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长悬略好奇地道:“用于观中哪处吗?”

这时,商陆神在他耳边带着哭腔道:“谢灵涯好好的!!”

施长悬忽然有点不妙的预感,“……”

“没有啊,”果然,谢灵涯手放他肩上摸了一下商陆神,一本正经地道,“我叫他用柳木做个这么小的床给商陆神睡,以后放你窗台上,还方便晚上吸收日月精华。”

施长悬:“…………”

施长悬正要将哭哭啼啼不休的商陆神捏下来,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电话听了一会儿,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谢灵涯一看不对,问道:“怎么了?”

施长悬沉声道:“阳平治都功印失窃了。”

此前施长悬还给谢灵涯说过阳平治都功印的来历,这张天师遗留的三宝之一,也是张天师亲自使用过的法印,藏于省博物馆。

谢灵涯震惊,“放博物馆也能失窃?不是,谁这么大胆啊,不怕被全天下正一道道士下咒?”

第32章 失窃

法印是道教的重要法物,种类非常多,各有效果,比如用来驱使鬼神兵将的兵印,代表道士神职职位的出职印。

一般人可能会觉得道士的法器,以剑最有代表性,其实在内行看来,法印更加重要。比如太清教主印,可以用来请神、奏表章,或者加盖在需请老君相助的符箓上。

而一些传世古法印,就更有来头了。

像张道陵使用过,并传给后人的阳平治都功印,得名是因为当初五斗米道立了二十四治,也就是二十四个传教点,其中阳平治是天师驻地,都功为天师自领。

所以,这枚阳平治都功印,非但是厉害法器,正一道镇坛之宝,还是天师身份的象征。

——更是古代文物,原本被好好珍藏在博物馆。

谢灵涯真不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这具有几重意义的东西也敢偷。偷之前想过后果吗?要面对的不止是国家法律的制裁,还有正一道士的怒火诶!

“恐怕这人是早做好准备,不怕下咒的。”施长悬顺着他回答,“原本阳平治都功印的展馆内,也布有符箓,只是法术被破了。省道协很快查看了现场,这阳平治都功印,应该是道门之人出手窃走的,而且修为高深,一时追查不到。”

“自己人?”谢灵涯惊讶完竟觉得,难怪这人敢偷都功印,原来是内行,而且艺高人胆大,“现在什么线索也没有吗?”

人不是无处不在,但鬼神是无处不在的,道士能和鬼神沟通,省道协都没查出来这人的身份,可见他技高一筹,设法瞒过了自己的身份行迹。

施长悬想想道:“只推测出来,法脉传承可能是神霄派。”

神霄派是正一道的前身,天师道的支派之一,主要修习的是雷法,创始人是王文卿。说它和正一道关联紧密也没什么问题,本来就出自正一道。

不过神霄派下面也还有很多派系,这个线索还是太大概了,不知道要追溯到哪一脉。

这还有几率只是根据盗窃者所用术法来判断的,所以才说“可能”,因为他不一定真出自神霄派。

甚至要说起来,抱阳观也能和神霄派扯上关系。

萨守坚萨祖当年,是受过神霄派王文卿、林灵素等人指点,传授雷法的。然后,萨祖法裔逐渐衍生为萨祖派、西河派、天山派。

萨祖收王灵官为弟子,而抱阳观正是奉王灵官为祖师,如此有了一个七弯八拐的关系。

道门内关系错综复杂,单单知道这人会神霄派的法术,实在难以断定身份。

“省道协那么多高人,包括当代天师本家也得上心吧,那么多高人,愣是查不出人。”谢灵涯不可思议地道,“那这个人的修为一定很高,大家心里没有个猜测吗?”

