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也一肚子气压不住了,一巴掌又甩到了苏慎云的这边脸上!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苏慎云彻底崩溃,伏在凳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苏士斟看得心烦,叫人来把她带出去,顺便放话:“把她押去家庙里住半年,让她好好反省!”

“老爷!”姚氏惊了惊。

苏士斟瞪过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看不出来皇上让我明日再递折子上去是什么意思吗?!”

“皇上娘娘没有当场说云姐儿是为什么?这不是想饶她!是想看看我拿她怎么办!”

“倘若我不惩治他,你觉得明日我拿着折子进宫会有什么结果?!”

“你们是不是想我连头上这顶乌纱帽都给丢了?!”

姚氏掐着手心不敢吭声。

“你也给我回娘家去!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再定夺!”

姚氏面肌剧烈颤抖。

可看到他眼里怒火,到底不曾反驳。

苏士斟发泄完一通,疲软地坐了下来。

端起桌上一碗冷茶灌下肚,缓缓匀了口气,方才又道:“真是千算万算没想到让他们出了这样的风头!”

“知道云姐儿闯了多大祸吗?”

“有今儿这么一遭,沛哥儿便算是在皇上跟前立了名了!”

“哪怕是将来他不进翰林院,皇上只要看到我,只要我在朝上一日,他一日就会想起沛哥儿来!”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刺喉的?这不光表示我不敢再轻易动他,更是连涉及到有可能不公的事情都得万分小心!”

“因为稍有偏颇,在皇上以及外人眼里我就成了蓄意针对!”

“娘娘都当着大伙面说我是个偏心父亲了,这就等于是在我脑门上盖了章!”

说到激动处他屈起指节敲击着桌面。

倘若说原先基于血脉之情他还有过那么几分斟酌犹豫,到如今竟是所剩无几了!

就是他想,他们也不可能回头!

姚氏纵然憋屈,却也无话可说。

毕竟她不是原配,且苏慎云为何在她过门半年就出生,大伙都心照不宣呢。

说到底她还得捧着苏士斟,哪里敢在这当口跟他较真?

她挪过旁边一杯热茶来递到他面前。

他接过来又喝了一大口,沉沉呼了几口气,随后摆摆手道:“先去收拾吧!用过晚饭就回姚家去!一刻也别给我耽误!”

“——我还得好好琢磨琢磨这折子要怎么写!”

姚氏掐着手咬着牙地出去了。

……

苏慎慈听香痕她们一茬茬地过来禀报前院动静,高兴得捧着盘瓜子磕起来。

“缭缭简直太帅了!——你们先派个人去家庙打点打点,多使点钱也没事儿,让云姐儿在那里‘好好’呆呆!”

“才罚她住半年而已,怎么能让她太舒坦!”

丫鬟高兴地去了。

苏沛英不知什么时候到了窗外,闻言伸了扇子进来敲了敲她头顶:“也跟缭缭学促狭了!”

“不如此不足以平我心头之忿!”她说着。

然后放了盘子站起来,伏在窗上笑望着他:“缭缭没挨什么责罚,不过是抄抄经文和《女训》,也被我揽过来了,哥哥是不是也放心了?”

苏沛英负手扬唇:“不然呢?”

第085章 在下不敢

苏慎慈笑了下。

“这小脑瓜里成天想些什么?你与缭缭情份好,她又屡屡帮我们的忙,我自然关心她。”

“再说了,咱们眼下这样的情况,我哪有心思顾及这些?”

他说罢,退身在廊栏上坐了下来。

兄妹俩就隔着窗户这么惬意地说话:“我打算听你们的,去走走关系,以留在京师任职为目的。”

“倘若是能够进翰林院,是最好。便是不能,在六部观政也不错。总之只要你还在苏家,我就不能出京。”

苏慎慈目光绽亮:“哥哥想通了?”

