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樽好奇地把手伸出来,“谢老师对医术也感兴趣啊。”

谢灵涯摸了一阵脉,唔了一声道:“肝部较为轻清,说明你家家底还是比较丰厚的,但是对你挺严厉,不会让你挥霍。而且前小后大,这个部位……你家发家大约三十年左右?难怪保持了习惯,不让孩子挥霍。”

谢灵涯前时还默念一下口诀部位,说到后面愈发流利了,“……最近田宅丰厚,是不是家里给你买房了?有点偏……不是吧,买在别的地方,难道是省城?你毕业不留在杻阳啊?”

贺樽目瞪口呆,他家的确是三十年前左右经商富起来的,但父母并不娇生惯养,而且……

“我,我妈前天打电话说在省城给我买了房,让我以后去省城发展。”贺樽晕乎乎地道,“不是……等等,这不是诊脉吗?”

谢灵涯喝了口水,“是诊脉啊,顺便给你看个相,跟你说要是没错的话你有三门课要挂科的。”

贺樽顿时惨叫一声:“什么!!”

张道霆开门探个头,“老大,镇宅符没了,来补一个?”

“来了。”谢灵涯放下水杯就出去。

贺樽在原处失魂落魄,“太惨了吧,挂三门……还有得救么……”

没一会儿海观潮进来了,他和贺樽就是一面之缘,看他样子,顺口问道:“小贺这是怎么了?”

贺樽惨淡地说:“海医生,谢老师刚刚说我这学期有三门课要挂科……”

海观潮一听这意思竟然是谢灵涯看出来的,现在还不到期末呢,他立刻伸手,“我给你把下脉。”

谢灵涯才接触多久,就敢给人诊脉了,这要算得不对怎么办,吓人家小朋友啊。

贺樽可怜兮兮地把手伸出去,“你们这到底是什么牛逼把脉法啊……他还看出来我家是三十年前富起来的,我爸妈不让我挥霍,但前段时间给我在省城买了房子……”

贺樽越说下去,海观潮的脸色就越古怪。

对了,全对了。

可距离他带谢灵涯接触太素脉到现在,也才一个多月功夫,他前不久才把所有要诀都讲解完,一般人这时候还在熟记内容。

“……”这时候旁边的施长悬突然间看过来一眼,张张嘴但最后什么也没说,继续看书了。

海观潮:“………………”

海观潮脸泛绿了。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当时施长悬和张道霆要盯着他看了,而且一下想起来之前给妇人看病时,谢灵涯在那看笔记,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那时以为他学得不扎实,现在一想这人都个把月学会太素脉法了,那会儿临时找笔记不会其实准备现学吧……!

……

房间内只剩下贺樽叽叽歪歪的声音在回荡:

“海医生,海医生你怎么不说话了?哎这个诊脉怎么跟算命一样,真的假的我要挂科了?谢老师是和你学的啊?那你们算是师徒么?”

第20章 热心道士

后院种的小菜收获了一茬,谢灵涯摘了炒两盘菜,幸好当初只辟了一小块地,现在越来越忙,种菜当是休闲活动筋骨了。

谢灵涯把菜放在桌上,对张道霆说:“道霆啊,去叫我海哥来吃饭。”

海观潮说的啊,要是谢灵涯三个月内学会太素脉法了,他和谢灵涯的关系就不往王羽集那儿赁了,脉法算他赠送的。

不算师爷,更不算师父,可不就叫哥了。

张道霆:“……”

张道霆一汗,去对面叫海观潮过来吃饭。

自从谢灵涯基本掌握了太素脉法后,他是得意了,海观潮心态崩了。

海观潮本来以为自己设置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给谢灵涯,这个师爷当定了,谁知道这家伙简直不是人啊,个把月把太素脉法掌握!

