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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灵涯:“起来,带你去清洗一下伤口。”

陈默被他扶起来,仍是有些精神恍惚了。这位,不是神仙也该是半仙了吧?!

谢灵涯自己则在心里想,这个咒效果好是好,就是学得不精还是有点麻烦。

谢灵涯刚才念的是止血咒,也是祝由科里的。

七八十年代时期,一些还健在的老人,他们或是祝由科的传人,或是机缘下学到这个咒的,钻研比较深,别说咒语不用念出来,看都不需要看到病人,只要知道是谁就行了,也不用病人吐唾沫。

据舅舅在抱阳笔记上的注释,他以前目睹过一个成年男子,从极高的台阶摔下去,血流不止,村里的人急忙去找一位会止血咒的老人,说村内某某受伤了止不住血。

老人只问清楚是某人,说句没流了,待到报信的人回去,那男子就已经没继续流血了,此时再送到医院去包扎。

……

陈默伤口被上了药包好,心情仍未平复,一直用看神仙的眼神看谢灵涯。

谢灵涯刚刚忙完灵官神像的开光仪式,出门买个酱油而已,就遇到了这个陈默。他把陈默带回来后,还抽空去把酱油买好了。

“好了,来上香吧。”谢灵涯带陈默去配殿。

陈默首先看到殿门两旁的对联:三眼能观天下事,一鞭惊醒世间人。

进去之后,只见因为刚刚办完仪式,灵官殿内的供品都是新鲜水灵的,香烛都还没燃完。烛火摇曳中,王灵官的铜像更显神圣威严了。

尤其是那根高高竖起来的中指,仿佛是对陈默的谴责。

——陈默这时看王灵官的心情可大有不同,虽然他之前其实也没能进配殿,只看到其他几个泥像而已。这下看了铜铸的灵官像,恨不得立刻表示一下尊敬,只可惜他不懂仪式,只能求助地看着谢灵涯。在他心中,谢灵涯俨然是一位通着王灵官的半仙。

谢灵涯教他怎么点香,不能吹灭,要扇灭了,然后香不过寸等等。

陈默赶紧点好香,在神像前认真道歉,并诚心诚意表示以后一定做祖师爷忠实的信众,念了三分钟,才战战兢兢把香插上去。

然而他的香一插上去,就断了。

陈默一脸惊恐,都快哭了,“大、大师,祖师爷是不是不肯放过我啊?”

“等等,”谢灵涯把香拔了出来,若有所思,“你先站在这儿。”

陈默极想跟在谢灵涯后头,他现在很惶恐。

谢灵涯出去带了一个老太太过来,陈默只见老太太非常虔诚地给王灵官上了香,祈祷一分钟,这才离开。而她的香,插在香炉里好好的,一点也没有断的迹象。

陈默可怜兮兮的看了自己那几根断了后被丢出来的香。

“好了,请吧。”谢灵涯这时才对陈默一伸手。

陈默按照刚才的步骤,又点了三炷香,这次道歉了五分钟,才把香插进去。这一次,三炷香好好的,一点没断。

陈默松了口气,眼含热泪地看了祖师爷一眼。

“大师……我能不能问问,为什么第一遍祖师爷不肯接受?”陈默小心翼翼地道。

断香嘛,第一次谢灵涯也有点发毛,断多了就习惯了,还能猜出来什么意思。

“没什么,”谢灵涯无所谓地道,“祖师爷新神像开光后第一次上供,他也不是小气吧啦不原谅你,估计只是还有点膈应,不乐意让你来上头一炷香。就另外请个信徒来上头柱香。”

“……”陈默说不出话来,心情非常复杂。

……

陈默把身上带的现金五百块都放功德箱里了,又登记了一下成为信众,主要是留个手机号,这样以后观里有个什么活动,就会提前通过短信告知。

“后天是农历十五,祖师爷的诞辰,你要是没什么事也过来上个香吧。”谢灵涯随口道。

因为也没什么钱,所以谢灵涯没敢大办,就给祖师爷内部庆祝一下。有些道观是会顺带办个祈福法事之类的,这样倒是可以向信众收钱,但抱阳观信本来也不多,还是算了吧。

陈默听了,却是非常慎重。

等他回了公司,有同事看他受了伤,都用同情地眼神看着他,心里则更觉得抱阳观神奇了。

他们不一定产生要去信仰的冲动,但一定会记得自己要带着敬畏之心,免得和陈默一样倒霉。可以看出来,这个地方的神,不但灵,而且脾气不好啊!

