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了眼这扇子,便挺胸顶了顶,然后却发现拿它无可奈何……

“底子不错。”黎容撩唇。“早就听说草原女子身手矫健,果然名不虚传。”

“女使大人看着苗条,劲儿却不小。”

说罢,他手若翩鸿,眨眼从她衣襟伸到她锁骨,自扇子底下取出个一寸见方的小纸包来,顺手递了给燕棠。

阿丽塔捂着胸襟怒瞪黎容:“还以为镇北王品行端正的传言是真,没想到竟让我亲眼看到王爷纵容属下轻薄女子!”

“我们乌剌虽不敢与上邦相比,我们可汗却不是怕事之人。你们如此轻辱我,就不怕有损你我两朝邦交吗?!”

燕棠且没搭理他,只淡淡瞥了眼这纸包,打开轻拈了拈,目光就有些玩味:“邦交?”

他把纸包复又包起来:“揣着‘消魂散’来给我问安,眼下倒怪我们轻薄你。”

“女使大人难道不应该觉得,此番前来不管发生些什么事,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阿丽塔神色凛然,目光情不自禁瞥向他手里纸包:“你怎么会知道它?”

燕棠扫了她一眼,缓步踱到窗户下,推开窗说道:“你们乌剌物资缺乏,这些东西大都是自中原商人手上得来。”

“世间迷药虽有千百种,但原料都差不多。我要是猜得不错,你这药应是徽商手上买来的吧?”

他立在窗下回头,又看向阿丽塔:“都说女使大人艳冠乌剌,怎么来见小王还得带上这个?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吗?”

阿丽塔被戳破心思,有瞬间羞恼,但很快恢复过来,扬唇又道:“外头都传言王爷是个柳下惠,我才揣着药来试试王爷定力。”

“没想到王爷对这药的来历张口即来,看来外头传言有误,王爷才是此道行家!”

“既然王爷也觉得阿丽塔有魅力,那你我不妨找个清静之地好好聊聊?”

她边说边又靠上来,伸手来夺那纸包。

动作看上去柔缓,实则不过眨眼之间就趋向了燕棠手上!

燕棠身形纹丝未动!甚至只是施施然抬了抬手,那纸包便就被他塞进了袖口里。

而扑过来的阿丽塔却不知怎地扑向了他身侧的茶几!

茶几上两只杯骨碌碌滚到地下,啪地一声摔碎了,活似往阿丽塔脸上甩去了两巴掌。

燕棠慢条斯理捋了捋袖子:“想来中原的地板都比乌剌的要滑得多,女使大人可要当心。”

阿丽塔又羞又恼,拂开笑微微要来搀扶的黎容,走回燕棠面前:“想不到王爷竟有这样的好身手!这么说来阿丽塔是看走眼了。”

话没说完她只觉腰上一凉,下意识低头,却见黎容修长五指如落叶翻飞,正自她腰间夹出张折好的纸来!

“‘五十匹良马并黄金百两献与镇北王,已受纳’?”

燕棠展开这张纸,再垂眼看着已显气急败坏之色的阿丽塔,走过来两步:“这是空手套白狼啊!”

“女使大人是打算使用迷药把我迷倒,再哄得我在这纸上按印为证以此做为要挟,以便供你们之后随意差遣我?”

阿丽塔抿唇不语。

燕棠倒背着手凝眉,静默片刻他沉声道:“把巴图及司礼监与礼部的人都请过来!”

黎容颌首称是。

但他未及转身,阿丽塔目光顿闪,随即解开腰带,一件外袍眨眼便脱了下来。而紧接着她又开始解第二件……

“王爷只管让人去请,只不知道贵国司礼监与礼部的人看到阿丽塔光着身子处在王爷房里,他们会怎么想?”

这女人也是心思敏捷,这不过刹那的工夫,先前的羞忿便全看不到踪影了。

侧窗外紫薇树上坐着的戚缭缭看到这里,对胡虏女人的勇气也不禁啧啧称奇。

再看向燕棠,本来就没有什么好颜色的他此刻脸上已快阴沉得拧出水来了!

“这怎么办?”苏慎慈紧张地跟她咬起了耳朵,“阿棠怎么这么倒霉,粘上这团狗屎?!”

戚缭缭横眼睨她:“注意下你的修养。”说完又晃起两条腿:“能怎么办,肯定是把她丢出来呗!”

难不成还留到屋里亲热亲热?

他就是有这份心思,也不会傻到赶在这当口饥不择食不是?

