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缭缭吃着糖核桃问他:“那你以后还上杜家串门吗?”

“串!为什么不串?”他端着茶往躺椅上一靠,说道:“我可是看在相邻这么多年的份上,准他把赔款银子打了大折的!”

戚缭缭觉得他就差在身后拖条长尾巴了……

杜若兰又多躺了两日才出门。

自小黑屋里呆了一夜,出来的时候已经被戚缭缭落下的那筐老鼠折磨得只剩下半条命。

杜夫人及杜家姐妹自是对戚缭缭的恼恨又加多了一重。但她们便是再恨,人家也压根不在乎,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处。

而杜襄及儿子们想的又不一样。

戚家固然让人恼火,但杜若兰惹事在先,他们不可能为着这点事跟戚家不依不饶。

给皇帝上了上眼药也就够了,眼下北边又不算很太平,真要挖空心思地处处跟戚家作对,也容易让胡虏们钻空子。

到时候出了篓子,皇帝反过来还得降罪给杜家。

何况,不就是几万两银子嘛,回头找个什么机会连本带利拿回来也就是了!

杜襄是很有想法的。

杜家几个儿子则有些怪杜若兰闹出来这样的事情,弄得他们往后连燕棠和戚子煜他们都不好打招呼。

他们还得挣前途的,哪怕是承袭了爵位,若是仕途上无人带引,连本坊几户的关系都保持不好,到时孤零零地,终归也只是个虚名。

因此杜夫人迫于无奈,也只能努力把这档子事当成是邻里纠纷。

戚缭缭照旧念书练武以及与程敏之他们四处找乐子。

对于痛打了荣望之后她不但保住他们没受半点连累,而且居然还反过头来让杜荣两家一道吃了个大亏,程敏之他们对她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从前是二话不说地半胁迫半拉扯地拖她出门,现如今是先把名目列出来,让“女皇陛下”斟选了再定夺。

别说,跟着这帮纨绔,她发现了许多从前没曾沾过的乐趣。

比如说上山打猎,下河摸鱼,庄头里逮麻雀,戏社里捧角儿,要不是她因为不会骑马让她找由子给推了,他们连跷课驾马去沧州凑热闹看场戏,傍晚前再回城来的事情也做得出。

当然两日时间也折腾不出多少花样,大部分内容属于他们对于日后的规划。

杜襄及荣之涣各自许给她的人情她暂时想不到具体用处。

但是杜家手上也掌着两个卫所,凭心而论,杜襄于用兵上也有两把刷子,来日或有可用之处的。

而荣之涣则在兵部,兵部又管着调兵遺将之大权,他虽只是个郎中,再不济也是块敲门砖。

苏慎慈因着戚缭缭的“霸气”,也辗转了半夜才睡着。

然而光羡慕人家也是没有用的,还得身体力行去改变。

她唯一的倚仗是苏沛英,只要他能在衙门里站稳脚跟,她就能逐渐获得更多主控权。

戚杜两家的事传遍之后,苏慎云也暗暗纳罕。

除去戚家对戚缭缭竟有这样的重视之外,还有就是燕棠竟然死心踏地地把打了杜若兰的事给扛了下来,这是多么不合常理的事情。

“莫不是他有什么把柄落在戚缭缭手上?”她忍不住想。

但燕棠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把柄让戚缭缭给拿住?

但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回事……他一定特别渴望着能把这个把柄给消除吧?

早上去学堂的时候恰好又垂花门下遇见苏慎慈。

她冷笑着走过去,挡着她去路,斜眼将她上上下下地扫视着:“燕棠昨儿可去杜家帮着戚缭缭说话了。”

“还说什么青梅竹马呢,怎么姐姐有麻烦的时候,也不见他来出出头?姐姐别是一厢情愿吧?人家说不定压根没把你当青梅!”

苏慎慈懒懒一抚发鬓,睨她道:“他素日不帮我出头,那是因为杀‘鸡’焉用牛刀啊!”

“你觉得就凭你,能比得上一个杜家?”