一个同事还和陈默说:“你伤得重不重?周末要去参加小刘婚礼啊。。”

“不能去了。”陈默认真地道,“周六是王灵官的诞辰,我要去抱阳观上香。”

众人:“……”

一顿饭的时间,陈默发生了什么?怎么跟被魂穿了似的?

虽然大家都劝陈默去抱阳观道歉,但陈默一直别别扭扭的,现在也转变得太快了吧。

陈默心有余悸地把自己在抱阳观门口受伤,然后观里的半仙救了他,他去上香时香还断了一次的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

陈默的同事们一时间惊了,这下对抱阳观可算服了,虽然没有亲眼得见陈默说的止血之事,也不论真的还是心理作用,但是这两天陈默的遭遇都看在大家眼里。

等到陈默接下来的的确确没有再倒霉,他的这些同事内心波动就更大了,纷纷相约没事时也去抱阳观上香。他们就在抱阳观附近工作,拜个心安也好。

这件事接下来很快传遍了写字楼其他公司,还被夸大其词了,传得神乎其神。

也是因为离得近,大家对抱阳观早有耳闻,甚至自己去过,知道他们的杂符很厉害。现在听说某某人的遭遇,选择三五结伴一起去上香的人,自然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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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阳观除了驱蚊杂符之外,又渐渐传出类似陈默这样的神异事件,大家也开始关注到其他方面,后果就是上香祈祷、求镇宅或护身符的人相比以前变多了。

这也是积累下的成果,一开始觉得没有蚊子的确很神奇,杂符好像也管用了,在这样的不解下再听说类似的事,便更多了几分相信,很愿意去拜一下王灵官了。

还有些莫名其妙的说法也出来了,什么王灵官脾气暴躁,即使不拜他,路过抱阳观的时候也要注意不能出言不逊,随地吐痰等等,毕竟王灵官是一个竖着中指的神。

脾气暴躁也就罢了,虽然谢灵涯更愿意解读成祖师爷刚正不阿,嫉恶如仇,但是竖中指就纯属造谣了。

这个问题从当初贺樽来就显现过,不懂的人他以为王灵官是在竖中指啊。现在香客变多,就更明显了。

搞得谢灵涯和张道霆再三向游客澄清,这个是玉枢火指,灵官诀,驱邪的,不是那个意思。祖师爷也许脾气和他掌管的雷火一样有点硬,但绝对没有反应在姿势上!

……

在这样的形势下,这天张道霆接待了一对年轻夫妇。

他们进了道观先是到处看了一遍,只是脸上总是带着犹豫的神色,尤其是在看到抱阳观陈旧的设施时,两人小声讨论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张道霆说:“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位姓谢的道长?”

张道霆愣了一下,随即道:“是有人姓谢,但不是道长。”

夫妇俩对视一眼,“他不是道士?”

张道霆问道:“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他看这夫妻俩精神不佳的样子,怕是有什么事。

果然,那丈夫道:“我们听说这位姓谢的先生很灵,想找他咨询一些事情。”

张道霆顿时了然,请他们到后院去稍坐,从房间里把谢灵涯找了出来。

谢灵涯听了很开心,原来他才接了两次活儿,就威名远扬了,还有人找上门来?

谢灵涯一出去,和那对夫妇打了个照面,然后和那个丈夫同时喊出声来。

“谢灵涯!”

“程杰!”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无语。

眼前这男的,分明是谢灵涯大学时高他两届的学长,叫程杰,毕业后也在杻阳市工作,两人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

谢灵涯玩得好的同班同学倒是知道他那时候填了抱阳观作实习单位,程杰就不知道这件事了。

程杰的妻子问道:“阿杰,你认识……谢大师?”

她看到这么一个年轻人,最后三个字说得也有点虚。

“大什么师啊,”程杰则直接黑线地道,“这我大学学弟,学财务管理的,我就从没见他念过经。这跨行跨得也太大了。”

谢灵涯不好意思地道:“别这样,其实我业务水平不错的!”

第13章 独脚五通(上)

程杰这时也疑惑了,在他看来谢灵涯接触这行恐怕最多两年吧,反正他毕业的时候谢灵涯还没表现出来。

但是,一想自己听到的传闻又不确定了,要是谢灵涯没什么本事,人家的事他怎么解决的呢,总不能是去做江湖骗子了吧?他可不相信谢灵涯是这样的人。

谢灵涯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程杰又不是内行,他说自己长了根很牛逼的骨头有用吗?