“华夏何其广大。”施长悬只这么解释,也很有道理,除了道协内的,还有一些民间高人呢,“而且此人有备而来,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这人本来就修为高,还以有心应对无心,难怪了。连省城的法师们也查不到,何况是谢灵涯不那么了解派系分布。

谢灵涯心想,但是这人偷了不可能永远不露出痕迹吧,早晚会被找到的啊。

施长悬家也是正一一脉,就在省城,所以传讯给他知晓。

“过两日,应该就会对外公开了。”施长悬道。

阳平治都功印太重要了,更具有历史意义,无论国家还是正一道各派方面,一定都想全力追回。

第二天,施长悬就去省城了,他得回家一趟。

……

又过两天,杻阳市道协还真开会,来说这件事了。

当然,这是个不作记录的私密会议,陈三生召集各位内行,宣布了一件更加爆炸的消息。

——就在阳平治都功印失窃的第二天晚上,三五斩邪雌雄剑也不翼而飞了!

张天师升天之前,传下三宝,一剑一印一指甲,指甲焚之能请张天师降世,已经不知所踪。这都功印刚在博物馆被盗,剩下的三五斩邪雌雄剑原是天师后裔私藏,竟然也丢失。

三五斩邪被称为道门第一法剑,上面有符文和星斗日月之象,一分为雌雄二剑,雄剑在天师家族内供奉,雌剑镇于天师殿。

就是这雌雄二剑,竟是于都功印失窃第二天,同时在两处也被盗走。

当今华夏道门以正一、全真两大派别为主,正一祖师的宝物被偷走,这消息可以说引得整个道门震惊。

这个人为什么要偷都功印和三五斩邪剑?怎么偷到的?他偷来是作何用?买卖文物,或是自用?还有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陈三生一说完,现场就嗡嗡吵成一片,每个人都有无限感叹和疑问。

谢灵涯因为之前就得到风声,比其他人还好点,但他也不知道三五斩邪雌雄剑同样丢失了,施长悬一直没回来。

“这个偷窃的贼人,是修道者无疑,现在把这个消息告与大家知道,就是道协方面,希望诸位同道都多加留意,如果有相关线索,欢迎拨打电话举报。如果线索属实,能领到国家、道协、天师家族几个方面的奖金,总额上百万。”陈三生认真地说道,“所以,也希望大家回去之后做法……”

谢灵涯听到举报奖金上百万时,就情不自禁坐直了,再听到后头做法,更是兴奋起来。

来了来了,召集全天下道士一起做法诅咒偷东西的人?

结果陈三生说道:“……通报本派祖师,城隍等神灵,祈祷此事。”

不是诅咒啊。谢灵涯略微失望,但是一想也是,都没什么线索,可能不好诅咒。

让大家回去做法通报神灵,其实也是收集线索的一种,道士们求助于鬼神,不是很正常么。

道士们一听,又各自讨论了一番。

陈三生那边还把三五斩邪剑和都功印(包括印出来的图章)的图片打印出来,分发到大家手中。

二宝都丢失的情况下,谁也顾不上觉得丢脸了,也怕有心人利用,赶紧公开并征集线索。

谢灵涯看了看,把图片收了起来。虽说华夏广大,人海茫茫,撞上的几率很小,但是好歹杻阳距离省城和天师殿都不远,那万一有机会呢?

就算提供个线索,都有一百万了,谢灵涯正是缺钱的时候,在同情博物馆和天师家族之余,也有些垂涎欲滴。

等谢灵涯回去后,便看到施长悬也回来了。

“施道长,我们刚才开了会,公开征集都功印和三五斩邪剑的线索了。”谢灵涯说道,“你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啊?”