苏慎云愕住,转而死命瞪起她来。

苏慎慈却是哈哈笑开了,直接撞开她,出门去。

这世上总有那么多可笑的人,专干些可笑的事。

以为燕棠是她的软肋,是她的希望,却不知她从未把前途寄托在他身上。

燕棠不会是她的救赎,性情淡漠的他压根就带不热她那颗敏感又渴望着温暖的心,她也从来不指望通过一桩看上去般配的婚事来彻底改变自己的处境。

不管嫁给谁,她若是失去自己,都会是个失败者。

但可笑的是,苏慎云处处想和她争,却连她看重的是什么却没弄清楚。

第042章 这妹妹好

“我觉得你想要真正独立起来,还得让你大哥留在京师。进什么衙门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在朝上扎根下来。”

抽空与戚缭缭说到苏家的时候,戚缭缭这么说。

现在苏慎慈也很愿意跟她聊聊这些事,总下意识地觉得她不会嘲笑她,甚至于,还有可能给她提点意见。

果然,在说到苏沛英的前途时她就一针见血地说道。

她又说:“不光是他得在衙门里站稳脚跟,关键是你必须让他留在京师,这样你才不至于孤立无援。”

“只要留在京师,哪怕是别的衙门,只要能有人能撑得住他,不入翰林也不要紧,这不是唯一的出路。”

“最主要的是,目前情况下,你得让他背后拥有个可靠的后盾,而这个后盾,还不能是可以被你父亲及姚氏所影响得到的。”

说明白点,就是得凭苏沛英自己的本事替自己寻找个靠山。

凭他的才能及家世,如果没有姚氏作祟,他完全可以不用另谋支撑,闯出一条路来全无问题。

但有前世之事为鉴,这种情况下就不能不寻求外力支持。

而且这股外力还必须能够无视苏士斟夫妇的影响力,能坚定地支持和关照到苏沛英。

否则的话,即便是这次留下来了,姚氏他们日后还是有机会把他给弄走。

苏慎慈倒是没想到这么深远,听完还微微愣了愣:“让我大哥去巴结朝臣?我怕他——”

苏沛英品性端正,别说去巴结朝臣牟利,就是当面奉承几句他都不会肯。

再说她自己也是有些接受不来的,士人女子的清高,她也是有一点的。

戚缭缭毫不意外,她说道:“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没有绝对不能做的事情,无非权衡利弊而已。”

“借助外力不见得就是巴结奸佞。”

“如果能够得到朝中一些贤士的赏识,可以拉扯你们脱离苦海,何乐不为?”

“你们目前最大的困境是摆脱苏家的控制,只有做到这点,之后才有条件维护你们的‘清高’。”

如今的她心中早已不复当年非黑即白的单纯,苏慎慈的顾虑在她看来,是没有必要的。

她当年的这份清高,也早就不知被她丢弃在岁月的哪个角落里。

如果能够有合适的力量可以借助,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甚至可以说是件极好的事。

苏慎慈不觉有些动摇。

因为不管怎么说,之于她和哥哥来说,摆脱苏家的掌控的的确确是最迫切的,也是最关键的。

戚缭缭一个外人都这么犀利地点破了她的困境,她没有理由再回避。

“可即便这不失为一条出路,现如今所有关照我哥的人都绕不开我父亲,我们又哪里有办法绕过他而去寻求别人的帮助?”

朝中有交往的世家多是与苏士斟有交情,这些人想也不必想,定不会冒着得罪苏士斟的风险,帮着苏沛英兄妹跟苏士斟对立。

不管苏沛英是去是留,是往哪里伸展他的仕途,他们都只会顺着苏士斟的意思来。

除此之外,泰康坊里的人倒是熟,可他们都是勋贵,地位高也插不上手。

何况,同样不会有人轻易绕开苏士斟去帮他。

就算是燕棠,他也没有办法力保,顶多也就是拼尽力气让苏沛英摊上个好些的外任衙门。

毕竟他管的是禁卫军,跟朝党无关,他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戚缭缭望着廊外雨幕静默,半晌她也吐气:“目前也只能看运气了。”

她眼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替苏沛英找到什么助力,更别说让他能不靠苏家也能在朝中扎根。

前世里她至多就是个面上风光的宗室贵妇,跟朝臣没什么太多接触。

苏慎慈因为她这番话,却还是生出几分顿悟之感。

回到府里她也把原话跟苏沛英说了。

苏沛英坐在一树杏花下,听完后深深望着她:“这些都是缭缭说的?”

“是啊!”她两眼亮晶晶地点头,“我觉得还是有她的道理的。”

苏沛英握着书卷,对着地上落花看了半晌,扬唇道:“难得她竟想得这样周到。”

说完默了下,他又微嗔着她说:“看看人家,跟你一般大,竟比你老练多了。言辞犀利,一针见血,竟是把咱们俩的处境从旁看了个底儿透。”

苏慎慈掰着手指头笑:“是啊,别人家的妹妹怎么那么好!”

“又强悍能干,又聪明老练,心地不坏,长得还那么漂亮,就你这么倒霉,摊上个我这样的妹妹!”

