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出现了,只见女鬼手放在肚子上,长叫一声,肚子就渐渐平了,这一点和人类孕妇不一样,生完立刻就平坦了,随之岔开的双腿之间裙子也隆起。

谢灵涯一下感觉到不大合适,他们都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现在想想,刚才竟然一起围观女士生孩子了,赶紧蒙上眼睛,“都不许看啊。”

女鬼忍不住笑了一下,显得青白的脸更恐怖了,她捞起裙子把鬼婴抱了出来,怜爱地看着孩子。

鬼本来就是阴物了,鬼子更是阴气浓厚,浑身都没有血色,眼睛一出生便睁着,黑黝黝的,盯谁谁毛骨悚然。

“……”大家心里又想感动母子之情,但看到这一幕又谁也没法按下立起来的寒毛,情绪一下散了。

女鬼抱着孩子,给方辙鞠躬,又给其他人也团团鞠了个躬,包括海观潮和谢灵涯这样没帮上忙的人,“谢谢你们!”

“没事,我都没帮上什么。”谢灵涯躲开了,没受这个礼。

海观潮也惭愧,他现在反而有点后悔了,这可能是他唯一一次在鬼身上验证医术的机会,但因为一开始不够胆错过了。

女鬼抿着惨白的嘴一笑,“我叫杜敏敏,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方先生尽管说。”

方辙也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

丁爱马和秦立民把杜敏敏送走之后,海观潮犹自后悔,“刚刚应该试试来着。”

他又嘀咕着也许这个方法能试试,那个方法说不定有用。

“没事啊,海哥。”谢灵涯安慰他,“也许之后又找你问母婴问题,你还是有机会大展身手的。”

比如什么小鬼夜啼、母乳不够(他也不知道女鬼有没有母乳)等等问题。

海观潮:“……”

一伙人围观了给女鬼接生,又把诊所门再次关上,溜达回道观。

谢灵涯和施长悬走得比较后,他说:“我有点好奇今晚是谁征召兵马,动静这么大。”

施长悬也若有所思地点头,都阴风大作了,阵仗确实不小,不过他沉默一会儿,开口只说:“明天还要考试,别想那么多了。”

如果是施长悬的家人在这里,大概会觉得很不对劲,因为这话很不像施长悬平时的风格。

施长悬自己说完也觉得有点怪异,但谢灵涯每天都这么关心他,还有商陆神在洗脑,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受到了一些影响……

谢灵涯也没想那么多,点点头。

施长悬走得稍微靠前一点,心中还在想自己方才的话。

这时,谢灵涯忽然往前一点,一手搭着他的左肩,脸也靠在右肩上,温柔地问道:“小可爱,你饿不饿?”

施长悬:“???!”

施长悬竟然有种头一次见厉鬼也没有的无措感,心跳好像也在不知不觉中提速了,脑中大部分区域空白,小部分区域充斥着:怎么能这样!

小可爱。

小可爱??

商陆神羞羞的:“……饿。”

谢灵涯把脸搁施长悬肩上笑眯眯地说:“那我给你一些水果,你下次要多说几个字哦。”

施长悬:“……………………”

施长悬心情更复杂了,微微启唇,什么也没说出来,有点茫然地默默踏上台阶。

_

_

第二天,谢灵涯又去考试,经过昨晚的惊险——不对应该只有惊,他的心情好在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保持良好的心态考完了试。

接下来就要等过两个月出成绩了,谢灵涯已经尽了人事,希望如同商陆神的预言一般,顺利过初试,这也不枉费他今年的复习。

之前谢灵涯和唐启一致认为要保持联系,这不,唐启还真来联系了,而且是给他介绍生意。

唐启的一个朋友,或者谈不上朋友,生意上认识的一位姓朱的女士,父亲生了重病,怀疑是被什么缠上了。原也想请陈三生,但陈三生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接活儿了,于是找了另外一位法师,那位法师说,这是有人做法,派遣了很多鬼魂去害他,所以才会一病不起。

但是,那位法师做法没能成功,败下阵来。朱女士便到处打听其他法力高深的大师,唐启便给她介绍了一下,还透露了一些高总的故事。

经过这样一个中间人,谢灵涯就同意了。但是大概是唐启在说的时候,是连着施长悬一起说的,所以朱女士觉得请他俩一起比较保险。

其实谢灵涯也觉得有施长悬这个科班出身跟着心里比较有底,而且他们俩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事有点巧。

前两天他们还察觉有人在征召孤魂,这里朱女士的父亲据说也是被调鬼害的,难道是同一个人?