他背靠在栏杆上,扬唇点点头:“我不想做个迂腐的书呆子,也明白我要的是什么。”

“我仔细想过缭缭的话,她说的很有道理。”

“眼下咱们跟前院那边都撇清关系了,如此有好也有不好。”

“不好的是父亲在朝中这么多年,便是出了这一桩,他人脉还是稳固的。”

“从前大伙总还顾及着他几分面子与我和和气气,从今往后,怕就未必了。”

“皇上虽然爱护我,到底我才初出茅庐,旁人自是不会随便撇开父亲而把宝押在我身上。”

“我要想真正站稳,还得把自己两脚扎根进朝堂里。”

“所以好的一面是,缭缭这么做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等于给我送来了东风。”

“虽然目前不会有人主动在我与父亲之间做选择,但是我若趁热打铁顺势而为,还是会比从前多出不少机会来的。”

苏慎慈微顿了下,然后出来到了廊下,坐到他身边来:“哥哥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你才能一点都不输父亲,品行也比他好,你只是欠缺阅历,咱们只要稳打稳扎地来,日后不见得斗不过他!”

苏沛英扭头望着她,温声道:“那就托你的吉言了。”

……

翌日不必早朝,苏士斟赶早先到了乾清宫。

皇帝却正在御书房召见礼部郎中,他只好又揣着折子在御书房外等候。

礼部郎中还没出来,吏部侍郎又进去了。

吏部侍郎刚跨出门槛,他这里要小太监通报,这边厢东宫又传了少詹事过来送奏折。

如此等到天将近午,门内才终于有太监到了跟前,躬身说皇上有旨,传苏少卿入内。

殿里点着龙涎香,皇帝盘腿坐在西边榻上翻书。

苏士斟轻手轻脚地到了跟前,也不敢打扰,只垂首立在帘栊。

第086章 先生不错

“我又没下毒,有什么不敢受的?”

“不是……是侯爷已经许了重酬给在下,在下不敢再受姑娘馈赠。”

话是没错,可他又怎么能忘记面前这位姑奶奶是个偏不那么守规矩的人?

戚缭缭抬头扫了他两眼,半伏身敲了敲桌子:“你怕我?”

“不……”

……好吧,严格说来,好像又有那么点儿。

衙门里向来八卦多,尤其是他们这种非政要衙门。

平时往来的重臣很少,就是有公文传送也是着衙吏们过来,官吏们自然得闲就天南地北地乱扯。

黄隽家里是迁进京的,在京师毫无根基可言。

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拿到个功名,四处奔走想谋个好些的差事,也是庆幸命好,碰巧四夷馆缺人,他才得以进来。

此处油水不多,但远离纷争,如此倒也安稳和乐。

他这样的小吏素日里没有充当话题中心的资本,却旁听了不少京城里的大小消息。

前些日子戚缭缭在会同馆杀出一个“泰康一煞”的名头,昨日在郡王府又开揍了苏家的小姐,很是威风了一把。

早上同僚们说起这个的时候,还有人拍着他的肩膀嘱他自求多福,千万别一不小心开罪了这位姑奶奶。

他黄隽但求家人平安,能小康度日而已,哪里的胆子敢跟这位走得过近?

“不怕我为什么不吃?”戚缭缭笑着问。

“……姑娘雷霆气势,在下确是有些敬畏。”

“既然敬畏,那我带来的东西你不吃,就不怕我记恨你瞧不上我带给你的东西?”

黄隽有些怔然。

戚缭缭觑着他,又笑着捡起书本:“吓唬你的。”

说完又道:“几口吃的于我来说不算什么,就当是犒劳你授课时的用心,没有什么受不得。”

“我戚缭缭虽然浑,但尊师道长几个字还是晓得的,你不收也随便你,就放那儿吧,回头我带走便是。”