太素脉法纵然有千变万化,也不离其中啊,只要掌握了其中的脉络,无论再复杂的脉象也能解出来了,只差练习而已。

“海医生,老大叫你吃饭。”张道霆一看,海观潮在诊所里还发着呆呢,暂时没有病人,他手里拿着一本书痴痴坐着。

“……哦。”海观潮扶了扶眼镜,起身关了门和张道霆一起回去。

过马路时海观潮忍不住喃喃:“你说他是怎么学会的呢……”

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海观潮能在这个年纪达到现在水平,脑子绝对是不差的,但他当年学太素脉法入门,学基础都花了几个月。

谢灵涯这小混蛋啊,学得怎么就那么快?!

“海医生,”张道霆同情地看了一眼海观潮,这打脸打得太狠,他都于心不忍了,而且他是特别感同身受的,“你们学医的里面有没有这样的说法我不知道,但是我在练符的时候听过一句话。

“一点灵光即成符,世人枉费墨与朱。

“有的东西就是那么玄,我练符练了几百上千张,可能不如老大随手一笔。他还不是道士,我岂不是很绝望。”

海观潮:“……”

世人枉费墨与朱,海观潮咂摸了一下,缓缓点头,这时脚下也进了门,听到谢灵涯故意喊了一声:“海哥快坐,吃饭。”

海观潮也对他微微一笑,释然道:“幸好你考研考不上。”

张道霆:“……”

谢灵涯:“…………”

……这人报复心太重了,突然攻击人!

海观潮装了饭坐下来,安慰地道:“我就是想,你搞这些这么在行,要是学历还特别高,我难免伤心。”

“你省省吧,”谢灵涯黑着脸道,“我下次肯定会考上的!”

当然了,即使下次考上,也是花了那么长时间。

“对了,老大,今天收到一个包裹。”张道霆说道,“我看寄件人,好像是文化局。”

“嗯,那应该是书到了。”谢灵涯咬着筷子,把包裹拆开,里头装了十几本《杻阳夜谈》。

当初谢灵涯刚接手抱阳观的时候,去文化局遛了一圈,顺便知道了一个他们要编书,内容主要是本地传说的事情,于是回来整理了材料提供上去。

现在呢,这本书已经出了,除了样书,谢灵涯自己又买了一些。

张道霆翻开一看,抱阳观的那篇作者处写了两个人,一个是谢灵涯,一个是编辑,负责给这篇稿子进行了修改润色,毕竟谢灵涯不是专业人士。

再看内容,就更是夸张了,某任抱阳观观主降妖伏魔,拯救杻阳百万民众。

张道霆吃惊地道:“老大,师祖那么厉害啊,灵祖面授符箓,还能使河水续流?”

谢灵涯:“不能啊,我编的。”

张道霆:“……”

张道霆也是一时犯傻,他就说这是什么道术来的,没想到编的那茬。

“从古到今,多少门派、道士,不都喜欢夸大其词,我这只是依附潮流。”谢灵涯为了美化自己的行为,说道,“这本书里动不动扯什么炎帝黄帝,女娲神农,我看古人笔记,也差不了,只不过现在的人写得白一点罢了。”

张道霆汗道:“这倒是……”

谢灵涯:“我跟你说,我找个古代通幽招魂的术法,十有八九要说唐玄宗在杨贵妃死后用这法子见到了贵妃艳魂。哇,这么多方法,怕是够唐玄宗每天饭后换不同的法子招杨贵妃上来纾解思念之情吧,比死前见得还勤,那死不死的也没区别了。”

张道霆差点笑出声,谁让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对太有名了,通幽术贴他们的名声,就跟美食故事里老贴乾隆、慈禧似的。

这时海观潮在旁边施施然来了一句:“还是有区别的。”

“……”谢灵涯和张道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一脸无语。

谢灵涯玩笑道:“我们道霆还是出家人,大夫你不要乱说话……”

张道霆:“……”

_

人都有自己的朋友圈,鬼也有。

对于杻阳市金桂步行街附近的游魂来说,秦立民属于鬼里的异类。

这只鬼,居然敢成天在王灵官的庙宇周围乱晃,甚至进到后院去,这也就罢了,他每天晚上天一黑,就在周遭巡逻。但凡遇到什么偷窃、诈骗一类事情,都要牢牢盯紧,就连老太太摔地上没人扶,他也恨不得自己扶起来。

当然了,他是扶不动的,只能回去喊谢灵涯,“谢老师,谢老师你快跑啊,跑快点,老太太要被别人扶起来了!”