“不然你先说说你遇到什么事了吧。”谢灵涯说道。

程杰一想也行,说道:“上个月起,晚上我们睡觉时,客厅就会出现脚步声,东西被砸在地上的声音,电视也被打开了。第一次出现时只有我老婆在卧室,她以为有人进来,不敢作声,用短信报警。但是警察上门什么也没有,监控也查不到任何东西。

“后来就越来越过分,买的鱼被撕开,血糊糊地丢在地上,我们还不断做噩梦,鬼压床。就连躲去宾馆,也不太平!

“你知道我有多崩溃吗?几乎觉得自己神经病了。跑去找了和尚,和尚告诉我们这是客鬼作祟,收了钱做了法,可是一点用也没有。我们又想找道士,这时候听朋友说抱阳观有个姓谢的高人,有认识的人遇到鬼打墙在那里得救的,而且最近抱阳观的符也挺出名,我们就来了,谁知道是你!”

贺樽,真是一个忠实的小喇叭,虔诚的信徒,谢灵涯在心里想。杻阳市就这么大,贺樽的事传到程杰那里,倒也不出奇。

程杰说完后,他老婆在旁边眼睛都红了,泫然欲泣,他吐了口气道:“怎么样,你听完了知道怎么解决吗?”

谢灵涯笑了起来,“你要说别的我不知道,客鬼我可太知道了!”

就前不久,他才戳死了七只呢。

“你们找的和尚肯定功力不到家,你家这个客鬼凶是有点凶,但也只是客鬼而已啊。”谢灵涯信心满满,还把典籍翻出来给他们看,“飞尸流凶嘛,就是名字可怕而已。”

程杰夫妇见他信心满满的样子,竟是也被安慰了许多,“真的吗?你有多少把握?”

“百分之八九十吧。”谢灵涯也没把话说得太满,“今天我就和你们回去处理了,学长,咱们认识那么久了,我能坑你么,解决不了我不收钱的。”

程杰一想谢灵涯这个人吧,虽然有些不着调,但对朋友真没得说,于是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对了,你还是第一次见你嫂子,不但不打折还收钱?”

谢灵涯:“那嫂子给不给见面礼啊?”

大家互相一调侃,程杰夫妇的心情都轻松了一些,连日来笼罩在身上的阴霾消散许多。

……

夜里道观关门后,又休息了一阵,谢灵涯把三宝剑和符箓收拾好,和程杰夫妇一起去他们家。

大约晚上十一点,抵达了程杰家。程杰家在十七层,因为又要回去了,电梯里,程杰的妻子樊芳本来轻松了些的心情又跌了下去,脸色也不太好看,程杰握紧了她的手。

谢灵涯也安慰道:“没事的嫂子,这个活儿我熟得很。”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嘛。虽然还是不知道来龙去脉,但谢灵涯知道客鬼是什么德性了,管它怎么来的,灭了就是。就是迎主神的活儿到时要找一下太和观的道士,他还没学会呢,当时没说是怕程杰心里不安。

站在门口,程杰深吸一口气才把门打开。

一进门,谢灵涯就觉得里头有些阴冷,程杰夫妇都有点怕,他一马当先把灯摁亮了,扫了一圈好像也没什么,“先进来吧。”

谢灵涯坐在客厅,把三宝剑拿出来,摆在身边,又将镇宅符等物也都掏出来,解释道:“它不是一般晚上一点开始闹么,我们就在这儿等,等它开始捣乱了,我就把它弄死。”

程杰、樊芳:“……”

他们俩眉宇间都有点犹疑,本来谢灵涯又拿桃木剑又拿符箓的,他们都很放心了,但是一开口怎么好像没什么章程啊,特别简单粗暴。

但是事已至此,他们也没什么退路了。

为了宽他们的心,谢灵涯还给他们一人一张镇宅符放在身上。然后剥了颗糖吃,一边玩手机一边等。

樊芳有点害怕,说道:“小谢你还是说说话吧,不说话太安静了。”

谢灵涯没办法,只好把手机收好,没话找话。他和程杰毕业后见面少,没什么共同语言了,看了看他家里,说道:“嫂子,你们这房子买了没多久吧,怎么柜子上就磕了。”