这里话音刚落,就听几声乍乎之后,两个侍卫架着罗衫半解的阿丽塔出房来了。

看他们正要丢,戚缭缭随即喊道:“慢着!”

正好从屋里迈出门槛来的燕棠听到声音,顿即两眼如刀往树上看来。

这一看,那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立刻就变得更加阴寒了!

只见绿叶扶疏处,一身绯色衣裙的她悠然自得地坐在枝桠上冲着他笑。

头上两只缠着金珠儿的双丫髻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蹬着白绫绣花鞋的两只脚丫子,则得瑟得跟两只刚冒头的莲花苞似的——

“戚缭缭!”

这孽障,她居然胆大包天到跑到会同馆来了!

“好巧啊王爷。”

她笑眯眯地先自跳下地,然后才回头冲树上招了招手。

燕棠咬咬后槽牙,还未及出声,随着人影落地,这才发现她旁边刚才竟还坐着个苏慎慈!

——这是说她不但自己来了,还把苏慎慈也给拐带出来了?!

第049章 卖个消息

“二爷!”

他这里还没愣完,身旁黎容就盯着旁边树下失了声。

顺眼看去,她们俩旁边的木芙蓉树上这时候也跳下来一个人,那褚袍云履的,不是燕湳又是谁!

“大,大哥!”

燕湳边唤边带着些许讨好地挪向了戚缭缭,就像是一棵向日葵,不自觉地向着她这个太阳在靠拢。

方才听她说那乌剌女人就在燕棠房里他还不相信,等收买了侍卫来到这窗户外头一看,正好见到她自行宽衣这一幕!

他瞬间就凌乱了,他大哥白璧无瑕,就是要被人染指,那起码也得是个中原女子,怎么能让个外邦女人占了便宜?

要不是戚缭缭不准他出声,他早就冲进去八百次了!

眼下总算见到燕棠让侍卫把人给架了出来,才刚放了心,哪知道戚缭缭却又自行暴露了行踪!

她们俩下了来,他当然也不好意思再躲着。

燕棠面肌抖了抖,正要瞪向戚缭缭,这时候紫薇树这边的杏花树下又传来咚咚两声,只见程敏之与邢烁两人也先后落了地!

“王,王爷……”

“树上还有谁?!”

他瞪眼扫过去,最后落在戚缭缭她们坐过的紫薇树上——那树离窗户最近,合着刚才他在屋里被阿丽塔盯上,她就率众猫在树上看戏?!

“没了,就这么些。”

戚缭缭拍拍手笑道。

燕棠瞪着很快就被拥趸们簇拥着的她,气血略略有些冲顶。

上次她还只是拐带着燕湳去打荣望,这次可好,不光把燕湳拐了出来,还居然把苏慎慈也给拐了来!

到下回,她是不是得带着一帮童子军闯去承天门?!

“阿慈你过来!”他厉声道。

苏慎慈清着嗓子,说道:“你忙你的,我站这里看看就好。”

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过去不是找不自在嘛!

说实在的,她也不明白戚缭缭干嘛要暴露自己,要是出现在别的地方,她还可以帮着打打圆场,眼下这样,她也没辙了不是?!

算了,反正她就是个龙套。

戚缭缭没再理会燕棠,径直走到阿丽塔跟前,说道:“阿丽塔小姐既然知道王爷是柳下惠,可见是有备而来。”

“据我所知阁下此番只是随使,你既然来此,那必然是经过你们巴图大人的授意。”

“关于小姐的身世我刚才了解到一些,不知道你铩羽而归,回头会不会要遭受什么惩罚?”

阿丽塔自他们出现时起就已在关注她。

此刻见她年纪小小,却有隐隐压人之势,不由冷哂道:“我不过是来给王爷问安,结果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贵国的镇北王居然是个连妇人女子都恐惧的胆小鬼。”

“如此失礼待我,只会显示出贵国上下的狭隘,我并没有错,又怎会惩罚我?”

“你才是胆小鬼!衣服都不知道怎么束紧,还有脸说我们失礼待你?!”

燕湳如点着了的炮仗,怒冲着她嚷嚷起来。

却不防正好落入燕棠掌握,被他拎住衣领丢了给侍卫们!

“把二爷押回去!在我回府发落之前,不许让他吃喝,也不许他跨出门槛一步!”

“我不!”燕湳闻言凄厉地抗争起来:“我不回去!我不回去!你们谁敢拉我,我回去就跟你们媳妇说你们在外面喝花酒!”