施长悬神色凝重地道:“我回去之时,各位法师都聚在省城,商议追查都功印一事,只是试过多种方法,也没能验出盗贼身份。并且当晚,三五斩邪剑也被偷走了,同样没有太多痕迹。甚至这一次这人还用上了都功印,来对付守护斩邪剑的鬼神。”

和都功印一样,三五斩邪剑旁边肯定也有符箓之类,但这人都有都功印了,要破法估计更加简单。

于是接下来省道协的法师们又去天师殿查看,结果已经知道了,还是只有那一个广泛的线索,这人可能是神霄派传人。

施长悬没有说细节,但是谢灵涯知道神霄派最典型最出名的就是雷法,那人说不定就是用了雷符,才被断定为神霄派传人。

但还是那句话,道门关系错综复杂,神霄派有些雷法还奉萨祖为主法呢,抱阳观也有雷法传下来。

“希望早日把文物法宝追回来吧。”谢灵涯心道,最好还能让他也出个力,赚那一百多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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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省城的事情且不提,趁着业余时间,方辙还真把商陆神的小床给做好了,柳木打造,还是个古式的架子床。

个头虽然小,但是立柱、承尘、纹饰一应俱全,漆成红棕色后晒干,完全就是成人床具的缩小版,极其精美。谢灵涯把架子床放在桌上欣赏,只觉得这简直就是艺术。

谢灵涯也是第一次看到方辙手艺的实物,此前只看过方辙打过一些家具的图片而已,没想到这么小的物件也能做得如此精细。

“不愧是《鲁班书》的传人啊,我看你当初创业时,应该选择开家具店的。”

方辙一边给小床挂上自己裁剪的帐子,一边说;“也在家具店干过,那种带订制的。但是我会的都是书上教的老制式,人家来定做床的,要么要最简单的现代款式,要么让我设计,又老不满意,老要我改,我都给改崩溃了。而且,我这个腿脚也不好长期做重活,后来就辞职了。”

“做设计是费神。”谢灵涯点点头,让施长悬把商陆神给放上去,这床垫他也已经放好了。

施长悬把商陆神放置在架子床上,商陆神在他们铺床的时候就泣不成声了,幸好商陆神不能真流泪也不能动弹,否则施长悬难以想象。

“你还是不说话吗?”谢灵涯趴在桌上,凑近了商陆神笑盈盈地问。

他每次一靠近商陆神,商陆神就闭嘴了,除了那次他开玩笑要丢了商陆神,商陆神才唱了几句歌,一般都是施长悬来转述。

商陆神憋了一会儿,羞答答地说:“……啾。”

施长悬站在一旁,听不到商陆神说了什么,只看到谢灵涯听了一会儿就大笑起来,然后对着商陆神说:“么么哒。”

施长悬:“…………”

他早该猜到的,商陆神还能说些什么。

张道霆从外头回来,手里拿着水果,还有一张准考证,看到这床后“嘿”了一声,“这小家伙住得比我们好多了。”

谢灵涯从他手里接过准考证,说了句谢谢,这是他让张道霆帮忙顺道在打印店打的,马上就是十二月的研究生初试考试了,他今年都是第二次考了,去年初试差了些分没考上。

现在抱阳观也有三个道士,能维持基本运转,谢灵涯去上课没什么很大的影响,无论画符还是接活儿、找徒弟,都可以利用课余时间。而且谢父一直打电话提醒他,生怕他不去考试了一般。

“谢总,你知道你为什么道术学得那么好,上回考研没考上吗?”海观潮问。

海观潮早拿这件事说过了,他心里老惦记谢灵涯学方术像海绵成精疯狂吸收,也就考研失败能让他平衡一些,这回又提出来了。

谢灵涯哼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不对,那是你没用对法子。”海观潮说,“你要先给自己做个法再去考试,不早考上了。别说你不会啊,不会你不能抽十分钟学一下吗?”