两人和朱女士约了一个时间,就到她父亲家里去了。

朱女士四十左右,老爷子也有七十了,一家人住一栋带了大院子的别墅,可见家境相当不错,这也符合她承诺给谢灵涯的酬劳。

朱女士早听唐启打过预防针,所以没有对两人的年纪表示疑问,领他们进了院子后说道:“我父亲这两天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希望二位不但把邪法破了,还要把那个幕后黑手找出来!我可以另加钱!”

正说着,进了一楼大门,只见客厅里还坐着几个人,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还有一老一少,老的穿着颜色鲜艳的法衣,少的抱着一堆法器。

两边人一对上,那胖男人立刻说道:“阿妹啊,你怎么又请了些乱七八糟的人来,行不行,上次请的都吐血了。”

朱女士不甘示弱,“你才是请的什么人来,上回那个骗吃骗喝的还不够吗?”

胖男人哼道:“你说话注意一点,这位赵大师,是我特地从省城请来的高人,他已经看过爸爸的情况了,马上就要做法了!”

朱女士:“呵呵,要做法也是我们先来,我早就和爸爸说过了,这两位是抱阳观的法师,他们不但要做法,还要帮我把幕后黑手找出来,给爸爸报仇。”

其实谢灵涯刚才还没答应,但是朱女士都说了,他也不可能这时候辩驳什么,只是观察了一下那位“赵大师”。

看他身上穿的衣袍,似道非道,长得倒是有仙风道骨之感,可能是民间法师吧。谢灵涯对这位半个同行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

仙风道骨的赵大师却不屑地转过头,只做没看见。

他旁边跟着的那年轻人抱着东西,呆愣地说:“师父,我还布置吗?”

朱女士大声道:“不准布置,我早就约好了的。”

“我还说我早约好的呢,爸爸还昏着,谁作证你约没约。”朱女士的哥哥也扯着嗓门道。

谢灵涯和施长悬微微皱眉,在一旁都有些无语,这对兄妹关系太恶劣了,事先也不知道这个情形,没想到今天来了还不能立刻干活。

这两人扯皮了整整二十分钟,朱女士才不甘地让了一步,要他们先来,但是人都带来了,朱女士也不打算让谢灵涯他们走,只说:“我们再等等,等他们胡造完,二位老师再给我爸爸做法。”

朱先生瞪了他一眼,也说道:“赵大师您开始吧,也好让有些人早点死心。”

赵大师淡然一颔首,“小量,设坛吧。”

被叫做小量的年轻人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开始准备法案。

赵大师很懂得雇主的心理,此时咳嗽一声道:“朱先生,你放心吧,我斗过不知道多少次法,次次都是全胜。呵呵。”

朱先生点头,顺便得意地看了妹妹一眼。

这时小量也布置好了,赵大师便上前做法,举手投足倒是似模似样。

小量则站在一旁,吹捧道:“朱先生您看着吧,我师父养了一百万兵马,只要调来十万,就足够吧害朱老先生那人的兵马给打得落花流水,顺便收编了。”

法师们管自己征召来的鬼叫兵马,往上一点还有将帅,那就不是鬼,而是神将了,一般道家大型法事里很多环节需要请鬼神帮忙。但和兵马一样,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请来。

而且他说他师父是“养”,也就是说并非临时从周围征召,而是养在麾下,要定期供养的。

——等于是签了长期合同,普通开坛临时调遣,就相当于临时工。

养兵马和养小鬼、养耳报神一个道理,也要分做好事还是做坏事,如果做好事,那就是修功德。

朱女士不屑地道:“还一百万,切。”

小量一副看外行人的样子道:“这位大姐,你不懂就不要乱说。你可能觉得一百万很夸张,但是,这一百万中,既有我们历代祖师留下来的,还有我师父自己多年来征召、训练的。普通法事,成千上万就了不得了,但我师父可不是一般人!”