侍卫们的脸都臭了……

燕棠寒脸揪起他胳膊,拎着就要往外丢。

戚缭缭伸臂挡住:“回头我卖个消息给王爷,王爷便许我们留下来看摔跤怎样?”

燕棠根本不可能给她机会!拨开她然后仍旧拖着鬼哭狼嚎的燕湳往外走。

程敏之他们也都慌了。

苏慎慈追过来求情:“来都来了,你就让我们留下来吧,我们保证不坏你的事!”

话没说完,却也被燕棠给一把拉开了。

戚缭缭眼看着燕湳已被拎到了院门口,提裙飞奔上去,压声道:“乌剌人的消息也不要?”

燕棠眼角都不曾斜给她一个。

戚缭缭不由分说抱住他这边胳膊:“我就只需要一刻钟!一刻钟后你要是觉得我的消息不够留下来,你再赶我们也不迟!”

燕棠一手拎着燕湳,另一手被她抱住,一时竟也无可奈何了。

苏慎慈见状,随即也跟程敏之他们对了眼色过来,挡住他去路:“王爷就给缭缭一刻钟时间,一刻钟后您不赶我们,我们也走,这总行了吧?”

燕棠冷眼望着他们一个个,想把他们直接摁进地底下的心思都有了!

……

戚缭缭回到院里,望着阿丽塔扬唇:“既然阿丽塔小姐说巴图大人那边不会有什么惩罚,那假如我就如了阿丽塔小姐的意愿,让你把衣服脱了,在这里呆上一日一夜不许出去呢?”

她边说已边笑起来:“我想阁下应该不止把王爷当成今日的唯一目标吧?”

“在王爷这里失了手,你定然还准备了另一手去对付司礼监与礼部的人。”

“阿丽塔小姐出身并不很高,母亲也不过是个侧室上位的女子。”

“如果不是因为精通汉话,或许也不太会有机会随使团入关。”

“小姐身负的使命就是以美色拢络我朝大臣。”

“今儿可是你们最好的机会,要是他们三方你连一方都不曾得手,巴图大人真的不会说什么?”

阿丽塔听到提及她母亲,便有些怒!

但更让她心里浮躁的是她竟说要脱她的衣服!

她对着燕棠脱衣服不要紧,这本来就是她此来的使命。

燕棠是大殷皇帝的心腹,只要能成功要挟到燕棠,哪怕他不肯出手帮他们什么事情,只对他们日后在燕京的活动不管制,她目的也就达到了。

而来之前她自然也想过燕棠这里不那么好攻,所以她是预留了时间去对付另两个衙门的人的。

可如果她们将她衣服脱了扣留下来,她什么都做不成,无论如何,即使巴图不说,他们也会失去最好的接近大殷朝臣的机会。

这么一来,对他们日后来说就难度大增了!

想到这里她恶狠狠地瞪向戚缭缭:“你想无故扣留我?难不成是想挑起两国争端吗?!”

第050章 有意于我

“怎么能说是扣留?”戚缭缭笑嘻嘻,“说不定阿丽塔小姐只是跟我们王爷聊得太欢,找不到脱下来的衣服了呢?”

“你既然是跟巴图大人商量好的才过来,那么我相信巴图大人听完你侍女的话后,也不会怀疑什么的。你说呢?”

燕棠甩了记眼刀过来。

戚缭缭安抚地拍拍他胳膊,接着再看向阿丽塔。

阿丽塔盯着她看了半晌,转而整了整衣衫,移开目光道:“就当你说的都是对的。”

“可你现在揭穿了我,我一样也不可能再去冲别的人下手。我留不留下来,结果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既然这样,我又为什么要害怕巴图大人问罪?”

戚缭缭望着她笑:“那你怕安达吗?”

听到安达两字,阿丽塔先是无感。随后才蓦地抬头,冲她看过来。

虽然掠过的速度极快,也让人难以忽略那里头的一抹震惊。

“你什么意思?叫安达的人很多,你说的是哪个?”她缓缓问。

“就是那个看上去最威猛最英勇的,你们的勇士。”戚缭缭笑道。

燕棠听到这里,皱着眉头看过来。

阿丽塔没说话。

戚缭缭则又接着道:“你们草原汉子果然都很健壮。我觉得他,比起你们巴图大人来更为让人敬仰。阿丽塔小姐难道不敬畏他吗?”

阿丽塔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起来:“原来姑娘绕这么大弯子,是看上了我们草原上的勇士!”

