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昕低头一看,正要让他们仔细看,赫然发现植物下哪还有什么白骨,只是一块白色的石块而已。揉揉眼睛,真的是石头,上面缠了些根茎而已。

程昕一时间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那中年男人呵呵一笑,说道:“擅自跑进别人家,硬说有什么头骨,你到底是警察还是精神失常啊。”

程昕无语,他甚至蹲下来摸了一下,然后才说道:“……不好意思,我弄错了,刚才是为了抓猪心切,我现在就离开。”

这时,那猪却哼唧了一声,竟是突然撒开蹄子奔着那两人去,它都出栏了,少说也有三四百斤,颠着一身肥肉冲过去,还挺灵巧,左冲右突。

那两人吓了一跳,老人上了年纪腿脚不是很灵便了,中年男人为了护他,挺身而出,被那猪撞个四脚朝天。

这猪和同伴在一起时就凶悍,但没想到还能伤人,程昕赶紧将绳子一套,强行把猪拖开。

程昕力气大,愣是把猪拽得四蹄在地上划拉,他也有些吃力,还是那中年男人赶紧叫了几个人来,一起把猪给摁住了。

程昕听到旁人叫那中年男人王先生,叫老人鲍先生,那个王先生一脸嫌弃,但竟是没有找程昕麻烦,一副迫不及待打发他走的样子——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是程昕干什么专业的,怎么会看不出来他表里不一。

程昕压着猪上了车,当着他们的面报了市场的地址,上车后却道:“去抱阳观。”

——那土里埋的明明就是头骨,其他人可能以为自己看错了,程昕却不觉得自己,他的眼神和观察力要是差到这个地步,还会出现幻觉,那干脆辞职算了。

_

程昕走了之后,施长悬便来了,正好看到谢灵涯还在笑,他一想到程昕去抓猪了,就特别可乐。

施长悬笑点大概比较高,只看着谢灵涯笑。

谢灵涯被看得也笑不大出了,“学剑啊?”

他和施长悬约好的,约了时间学剑。

谢灵涯之前都是野路子,施长悬从头开始给他纠正,这个点道观还有人,虽在后院,也有几个人围观,所以谢灵涯反而不紧张了。

这些人站开了,留出空地了,自己一边围观还跟着用手比划两下,赞叹着。施长悬倒也没有什么藏着的念头,当然有些东西就算看了也看不明白。

只是教剑难免有个肢体接触,施长悬还挺认真,他第一次教人,虽然画了剑谱,但有些不是单看就能领悟的,他抓住谢灵涯的手腕,“气自丹田气,向上贯注于……”

他把谢灵涯的手按在了自己腹部,让其感受如何正确地用气用力。

谢灵涯立刻先看了一下周围,我靠,那些观众居然一点都没觉得不对,还自己也学着去摸肚子。再看施长悬一脸认真,谢灵涯也不好意思歪歪了,怎么就他不正直呢……明明施长悬才是弯的那一个吧!倒显得他不自在了!

施长悬按着谢灵涯的手,一路向上移到胸口,另一手提剑,又让他感受肌肉的变化,手是如何运动的。

谢灵涯隔着薄薄的夏衫摸到他的肌肉,不夸张却十分柔韧禁实,该有的都有,在手底下温热温热的。

太基了,太基了,为什么围观群众这么正直。谢灵涯再次感慨,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思想有问题啊?没办法,要是施长悬告白以前,他也和大家一样天真啊!

这么摸来摸去,摸得谢灵涯都快保持不住正常脸色了,施长悬才放手,然而下一刻又把自己的手放在谢灵涯身上,正色道:“你试试。”

谢灵涯:“……”

谢灵涯:“……我先喝口水。”

施长悬看谢灵涯有一丝不自然地溜了,若有所思,原来那天商陆神指的是这个……他略一回味,此时耳尖方泛起红色来。

……

“谢老师,程警官牵了头猪来谢你啊。”刘伯合给谢灵涯报信,满嘴的胡乱猜测。

“谢什么啊。”谢灵涯黑线,他正在喝水,端着杯子出去一看,程昕确实牵了头大肥猪,他一乐,“这就是那个凶手?已经被逮捕了?”