苏沛英拿书轻拍拍她的头,笑道:“是啊,怪倒霉的,这么古灵精怪,回头都不知道该怎么挑妹婿才合心意。”

……

姚氏自己在朝上并没有什么人脉,而且姚家子弟出息也平平。

她所能倚仗的,也就是苏士斟,以及苏家几代维系的这些人脉。

但是这些也足够她发挥的了。

苏沛英对究竟要不要去寻找外人相助,始终没表态,但他既然没有直言拒绝,苏慎慈就上了心。

然而思来想去,也是如戚缭缭所说的那般:这事得看运气……

戚缭缭算算日子,离朝中颁旨之日还早,也就先任苏慎慈去提防着,毕竟她不能事事包办。

且她近来要练功,要绞尽脑汁不能露出太多马脚,还要做个“合格”的纨绔,又要琢磨着将来怎么着也不能再让戚子煜他们无谓牺牲,也忙得很。

杜若兰回学堂的这日,她照旧前呼后拥。

门槛下仇人相见了,“戚女皇”素手一挥,儿郎们衣袂带起来的风都像是要刮到杜若兰脸上去!

杜若兰想到跟鼠辈们同居了一夜,吐出的胆水都快把自己淹死的情形,再看看眼前的她,后槽牙都差点没咬崩!

学堂里众人早就知道了这事儿,但也只有苏慎云走上去跟她打了招呼。

——这不奇怪,毕竟物以类聚嘛!

戚缭缭似笑非笑自她们俩脸上扫视而过,才又走回座位。

“缭缭!”

刚坐下,燕湳就把前来打招呼的程如娴给挤开,同时又把程敏之和邢炙也给叫过来:“听我母亲说,明儿个会同馆给乌剌国使臣接风。”

“到时候我哥会率领司礼监的公公同去主持,宴后有摔跤还有胡人歌舞可看,你们要不要去?”

第043章 我怕你哥

会同馆里每到有使臣团过来,朝中都会派礼部和司礼监的前去接待。

遇到有重视的来宾,偶尔也会派出高官率领。这次皇帝派出了燕棠,可见也是重视着这次朝贡的了。

程敏之与邢炙兴致颇高,忙不迭打听起究竟。

戚缭缭且没吭声。

这次是乌喇王贺楚登基后第三次遣使臣来朝贡。

这次来的使臣团也是前所未有的人多,在京住了差不多两个月,在临走之前甚至还闹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而这场风波之后,直到明年开战时止,乌喇就再也没有派遣过使臣团来燕京了。

又直到七年之后燕棠那场战打完,两国才又恢复邦交。

至于闹出风波的原因,大约是朝廷狠压了马价。但乌剌人来朝的人数都快逼近一支卫伍,朝廷会答应他们变相索要才怪。

“缭缭,咱们去吗?”邢烁忍不住问。

京师窝久了,异域风情总难免诱惑人的……

程敏之他们都望着她。

戚缭缭看了他们一眼:“去是可以,王爷知道了怎么办?”

她与乌剌王庭的人接触机会本就不会很多,这次去的是会同馆,直接接触的是使臣,虽然不指望自己能神通广大到挖掘到什么军机,但是去探探总没坏处。

然而燕棠防她防得跟采花贼似的,就怕她带坏了燕湳。

这要是知道她跟着他们一同去会同馆,回头还不得又送上门来给她蹂躏?

下手太频繁,她也会不好意思的……

“他不会知道的!”燕湳忙说,“我们买通里头的小公公带我们进去。他们都认识咱们,会给咱们面子的。”

这里头哪个名头不响亮?小公公们也不敢轻易开罪。

戚缭缭又没吭声。

让小太监带进去的确问题不大,乌剌是小邦,一般这样的招待不会太严谨。

但是既然去了……

程敏之见她沉默,以为她犹豫不决,不由道:“敢说不去咱们就绝交!”

“就是!”燕湳像个应声虫,“你要不去多没意思?往年乌剌来都是来去匆匆静悄悄的,这回难得有这样阵仗,干嘛不去!”

戚缭缭抱着胳膊叹气:“我怂,我怕你哥。他老是凶我。”

“你怕什么呀你!”

程敏之和邢炙知道燕棠发起火是够吓人的,上回后来他们怎么样了他们也不知道。

听她说到这里就当了真,以为她真是让他给吓怕了,便有些急。

“他哥还能吃了你不成?他不也就是嘴上说几句?就你们家那一堆护短的,我觉得他撒丫子跑还来不及呢!”