谢灵涯:“…………”

谢灵涯沉吟道:“这算作弊吧?还是算了,我给文昌帝君上过香了,占卜一下倒还行。”

虽然他还没算过,但自卜或者叫其他人卜算一下都可以。

施长悬这时道:“商陆神预测过,有惊无险。”

“有惊无险?看来是低空过线么。”谢灵涯摸了一下商陆神,“真是这样就太好了,能过就行。”

……

一转眼到了考试之期,谢灵涯所分的考场设置在杻阳市一中。

谢父提前一天打电话,叮嘱谢灵涯考试注意事项,让他早点去考场。谢灵涯无奈地说,我都第二次考了,还能不知道么。

不过他还是按照谢父吩咐的,又提早了一些去考场。

谢灵涯在学校附近吃了早餐,然后随便找了个花坛坐下来等入场。过了会儿又去旁边一栋楼找厕所,准备考试前先解决一下。

周末时间,学校又用作考场,基本上看不到高中生,谢灵涯在一楼晃了下,顺着标识往厕所走去。

因为谢灵涯来得还算早,厕所里也没人,他进去一看,镜子上竟是有几个血糊糊的字,仔细辨认,赫然是繁体的“见者死”。

“??”谢灵涯凑上去仔细看了一下,没错,是血不是红颜料,有血腥味,还隐隐有股阴气。

谢灵涯先上了个厕所,出来一边洗手一边继续打量这个歪歪斜斜的“死”字。

鹊山省多山,杻阳市很多建筑都是依山而建,杻阳市一中也是背靠着山,这导致学校挺潮湿,尤其是一楼和厕所这样的地方,阴气更是比较重。

这时外面隐隐传来脚步声和对话声,谢灵涯赶紧拍了个照,然后抄起一旁的抹布把血迹抹光了。等人进来时,他刚好擦干净,然后若无其事地洗手出去了。

这字样看上去像一个诅咒,而且是特别无理的——凭什么啊,就因为我上厕所上得早,看到这个字,我就得死吗?!

谢灵涯心想,商陆神说的有惊无险不会和分数无关,指的是这个吧。

妈的,不行,谁都不能阻止我考研!

这时,谢灵涯看到两个挂着监考胸牌的人往这边走,大家只是擦肩而过,谢灵涯并没多加注意。

那两名监考老师低声说话:

“真的有字,你去看看,昨晚还有东西敲我那个隔间的门,要不是我老婆给我一张符,我可能就交代在那儿了。我和主任说,主任还不让我请假……”

“呃,那你以后别去那间上厕所就行了吧,别想那么多。”

谢灵涯一边往外走一边给张道霆打电话。

而这时,厕所里两名监考老师也在疑惑:

“真的,昨晚这里真的有字,我看到了的。”

“呃,你可能真的出现幻觉了……”

“不对不对,是不是清洁工擦掉的!”

“清洁工现在也没上班啊。”

“那就是别人擦掉的,绝对有,我真的看到了。”

……

谢灵涯进了考场,等试卷发下来一扫题型,心中一喜,一眼扫过去就发现有几道他复习的时候接触过类似的,信心顿时加倍增长,下笔如有神。

毕竟是复习过两年的人了,谢灵涯考完出来,都不觉面带微笑,自我感觉良好。

不过谢灵涯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在学校旁的小卖店拿了东西,这是他让张道霆送来,寄放在小卖店的,里头装着法器。

谢灵涯提着包在学校附近吃了饭,然后又返回了学校,考场不能随意进出,但其他地方还是能待的。

谢灵涯随便找了个角落坐着,玩了会儿手机,等夜幕降临,便往早上那栋楼走去了。

不像平时可能还有人上晚自习,这时楼内空无一人。

谢灵涯拎着包进了厕所,顺手开灯,里头也没人,他打开一个隔间,顺便进去上了个厕所。

“呲。”

灯泡轻响一下,然后灯开始闪烁。

谢灵涯顺手给张道霆发了个短信,告诉他自己没带钥匙,别把门关了。

啪。

厕所完全陷入了黑暗。

隔间的门仿佛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就像有人在敲门一样。

但是,当谢灵涯把手机的灯打亮了,往隔间门下面的缝隙一照,没有脚,什么也没有。

谢灵涯心里有数,提起裤子,从包里拿出朱砂。

因为谢灵涯的无声,外面的气焰仿佛更加嚣张了。

敲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在黑暗的厕所里回荡,甚至传到外面长长的走廊中,催得人心跳都跟着变快一般,同步响着。

砰,砰,砰!