程昕点头。这猪离开那户人家后,就冷静了很多,也不挣扎了,他就牵着猪到抱阳观来,和牵狗也差不多,这猪愿意走路。

程昕甚至觉得它其实有些灵性。

谢灵涯问道:“那你怎么还不送市场去,绳之以法啊。”

“谢先生,能借一步说话吗?”程昕问道。

谢灵涯一看这里头是有事,立刻道:“行。猪……先栓外头吧?”

程昕把猪栓好了,同谢灵涯去后院,说道:“我找这猪时,它不知怎么溜进了别人家院子,还在里头拱土,刨出来一个头骨,我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不知为什么,主人家出来之后,头骨就成了白色的石块,可惜我没有早一步拍照。”

“这不会是谋杀案吧,又用了障眼法?”谢灵涯琢磨道,“障眼法不算什么高深法术,但是你一身正气,寻常障眼法也瞒不过你的眼睛,如果你确定看清楚了,那对方还是有点能耐的。”

“障眼法?”程昕若有所思地点头,“难怪后来他们也急着要让我离开的样子,里头一定有蹊跷,这障眼法怎么破?我得立刻回去查一查,否则他们把那玩意儿给转移了。”

“别急,真要转移你也没办法,日后知道死者身份,再逆向去查也能证明联系。”谢灵涯说道,“猪是城隍爷让你找的,结果找出来白骨。而且藏尸为什么藏在花园,还不埋深点,疑点有点多,等等我找我师兄问一下。”

谢灵涯去把施长悬叫来,心中觉得不但是生活上习惯了,这方面也有点离不开施长悬啊。

程昕又对施长悬说了一遍,施长悬听罢很快理出重点,“头骨埋在花园?外表有没有特别之处?”

程昕记得清清楚楚,“非常诡异,里头也有土,缠着许多植物的根须。”

植物原本是生机勃勃的象征,但是扎根在头骨之中,那画面便不知道多诡奇了。

施长悬脸色一沉,说道:“好恶毒的人家,髑髅是人之灵精所在之处,这术法是以折磨死者尸骨,以求预知后事。和柳人预报术同为预报术,但更为不择手段。”

像柳灵童那样,当初裴小山残害孩童做成耳报神,但好歹还会日日供奉。这种髑髅预报术却不一样,就是单纯的折磨。

髑髅有多重要,看狐狸都需要它来修炼就明白了。

把植物种在头骨上,根茎在头骨内生长,穿刺,对魂魄是极大的折磨,而且尸骨不全也无法投胎,只能日复一日消磨自己的灵性,为人预报。

这种方法在一定程度上,是比柳灵童预知范围要广的,因为“付出”的也更多。不过裴小山这没人性的家伙没用,不是觉得太残忍,而是柳灵童更方便携带,而他要四处办事。

谢灵涯忽然道:“他们既然会障眼法,那么此前放心把头骨放在花园内,可能也施了法,只是被猪一拱破了而已。程昕,这才是城隍爷的考验啊。”

“不错,”施长悬又道,“髑髅内一定要寄着魂魄,人死后魂魄离体,他们做髑髅术,一定是在旁守到人断气,立刻制作。有一定可能,死者并不是自愿承诺过世后把尸骨交给他们处理。”

他说得比较委婉含蓄,但是大家都知道什么意思。

程昕这才知道,他之前没在意的植物根茎是重要细节,极为气愤。而且他也信了,就这个情况,一定是城隍爷在点拨!