燕湳也开始抓狂:“我哥那人其实很好的!你是不了解他,你了解他就会喜欢他了!”

又道:“回头他要是真欺负你,我就回头去缠我母亲,让我母亲去骂他给你报仇,这总成了吧!”

这里头戚缭缭的“后台”最硬,她若去了,戚家肯定不会说她什么。

回头就是燕棠揍他,可只要她怂恿靖宁侯或戚子煜往王府坐坐,燕棠看他们的面子也不会真说什么。

可戚缭缭若是不去,光他们几个去就铁定要挨骂了!

他虽然皮糙,但再被踹多两脚也肉紧……

“怎么办怎么办,听说明儿还有胡姬跳舞!还有摔跤!……”

他要抓狂了。

邢烁想了下,看着戚缭缭:“你不就是怕他哥呗!这样,咱们把阿慈叫上,保证不会有事!”

“对对对!”程敏之拍起巴掌来,“燕大哥对阿慈最好了,把她拉上,他绝不会说什么了!”

戚缭缭简直佩服他们这脑袋!

人家苏慎慈好好一个大家闺秀呢,家里还群狼环伺,这要是再跟你们出去胡闹闯个祸被告状什么的,还活不活了?

还好她前世没遇上这群冤孽。

她冷脸道:“不行。”

燕湳也说道:“也不知道阿慈姐会不会答应。”

“我去问问!”

程敏之动作倒快,戚缭缭还未及伸手抓他,他便嗖地一下到了正跟程如娴说话的苏慎慈跟前。

戚缭缭无语地睨着他们,平时上学的时候,他们两条腿可没跑得这么快。

片刻后程敏之垂头丧气回来:“她不去。”

戚缭缭满心舒畅。

众人皆沉默起来。

戚缭缭望着,也不愿真扫他们的兴,便也就道:“你再跟她说,我也去。还有,只要她去,那改天咱们就带她去屯营玩儿去。”

程敏之他们面面相觑:“这能行?”

“不试怎么知道。”她耸肩。

苏慎慈现在已经对她有了亲近感,她能感觉得到。

邢烁觉得也对。这次他去。

苏慎慈虽然羡慕他们的自由,但下意识还是不敢,尤其当他们还是去给燕棠添乱的。

然而听说戚缭缭也去,她就敢了。

戚缭缭远远看着他们,接着就见邢烁就蹦着回来:“成了!简直出乎意料!缭缭可真厉害!”

戚缭缭嘴角抽抽。

她要是连自己都搞不掂,那就太失败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燕湳高兴地击了掌,“明儿下完学,咱们就去会同馆!回头我先去跟司礼监的刘公公打声招呼!”

不远处的杜若兰看到他们这里唧咕半天,便问隔壁的姑娘:“他们说什么呢?”

“说是去哪儿找王爷玩吧!”姑娘在翻书,心不在焉地答了她。

杜若兰就皱了眉:“难不成慈姐儿也跟着他们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姑娘轻哂,“大家本来都是小伙伴儿,且王爷还跟她青梅竹马。”

杜若兰眉头皱得更紧,随即冷笑:“什么青梅竹马?若真是,燕棠怎么不去提亲呢?”

说完她就扭身回了座位。

姑娘抬头看了眼她,没说什么。

翌日放完学,又各自用过饭,五个人就在大槐树下会合了。

每年的朝贡都是司礼监与礼部共同接待。

乌喇是北邦众小国中的一个,直到近些年人口才逐渐发展起来。

这样的接风宴往往是朝廷派员吃顿饭,饭后再欣赏一番双方的曲目歌舞什么的。

作为大殷,给到体面就成了,而作为乌喇,则通常还需要想法子打点打点执事官员们。

所以礼仪上并不会很苛刻。

正宴不可能参与,回头只在陪客席上看看乐子,只要不出乱子,还是能被默许的,毕竟同场也还有很多人。

第044章 很关心他

去的时候戚缭缭跟苏慎慈同乘一辆马车。

车厢里不免问起前次说的苏沛英入仕之事。

“姚氏目前还没有什么动静。”苏慎慈说。“上回你提醒过我之后,我就着意在防备。”

“不过云姐儿把容哥儿当枪使的事情姚氏还未完全释怀,所以大约也没有给云姐儿多少作祟的机会。”

