举八面旗,按五行方位交穿行走,三遍后将旗子插进瓶中。因为在场的都是道士或者信众,大多都认认真真观看。

谢灵涯对仪式注意得不多,他在盯着施长悬看,越看越觉得面相不错,摸不到身上骨头怎么样,但是这人年纪轻轻能够担当高功,想也知道功课很好,根骨估计不差。

他一听说这人是火居道士,而且道统属于家传的,就有点蠢蠢欲动了,他觉得这个人可以列入考察目标!

——道士们除了带进门的度师之外,还可以另外和先生学习知识,拜的先生越多说明你越好学。但是由于门派之见、敝帚自珍等缘故,越来越少有人能集各家所长了。

抱阳观历任观主的理念,都是愿意学到更多知识,也不介意弟子有多少先生,可惜像他们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

可如果是家传,倒是更有可能拜先生了!

虽然火居道士不能当道长,但谢灵涯不介意多给舅舅添几个优秀的徒弟啊,他舅舅多倒霉,一个徒弟都没有,以后多一个人烧香都是好的。当然前提是徒弟要根骨好性格优品德佳,不然收了何用。

可惜,在法会待了一天,混了两餐斋饭吃,那个施长悬不是做法事就是一直被人围着,谢灵涯连聊两句勾搭一下的机会也没有,只能略带遗憾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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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自祈雨法会办完后第三天,天降甘霖,干旱地区人民欢呼雀跃。

而虽然下雨后供水渐渐恢复正常,但是抱阳观的水井已经打出了名气。

这些天老水井也着实争气,那么多人取水,也没有断绝过,不愧是测算过方位。

等到供水完全恢复后,非但有附近居民闲暇无事继续到这里乘凉、聊天,还有那么一撮人,接着来打水。

一问之下,竟有大部分是好茶之人。

他们这些天吃过这里的水,平时喜欢品茶所以对用水等细节也有讲究,品得比较细,都觉得水是难得的好水,所以即便供水恢复,也乐意来打水。

剩下一些,也基本是觉得井水可口的。他们这些人,都以抱阳观的名字来称呼水井,叫它抱阳井。每天最远甚至有从另一个区过来背水回去喝的。

谢灵涯当然不会因为旱灾过去了,就不让人打水。

这么一来,居民们是开心了,谢灵涯却不怎么好。

经过这段时间的熟悉,他也习惯了抱阳观内简单的事务,就是这几天不知怎么老睡不好,还做梦。

做梦也就罢了,偏偏梦到王灵官往面前一怼,天天如此。

谢灵涯向来心大,这下也不得不多想了,“大神啊大神,这是托梦吗?可是您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呢,您就比个中指,啥话也不说,我怎么知道是要干啥。”

谢灵涯在笔记里找了一下有没有类似情况,还上网搜梦到王灵官是怎么回事,可是好像都没有和他一样的情况。

想了半天,谢灵涯做了个无奈的决定,去问问太和观的道士。

——没办法啊!他没学解梦,实在是猜不出这个梦的意思!

不知道太和观的人能不能给他打个折,虽然他不是道士,好歹也是抱阳观的人,大家同属道协。而且去那儿,说不定还能再见到施长悬呢!

谢灵涯正收拾东西,准备去太和观呢,贺樽来了。

贺樽:“谢老师你去哪儿啊?”

谢灵涯当然不可能说自己去别的道观解梦那么丢脸的事,往他身后看。

贺樽:“别看啦,我今天是一个人来的。”

说好的带室友一起来上香呢?谢灵涯问道:“你怎么的,不会又见鬼了吧。”

贺樽傻笑道:“那我得多倒霉啊!”

谢灵涯:“所以你来干什么的?”

贺樽:“我叔叔家闹鬼啦!”

谢灵涯:“……”

贺樽:“我一个堂叔,就住在杻阳,最近全家人天天做噩梦。他本来是不信这些的,还跑去做身体检查、检测旁边的环境,结果都没问题。我就建议他请您上门给弄弄,彻底解决一下。”

弄弄?弄什么弄啊,谢灵涯这儿自己还困扰着呢,哪有空管别人,他都想说不然咱俩一起去太和观了。

贺樽兴高采烈,看谢灵涯正在考虑,说道:“谢老师,我先给祖师上个香啊。”

要上香谢灵涯当然不能拒绝,把他带到配殿,抽了三炷香出来。

贺樽把香点了,捏在手里,弯腰一拜,结果起身一看,三炷香齐刷刷从中间断了。

贺樽头皮一下炸了一般,“谢老师,这怎么回事啊!”