他看到电视柜上有个很明显的凹陷,樊芳他不清楚,但程杰是个很注意居住环境的人,大学时把宿舍打理得都很好。

“去年才装修好的。”樊芳看了一眼,说道,“之前被一个石像砸了。”

说到这个,程杰也郁闷地道:“之前我和驴友一起去爬山,捡到一个石像,我看了以为是什么古代工艺品,就带了回来,就是放在那儿。不过我找人给看了后,说有是有些年头了,但是并不值什么钱,樊芳也老说不好看,我就扔了。不过搬的时候没注意,一下给磕了那么大一口子,心疼死我了,白忙累一回还赔了。”

樊芳也道:“是啊,怪不好看的,不过这段时间焦头烂额,我们也没顾上了。我是觉得别那么快买新的,找个花瓶挡一挡。”

“就是嘛,挡一挡也挺好。”谢灵涯附和了一下,“对了,我去上个厕所。”

“等等,客用卫生间水管坏了,你到主卧去上吧。”程杰说道,还站起来领谢灵涯去。

“行……那个,就不用带路了吧,这么点距离。”谢灵涯说道。

程杰讪讪道:“我还是跟着你吧,坐这儿怪瘆得慌。”

樊芳也弱弱地站了起来,挽着程杰的手,“我们在门口等你。”

谢灵涯:“……”

他们非要陪着上厕所,谢灵涯也没办法啊,于是三个人一起往主卧走。

为了安慰他们,谢灵涯在里面还不停地说话,方便完洗了手再出去,不过他鞋子在卫生间沾了些水,出去后一个不注意,脚下一滑,摔了个大马趴。

“我靠!”不但是疼,而且丢脸啊,谢灵涯趴在地上,看到程杰和樊芳都是又愕然又想笑的模样。

谢灵涯郁闷极了,不经意往旁边一看,却是一眼就望到了程杰他们的床底,当时就感觉一阵凉气从脊梁骨窜上来!

只见那床底分明躺着一个成人小臂那么大的人形石像,雕刻得有点粗糙,但五官分明。而且这个人形石像只有一只脚。

不是断了一足,而是雕刻时就只雕了一只脚,看上去极其诡异。

在床底很暗的光亮中,它空洞的眼睛与谢灵涯相对,有些磨损的一边嘴角看上去仿佛在冷笑一般……

“灵涯啊,爬不起来了吗?”程杰看谢灵涯趴那儿不动,一时怕他摔得受伤了。

程杰怎么会把这么诡异的东西放在床底下?谢灵涯一脸古怪地抬头,“……你之前捡到的那个石像,是不是只有一只脚?”

程杰和樊芳都愣了一下,不解地道:“你怎么知道?”

两人说完心中都狂跳,深感不对,想到谢灵涯的眼神,一下也往床看过去。程杰颤着声音道:“床下面有什么?”

樊芳也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这时卧室内的窗帘竟无风自动,空调也自己打开了,往外嗖嗖吹冷风,谢灵涯一个激灵,翻身跳了起来,大喊道:“出去!”

程杰和樊芳转身就往客厅跑,他们俩身上佩了符还好,谢灵涯身上没带符,于是手捏灵官诀护体,蹿到客厅抓起三宝剑。

“啊!”樊芳尖叫一声,身上的镇宅符竟是自己燃烧起来,她手忙脚乱地把符丢开。

这肯定不是客鬼,简单的镇宅符奈何不了其,谢灵涯心中后悔,早知道带些灵祖护身符来,他连朱砂、符纸也没带。

地面上的米粒纹丝不动,根本看不出轨迹,但谢灵涯知道那不知什么来路的邪门玩意儿肯定就在周遭,把符破了就是要对樊芳下手了。

不知道具体方向,谢灵涯只能横剑喝道:“普在万方,道无不应!”

随着“嘶”的一声不似人类的轻叹,所有米粒被剑气刮得向四周散开,形成圆环形,接着,半开的露台门发出“嘎吱”一声。

谢灵涯顺手又给樊芳身上贴上一张镇宅符,提剑虎视眈眈,但迟迟没有任何异动,卧室内的空调也停了。

谢灵涯把剩下的镇宅符一股脑全都贴在屋内各个地方,不过始终也没反应了。

程杰和樊芳都吓得躲在他身后,刚才谢灵涯那一剑和符箓上发生的变化,让他们俩心里都再也没有一丝怀疑了,谢灵涯绝对是有本事的啊。

樊芳想到露台门那声响,带着哭腔道:“那、那客鬼是不是已经没了?”