到最后,甚至是撞门了,简陋的门锁也嘎吱响。

谢灵涯头也不抬,迅速画好灵官神目,然后把包一背好,便猛然抽开插销打开门。

一个圆滚滚、又矮又肥之物冷不丁撞了进来,它只有半人高,两只眼睛是红色,嘴里淌着口水,手里拿着一根绳子。

谢灵涯眼疾手快,一脚踩在这玩意儿背上,用桃木剑抵着它脖子。

“……”这阴物猝不及防,两只红眼睛瞪得老大,面对桃木剑的威胁不敢动弹。

谢灵涯抓起他往地上摔了一下,它就整个瘫在地上了,蹭蹭往角落里跑。谢灵涯追上去又踩了好几脚,有点惊讶地说道:“什么鬼,这么丑。”

看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了,只是条件反射先把对方制住,然后才来得及感慨。

说好的见者死,口气那么大,怎么又丑又怂?

谢灵涯想了半天才琢磨着,这可能是个厕鬼。因为厕所里秽气重,会生出一些鬼类,专门趁人上厕所时偷偷摸摸看,趁机吓人。

——多可恶啊,幸好谢灵涯早有准备,普通人上厕所时被一吓,不就尿一身了!

厕鬼积年日久,也有可能变得通晓害人,可以用裤腰带勒人脖子。而且厕鬼形状各不一样,没法迅速辨认出来,外貌只有一个特点就是都非常丑陋。

这厕鬼被谢灵涯踩得吱吱叫,最后也发现自己可能跑不掉了,趴在地上求饶:“大师,大师我就想吓吓你,放过我吧!”

谢灵涯又踩了他一脚,气愤地说:“滚你妈的,不是想要我死么?还在镜子上写字吓我!”

厕鬼翻了个边,肥短的四肢朝上,哭着说:“我没有,我没有啊!”

“我亲手擦掉的,那血字。”谢灵涯把它揪起来又摔了一下,“你完了,我这两天考研,我爸说就需要心平气和,你还吓我。”

厕鬼抱头哭着说:“没有啊大师,我昨晚写的,是想吓另外一个人!真的不是写给你看的!”

它疯了吧吓这个人,它才是被吓得够呛的那个啊!一开门二话不说就一顿狂殴!

谢灵涯:“……?”

谢灵涯踩着它不动了,开始沉思,早上那个血迹好像是有点凝固了……

厕鬼慢慢从他脚下往外挣。

谢灵涯踩住了不让它动,坚决不承认自己自作多情了,冷冷说:“害我监考老师就更不行了,出了什么事考场变案发现场,我怎么考试,这还不是想害我??”

厕鬼:“……”

第33章 征召阴兵

“我,我真的不会太极剑……”张道霆被一群大婶缠着让他教太极剑,心中叫苦。

这都是谢灵涯当初随口哄骗人家,说自己拿三宝剑练太极去了,结果人家还以为全道观都会太极剑。新来的侯虚中和刘伯合倒是练过拳脚剑法,但是阿姨们不乐意找他们教。

幸好这时候谢灵涯回来了,他赶紧说:“谢师兄回来了,让他教你们吧。”

大家一看,谢灵涯背着包提着剑呢,于是真去找他。

“好,等等,我放完东西。”谢灵涯和常来道观的大叔大婶们也熟了,当初他为了随口说的瞎话,真去学了,平时在前院时偶尔也证实一下。

谢灵涯到后院去,然后把手里拎着的厕鬼放了下来,这是道观之内,王灵官虎视眈眈之下,厕鬼简直瑟瑟发抖。

施长悬也在院中,虽然厕鬼没有显形,但他还是感觉到不对,“你带了什么回来?”