供养了兵马之后,也得和人类士兵一样,练兵,从孤魂野鬼练习成精兵强将。比如茅山派,就挺擅长这些的。

不过,能招来百万阴兵,那真的不是一般法师了,不说青史留名,怎么着也得在当代华夏业内鼎鼎有名吧。可谢灵涯观察了一下施长悬的脸色,看着不像是认识这位赵大师啊。

这时,赵大师在坛上大喝:“贵职亲领,部下副将精兵,一合只悉,听令施行!”

他年纪有些大,但是中气十足,一嗓子把朱女士给震住了,四下看看,还真有那么点意思,不敢再说什么了。

谢灵涯却是暗暗开了阴眼,一眼望过去,赵大师一个人对着空气在发号施令,还丢令牌。这年头,正经道士都穷死了,民间骗子倒是混得风生水起。

好嘛,说好的百万鬼兵,原来全是自己脑补。

小量也不知道是太入戏了,还是对师父深信不疑。他手中也跟着师父微微比划,恨不得全都学会,从这点上看,要是骗子演技可能太好了。

他在赵大师画符的时候,还抽空看着谢灵涯和施长悬。这俩人年纪也不大,估计比他就大个几岁,能会些什么啊?

小量矜持地道:“你们能请阴兵吗?”

施长悬没理,谢灵涯比较好说话,想想道:“能……吧?”

一副不确定的口吻,他办法事不多,大部分还是超度法事,虽然没实践过征召科仪,但谢灵涯觉得应该没问题。

小量淡淡一笑,傲然道:“能请多少啊?我师父说,等我出师后,会先行拨调八千兵马传给我,而且还带战斗机。”

谢灵涯:“????”

他不禁和施长悬对视了一眼,不是,这孩子是不是被忽悠傻了啊?你师父怎么不干脆给你的兵马装备个航空母舰呢?

第34章 城隍借兵

别说谢灵涯,施长悬都没听过阴兵能开飞机的,这简直滑稽。

要是仔仔细细掰扯一下,理论应该是这样:

在丧葬之礼中,古代的有钱人大多陪葬真正的钱币、器物,以便在死后享有。平民只能凿纸为冥币,糊纸房子,但肯定不如真东西,所以经常有鬼魂托梦,告诉家人自己过得不好,多烧些东西下来的故事。

这纸糊的,到了阴间它能用,持久度也没那么高,消耗得很快。

试想一下,纸房子且如此,纸糊的战斗机,你就是真做出来烧过去了,能开几分钟?

当然,认真掰扯这些都没用,阴兵的战斗方式和人根本就不一样,人得开飞机上天,阴兵还用飞么,人要炮火,阴兵用自己的法术就很厉害了——只要不像秦立民似的,学个什么鬼拜灯的法术,还只能拜油灯。

小量看他俩不说话,还美呢,以为是被自己给吓到了。

“你……多看书吧。”谢灵涯想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话,但凡是多看点道教方面的书,也不会相信阴兵能开战斗机了。

小量却哼道:“我高中毕业了!”

谢灵涯:“……”

这时候赵大师已经画好了符,脚下生风,比着剑指蹚嘡往二楼走。

朱老爷子的房间在上头,朱先生赶紧跟在后面,别看赵大师也有点年纪了,但朱先生还真跟不上。

朱女士一看,也赶集跟上去。

“你们要来见证奇迹吗?”小量一笑,从容迈步。

谢灵涯:“……”