说着她反而拉起戚缭缭的手来:“难得你们中原也有姑娘这样豁达直率的女子,我很欣赏你。”

“只不过我们安达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儿,姑娘想追他,还得加把劲。”

戚缭缭笑。

一旁燕棠目光冷冷扫过她,又冷冷转回到前方紫薇树上。

牛牵到京城还是牛,出了小黑屋的她,见到男人还是一样地改不了那副臭德性!

他凝眉看了眼天色,说道:“一刻钟到了。把二爷押回去!”

“慢着!”戚缭缭沉声打断他,然后走过来,看了他两眼,忽然一把将他推到廊下。

燕棠猝不及防,险些打了个踉跄。

正要发作,她却忽然笑道:“我说有消息给王爷,就肯定有消息给王爷。”

“巴图此番带来的随护里,有个唤作安达的人,明显不像是真的侍卫,王爷若是还没有见过他,大可以着人去留意留意。”

燕棠满腔怒气立时咽在喉咙底:“巴图的侍卫?”

“没错。”戚缭缭抱着胳膊,“此人名唤安达,但我怀疑是化名。”

“他身高八尺,鹰眼挺鼻,左手背上有两处寸来长白疤,右手拇指上有只鹰纹银斑指。”

“与他身边一个叫做格恩的随护交谈时,说话口吻不对等,气势明显不像是惯于伏低做小的‘随护’。”

燕棠冷眼扫了院中各人一轮,目光再回到她脸上,已逐渐变得凝重:“你是怎么知道的?”

戚缭缭看了眼他这神色,笑道:“刚才在白音馆外的小花园里,无意邂逅,顺便就在彼此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样说,王爷满意吗?”

燕棠冷眼瞥他,未曾说话。

戚缭缭继续道:“本来我还只是有些许怀疑,可是刚才阿丽塔在我问到安达时神情亦有不对。”

“如果这个人没有猫腻,那么她无须因他动容。”

先前戚缭缭在与阿丽塔周旋时,燕棠也是看在眼里的。此时回想了一下阿丽塔的神情,也不难与戚缭缭的推测对上。

他抻了抻身子,眯眼望着长空,然后迈开长腿,又要下阶。

戚缭缭拉住他:“那我们这事怎么办?”

他冷脸把胳膊抽回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戚缭缭再道:“那回头你也不许再为难湳哥儿!”

燕棠眼角也未曾再扫她,走了。

……

一刻钟后大伙在宴馆正厅靠门口的角落里拥有了一张座席。

燕湳得获“刀下留人”,一路上唠唠叨叨都快把戚缭缭耳朵磨出茧。

程敏之和邢烁能够得以留下已是心满意足,对于安排的位置,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

只有苏慎慈是最安静的,乖乖顺顺地跟着戚缭缭,一句话也不多说。

阿丽塔作为外邦来使,在无必要的情况下当然不会被扣留太久。

回到白音馆,她直接便进了楼上最里头的巴图的房间。

巴图房里的人却不是巴图,而是身量高大威猛魁梧的安达。

“将军。”阿丽塔冲他弯腰施礼,“阿丽塔回来晚了,请饶恕。”

“为什么去这么久?”安达从一叠卷宗里抬头。

阿丽塔凝眉:“遇到了些许意外。那姓燕的小白脸原来竟有两下子。”

说着她把情况道来,又道:“不过他只怀疑我想骗取他的指印作为要挟,还并没有怀疑我的主要目标不是他。”

安达道:“就因为这个,所以你耽搁了这么久?”

“不,是因为还遇到了一些人。”

阿丽塔皱起眉来:“我被燕棠赶出来后,忽然出现了好几个少男少女。”

“当中有个穿绯色衣裙的小丫头,年纪不大,也没透出什么装模作样的大家闺秀的样子,但看上去却很不一样。”

“而且,她还专门寻我提到了将军您——”

“绯色衣裙?”安达鹰目微闪,说道:“她可是姓戚?”

阿丽塔回想了下,点头道:“燕棠唤过她的名字,确实是姓戚。”

安达目光回到手里卷宗上,凝眉看了两眼,丢下站起来:“消息要是没错,那么这小姑娘应是靖宁侯戚北溟的妹妹戚缭缭。”

“这丫头是京师官宦圈里有名的不学无术之徒。关于她在坊横行的劣迹,并不是什么秘密。”

“你说的她看上去与别人不一样,不过是因为她从小被家人纵坏了。”

阿丽塔道:“这么说来将军确实是见过她?”

安达看过来。

她忙说道:“先前这戚家丫头跟我夸赞将军很威猛。”

“她?”