“一个厕鬼,想吓唬我来着。”谢灵涯说道,先前他把厕鬼揍了一顿后,在厕鬼的再三哀求之下,就将其带了回来,监督一番。

放这家伙在厕所,就算不敢害人了,老偷看人家老师学生上厕所,也不像话啊。

“打算如何处置?”施长悬问道。

总不能把它放在抱阳观的厕所里思过吧,怎么思,改造厕鬼,让它每天刷厕所?

谢灵涯想想道:“对它,我觉得应该劳动改造,消耗一下精力,既减肥,也改了那个爱偷看人上厕所的坏习惯。”

施长悬:“……”

厕鬼之所以这么胖,是因为它体内秽气多,可不同于人类的脂肪,人就算再长脂肪也长不成厕鬼的模样。

要说减肥,那就是不让它待在秽气重的地方,令天地灵气冲刷它的秽气,只是谢灵涯这么表达……还挺新鲜的。

厕鬼被谢灵涯揍过后老实的不得了,蹲在原地,它就怕谢灵涯把它给灭了,或者带回来拘役在神坛前,那多难受。

“回头啊,就让丁爱马和秦立民监督它,不许靠近厕所。”谢灵涯说道。

现在丁爱马和秦立民已经是非常积极向上的鬼了,丁爱马每天在商场转悠,把商场当家——所以他也最不能接受小偷,时不时干一些撞一下偷摸商品的人,让东西掉出来的事。

而秦立民就更加如此了,他如果是人,这会儿早上社会新闻了,坚持不懈地为金桂步行街一带的夜晚治安做出了巨大贡献。如无意外,明年中元节,谢灵涯就打算超度他了。

谢灵涯放好东西出去,教起了大叔大婶们太极拳,毕竟只有他有剑,人家没有。

不过道观院内因为招待茶客,总是许多桌椅,好在旁边就是个广场,于是大家簇拥着谢灵涯去广场上。

夜晚的黎明广场群雄割据,充斥着跳广场舞的老人,有的还特别专业地穿着统一的演出服,拿着扇子之类的道具。这里头也有练太极拳的,大约十多个大爷大妈,跟着一个大叔自成一个小天地。

但是抱阳观这一行一来,人家立刻就犯嘀咕了,还有人过来问:“你们的教练哪里找的,为什么……”

为什么比他们的帅那么多?还年轻!

谢灵涯一般不出来广场练,只是这次人比较多站不下才来的。大叔大婶们还奇怪呢,小谢不老上外头练剑么,怎么你们还不认识啊?

但疑惑归疑惑,还是回答道:“不是请的教练,这是那边抱阳观的居士。”

对方非常羡慕,道士张三丰是太极大师,他们也不了解,一听下意识就觉得这人道观里的,估计学的那个路子,听起来多有范儿啊!

其实谢灵涯也是上网看视频学的,他没听到人家讨论,因为他教着教着就感觉到一阵不对劲。他的灵官神目虽然关了,但能感觉到阴风嗖嗖。

不会吧,广场上还这么热闹,人气这么旺,能闹鬼?

普通人只觉得吹了一阵怪风而已,谢灵涯却觉得不对劲,和大叔大婶们打了个招呼,往回跑了。

他今天已经用过灵官神目,眼睛还不太舒服呢,于是让施长悬给自己用符开眼,口中还说道:“我刚在外面,感觉有阴风大作。”