不过在下面待着也是待着,谢灵涯和施长悬一起上去了,他刚刚打开了阴眼,上了二楼后,先看到的不是赵大师或者朱老爷子,而是一屋子的鬼魂,挤得满满当当。

他本来想进去,一下停在门口,这也太挤了。

朱老爷子躺在床上,眉头紧皱,身上也压着许多鬼魂,这些鬼魂轮流在他身上作怪。

赵大师毫无所察,坐在床边把朱老爷子托起来,把符塞进他衣服里,然后剑指在身上画符,念咒。

朱先生和朱女士都站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老爷子的脸,浑然不知自己身处鬼魂堆中。

过了一会儿,朱老爷子还真的艰难地睁开了眼,动了动身体。

小量得意地看过来一眼。

但他们的目光被赵大师画符的动作吸引过去了,谢灵涯却看得明白,赵大师扶着朱老爷子背的时候,一手画符另一手在背上、脖子上按了好几下。

朱老爷子只是昏睡时间越来越长,并没有完全昏迷,谢灵涯知道赵大师根本召不来阴兵,他觉得赵大师与其说会法术,不如说懂那么点中医,按了朱老爷子的穴位刺激他醒来。

“老大,老二啊……”朱老爷子喊了一声。

两人都冲上去,“爸爸,爸爸你没事了吧?”

“我觉得……好重。”朱老爷子说罢,喘了几口,又闭上眼睛了。

赵大师淡定地松开他,说道:“朱老爷子被阴魂缠身太久,虽然我已经把那些阴兵收服,还给老爷子放了灵符,但还是只苏醒了片刻,需要好生调养。放心吧,已经没有大碍了。”

朱先生还真深信不疑。说来好笑,他们以前请的大师真的有点本事,只是没斗过而已,还吐了血。这个赵大师因为什么都没做,反而没事,又把朱老爷子给叫醒一会儿,让朱先生倒觉得他是最厉害的。

赵大师拍拍袖子,“我明日还要前往省城为人驱邪,就不多留了。”

“我送送大师!”朱先生说道。

“等等,我爸爸还没醒呢。”朱女士却叫住了他们,她之前也是半信半疑,而且性格比较直,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别说醒一会儿,可不得等完全好了么。

“你没听赵大师说么,已经没事了,剩下的就是调养!”朱先生嚷道。

“没事了怎么不醒啊?”朱女士柳眉倒竖。

“……”朱先生被她绕得一下无语,“你简直就是无理取闹,你来,你请的人能让爸爸立刻好么?”

“来就来啊!”朱女士立刻吼了回去。

她吼完才想到自己好像没问谢灵涯,但是想想唐启说的那么厉害,又多了点自信,咳了两声道:“谢老师,那你二位来吧?”

谢灵涯点头,“可以啊,那我在这层楼设坛吧。”

“行,那就看看呗!”朱先生凶巴巴地道,随即对赵大师和颜悦色地说,“那就不好意思,请你多等一下了,待会儿我派车送大师回去。”

赵大师也不怕,他觉得那俩年轻人多半和自己一样是江湖……人士。

他这边都做好准备了,他那符上动了手脚,明天他去省城,要是之后这老爷子没好,朱先生找他。他就会让朱先生把符拆开看,然后说有人破他的法,朱先生家有内鬼。

想着,赵大师非常自然地带着小量在一旁坐下。

“谢老师,施道长,你们能不能也请那个什么兵马?”朱女士说道,“总得以牙还牙啊!”

她一则是因为有法师说过父亲就是被人请鬼缠身,二则刚才赵大师他们也是请的阴兵,心里有些想较劲,才有此一问。

谢灵涯和施长悬一时沉默了。

谢灵涯是不会,但施长悬是会的,虽然并非他家族擅长的术法,他平时也不供养阴兵,但总是通晓的。

那个房间确实有很多鬼魂,常人可能觉得,请一堆阴兵来对打听起来比较有胜算。

但他们不知道如何和朱女士解释,请阴兵对打还得花费老半天,等他们打完,要是直接让谢灵涯提剑上去一顿暴力碾压,那要快多了……

朱女士话都说出来了,才不想让人看笑话,她小声道:“要是有困难,我再加十万。”

谢灵涯:“咳咳,没有,没问题。”

他想想算了,既然朱女士有要求,就尽量满足呗。

谢灵涯和施长悬在旁边商量了一下,俩人怎么分工,设坛当然是施长悬来。

这时施长悬却听商陆神在耳边说:“请神祝将,灵涯设坛。”

谢灵涯看施长悬迟疑了一下,“怎么?”