安达眉头微动,想起先前在花园门口回应他时的盛气凌人,不由撩了撩唇角:“她虽然不学无术,但是她却拥有整个戚家的疼爱。”

“戚家一门十英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她既然有意于我,我倒是也不会轻易拒绝!”

第051章 还想见我

阿丽塔笑着附应:“将军乃是举世英雄,那戚家小姑娘定然会倾倒在将军足下!”

安达轻哂着,拿起桌上那叠标着“戚家”字样的卷宗翻了又翻。

末了说道:“若回头我专门去寻她反倒着了行迹,你着人去看看她现如今在哪里?”

……

戚缭缭给的消息的确有些用处,但燕棠不打没把握的仗,在没有查清楚之前,不会贸然允诺她太多。

人散后他交代了黎容几句才到宴厅,比预定的时间已迟了有片刻。

清沐馆是专门用来歌舞饮宴的场所,东西两边都为观者座席,中间则辟为两国随行的伎人伶人登台之地。

戚缭缭他们这些来蹭位的当然不可能坐到最前列,前列是朝廷官员们伴着使臣观赏的地方。

燕棠坐在最上首,左首就是乌喇这次的使臣巴图,右首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王瑞。左右顺延下来几席均是彼此双方的随属。

苏慎慈趴在戚缭缭耳边道:“阿丽塔没来,那个安达也没有露面。”

戚缭缭拿起两颗核桃在桌面轻敲:“那家伙若真的来历可疑,那他故弄玄虚就是为的披着侍卫的皮迷惑大殷。”

“这么好混水摸鱼刺探军情的时候,他们怎么可能会没有动作?你且等着。”

苏慎慈微顿,再看了她两眼,也就不再做声了。

场下。

先上来的是教坊司的琵琶娘,一曲颇为应景的《阳春古曲》。

程敏之他们几个都是冲着看乌喇的节目来的,颇有些无聊地碰杯喝酒。

忽然有小太监到跟前来,赔着笑说道:“黎大人有请姑娘馆外说话。”

戚缭缭抬头。

小太监带着甜得能直接腌蜜饯的笑容指了指外头,只见廊下果然就站着背对这边的黎容。

她想了想,出了门去。

“来者不善啊!”程敏之目送她到半路,又看看首席上坐着的燕棠,随即转过身来戳着燕湳:“我怎么觉得你哥老爱针对戚缭缭呢?”

“我也这么觉得……”邢烁说。

燕湳讷然摸了摸后脑勺:“有吗?他向来这样啊……”

……

黎容已经去白音馆外问过真假,不想还真打听出来她带着苏慎慈往那小花园去过。

但她跟乌剌人碰面的事却没人见到,少不得还得再问问究竟。

燕棠本想找苏慎慈来问,想想她先前跟戚缭缭那粘乎劲儿,也没了兴致。

那几个家伙包括燕湳苏慎慈在内,现如今全与她戚缭缭一个鼻孔出气,既是要问,那还不如直接问那祸害。

戚缭缭到了庑廊下,黎容便转了身过来。

听说完来意,她倒也没多话,便把遇见安达的始末跟他说了。

黎容略想,颌首致意:“多谢姑娘。”

戚缭缭把他唤住:“司礼监孙公公怎么没来?”

他顿了下,回身微笑:“姑娘寻孙公公有事?”

戚缭缭咧嘴笑笑:“无事。”

黎容扯扯嘴角,进了屋。

戚缭缭收起笑容在廊栏上坐下来。

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孙彭,与她并没有什么交情,但是两个月后因为马价狂压而引发的那场冲突,却与孙彭关系不小。

因为就是孙彭给出的马价还远低于朝廷最初订下的价格,由此引起乌剌人不满,最后酿成了纠纷。

但事情何以会走到这地步,孙彭何以会如此,她却不知道。

估摸着孙彭眼目下也不知道,因为身为皇帝近侍的他,土库之战还未结束就被在朝的文官们给联手参倒,杖毙于宫门外了。

文官们对此的依据是,孙彭与乌剌人有勾结,且在马市利益上产生了分歧,便在马价上狠命压价制衡,逼得乌剌逆反,进而发生了这桩事故。

如果不是这件事,说不定贺楚还不会发兵攻打西北与辽东要塞。

——以上都是文官们在对孙彭口诛笔伐时的说辞。

她后来也从萧珩处听到有关此事的看法。

“满朝酸秀才们都不会喜欢打仗。一旦打仗,勋贵武将的地位会愈发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