谢灵涯道:“合不合阳世的法规现在还不知道,但既然城隍暗示了,那肯定犯了阴间的条例,那魂魄可能是被强拘的……这是和阴间抢人啊。”

程昕第一次办这样的案子,他冷静下来,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说道:“我记下了地址,先去查一查主人家。”

程昕打电话给同事,让他们用电脑查一下,过了一会儿后道:“已经查出来了,屋主鲍跃升,就是我看到的那个老人,他是本市的企业家,近两年生意越做越大,铺到省城去了。”

程昕还查出了一些新闻,给二人看。

谢灵涯感应敏锐,说道:“做到这个程度,你们说会不会还有其他头骨没被拱出来?”

程昕恶寒,只觉人心竟然可以险恶至此,他拳头都捏紧了,说道:“谢老师,该如何破了他的障眼法?”

只有找到尸骨,才能知道内情到底如何,是否能立案,否则他们连死者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他家肯定有‘同道’在出谋划策,执行术法,老头不可能亲自动手。要破法,就相当于和那人过招。”谢灵涯想想说道,“先打听一下到底是谁吧,这么恶毒。”

杻阳就这么大,既然知道了主人家是鲍跃升,谢灵涯便找同道询问,知不知道他家平时和哪个法师来往多。

谢灵涯才打听了一圈,没过半天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以前帮过的那位高总打来的,说自己受人所托,有人想认识谢灵涯。

谢灵涯问是谁,高总吐出一个名字:“鲍跃升。”

“……他?”谢灵涯吃惊,“他找我干什么?”

难道鲍跃升知道他们在打听他家的事情?不对啊,谢灵涯走的太和观的关系,特意嘱咐了不要走漏风声。

高总:“我和他也不熟,小谢,这人在商场口碑也不怎么样,而且平时他也请了些大师奉为座上宾,可能是你名气大了,想找你看看,你自己掂量吧。”

高总好意提醒,谢灵涯道谢,心里有数。

……

通过高总穿针引线,鲍跃升的秘书联系了谢灵涯,约他见面。有些事,鲍跃升肯定不会在电话里说的,只能当面谈。

因为对方只约了他一个人,谢灵涯独身赴宴,倒也不惧怕什么。

鲍跃升约在一间茶楼的包间里,谢灵涯看过他的新闻,进了包间后,一眼就认出来正在品茶的老头就是鲍跃升本人,对他点了点头。

“谢法师,请坐。”鲍跃升和气地道,看着倒像是个普通和蔼老头。

谢灵涯坐了下来,“谢谢。”

鲍跃升细看了谢灵涯几眼,感慨地道:“虽然知道谢法师年轻,但看到本人,还是很惊讶。不过我活了六七十年,知道不能以年领取人,尤其是你们这样的神人。从前我女儿犯冲,就是一个十三四岁,其貌不扬的小和尚帮她解决的。”

谢灵涯没说什么。

鲍跃升又道:“我从很多人那里听过谢法师的事迹,知道你是有能耐的人。实不相瞒,我家中也聘请了几位民间法师,但是随着我的发展,他们的路子有些不适合了。”

谢灵涯听到这儿,心想,难道只是巧合,鲍跃升根本不知道我在查,只是自己找上门来?

还有,什么叫路子不适合了……

谢灵涯打量起鲍跃升的面相,心里这才有了几分底,问道:“鲍先生说的不适合,是不是指他们的路子太损阴德,导致你子息艰难?”

鲍跃升笑容一僵,没想到他把话说得这么开,旋即貌似洒脱地点头,“不错,我一共有三个儿子,一个意外去世,一个远走国外,剩下一个也不大成器。而且,这三个孩子膝下至今都没有一儿半女能长成。”

谢灵涯心中冷笑,就这样的人家,缺了大德了,还想要孙子啊,谁愿意投到他家去。听他说长成,恐怕是纵然生了孩子也夭折了。

赚够了钱,才想起来这茬了啊。

鲍跃升哪知道谢灵涯在想什么,又道:“如果谢法师能够出手相助,我愿意聘请你为顾问,除了每月高薪之外,我知道谢法师一心兴盛抱阳观,我愿意出资扩建抱阳观,规模就比照太和观来。而且,是在原址,如何?”