她曾从靖宁侯嘴里听说过这先生的几句境况。

详情不甚很了解,但看他浑身朴素,除去官服外,鞋子是粗布制的,身上也没见有什么值钱的佩饰,想必家境实在窘迫。

虽是赚了靖宁侯许的那份束修,但想来拿了钱也绝不会去置办这些吃的。

她知道读书人都多少有几分傲气,他若实在不肯受,她当然也不会逼他。

黄隽听完她这么说,却觉脸热起来。

想她一个姑娘家尚且如此大方磊落,他是个大男人,反倒为几口吃的这般扭扭捏捏,实在不堪。

想想遂躬身跟她作了个揖,默不作声将食篮提到旁侧先放下,然后走过来准备授课。

戚缭缭瞥见笑了下,没再说什么。

这天的课讲的特别细。

戚缭缭求知若渴,恨不得他日日如此,当然不会再有别的什么废话。

程敏之他们到来时,听到没转过弯的她张口对他们来了句鞑靼话,也是有点懵……

“你这先生不错啊!这才几天呐!”

邢烁惊呼着瞪圆了眼,然后去拍黄隽的肩膀:“哥们儿要不改天也教教小爷们几句鞑靼话?”

黄隽文弱书生一个,吃不住这力气,又得罪不起这帮爷,只能闷声硬扛着。

戚缭缭把邢烁手挥开,说道:“闹什么呢?这是我先生!以后都给我放尊重点!”

哥几个肩搭着肩,嘿嘿笑着给黄隽施起礼来。

……戚缭缭收拾收拾就走了,一帮世家爷们儿姐们儿的欢声笑语,引来一路瞩目。

黄隽站在门槛内,默然望着那食篮半日,才小心地拎起出了门。

燕棠掐准时间换了衣裳自衙署出来。

到了承天门下刚好又见着侧面走过来的那个人有些眼熟。

黄隽也看见了他,不敢装作看不见,随即迎上来几步:“王爷。”

燕棠点点头:“才放学呢?”

说完就要走,目光一垂,忽然又看到他手上的食篮,便问道:“这是什么?”

黄隽哪敢瞒他?忙道:“戚姑娘体恤下官,带了些吃的过来。下官不敢推辞,只好生受了。”

燕棠目光微顿,盯着他眉眼看起来。

黄隽又觉前额冒汗,连吹来的风都不能解热了。

燕棠伸手揭开篮盖看了看,又看了看他。

“王爷……”

黄隽咽了口唾液。他又做错了什么?

燕棠盯着他看了足有半晌,才又慢吞吞把盖子盖上:“天色不早,黄大人早些回家吧。”

说完掉转了头,漫步出了承天门。

提前到达的戚缭缭已经在燕湳他们几个簇拥下,在河堤上围着小红马转来转去了。

戚缭缭说:“不知道乌剌人进贡的马什么样?有没有汗血马?”

程敏之说:“不管有没有汗血马,他们带入关的马总归得是强的,否则怎么好赚我大殷的货物?”

邢烁拍响了胸脯:“回头哥几个帮你去打听打听!有的话想办法给弄一匹来。”

“这小破马给小厮们骑还差不多,你骑这样的哪合适!”

“小破马”甩了下尾巴。

燕湳正要说话,扭头一见燕棠阴着脸正站在不远处,连忙肃正身姿喊了声“哥”!

几个人齐刷刷回头。

燕棠凝眉扫视着他们,最后看向戚缭缭:“你是来骑马的还是来消遣的?”

哥们姐们几个面面相觑。

“把他们都带出河堤去!”

没等戚缭缭回应,燕棠已不假辞色地吩咐侍卫:“收工之前,不许他们过来!”

燕湳他们哪里还有什么反驳的勇气?俱都老老实实地跟着侍卫走了。

戚缭缭对燕棠的冷口冷面完全不意外。

这家伙哪天要是突然对她好言好语起来,一定是江河水倒流了。

“能上马吗?”