“应该是不在了,不是没了。”谢灵涯纠正道,他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但是通过横向对比,既然能破镇宅符,不可能吃一次俭剑就狗带了,更可能是逃了,“还有,那不可能是客鬼。”

“可是那个和尚说……”程杰一想和尚本来也没干成事,顿时消音了,崩溃地道,“那到底是什么?和石像有关?它还会再来?”

谢灵涯也不知道,索性把独脚石像从床底拖了出来,程杰和樊芳一看,脸色都极其难看,樊芳都快晕倒了,连连后退。

这东西他们明明早就丢了,居然又出现在床底下!一想到这么多天,可能都有这么个玩意儿躺在床底下,他们就更加觉得窒息了。

谢灵涯把石像放在客厅的地板上,在它身上贴了两道符,毫无反应,便确定了,“应该是逃外面去了,我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要是早知道搞鬼的不是客鬼,他肯定不会兴高采烈随随便便就过来,唉,还是经验不足啊。现在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才妥当,因为根本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

当然,想了半天,谢灵涯觉得最不可思议的还是……

“你怎么会把这个认成古代艺术品?一只脚多诡异啊!”谢灵涯问程杰。

程杰惭愧地道:“我这不是想到断臂的维纳斯。”

谢灵涯:“…………”

樊芳哽咽出声。谢灵涯怀疑可能是被老公蠢哭的。

……

现在只好进行场外求助了,谢灵涯把手机拿出来,给施长悬打了个视频电话。

大约过了半分钟,施长悬那边接通了,他估计本来在睡觉的,背景是卧室,屏幕内只出现了头发和一点额头,好似还有点疑惑这么晚了谢灵涯为什么给他发视频,“……嗯?”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施道长,你已经休息了啊,”谢灵涯歉意地道,“我这里有点急事,想请你帮忙看一下,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把摄像头对准了石像。

过了三四秒,施长悬的脸在屏幕内出现全乎了,清醒地道:“独脚五通。”

“独脚五通?这是什么妖怪吗?”谢灵涯说道,“我一个学长在山里捡到的,带回来后本来丢了,它自己又回来了,而且老作怪,刚刚好像被我吓跑了。”

施长悬道:“南方一些地区叫五通,一些地区叫木客,还有叫独脚神的。这就是为什么丢不了它,因为请神容易送神难。”

程杰夫妇在旁边吃惊地道:“这是神像?”

“山魈鬼之流,被乡人供奉的妖神罢了。”施长悬答道,“它们受人祭祀,就给人财运,供奉独脚五通能使主家一夜暴富。你们只请神回来却不供奉,所以独脚五通才会闹事。”

民间一些精怪因为贪恋香火祭品,也会满足民众的愿望换来祭祀,但不属于真神,而是妖神。

程杰听了有点心动,“所以它只是想要祭品,得到后就不闹了,还会让我们发财?”

程杰的妻子却有些惶恐,这独脚五通闹得太凶,让她供她也不敢了。没听根本不是正经神,是妖神么。

施长悬冷冷道:“如果仅仅这样,供奉独脚五通的人也不会越来越少,甚至最后弃之荒野,然后让你捡到。它除了节时、每月朔日要猪羊之外,每隔三年,要杀一人。”

程杰顿时打了个冷战,那一点心思全烟消云散了,连连摆手,“还、还是请它走吧。”他求助的看向谢灵涯。

谢灵涯便问:“施道长,有什么办法可以送走它吗?”

施长悬却道:“送不走的,独脚五通心胸狭隘,有仇必报。供奉他的人家稍有不敬之处,也会受到惩罚。而且你伤了它,它恐怕会更加小心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谢灵涯郁闷地道:“我以为是客鬼作祟就没防备那么多,按你的意思,现在只能把它给弄死了啊,我怎么把它引出来?”

施长悬想了一会儿,才道:“独脚五通十分贪婪,你们可以假作祭祀把它引出来再除了。”

谢灵涯听了感觉不是很有把握,他也不懂这祷告祭祀是什么流程,怕出什么岔子,索性道:“施道长,那个,你超度忙完了没,能不能来帮忙啊?”

施长悬一时陷入了沉默,谢灵涯差点以为手机卡住了,心想有那么难回答吗?