谢灵涯只能以“……”应对。

有的鬼不知道为什么,这新来的鬼也不像被拘役了的样子,而且一般会驭鬼术的人差使鬼魂,都是做些……怎么说呢,反正不会是这种鸡毛蒜皮的事。

秦立民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被老鬼骗过,闹出来后面的乌龙事,被迫在这里将功赎罪。

有鬼和秦立民打听,秦立民就红着他干瘦的脸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人类的好朋友……”

鬼们:“……”

于是,在人族好朋友秦立民的帮助下,抱阳观终于获得了一次上地方电视台的机会。

——因为一个月内连续帮了五位市民,为警方提供三次线索,抱阳观终于引起了杻阳电视台都市频道的注意。他们最近正在做好人好事的系列专题。

被记者联系完后的谢灵涯非常无语,“我还以为,再怎么样也是我们的井水先上新闻……”

符咒一类的暂时就不要想了,但是他们的井水真是很受欢迎,到现在每天固定有几十人来打水饮用,在都市里,有人愿意这么麻烦是很难得的。

这是因为经过一段时间后,抱阳井的品质已经比较广为人知了。

然而,就和他们收到的第一面锦旗是见义勇为一样,第一次上新闻是因为好人好事……

不过这怎么说也是一次宣传机会,谢灵涯当然不会拒绝。

反正上镜的只会是抱阳观唯一的道士张道霆。

……

在配合拍摄后的某天晚上七点,杻阳市电视台都市频道就播放了都市温情系列之一:城市里的热心道士。

新闻介绍了一个位于繁华城市中的微型道观,里面唯一的道士张道霆十分年轻,来到杻阳市后,就一直以做好事为己任,而道观的另一位住客,这里的产权所有人,也非常支持他。

道观还获得过被救者的见义勇为锦旗,派出所民警也多有称赞,附近的居民、商贩都认为,这个小道士乐于助人,虽然是出家人,但是个很棒的邻居。大家对他有个亲切地昵称:热心道士。

电视里张道霆对着镜头傻笑,旁边还打上了他的新头衔。

热心道士张道霆:“………………”

谢灵涯狂笑。

张道霆摸了摸脸,直叫屈:“我怎么看起来那么傻啊!拍的时候记者就一个劲让我亲和一点,笑,笑,笑,怎么不告诉我我笑得那么傻。”

相比之下,只是作为背景在新闻里一闪而过的“产权所有人”谢灵涯,看起来就高冷多了。

“哈哈哈哈哈挺好的,新闻我要存下来,以后人家至少不会认为我们道观骗钱了。”谢灵涯笑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张道霆在新闻里那个傻样太可乐了,一点都不仙风道骨。

不过考虑到他们道观开在城市里,还是接地气一点比较好。

同时谢灵涯也向秦立民报喜:“新闻已经播出来啦,虽然拍不到你,但是咱们自己人都清楚,应该是城市里的热心鬼!”

秦立民猛点头。

……

因为张道霆的身份,这条新闻播出后比其他更有记忆点,还真对他们有所帮助。

一个是像谢灵涯想的那样,大家对他们的信任度无形之中一下提高了一些,觉得他们人品不错,另一个就是有些年轻人吃惊于道观里的道士居然长得又年轻又帅(不傻笑的时候),和想象中留胡子头发花白的形象完全不同啊!