谢灵涯惊讶地看着他,太和观的地价和抱阳观的地价可是天壤之别,抱阳观虽然不在最市中心的地带,但绝对也算繁华了。

鲍跃升这是下血本了,而且就这么信任他?

鲍跃升看谢灵涯不说话,又道:“谢法师,我曾经见过裴小山,他出手为一位外商延寿。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你了,在那个红阳道被捣破后,我就更明白,你的能耐既然比裴小山还要高,这件事舍你其谁?”

谢灵涯心下知道了,这是自己在外头办的几件事传扬出去导致的,的确,现在慕名而来的人,尤其是有钱人比以前都要多一些了。

但是,有所为有所不为,谢灵涯摇头道:“鲍先生,术业有专攻,我擅长的是驱邪镇鬼,这种运势、命格之类的,我真的不太擅长。”

鲍跃升皱眉道:“我听说,谢法师在阴间,也颇有面子……”

谢灵涯一想就知道,怕是东方鬼王那点事,他和舅舅的关系只有冥差知道,都是有数的,不能给外人说,连宁万籁那个生无常都不知道。

“这不是一个路子,在有面子我也管不到投胎那块儿。”谢灵涯还要是咬紧了不松口,“我非常心动,但是这件事上我真的无能为力。”

“谢法师!”鲍跃升看谢灵涯要走的架势,一下站了起来,然后道,“我有位女朋友,怀了我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了,孕妇出了三次大事,不知多少次小问题,千辛万苦保到现在。你真的没有办法帮忙吗?”

谢灵涯惊讶地看着鲍跃升,我去……老头可以啊!

这个年纪了还能播种,难怪这么急。说什么改路子,归根结底是想让孩子顺利降生啊。

鲍跃升干的事太损阴德了,他原来聘请的法师怕是要黔驴技穷,保不住孩子。

鲍跃升尴尬中带着一丝得意的笑了笑,“我也是一片爱子之心,如果谢法师能成全……”

他言有未尽之意,但大家心里有数。

谢灵涯却只想到,那些被他害了的人,他们的父母呢,知不知道孩子死后还在受折磨?

谢灵涯拱了拱手,“抱歉。”

鲍跃升露出失望之意,他对谢灵涯还算抱有比较高的希望,谁知谢灵涯连试一试也做不到。唉,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

谢灵涯回去的时候,天色也不早了,抱阳观已经关门,门口却是站着一个二三十岁的男子,谢灵涯本来以为就是个路人,这人却叫住了他:“谢灵涯?”

“什么事?”谢灵涯淡定地回视。

这人上下扫了他几眼,说道:“我师父是鲍先生的顾问,听说鲍先生去聘请你了。”

谢灵涯接活比较散,所以没怎么经过这样的事,但是想一想也知道了,人家这是不服气吧。

其实他们不找谢灵涯,谢灵涯这头还在帮着程昕一起调查他们呢,所以此时心里只觉得好笑,说道:“想怎么样啊?”

那人淡淡道:“你跟我走一趟,当面说吧。”

谢灵涯直接道:“不去,我压根就没接活儿。”

那人阴阳怪气地道:“裴小山都不是你的对手,看来看不起这点事啊。”

谢灵涯:“嗯嗯。”

那人:“……”

嗯嗯是什么意思?

这时大门开了,施长悬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他们后顿住,皱眉道:“我正要看看你怎么还没回来,这是谁?”