说起来,苏慎云在宴席上被撕破脸,可不仅仅只是让她与苏沛英保住了名声,且还成功让姚氏与自己的亲生女儿之间有了芥蒂,这可真算是意外收获。

而近来苏慎云屡屡想挑拨她和戚缭缭,可见也是因为这件事而格外生恼了。

戚缭缭袖手靠在车壁上,嗯了嗯。

林氏跟苏士斟婚后生了一子一女,这对于姚氏来说简直是无法拔去的一根刺。

吃死人醋是最憋屈的事情,却又是最无奈的事情。

她唯一觉得能强过林氏的便是给苏士斟生下了两个儿子,尤其苏沛容又长得聪明可爱,很得苏士斟的欢心。

苏慎云看中了这点,利用他来栽赃苏沛英兄妹,无疑是有用的。

却没有想到正是因为苏沛容于苏士斟的重要,一旦暴露了,她自己也得不着什么好。

不过她们到底是亲生母女,纵然是有芥蒂,也不会就此反目成仇。

春闱上个月便已放榜,按理朝中给各进士们的委任令也快下来了。

眼下是三月,时间还是充足的,她便就没说什么。

前世里苏慎云成功栽赃苏沛英兄妹有谋害弟妹之心,苏士斟随即抢在吏部委任令下来之前主动跟皇帝提出来让苏沛英外任。

接到吏部委任令的当日苏慎慈都和哥哥傻眼了,再也没有这样见不得自己儿子好的父亲!

哪怕苏沛英是他所不敬爱的林氏所生,可到底也是他的嫡长子。

当初没有人押着他跟林氏洞房,逼着他借林氏的腹生下苏沛英来,他就这么见不得苏沛英好?

那所剩不多的父子(女)亲情,终于也被他这一决定擦得干干净净。

戚缭缭睁开眼,吁了一口气,还好这辈子不用再叫那人渣为爹!

苏慎慈见她闷不吭声,还以为她在担心燕棠会问罪,不由道:“别担心,阿棠那人虽凶,但是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吃不了人的。我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我可没惦记他。”戚缭缭心不在焉地说。

“那你惦记谁?”苏慎慈眨眨眼。

戚缭缭想了下,煞有介事地道:“我听说乌剌男人长得都很高大威猛,所以在想到底是北地男子长得更英武,还是中原男子看起来更英俊?”

苏慎慈愣了愣:“……这有冲突吗?”

男子英武还是英俊,不都得是养眼的美男吗?

当然没冲突。

毕竟戚缭缭就是信口这么一胡说。

到了会同馆,就有司礼监的小太监拢着手在侧边小门下等着了。

见了燕湳到来,小太监眉开眼笑地唤了声“二爷”,一面又跟戚缭缭他们打了招呼。

然后道:“王爷与使臣们刚用过午宴,现如今在厢房歇息,两刻钟后就会在福音馆吃茶了。”

“几位小爷还有姑娘且随小的去找个地儿坐坐,吃碗茶歇歇脚。”

会同馆是接待使臣的专用衙署,大殷自太祖手里时起不断与友邦建交,时常有各国使臣进京朝贡。

因此不光是地方大,建造得也十分精美,有大小四五个供来使落脚的馆舍。

此外还设有各种用途的馆厅。

此地虽是也容许礼部与司礼监以外的人进入,却也只限于部分权贵。

戚缭缭前世也是直到进了楚王府之后才来过。

小太监领着他们到了东路进去的一处过堂坐着,然后又唤来馆里的衙役前来招待。

燕湳怕他们目标太大,因此打发跟来的小厮们全都留在前面杂房里呆着去了。

宴席上燕棠喝了酒,这会儿在厢房里稍事歇息。

黎容递帕子给他擦脸,并说道:“已经确定,先前试图借着敬酒而留在王爷身边的女人,就是前些日子皇上指的那位女使。”

“此人名叫阿丽塔,是乌剌可汗贺楚姨母的女儿,父族贺楚麾下大将。其母原本只是个姬妾,因为姿色出众,后被其父扶为正妻。”

“阿丽塔幼时常往来关中,说一口流利中原话。在乌剌国内身份不见得十分高,但很受青睐。”

燕棠漫不经心地接过庞辉递来的湿帕子擦脸。

想起那个脸比他的脸都还大的胡虏女人,脸上冷霜未散:“防着她接近一切我要用的器具。”

“此外再去查查,天机楼那伙人有没有跟使臣团这些人有直接接触。”

黎容答应完,又说道:“还有重要的一条消息,阿丽塔的身边还有四名十分玲珑俏丽的侍女。”

“她们只以侍女的身份列在花名册上,但是看上去在侍应方面却受过极严格的训练。”

“据称,入关之后途经的十来座城关,就有两名知县与她们有共宿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