燕棠望着侍卫自远处牵来的大马,眼角溜都没溜她,只漠然地丢出这么一句。

戚缭缭并没有独自上过马,只依稀记得前身留下的那些不多的记忆。

但看他这样子也是不打算帮她,便自行试了几次,然后在翠翘帮助下爬上了马背,不过已经是累得长吐了一口气。

“好了!”她死命地抓紧着缰绳,一动也不敢动地盯着马脖子。

燕棠微微叉开两条大长腿立在马下,横眼冷睨了她的动作两眼,接而道:“这几日先沿着河岸遛着。先学会上下马和掌握马缰再说。”

说完他伸手牵了自己的马,以缓慢的速度示范着上了马背。

第087章 我要喝水

程敏之他们也不敢走远,就近找了个小茶馆坐下来等候。

远远地望见燕棠教着戚缭缭上下马的基本动作,全程一个多余的手势和表情都没有,也是服了。

“你确定你哥不是打小皈依了佛门,眼下只不过是带发在红尘里修行?”

“明明是他自己主动答应教缭缭的,又摆出这么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这还不如咱们上去教呢!”

“就是!不愿意就别答应呗!缭缭对着他这脸得多难受!”邢烁也说。

燕湳对于摊上这么个浑身槽点的哥哥,而需要经常遭受他们的荼毒也感到十分无奈。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这样啊,昨天我追问了他很久,问他为什么会答应教缭缭,他就是不鸟我。”

“如今看起来,也许他是为了之前我帮缭缭打荣望的事在挟私报复吧?”

邢烁与程敏之同时看过来。

他连忙又摆手道:“其实他也没这么坏,我就瞎猜的。过了这茬儿他肯定就没事儿了!”

戚缭缭对燕棠的安排没有意见,她学东西的时候向来认真。

眼下他在她眼里就是个教骑马的师父而已,不存在什么美色惑人,所以也不存在斗嘴。

哪怕燕棠不说话,她也会仔细地观察他如何操作,当然这样的机会不多。

因为绷着颗心生怕掉下地的她绝大部分注意力都在身下的马上,就怕它一个不乐意把她给甩下来。

承天门往西这边渐渐人少,刚过立夏,下晌阳光虽还有些烈,但河岸清风徐徐,倒也不算难受。

再加杨柳正青,伴着偶见的桃花杏花,吹得人心情也松快起来。

燕棠带着她慢慢遛了有一两里路,见她已经有些微喘,便勒了马,示意在前面桥头处停下歇歇。

戚缭缭下了马便顺势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燕棠看了眼这么不讲究的她,默不作声地拴了马,然后在十步外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接过侍卫递来的水壶,喝了两口。

戚缭缭这才想起来没带水……

这大下晌的,跑了这么久不喝水哪成?

可翠翘没跟来,程敏之他们又被他给赶走了,她哪里有水喝?

他居然阴险地提都不提醒她!

扭头斜睨了他一眼,她忽然起身拂了拂裙摆,走过去挨着他坐在了石头上。

燕棠垂眼睨她,撑膝准备站起来,不提防戚缭缭扯住了他腰带,站到半路就动不了了!

“放手!”

“我口渴!”

戚缭缭厚颜无耻地盯着他手里的水壶。

燕棠无语地看了眼前方侍卫,然后扒开她的手站了起来。

“这水是我喝过的,你要喝另外找去!”

“我是有病在身的人,你要是渴坏了我是要负责任的。”

“你有病还来学什么骑马?”

燕棠撇下她,自顾自沿着水岸往前漫步。“我不收你半分钱教你骑马,难道还要反过来管你的吃喝吗?”

戚缭缭跟上去:“有病能骑马,但不能渴着饿着!骑马犯病那是我的事,要是让我渴出毛病来,就是你的责任!”

“你想收钱可以跟我直说。你老人家提醒我一句带点水在身上,我也不至于没准备。怎么就扯上让你管吃喝了?”

燕棠在一棵挡住了去路的歪脖柳树下停住,然后扭转身来睨着她。

戚缭缭耸肩摊手,没打算放弃。

清风撩起她柔顺的额发,使她耳鬓两侧看起来毛绒绒的。

燕棠凝眉收回目光,望着桥那边,继续仰脖喝水:“你昨日找孙彭有什么事?”

戚缭缭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很显然她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看到她去找孙彭。

这个却没有办法跟他说明。

她决定打太极:“你觉得呢?”