那人镇定地道:“我是马小川的弟子,这位是施道长吧。”

施长悬冷淡地道:“你师父是裴小山的兄弟。”

“裴小山还有兄弟?结义兄弟么?”谢灵涯又看那人两眼,“听着刚才直呼裴小山大名,真看不出来有这关系啊。”

施长悬没说什么,心里清楚,因为裴小山的事情,谢灵涯名声传了出去,加上后来他办的几件事,明显路子很正,和这些人不是一条路的。而且,谢灵涯都送进警局好几个这样的人了。

“呵呵。”那人说道,“不去就等着吧。”

“等等,”谢灵涯叫住他,“你都威胁我了,我还能让你走?”

那人:“……”

说好的正派人呢,为什么这么流氓??

那人显然知道谢灵涯的事迹,自己肯定打不过,四下看看,居然很没种地拔腿就跑了。

装完逼就跑,可能吗?

谢灵涯追了上去,他还想趁机扣着这人问一下髑髅术的事情呢!

那人一阵狂奔,跑到了无人之处,实在跑不动了,回头一看不但谢灵涯跟了上来,施长悬也追了过来,这是要二打一的节奏,他喘着气道:“我,我报警了。”

谢灵涯嘲笑地看着他,报吧,他也要叫警察来呢。

那人看谢灵涯这样子,再想到他的名声,就有点发毛,一咬牙,念起咒来:“……犬房、曲张、失伤、远望、大将,五兵护身!”

施长悬轻声提醒:“还记得我同你说过,万物有名。”

谢灵涯一凛,想起来施长悬拜斗那晚,的确给他讲过,但是那天他说的大多是星宿名,现在想想,俩人看星星也是够gay了……

施长悬又道:“刀名犬房,弓名曲张,弩名远望……祝五兵之名,则此五兵莫能伤之,刀枪不入。”

这时,对方身上也泛起了淡淡的金属光泽,像在佐证施长悬的话。

这是要来硬的啊!

谢灵涯立刻低头在路边找起来,“我靠,五兵不伤,刀枪不入,板砖破不破得了?”

第70章 近墨者黑

这一带不时就有老房重建,谢灵涯扫了一圈,还真看到路边有些砖头,他拿起一块掂量了一下分量,嗯,实心的。

这已经不是施长悬第一次看到谢灵涯拿砖头,但还是有些无奈,“没用的。”

谢灵涯还是执着于暴力破法,就像最早他去帮施长悬时,拿砖头拍那老师娘,万一要是成了呢?

这时,马小川的弟子“哇哇”叫了两声,一拳击在旁边的墙上,竟是捶出来一个坑。

谢灵涯:“……”

谢灵涯把砖头放下了。

施长悬这时才好解释:“土生金,火才克金。”

对方用的五兵护身法术,五行之中属金,要破此法,得从火入手。

谢灵涯一点就通,弯腰又把那块砖头捡起来了。

施长悬正要问,便见谢灵涯从兜里摸出一包朱砂,现如今他都随身携带了,省得老咬手指头,指纹都快没了。不过黄表纸没带,谢灵涯手握板砖,在上面书起符来。

马小川的弟子愕然!

他见过在木板上画符的,见过在布上画符的,就是没见过在板砖上画符的!

念头一闪而过,隐隐觉得可能要不妙,赶紧生龙活虎地冲了过来,自知双方差距,不搞什么鬼魅之术,来个肉搏可能还有些希望。

施长悬自然上前一步,抬手挡了一下,只觉得像被铁棍敲了一般,眉头微微一皱,却不畏缩,反手扣住了马小川弟子的手腕,不叫他再近一步。

马小川那弟子憋着气,大吼一声,另一手继续狠砸下去,反正他现在不知疼痛。

谢灵涯听到施长悬和人动手时的声音也觉得不对,加快了画符的速度,同时口中咒道:“南极之精,火雷之神。赤面忠心,巡游乾坤。敢有不伏,寸斩如尘。”

书毕之后,还要加盖印章,捧符闭眼默念:“心印到处,王善显形。祖师宝字,拱手听令!”