后一个话题在本地论坛引发热议,还有摄影爱好者拿出自己平时在抱阳观拍摄的照片。

在他的镜头下,抱阳观显得有些遗世独立,比新闻视频更富有情感。

此前有的人可能也隐隐听说了抱阳观和他们的符箓传说,甚至知道是在金桂步行街附近,但没有什么具体概念,这次却是看到了比较完整的新闻截图与照片。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之间,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正门、院墙之后,隐隐出来正殿飞翘的檐角,瓦当间藏着青苔,满是岁月痕迹。就像时空裂开一角,探出来这座建筑,与周遭格格不入。

进门之后,则能看到绕墙种着一圈竹子,青石板地面干干净净,很有时代感,角落里是一口八卦形古井。院子里面摆着好些木桌木椅,坐着的大多是上了岁数的老年人,或者中年茶客。

单单看前院,倒看不出来这是个道观。透出的静谧氛围也让去过金桂步行街的人产生疑惑,这里居然是在步行街吗?如果不说,还真以为是在哪个古镇的茶社。

再往里,又是古旧的正殿与两间配殿,拥挤的供奉着七八尊神像,从里到外,都是古意盎然。后院有几块石碑,磨损严重,甚至还有一小块菜地,让人误以为这里的人还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某张照片里,穿着道袍的年轻人虔诚地闭着眼上香,香火缭绕间,神像的面容都模糊了。

——这些“证据”无不让人感叹,一墙之隔,就像两个世界,好多人曾经和它擦肩而过,居然都没有注意过。

这时候还有喝茶爱好者也略带得意地来说:这地方老早就知道啦,我每天去背水喝。有时候也坐在那儿和朋友一起泡茶,看,那张照片里还有我们呢。道士也不会赶人,热水免费,买盘瓜子,自带茶叶茶具,我能坐一下午。

还有细心的人发现,某处还有铭牌显示,这里是文化局认证过的古迹。

和某些修缮过的旅游景点不同,抱阳观给人一种“活着”的感觉,这么老的建筑,还有道士生活在这里,侍奉神像。虽然不是很有名气,但让人有些心向往之。

于是突然间,抱阳观又迎来了一大批观光客,这回不是看蚊子来的,而是看建筑、看道士、喝茶来的——当然,之后再得知这里的其他特点又另说了。

张道霆本来每天就忙着引导信众了,新闻拨出去之后,他还突然成了模特。

新一批的游客来参观老道观,喝喝古井水之余,还要拍照留恋啊,那单拍建筑怎么能满足,最好能拍到道士。

整个抱阳观,就张道霆一个穿道袍的道士,他猛然间就发现,自己干点什么好像都有人抓拍了。他去上个香,后面一连串的快门声。

还有人来拜托张道霆,能不能摆一些类似扶着门框,仰望天空之类的动作。

张道霆:“???”

谢灵涯的阵地已经移到后院房间去了,现在卖瓜子也有义工帮忙,他不用和张道霆一样经常在前头上班,见状大笑起来。

笑完之后,谢灵涯立马定了一些水缸、花盆之类的。

张道霆:“老大,这是干什么!我们种菜都种不过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谢灵涯又笑出声来,“热心麻豆,没看现在来了好多小姑娘,我多搞点道具啊,也方便你们摆拍。”

张道霆:“……”

谢灵涯也上网看过,他已经发现抱阳观好像无意间彰显了古建筑这一特色,还开始有人慕名而来了。这些人来了不管信不信,很多也会上个香,买点茶叶配古井水,

谢灵涯还特意去问了女同学,然后买来一些和道观风格比较搭的植物作为装饰,缸里种莲花。他们建筑确实是很有年头了,要加装饰如果买些仿古的,乍看风格一样,其实会显得很俗气,真古董又买不起,还不如买点花花草草。

这样也非常符合热心道士的形象,多热爱生活啊,种菜养花。

抱阳观的地理位置确实是好,在谢灵涯的热心经营下,道观又多了一批固定游客,他们俨然把这里当做一个风格独特的休闲、饮茶之地,以年轻人居多,这些人还建议道观多进几种干果零食。