好半晌,垂着眼的施长悬才道:“……好。”

谢灵涯心里这才有底了,“要准备些什么吗?”

施长悬:“根据古籍记载,需要宰杀猪羊各两头,皮毛、血、粪秽不能扔,一并拿来做祭品,于三更时分祷祭。若非必要妇女不要在场,撞了五通怀孕会死胎。祭祀时屋内不得有灯火……祭祀之人也不得穿上衣。”

谢灵涯:“……”

谢灵涯感慨:“独脚五通真是一个下流的妖神。”

第14章 独脚五通(下)

晚上程杰夫妇也不敢继续睡在这儿了,谢灵涯把他们带到抱阳观去挤了一晚上,第二天,按照施长悬所说的,到后面市场去买了两头猪,两头羊。

老板还觉得奇怪呢,没见过宰了猪羊后,连皮带血,甚至粪秽全都要带走的。

虽然用袋子、桶都装好了,但是把这些玩意儿装上车的一刹那,程杰还是一阵晕眩,车上弥漫着浓浓的羊骚味、肉腥味、血腥味以及粪秽的臭味。

“我想吐……我一定要去洗车。”程杰开车的时候脸都是黑的。樊芳拿了一道谢灵涯给的灵祖护身符,回娘家住去了,她前段时间就开始备孕了,万万不能出来当诱饵。

因为谢灵涯闹过一次,独脚五通有了防备,程杰得做这个诱饵,不然单是谢灵涯他们俩,估计引不出来。

经过昨天谢灵涯的科普,程杰已经知道了施长悬是什么人,昨晚施长悬一眼就认出独脚五通的来历,也让他颇为信任,这时忍不住问道:“施道长什么时候来啊?”

“我已经和他约好了,在你们小区门口见,我打个电话给他看他到哪儿了,他是外地人,可能路不熟。”谢灵涯联系了一下施长悬,等他们到了小区没多久,施长悬也坐出租车来了,照旧穿着一身便装,背了个包。

程杰和施长悬打过招呼,三人把祭品搬上楼,花了两趟,路过的邻居无不侧目。

祭品都装在袋子里,桶也被盖上了,谢灵涯坐在地上休息,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七点,距离子时也就是十一点至一点还有好几个小时。

程杰叫外卖点了些凉菜,还开了一瓶酒,说要喝点酒壮胆。三人一边吃东西看电视,一边等待子时的来临。

那尊独脚五通的石像就摆在电视柜上,一抬头就能够看到它诡异的脸,当然这时候里头是什么也没有的。

程杰几杯酒下肚,身上热了起来,胆气也有了,对谢灵涯道:“你不是,老嚷着以后考研考博,怎么最后去做了道士?”

“都和你说过我不是道士了。”谢灵涯叹气道,也不好说得太清楚。

程杰道:“我不信,你不是以后也得是了吧。施道长,这个家伙大学的时候就是一个奇葩,一有女生约他他就说自己要学习,拒绝了好多人,包括他们系花。我靠,结果原来是一心向道啊。”

施长悬:“…………”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热爱学习有错吗?我还没有放弃考研呢,别随便给我更改愿望了。”谢灵涯不满地道。

大多数时候是程杰和谢灵涯在回忆往昔,程杰说点谢灵涯大学时期的事迹,其中最多的就是花式拒绝追求者,施长悬则在一旁长时间沉默。

程杰虽然聊得火热,其实一直不时看时间,心里忐忑不安。

当时间到了十点多时,谢灵涯把筷子放下,他立刻心里明白了,脸上的笑容也下去了。

虽然谢灵涯再三保证,而且昨天他们也没受伤,但程杰是害怕啊,那种不科学的画面太吓人了,何况今天施长悬说不能开灯,他真怕自己看到什么诡异的画面被吓出心脏病。

……

不管程杰怎么忐忑,谢灵涯已经开始准备了,他把大门打开,这是为了方便让独脚五通进来,然后又抬手把上身穿的T恤给脱了。谢灵涯身上的皮肤色调和脸是统一的,都是冷冷的白,很是好看。

程杰也白着脸把上衣给脱了,刚才喝酒壮的胆临了好像又泄了。谢灵涯看他这模样,安慰道:“熬过今晚就没事了,我给你的护身符呢?”