这时候诊所也下班了,海观潮和方辙回来关了后门,看谢灵涯又是一副要往外走的样子,正想问他,却听后门被敲响了。

海观潮奇怪地回身去开了门,但门外空无一人。

当然,在谢灵涯眼中外头是有的。

秦立民和丁爱马扶着一个女鬼在门口,极为狼狈,那女鬼肚子高高隆起,脸色青白,长发披散,样子不是很和善,但靠着另外两鬼,似乎很虚弱,甚至还有点惶恐。

——当然,不管是那个鬼,被带来敲王灵官庙的门,大概都会很惶恐。

这女鬼大腹便便,看起来是怀孕了。

人有怀胎,鬼也有,但要么是人死后的余气遇到机缘托生,要么是一尸两命,胎死腹中,先天魂魄和怨气缠结,类似这两种情况,都可以诞下鬼胎,但前者鬼子是不能投胎的。

这些情况都比较少见,需要一些机缘,更多见的是血糊鬼,也就是难产妇女成鬼。

“这是怎么了?”谢灵涯问道。

这女鬼他没见过,难道是秦立民和丁爱马的朋友。

丁爱马忙道:“谢老师,刚刚我们感觉到好像有人在征召我们,还有她,她也是附近的鬼。”

征召,就是一些法师把鬼神请来帮忙,在法事中很常见。谢灵涯一下想到刚才那阵阴风,难道是鬼魂过境导致的么,那得召了不少吧,什么法事能用得着这么些啊。

普通孤魂野鬼面对征召没什么抵抗力,但秦立民和丁爱马,为了方便他们做好事,进出后院通报,谢灵涯特意打过招呼,算是在祖师爷庇护下的。

秦立民愤愤不平地道:“连孕妇都征,太过分了,这简直是人间惨案,比石壕吏还不是人!要不是我们拉着,她也被征走了!”

谢灵涯:“??”

谢灵涯沉吟,这个角度倒是新奇,他没有征召过孤魂野鬼,也不知道征召时原来不分性别和身体状况。

这么说来,对怀孕的女鬼好像的确很过分,都怀孕了还征人去干活……

秦立民指着女鬼道:“她就是为了抵抗,动了胎气,现在要生生不出来,谢老师,你帮帮她吧!她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不信你可以去查,她生前就住在那边的小区,死后顶多在广场看人跳广场舞!”

那女鬼也一脸痛苦地看着谢灵涯。

谢灵涯:“…………”

不是,你真以为谢老师万能啊,连接生都会?!

海观潮没阴阳眼啊,就看谢灵涯在演独角戏,好奇地说:“谁啊?”

谢灵涯慢慢看向海观潮。

海观潮:“……”

谢灵涯:“……”

海观潮:“…………”他有不妙的预感。

……

太素诊所。

“干什么你们,别给我开眼,我不看,不看!”海观潮挣扎无果,一睁眼便看到大肚子女鬼的惨状,顿时生无可恋。

“我是医生没错,但我也不会给鬼接生啊!”海观潮觉得自己特别冤。

“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和我的孩子吧……”那女鬼捧着肚子,在地上爬了几下,握着海观潮的脚踝。

“……”海观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话好好说。”

秦立民和丁爱马把女鬼扶起来,也跟海观潮赔笑,“海医生,你就做个善事吧,她就是投胎了也不会忘了你的。”

海观潮:“……”

谢灵涯说:“你就按照人的那套试试呗。”

海观潮正在沉吟,一转头看到了厕鬼,吓得倒退五步,眼镜都歪了,“我日这什么玩意儿!”

厕鬼一脸委屈地低下头。

“这是我新带回来的鬼,不过不重要。”谢灵涯劝道,“海哥,不然你就试试吧,鬼也是人变的,也许有能用的法子。”

这时,方辙说道:“让我来试试吧。”

大家都看向方辙。

《鲁班书》上也有能见鬼的方法,方辙自己就解决了开眼的事情:“就不要为难海医生了,他也没和阴物打过交道,我倒可以试试催生。”

海观潮连连点头,他虽然因为家学对这些有所了解,但毕竟不是吃这碗饭的,也没正经见过鬼,更何谈给鬼接生。

鬼是阴物,当然不能用朱砂画符给它们催生,方辙让女鬼平躺在地上,取了阴气重的井水来,口念催生咒,“一化九龙水,二化王母催生水……”

咒罢再将水洒在女鬼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