闲着没事的老头老太,喜欢喝茶、摄影的中年大叔,青春活泼的年轻女孩,虔诚的信众,分据抱阳观,倒也丝毫不显得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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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阳观人气稳步提升,他们的头号信众贺樽同学却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上次谢灵涯预测完他挂科三门之后,他满怀恐惧之心疯狂啃书,补习比较差的三门课,誓言要逆天改命。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后,自觉水平提升,应该没有挂科的忧虑,这才出关。

出关之后,贺樽第一件事就是……和同学出去玩儿。

他毕竟是年轻人,打算出门玩一趟,回来再到抱阳观上个香,顺便请谢老师看看他还有没有挂科的危险。

贺樽和同学约好去爬山,山挺高的,预计晚上在山里的宾馆睡一晚,清早再爬一段去看日出。

他们一行有男有女,一路笑笑闹闹,到了晚饭的时候还没有爬到预计的地方,商量了一下决定吃完晚饭继续爬一段。

山里天黑得早,距离他们预定的酒店应该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因为喜欢的女同学也在,贺樽浪得都要飞起来了,一点也不嫌累,跑前跑后地拉人,还要玩猜拳背人的游戏。

“哎不来了不来了,消停会儿。”有人说。

一个女生则道:“也别不说话啊,太黑了,怪吓人的。”

虽然有路灯,但是周围的树林黑峻峻的,远处的山林更是黑成一片,女孩子难免害怕。

“没事,我在这儿呢。”贺樽挺了一下胸,表示自己能镇住。

下一秒,他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一枚符滑了出来,顺着台阶往下滚。

贺樽赶紧弯腰去捡,可是折好的符纸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风,一下飘到旁边的山谷里去了。贺樽扶着栏杆惨叫,“我的护身符啊!”

同学们面面相觑。

然后大家就见证了刚刚还浪得飞起的贺樽秒怂,“走走走,快上山,去酒店,天黑不安全。”

众人:“……”

虽然多少知道贺樽的遭遇,但也不是人人都畏惧,或者说不是人人跟他一样火气弱的,连走夜路都要害怕,大家笑哈哈地说:“贺樽你也太怂了吧,没有护身符就变虫了?”

“迷信也要有个限度哦。”

“哈哈哈哈,知道你火气弱,这样,你抱着勇哥。”

贺樽犹豫了一下,还真的跑到那位一脸胡子的同学“勇哥”面前,“我们牵着手吧……”

勇哥:“滚。”

贺樽:“……”

贺樽灰溜溜地走开了,站在同学们中间,握紧背包,手捏灵官诀。

勇哥看了大声道:“贺樽你是不是对我们不满,偷偷比中指!”

贺樽:“……去你的,这是灵官诀你们懂不懂?”

贺樽不敢走在最后面,就待在中间老老实实埋头爬山,还不时催促大家。

“我去!”贺樽忽然弹了一下,就跟被电打了似的,捂着后腰羞恼地道,“谁摸我腰?”

他觉得刚才有人在后面拍了下自己的腰,他腰又特敏感,这时警惕地扫了一圈,发现大家都一脸莫名其妙后,不满地道:“别吓我啊,一点也不好玩。”

谁也没注意刚才是不是真的有人摸了贺樽一下,都附和道:“就是,贺樽那么害怕,别吓他了哈。”

一眼也看不出来谁的神色不对。

贺樽满腹狐疑,不知道到底是谁恶作剧,而且刚才那阵怪风总让他心里不对劲,这时只能继续埋头走,好在此处已经能看到远处酒店的灯光,他略微安心了一些。

也是这时,后面一个女同学也喊了一声,蹿到前面来,惊惶失措地道:“有人摸我屁股。”

摸女孩屁股,这就过分了,和刚才贺樽那一下性质不一样。

贺樽虎着脸道:“刚才谁站你后面的?”

女孩明显抖了一下,“可,可是我走在最后……”

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阵恶寒,这女孩平时就柔顺可爱,不是开这种玩笑的人。

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她身后哪来的人摸她呢?