燕棠没说话,看着浮游在水面上的几条柳枝。

之前的十几年他们虽然一直都是邻居,但她戚缭缭在他眼里不过与程家姐妹杜家姐妹一般,令他认真回想都可能记不太清楚具体长什么模样的存在。

而自从这连串的事情发生,她虽然还是那么恶劣,但新的记忆逐渐已经把原先那层淡薄的记忆给覆盖了。

这令他觉得她像是个陌生人,一个……又夹杂着一点说不清又道不明的熟悉的陌生人。

那抹熟悉,是他也无法形容的感觉。

是她在他公事房里劝他放松对燕湳管制时的认真,是在对伤害苏家兄妹的苏慎云进行打击时的冷冽。

也是在偶尔似笑非笑看着他时藏在目光深处的一丝隐约的感怀。

然而,说她戚缭缭会感怀,这本身是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她出身在锦绣堆里,从未遇到过什么挫折,哪里有事情值得她感怀?

远的不说,近几年有关于她的传闻,不是成天跟燕湳程敏之他们吃喝玩乐打马游街,便是如何被戚家上下宠上天。

所以,偶尔浮上心头的那抹熟悉感,最终又还是在这些事实面前变得荡然无存。

他所熟悉的人,从来不包括她这样蜜罐子里长大的二世祖。

孙彭是个太监,但也是个十分养眼的太监。

堂堂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在当今的朝堂上可能不如某些朝代扎眼,但也不是非常人物。

她去撩他,不排除她那臭毛病作祟,即便他是太监,也不影响她离经叛道。

所以她就是个行事极其乖张荒诞的人,而这样的人行事,哪里有什么既定的准则可言。

想到这里,他垂首又喝了两口水,然后一言不发越过她折上了来路。

戚缭缭眼巴巴等他的水喝,没想到等了半天他竟要掉头走人!

不由追过去揪住了他的袖子:“耍我?”

燕棠沉了脸:“放开!”

戚缭缭愈发将他胳膊掐紧些,一面呲牙:“不给我水我就扯你的衣服!”

“这里虽然人烟稀少,但走过路过的人还是有的,想不想让我给大伙都看看你镇北王那鼓胀的胸肌?”

“戚缭缭!”

戚缭缭趁他没留神,一把就把水壶给抢了过来。

先倒出点水来把壶口冲了冲,才对嘴猛喝了两口,然后抹着嘴角冲他笑道:“不就几口水嘛,至于那么小气?”

“明儿我多带点,还给你!”

燕棠简直无语。

第088章 你生气吗

他手搭在歪脖子柳树上,支着身子望着水面。

水面铺了薄薄一层柳絮,像是染了尘的镜子。

两只燕子从隔壁桃树上追逐下来,轻快活泼,留下一路碎语呢喃。

戚缭缭喝饱水,畅快地坐在树墩上抬眼望着他背影,然后从燕子呢喃的间隙里吐出声来:“想什么呢?”

他略略回头,迎目对上的是她惯常的浑然无所谓的笑脸。

默了下,他说道:“戚缭缭,你从来不会生气的吗?”

他忽然想起来,无论他怎么骂她数落她,她竟然从来没有生过气。

就算是上次在他公事房里,他话说的那样重,她也没有一点恼怒的样子。

对一个被家里纵到无法无天的人来说,这实在不合情理。

戚缭缭轻抚着足畔草丛,笑了下:“那得看是什么事。”

折了根草尖在手里,又道:“如果是杜若兰之流,那她们就算没惹我我瞅着也有三分气,总想找点什么由头让她们不痛快。”

燕棠眉头拧了拧。“我说的是若别人指责你,你不会生气吗?”

戚缭缭噗哧笑起来:“你怎么不干脆问我会不会生你的气?”

燕棠脸色泛阴,转开头去又看向水面。

戚缭缭把弄着手里的水壶,笑容变得有些绵长。

庆熹十九年正月,镇北王兼定国大将军燕棠的棺椁经过长途跋涉,终于运进京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