这一步狠了,灵祖执掌雷火,谢灵涯念了灵祖的秘名,还加盖心印,此符功效也会加强很多。

暗红色的砖面上,朱砂蜿蜒,谢灵涯蓦然睁眼道:“师兄!”

施长悬手腕一翻,从马小川弟子手下抽离,避到一旁。

谢灵涯则一砖拍了下去,符字冲着对方肩膀。只觉手下初时接触到时金属的质感,但是很快,灵符起效,金属像是豆腐一样,坚硬感倏然褪去!

马小川弟子只觉肩上一烫,身上多了个气口一般,嗤一下就泄气了,法术被破,紧接着传来的,就是疼痛感。

一砖头砸过来,多疼啊!

谢灵涯手里的砖头符完成自己的使命后碎成两半,再看马小川的弟子,已经捂着肩膀飙泪了。

这一砖,是既破了对方的法,又拍了人,谢灵涯非常满意,这一次临场急中生智,很是见效。

谢灵涯手放在他肩上,拽着他往回走,这人还想呼救,这个点步行街还有挺多人呢,他一张嘴谢灵涯就在他被拍过的地方捏一下,喊出来的全是痛叫声了。

马小川的弟子总算明白,谢灵涯和他想象中的真是完全不一样,铲奸除恶善良勇敢的人也不一定就很心软。

谢灵涯把人给拎回了抱阳观,拿绳子把他给捆了起来,嘴巴也贴上了,免得这人做法。

这时再扒开衣服一看,他肩上有一大块青紫色的痕迹,还带着些许焦灼的痕迹,难怪刚才嚎得那么大声。

看完之后谢灵涯说:“你这就是报应,平时没少干坏事吧。”

那人呜呜几声,一副很不服的样子。

谢灵涯嗤笑了两声,“不然灵试一下?”

灵试指的是道门之中一种术法类型,检测一个人是否用道术害过人,例如刚才谢灵涯那道板砖符,如果加了灵试之法,被拍的人要是没用道术害过人,就不会受到雷火伤害,害了结果就是相反的,而且犯罪越多,伤害越严重。

这种方法会的人极少,那人不敢置信地看了谢灵涯几眼,却是不敢冒这个风险,毕竟谢灵涯已名声在外,他默默低下了头,生怕谢灵涯来灵试一下。

谢灵涯就知道这人不敢,说道:“骗你的,这法子早失传了。”

那人:“……”

谢灵涯打电话通知了程昕,又从这人身上把身份证找出来,一看名字那栏写着郝志远。

施长悬在旁说道:“他师父与裴小山相交多年,曾经结拜过。”

但是马小川的名气远不如裴小山大,一开始大家起步都差不多,裴小山因为没了师门,还弱一些。两人名字又有些像,那时候业界也会捆绑销售一下。

不过后来裴小山越冲越高,马小川有些别扭,于是那点惺惺相惜也烟消云散了。没听郝志远喊起裴小山的名字,都半点尊敬也没有。

当然在裴小山犯事后,这些人都心有余悸。他们为了赚钱,多少干过些损阴德的事情,到那一天,他们要是和裴小山一样被夺纪而死,还不一定有裴小山那个能耐,死里逃生多挣出来两年的命呢。

不过施长悬了解的也是表面,谢灵涯听完后还说:“好啊,我就说不是什么好东西,和裴小山一路的能有什么好人。”

……

没过多久,程昕也赶到了,看郝志远凄惨的模样,“你给他上过私刑了?”

谢灵涯说:“没有,他先动手的,我为了自卫拍了他一下。”

郝志远心想,要不是你狂追我,我会动手么!最后受伤的也只有我啊!

谢灵涯把今天鲍先生找他之事,还有马小川的名字都说了出来,程昕听罢问郝志远:“鲍家那个髑髅术,是你们布下的?”