除非……

贺樽把捏着灵官诀的手指高高竖起来,“别搞我们啊,我有人罩的!”

他心中哀嚎,有没有搞错,这么衰的,景区都能遇到好兄弟。

其他同学这下不敢再嘲笑贺樽了,反而隐隐向他靠拢,毕竟他是这里唯一有撞鬼经验的人,平时还老去道观。

周围一片寂静,漆黑的树林里不知道藏匿了什么,深深的山谷内只有风穿梭的呼啸声。

远处酒店的灯光看起来触手可及,但人们心底又清楚,走到那个位置还需要一段时间。

连勇哥这样的壮汉都有些头皮发麻:“不如,我们打电话给酒店保安来接我们吧,随便找个借口。”

众人都表示同意,勇哥掏出手机拨号,几秒后却呆呆道:“提示我是空号。”

“……”大家硬着头皮也各自试了一下,那个官网上的号码仍然是空号,可是他们预定的时候分明还打过这个号码。

这时气氛顿时更加诡异了。

“我,我想打个电话给我妈……”一个女孩说道,但她又迟迟没有拨号,仿佛在犹豫。大家都知道,她是怕拨出去仍然是空号。

贺樽捏了捏拳,结好灵官诀,咬牙点了一个号码,心里狂念祖师爷的名号。

众人都看着他,不知道他打去哪里,酒店,父母,还是警察?

安静的现场,手机的声音显得格外大。

嘟……嘟……

五六秒后,响起的终于不再是机械的女声通报,而是一个清朗的男性声音,十分轻松:“喂,小贺?”

贺樽立刻松了口气,大声道:“谢老师,我在薄山景区爬山快到酒店符掉了被怪风吹走然后不知道啥玩意儿摸我腰还摸我同学屁股现在酒店电话都突然变空号了——”

电话那头好像嘈杂了一阵,同学们屏息听去。

片刻,那个清澈的声音再次响起来:“道霆你闪开点,老子要远程驱鬼了。”

第21章 远程驱邪

谢灵涯本来正在研究抱阳笔记,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用的方法能再加持一下道观。

张道霆也在旁边,他比较想让谢灵涯找找有没有什么蛊惑人来道观上班的方法,他这个模特当得真是好辛苦,好没有隐私啊,连吃饭都有人来拍,就差上厕所了。

这时候手机屏幕上却是显示了贺樽的来电,谢灵涯刚接通就听到贺樽那不带喘气的倾诉,他顿时挽袖起身,把好奇的张道霆给推开了。

山阴本就鬼怪多,何况贺樽这样运势低火气弱的人进山,更容易撞见阴物了。

再有就是贺樽他们去的还是薄山,那地方山高林深,景色美则美,但据说以前就有人在那里看到过满山谷的鬼灯,是阴兵押解亡魂过境所打。

好在贺樽这些日子一直供奉王灵官,手捏灵官诀,还能把电话打出来,否则连谢灵涯也联系不上,可能就惨了。

“小贺,现在我说什么,你就跟着做,懂么?”谢灵涯说道,他们隔着十万八千里,要想远程驱鬼,某些事情必须借由在场之人动手。

[您的好友谢灵涯申请远程协助,请选择接受或拒绝]

贺樽狂喊:“好!!”

道家有很多入山的符箓,不但能防鬼怪还能防虎狼,倘若没有佩带符咒,或者像贺樽这样符丢了,那持诵六甲密咒是非常好的选择。

说六甲密咒有的人可能不知道,但说它的另一个名字,九字真言,那很多人就明白了。抱朴子葛洪说过:入山宜知六甲密咒,咒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凡九字,常当密咒之,无所不辟。

这六甲密咒传到东瀛,后四字还被误传成了陈列在前。

但能够被葛洪称之为无所不辟,可见六甲密咒的厉害之处。只是六甲密咒持诵的时候,需要存想,贺樽有那个时间,灵官咒都学会了。

从电话里听,这几个学生都吓破胆了,念出来可能也是飘散无力,没什么效果。

“你们身上有人带镜子吗?”谢灵涯问道。

在场有女生,立刻开始翻找。有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有化妆品里附的镜子,大小不一,拢共找出来五块。