程杰从裤子口袋里把那枚灵祖护身符拿了出来,紧紧捏在手心。

“你看,拿好这个就行了,这个符我在祖师爷坛前放过的。”谢灵涯说完,就看施长悬也已经脱了上衣,露出流畅的肌肉。谢灵涯顿时想到上次在车里还“不小心”摸了一下,看来施长悬平时确实没少运动啊。

不错不错,他舅舅要是有这么一个弟子,各方面都如此优秀,相信一定会很欣慰。

谢灵涯也满意地微微勾起嘴角,看了两眼便对上施长悬的目光,赶紧友好地对他放大笑容。

施长悬:“…………”

“施道长,是不是还要做法铺一下米,上次我不知道哪里出错了,独脚五通来了那米也没反应。”谢灵涯问道。

施长悬垂目道:“……那是对家宅客鬼用的,对独脚五通无效。”

“啊,可是独脚五通也无形无迹,这我怎么分辨它。我要是请个灵祖的神目,会被它发现吧?”谢灵涯迟疑地道。

王灵官的神通至刚至勇,但也正因为如此,不是很适合偷袭。

施长悬果然有备而来,说道:“到时我用纸月之术照出妖影,你只要注意地上就行了。”

谢灵涯虽然不知道他那术具体什么样,但知道看地上的影子就行了,当即点头。

此时离十一点已经不久,施长悬把窗帘也都拉上了,打开装着猪羊肉的袋子,掀开装着血水粪秽的桶,把石像放上供桌,祭物摆在供桌之前,再关上灯。

一时间室内一片漆黑,只能闻到血肉的腥味,令人作呕,又联想万千。

黑暗令人恐惧,程杰颤声道:“不能把窗帘拉开吗?”

谢灵涯:“拉什么窗帘,你家还是落地窗你心里没点数吗?一拉窗帘外头火树银花不夜天的和开灯有什么区别?”

程杰:“……”

施长悬就平和多了,说道:“可以开始了。”

程杰慢慢爬到祭品前,咽了口口水,合掌先拜了几拜。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石像的轮廓而已,但脑海中的记忆总让他想象独脚五通在黑暗中看着自己,本来就光着的上身更觉得发寒了。

谢灵涯和施长悬就一左一右在程杰身后,也跟着默不作声地伏拜,桃木剑放在身侧。

程杰面对石像诵念祷词,念出独脚五通的名号,又许愿请它保佑自己暴富,“……如果应许,从今以后每到年节,每月初一,我都给神灵奉上这些祭品。”

念完之后,程杰慢慢往后蹭,不敢转身,蹭到了谢灵涯旁边的时候,谢灵涯推了他一把,意思是快点。程杰这才缩到了桌边,紧闭眼睛不敢睁开。

……

黑暗中时间好像流逝得格外慢,谢灵涯和施长悬也退到一边,静静等待独脚五通感应到信徒的上祭,前来享用。

明清及以前,独脚五通信奉者广,但是随着时代渐渐变迁,连正神信徒都不多,何况是妖神。

它的庙宇不在,偶像也破损,被丢弃,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享用过供奉了,饥饿之极,且独脚五通生性贪婪。

暗处,妖神在蠢蠢欲动。

大开的门微微响动,仿佛有人轻擦而过。程杰身体簌簌发抖,更不敢睁开眼了。谢灵涯则在黑暗中朝施长悬看了一眼,虽然没法看到对方的表情,但有种隐隐的默契。

两人同时豁然起身!

谢灵涯一下将门关上,施长悬则从袋中拿出一张圆形纸片,打开贴在墙上,“纸月赐光!”

他一念完,原本漆黑的室内瞬间有白光自那纸片上发出,照得一室光辉!

纸片宛如一轮遥远的满月,看得谢灵涯都惊呆了,要不是这个关头,他真想问一下施长悬家是不是特别省电费。

当然更重要的其实是地面上顿时出现了四条影子,三条分别是谢灵涯、施长悬和程杰的,剩下那条正在装着猪血的桶旁,身形佝偻,大约只有常人影子的一半,腿也只有一条。

谢灵涯屏息,暂时没动。

独脚五通的鬼影在原地顿了一下,谢灵涯关门和施长悬施术的声音已经惊扰了它,它转过身来竟是绕了一个圈,想绕到施长悬背后去。

它是个弱智吗?谢灵涯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独脚五通可能不知道他们能看见它的影子了,这光并不是灯光或者自然光。

施长悬不动声色地盯着地上的影子看,脚下不动,手却握紧了桃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