他虽然不懂这些,但是这种情况,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啊!怕是不祥之兆!

谢灵涯也忙道:“我再给你拿三支,不多收你香钱,哎我可没有故意卖伪劣商品。”

贺樽:“……”

谢灵涯又拿了三支香出来,这回他自己来点燃了,然后扇灭火,刚扇了两下,这香竟然也齐齐断了!

这回连谢灵涯都觉得不对了,脸色有点难看,他联想到自己做的梦了。

贺樽还在害怕地说:“我是不是哪里冒犯祖师了,谢老师?”

“不关你事。”谢灵涯把香放开,合掌对神像道,“祖师爷,您到底有什么指示,能不能明示一下啊?”

“谢老师。”贺樽忽然弱弱地道,“您看,祖师身上是不是……”

谢灵涯一看,贺樽指着的是神像侧面某处,剥落了一块。他转到后面看,这才发现后头斑驳得更严重。

抱阳观年久失修,本来就有些破旧了,正殿上的瓦都残了,不是垫了防水布说不定就漏雨了。现在连神像金身也剥落了,谢灵涯能不狂做梦么。

——祖师爷这特么是发任务了啊!!

谢灵涯一下子明白了,又点了三支香,念道:“大神,我一定给您把神像修整好,”他看了一眼香,咬牙道,“两个月内。”

这一次,直到他小心翼翼把香插进香炉,三炷香都毫发无损。

瞬间,谢灵涯和贺樽都有些发寒,谢灵涯还好,胆子够大,贺樽几乎发抖,更加敬畏了。谢灵涯觉得幸好自己没告诉他,这几天都梦到了灵官大神。

谢灵涯虽然夸下海口了,但根本没有头绪上哪弄到钱。他广开财源的计划才开始了第一步而已,目前抱阳观每个月的总收入刨去开支,根本不剩多少,还得攒钱招道士呢。

修整神像的钱没去打听暂时不知道,但那点收入是绝对不够的,这尊灵官像足有两米多高,不可能只补剥落的地方吧,有色差岂不是难看得很。

这时,贺樽战战兢兢也点了三炷香,这回同样没有折断。

谢灵涯若有所思地看着贺樽,忽然问道:“你堂叔那里具体怎么回事,有钱吗?”

贺樽一愣,随即道:“当然有啊!我堂叔说只要能解决,按市价给。”

“好。”谢灵涯仿佛很熟练的样子,然后一转头在心里想,靠,我也不知道市场价是多少啊!

不过,这个事情确实可以尝试一下,要像贺樽那事,他最开始不知道源头,可能没什么办法。

但是这一次既知道事发是在新宅,而且情形竟是和谢灵涯高中时,同学家里发生的类似,他自觉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况且,刚才先是贺樽上香时香断,谢灵涯总觉得这是一种暗示,他对灵官像又拜了拜,默念道:大神,是你怂恿我去的,那你要是不保佑我干活,就不厚道了吧……

贺樽在一旁看到谢老师虔诚的样子,不觉也肃然起来。

……

既然已经知道梦从何来,谢灵涯也就不必去太和观解梦了,和贺樽约定好第二天去他堂叔家。

次日,贺樽打出租车来接谢灵涯,谢灵涯带上自己准备好的东西,两人一起到杻阳市一个新楼盘的别墅区,贺樽他堂叔家正是在这里。

谢灵涯下车后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风水,然后低头摆弄手机。

贺樽一看,我靠,这就是胸有成竹的架势啊。

其实谢灵涯正打开之前录入的抱阳笔记,翻到风水那里拼命找对应的地形……

“谢老师,我叔叔和婶婶之前都是无神论者,而且见过很多骗子。要是他们说话有什么冒犯的,您能不能多包涵啊?”贺樽不好意思地道,“之前他们还非问我,你住在道观里怎么不是道士,有没有证,还说什么无证行事。”

这年头做个什么都有证,道士当然也不例外,有道士证,可以上网查验。

但贺樽还是觉得无语!你都找道士了,还追究什么无证捉鬼啊?

“我有证啊。”谢灵涯呵呵一笑,从兜里掏出一本蓝色的证件,在贺樽面前晃了一眼。

速度太快贺樽没看清,呆了一下后道:“我靠,谢老师你不是没出家吗?你怎么会有证?”

谢灵涯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