“每人一块,反戴在背后。少了?优先女生。”谢灵涯叮嘱他们把镜子用皮筋之类的固定在后背,明镜辟邪,九寸明镜悬于背后,山精鬼魅接近不得。这里虽然不是每面镜子都有九寸大,但是聊胜于无了。

贺樽早开了通话外放,一时间所有女生都把头发解开,又从包里翻剩下的皮筋,好把镜子设法固定起来。

“然后,男生全都把上衣脱了。”谢灵涯继续道。人的胸口有先天八卦,八卦的作用自然不必说了,女生不太方便,男生还是可以脱衣服的。

女生们还没忙完,男生们又立刻脱衣服了,山里的夜晚还挺冷的,但这种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贺樽,你运势低,火气不够旺,带了刀就用刀,没带就自己把中指咬破了。”谢灵涯一句话让贺樽有点想哭。

中指血有先天纯阳之气,之前施长悬符箓用光了,就是咬破中指代替朱砂画符。

贺樽一只手还结着灵官诀,只好忍痛用女同学的修眉刀把另一只手的中指割破了,血滴滴答答流出来,顺势在其他同学身上点了几下,说:“不要浪费了……”

众人:“……”

张道霆也在旁边听着呢,他附耳过去小声道:“老大,来这么多花样啊。”

谢灵涯也小声回答:“这还没完呢!我特么怎么知道他们遇到的是什么,万一不是鬼是什么山魅呢,广撒网总是没错的。”

张道霆:“……”

谢灵涯之前说得特别信心满满,其实不是故意装逼(大部分不是),本来这种事自身能稳住才重要,他怕那些学生没有信任感,所以调子高一点,让他们安点心。

“接下来,你们把左手手指按在鼻下,鼻孔中间的地方。将手机对着背后,往酒店走,我念什么,你们跟着念。如果有什么动静,只当没听到,别停下来也别回头。”谢灵涯让他们按的地方叫“山源”,俗话说左手按山源,鬼井立闭门。

谢灵涯问过他们都准备好之后,又提醒道,“念大声点。”

“好。”贺樽和他的同学们心情忐忑地继续往前走,黑暗里电话那头的声音维系着他们的安全感。

周遭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天上无星无月,这声音莫名让人感觉到一股急躁,像是什么生物在蠢蠢欲动一般。

有胆小的女生在强忍哽咽,她的背上一盘眼影盒被打开,用头绳扎在了背包的带子上,露出里面自带的镜子,镜子倒映出身后长长的山路。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体有金光,复映吾身……”谢灵涯的声音从手机内传出来,带着奇异的让人平静的节奏感。

他一字一句念得很清楚,众人不知不觉跟着念,而且慢慢就越念越流畅大声了,虽然总好像没有谢灵涯念出来的味道,但念着念着,生出一股胆气。

那胆小的女生都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一边念一边大步爬阶梯。

贺樽走在旁边,口里一边念着,眼角却是瞥到一旁的草丛好像动了一下,他不敢停止念咒,更不敢回头细看,想到谢灵涯说的话,闷声不吭继续往前走。

悉悉梭梭的声音连绵不绝,就像有蛇在爬动一样,但贺樽观察后发现可能只有自己听到了,他牙齿上下紧张地磕了几下,一挤中指,本来都没流血的中指又渗出血液了。

虽然心里告诉自己不能管,但贺樽还是忍不住用余光看斜后方。

大家一边爬山一边念咒,不一会儿有些喘气,那胆小的女生迈上一层比较高的台阶,背后的眼影盘动摇两下,“啪”的一声阖上了。

贺樽看到,心里极为紧张,那女生也一阵哆嗦,反手去摸索。

这时,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阴风一阵,从身后刮来,众人语调都不禁不稳了。贺樽下意识一抬手,把手机伸到女生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