谢灵涯把郝志远原本贴上的嘴撕开了,但郝志远都迷糊了,不知道这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问到髑髅术上,但想也想得到不对,闭嘴不答。

程昕又问:“鲍跃升身边还有个姓王的男人,他也是法师吗?”

郝志远可算发现了,这些人奔着鲍跃升来的,亏鲍跃升还想去聘请谢灵涯。但是他和马小川才是一边的,一起给鲍跃升做事,参与很深,要是说了出来,马小川那边饶不了他,在这里也不能免责。

施长悬缓缓道:“问不出来的,不如送往阴间发落。”

郝志远猛然抬头看着他,有点不敢置信。

谢灵涯一下懂了施长悬的意思,笑道:“你也知道,我和阴间的鬼王有点关系,走他的关系,让你提前去阴司报道,到时候你也得招供。”

郝志远摇头,“不可能……”

“你应该知道,就算阴差也得卖鬼王面子,鬼王出手,他们就算你个枉死。”谢灵涯说罢,就地做法,现场阴风阵阵,鬼王与阴差都到场,那阴差手里还拿着锁链,立马就要拿人的样子。

郝志远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我只是个小徒弟而已,你把我弄死亏不亏心啊!你才应该受灵试吧!”

谢灵涯:“胡说八道,你给鲍跃升做事,罪有应得,怪不到我身上。”

郝志远急了:“我才做多少,我不过是给他们打打下手,栽栽花而已!”

程昕紧逼问道:“栽花?髑髅上的花吗?尸骨到底是哪里来的?”

郝志远感觉到阴差也把脸凑了过来,还“嗯?”了一声,也在疑问一般。

这阴差的脸毫无血色,贴近自己时冰冷的气息让他双腿发软。他也干了几年这行,还是第一次如此接近阴差!活人面对阴差,一不小心冲着了,少说也要大病一场,倒半年霉的!

更何况,谢灵涯威胁他 ,要让鬼王把他弄死,然后让这阴差勾了他的魂……

郝志远被阴差几乎脸贴脸地吓唬,心理彻底崩溃了,怎么所谓的正派下手比他师父还要狠啊,没办法了,他闭着眼睛说道:“都是,都是王化雨给鲍跃升挑的人,想办法拐来处理了,然后他们几个一起炮制髑髅,已经好几年了!”

“禽兽不如!”程昕骂了一声,继续逼问细节。

郝志远跟在马小川身边,并不是唯一的弟子,也不是特别受宠,知道的不算太多,但也不少了。趁郝志远心防失守,程昕把他知道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谢灵涯则在一旁对那个吓唬郝志远的阴差说:“你明天记得还要来,得办场法事。”

“知道,我妈都给我定好闹钟的。”宁万籁说道。

没错,这个配合他们吓唬郝志远的阴差,其实是宁万籁。但以郝志远的功力,怎么可能看得出这其实是个生无常。

宁万籁脸上露出些担忧,又道:“马小川等人不足为患,大不了有鬼神报应,阴司处理。但程昕要在阳间定案,恐怕很难吧。”

“确实很难,那些人已经消失几年了,鲍跃升有钱有背景。”谢灵涯小声道,“但这不是城隍爷给他的考验么,咱们只能在术法、鬼魅方面帮忙了。尤其是你,城隍爷拨你去传信,其实是默许你在一定程度上帮忙的。”

宁万籁若有所思地点头。

一直折腾到挺晚,程昕才问完郝志远,反反复复,变着法儿地问,确保郝志远没法说谎,他记录了有用的信息,对谢灵涯等人道:“他人怎么办,不能放回去吧。”

也不能带到警局,刚才都属于私下逼供了,只是特事特例,为查出线索也没办法。

“就让他住这儿,他跑不了,也不敢跑。”谢灵涯还吓唬人,“他跑得能有阴差快么。马小川那边也不用怕,他只会以为我恼怒了,是我们二人之间的斗法,反而会被引开注意力。”