施长悬便小声告诉他,商陆神希望他来设坛。这应该也是商陆神的预测,可能比起施长悬设坛,谢灵涯来会比较好一些。

谢灵涯不禁道:“可我不会啊!”

施长悬:“……”

谢灵涯:“……”

……

小量坐在师父旁边,一个劲看那俩人。

他们摆好了法案,但没有立刻开始做法,而是由其中一人在给另一个人小声讲些什么,另一个人一边听一边比划动作,嘴巴微微动,仿佛在默背一般。

小量忍不住说道:“你们是不是现学来着?”

这句话算是问出大家心里的疑惑了,其实连朱女士也有点发愣,一开始还以为准备工作,但准备了那么久,看着真的像在临场学习……

谢灵涯一听,立刻反驳道:“我不是,我没有,我们商量战术呢!”

小量无语地道:“怎么可能啊,商量战术要那么久,你其实根本就不会吧。”

谢灵涯理直气壮地道:“没有金刚钻,我们能揽这个瓷器活吗?你的阴兵可以开战斗机,我们就不能排兵布阵了吗?”

小量:“……”

其他人一想,这前半句也有点道理,虽然他们磨磨蹭蹭,但要真什么都不会上去做法,也不怕被打出去啊。

谢灵涯赶紧一转头:“还有几段,我抓紧背完。”

施长悬:“……”

_

谢灵涯准备妥当,开坛请兵马。

“一炷真香达八荒,祈祷威灵赴坛场!”谢灵涯步踏天罡,手捏法诀,神色比之刚才要严肃多了。

叫小量惊讶的是,看上去气场竟然不比他师父差多少。

就连赵大师也在心中暗道,没想到这小子年纪轻轻,竟然也是个老江湖了。

他干这行这么多年,遇到的同行多了去了,只要一开口,一设坛,他就能从举手投足里看出来,这个人是什么身价。

而看这个年轻人的气势就知道,是能唬住主顾的,难怪敢接下这个活儿。

谢灵涯哪知道自己被赵大师和骗子相提并论,他正在诵念长篇祷词,手中拿着法剑,起坛招将。

此时外面已是一片浓黑夜色,随着谢灵涯一声“恭对威灵”,整个室内温度竟然猛地降了好几度,一股寒凉之气不知从何处传来,众人露在外头的皮肤更是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这个异状,是刚才赵大师做法时没有发生的,他自己都有些疑惑了,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这人在朱家内部还有人配合?

他们这些人行走江湖,骗术多得是,一些障眼法更是不用说,还有那种从古到今传下来的手艺,世代行骗。

《抱阳笔记》里就记载过一些,历代师祖游历的时候,也没少见骗子,也琢磨出来可能是什么方法。

像什么请仙姑下凡,其实就是请了用绳技在空中动作,黑色的绳子在夜晚看不见,与人之间再放上一些遮挡,比如帐幔之类的。让仙姑在上头晃一圈,然后找种种借口,临时离开而不是下来。

这种都属于比较大型的骗术了,需要配合、布置。所以那时候内部也有种说法,脑子够活的去做了法师,脑子不够活的,上街卖艺杂耍。这两者有些手法,实在是相通的。

当然,像仙姑下凡那种骗术在今时今日不好使用了,还有一些也被科学戳破,不过骗子们的技巧也会随着时代进步。

现在遇到温度降低的情况,和别人不一样,赵大师第一个念头就是——谢灵涯他们的团体里还有其他人,或者是买通了朱家的雇工之类。

谢灵涯却是眺望了一下,想看自己招到了多少阴兵。

这时,窗口处飘进来一名男子,穿着一身古代制式的衣服,进来后张望了两眼,看到谢灵涯,就飘了过来。

谢灵涯又看了看他身后,失望地说:“就你一个啊?”