郝志远垂头丧气,心中都怨上马小川了,为什么要派他来,为什么不打听清楚谢灵涯是什么样的人。他看到鬼王和阴差之后,已经彻底心灰意冷。

这不是一日之功,谢灵涯把人留在抱阳观,叫程昕和宁万籁先回去休息了。

明天宁万籁要来了,他还得注意,别让郝志远看到活人版的宁万籁,否则吓唬他那茬就穿帮了。

提到吓唬,谢灵涯还有些洋洋得意:“他真的信了,相信我能间接调动阴差勾魂。”

招阴兵随行和让阴差勾魂,可是完全不同的等级,他是提举城隍司,但不是城隍本尊。要真这么法力无边,他早飞升了。

宁万籁幽幽道:“谁知道呢,海医生那天还跟我说他们叫你海绵精,谁知道你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_

谢灵涯把郝志远安排在原来施长悬的房间,也就是放着祖师爷以前那尊像的房间里,他老人家手持金鞭,捏着灵官诀,三只眼睛怒目而视,在黑暗的房间里差点把郝志远吓尿了。

施长悬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让灵祖来“看守”郝志远,确实像谢灵涯能做出的安排。

施长悬正要离开,被谢灵涯叫住了,“我看看你的手。”

“……没什么。”施长悬道。

谢灵涯把他的袖子捞上去了,只见手腕和上臂都有浓重的青紫,之前郝志远五兵护身时和他掐了一阵,当时谢灵涯就觉得不大对。只是施长悬没呼过痛,之后也若无其事,到这时临走了,谢灵涯还是不放心,要求看看,没想到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

施长悬:“我卸了些力道,没伤到筋骨。回去上药。”

“那也不能不当回事啊。”谢灵涯说罢去翻药箱,“而且你上臂这个位置,自己按摩擦药都不方便,大晚上其他人睡了。还是我来吧。”

施长悬低头不语。

谢灵涯把海观潮配的特效药找了出来,给他推淤血,上药,嘀咕道:“你不能好的不学,坏的学啊,回头也和我一样吐着血去考试么。我算是知道我们朱教授什么心理了。”

越是这样的时候,他对施长悬态度越自然,浑然忘了之前那些尴尬。

施长悬竟然还笑了。

谢灵涯给施长悬处理了一番,这过程中施长悬也没呼痛,倒是谢灵涯自己看着有些头皮发麻了,倒还提心吊胆一些。

一抬头,谢灵涯发现施长悬还盯着自己看,便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施长悬原本是看着谢灵涯的样子入神,月光照着他专注的神情,不像平时那样容易亲近,多了几分冷清,甚至微微皱着眉,但手下的动作是十分仔细的。

此刻谢灵涯抬眼,眼神闪烁地笑了笑,很让施长悬意动。他握住谢灵涯的手,谢灵涯下意识弹动了一下,但没能抽出来,被他捏住了。

“没事。”施长悬轻声安慰。

怎么没事啊。谢灵涯有点慌,这是干什么,花前月下手牵手啊!

谢灵涯手上还有残余的药膏,施长悬握着他的手,将药膏都推开,拇指顺着掌心向上刮,在虎口处按捏,又仔细揉过每一根白皙的手指,从指缝到饱满的指尖,搓至温热,药膏暖暖融在其中。

谢灵涯平时为了给观里画符备货,经常动笔,开学后也有功课要做,手指难免有些僵硬。施长悬便借着残留药膏做润滑,给他按摩了一番。

力道恰到好处,施长悬又会认穴,谢灵涯只觉得舒服得要命,而且他总控制不住去看两人的手,滑腻温暖地交叠在一起,他的手被施长悬摆弄,贴着按揉,每一寸都仔细摸遍了……

这感觉怪异得竟不下于施长悬告白那日的一吻,谢灵涯看着他俩的手缠在一起,好像都懵了,竟觉能从中看出几分缠绵来。

施长悬轻声道:“师兄给你按一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