谢灵涯对着一个空地说话,本来是挺恐怖的事情,但他说“就你一个”,大家就无语了。

什么情况,赵大师麾下还有百万阴兵,刚才自称也调了十万过来,你就请一个会不会太简陋了?

谢灵涯也是第一次征召阴兵,没想到竟难得地遇上了挫折。

那鬼脸上也露出一抹尴尬,随即对谢灵涯一拱手,“小人张三,乃是杻阳城隍庙一名力士,听令特来恭候谢老师调遣。”

谢灵涯一时乐了,“你还知道大家叫我谢老师。”

张三:“……”

施长悬听到那鬼自报身份时,目中就流露出惊讶,这时咳嗽一声。

谢灵涯回过神来,一想重点好像是有些错了,又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原来是城隍庙的力士。”那一个鬼也足足够用了。

朱女士忍不住道:“城隍庙的?施道长,这是把阴间的公务员请来了吗?”

妈的,她心想,很OK,把大哥比下去了,太有排面了!

小量愣愣回头看他师父,赵大师则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觉得这小子年纪不大,江湖倒老,吹得一套一套的,还城隍庙的力士。

前面说过,这兵马有自己养的,有现借的,现借的里头呢,又要分借周围的孤魂野鬼前来听命,或是借阴庙中的兵马。

城隍属于阴间的地方官,属于地方守护神,对应阳间的都府州县,也就是今时今日的县长、市长等职。和人间一样,一层一级往上,分管一县一省的都是各个品级的城隍。

城隍通常是当地去世的英灵担当,他们手里还有些“公务员”名额,也就是所谓的神夫力士,可以从孤魂野鬼中择优录取。这些鬼有了差事,就不再流离失所,也算是城隍爷的好心。

但是借阴庙兵马,比起借孤魂野鬼难度就大上很多了。一则是在城隍那里要有面子,二则自身能力要够,这些鬼能入职,可是从众多野鬼中百里挑一、万里挑一的。

而用赵大师的话来说,就是法师的戏也得比借一般兵马要足!

看看这年轻人,戏就很不错,仿佛他眼前真的站了个鬼似的。

谢灵涯对张三道:“事情是这样的,这宅子的主人朱鼎峰老爷子,遭人陷害,谴阴魂纠缠于他,我受主家所托,驱逐阴魂。”

张三立刻了然地道:“此事就包在小人身上了,我即刻将这些阴魂锁了,带去关押几日,留一个给谢老师审问。”

谢灵涯一乐,不愧是当过差的,真会办事啊,“行。”

嗯,这段差了点,这段差了点,和阴庙兵马交流,怎么能说大白话呢,要文言一点,主家才会相信啊。

赵大师虽然还没破解温度怎么降低的,但总算找到一个破绽,在心中感慨,年轻人到底还是年轻人。

这时,张三飘往房间,竟是带起了一阵阴风。他作为一个城隍庙的正式员工,力量比起那些孤魂野鬼不知道大上多少。

这阴风一刮,众人又齐齐一个激灵,寒毛倒竖。

这比单纯温度下降要可怕多了,因为这层窗子并没有打开啊,哪来的风?

赵大师都脸色一白,呆愣在当场。

……

谢灵涯走到房间门口去看,朱女士等人也赶紧跟上,本来想踏进房间,却看谢灵涯不进去,朱先生想到这人之前好像也没进去,就问了一句,因为刚才的事情语气还好了很多,“那个,老师你怎么不进去啊?”

谢灵涯:“不了,里面太挤。”

众人顿时一阵恶寒。

谢灵涯看到张三手里拿着一个令牌,轻而易举地就把鬼魂一个个拨开锁起来。这个估计是从城隍爷处得来的,应该也是城隍庙公务员的好处之一。

张三把鬼魂悉数锁起来,只留下一个,押到谢灵涯面前,然后又抱拳行礼:“幸不辱命。”

“多谢力士。”谢灵涯又回到坛前,烧了些提前准备好的元宝冥币酬谢张三。

张三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这怎么好意思呢,我是听令行事,哪好再拿谢老师的钱。”

施长悬则第二次有些惊讶,头次征召就借来阴庙力士还好说,谢灵涯天赋如此,他都要习惯了,但他从未听说神夫力士还有推拒好处的。

大型法会上请神夫力士前来,比如中元节帮忙管理鬼群,都要烧纸备酒酬谢,是理所当然,什么时候人家和你客气过了。

谢灵涯哪知道那么多,一把把地烧,把准备好的全烧了:“请你帮忙,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拿我才是要不好意思了。”

他心想,反正也便宜,三千个元宝也才二三十块,这里拢共不要一百块钱……

张三于是羞涩地收下了冥币,又道:“那便却之不恭了,不耽误谢老师办事,对了,老爷让我代他和您问个好。”

谢灵涯笑着笑着愣住了,“老爷?谁啊?”

张三:“……老爷啊,城隍老爷。”

谢灵涯瞪大眼睛,“他老人家跟我问好做什么?”

张三也一头雾水,不是,问他,他还想知道呢,他以为谢老师和城隍爷有交情,所以才毕恭毕敬,心中还想这位挺客气的。谁知道临了,问他老爷是谁。

“这……我也不清楚,只是依令行事。”张三小心答道。他一个小小力士,老爷怎么会和他说那么多。

咦,难道是祖师爷知道我要借兵马,特意给我打了招呼?大家都是神,说不定祖师爷和城隍爷有交情,让他照顾家里小辈呢,毕竟我应该是祖师爷最优秀的后辈。

谢灵涯满腹怀疑,勉强想到一个解释,但也只能暂时按下这问题,“那您先回吧。”

谢灵涯送走张三,这回一阵更大的风在屋内刮起,张三拖着一长串的鬼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房间内便传来声响,过了几秒,朱老爷子竟是穿着拖鞋,自个儿走出来了!

“爸爸!”朱女士和朱先生齐齐惊叫,迎上去想要扶朱老爷子,朱老爷子却挥手说自己可以,他们真是彻底服气了。

赵大师坐在一旁,四肢发麻,瞪着眼睛,竟是一个字说不出来。

他的徒弟小量更是一脸懵逼,仍然沉浸在难以置信之中。

……

赵大师就是再不要脸,也不能甚至不敢起来说朱老爷子醒来,有他的功劳了,他哪敢和谢灵涯去抢了,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走。

赵大师勉强保持镇定地道:“恭喜老爷子,既然您醒来了,我就放心离开了,明天还有事。”

朱老爷子刚醒,什么也不知道,连刚才短暂醒过也不记得了,还茫然地说:“多谢,那就不送了。”

朱先生则黑了黑脸,只咬牙切齿说了俩字:“不送。”

钱是别想拿了,赵大师灰溜溜地收拾东西往外走,小量还傻傻站在那儿,他小声喊了一句:“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小量当然没法留下来,理智上他已经知道赵大师没本事了,但心情仍是一时无法接受,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往外走,出门前还下意识可怜兮兮地看了谢灵涯一眼。

谢灵涯没有注意到,他把张三特意剩下那鬼提起来了,逼问他做法的人在何处。

这些鬼是要先到坛前集合听调令的,所以他肯定知道法坛设在哪里,此时忙不迭道:“我说,我说,别打我。”

朱老爷子在儿女的解释下,知道谢灵涯才是救他的人,这时也气急败坏地道:“我倒要看看是谁害我。”

他连日来一天比一天精神要差,身上像被巨石压着一样,直到刚才,半梦半醒之间好像听到锁链的声音,然后便猛然惊醒了。

在那鬼魂的带领下,他们追踪到了不远处一个公寓,朱先生直接暴力地让人把门给开了。

公寓不大,进去后就能看见法案、香烛等法事物品,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嘴角有血,动弹不得,眼睁睁看他们进来。这显然是因为阴兵全都被锁走,遭到法术反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