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半夜得到的消息。

素日璀璨的屋里,此刻只有绿痕举起的烛光以及紫铜薰笼里映开的暗淡的火光。

窗外是还有残雪,可分明添足了炭,寒意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包裹了人的四肢与躯干。

“听说身上中了十来枝驽箭,也有不少刀伤,随行的军医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伤口复原装殓。”

“被王爷舍命救下的那支骑兵团是披着孝护送棺椁回来的。”

“皇上率领太子亲自去城门迎接,听说叶太妃已经晕过去多次……”

绿痕的手在抖,抖出了一屋子破碎的光影。

她静坐了半晌然后也换上素衣出了门,直接回的泰康坊。

如今气派又奢华的王府,那一夜像是天空重新降了雪,将它里外都裹得素白。

棺椁停在西南角的灵堂里,棺盖开了,容亲人们道别。

各府的人都来了,她没有上去。

站在人群里,听周边杂乱地述说着他在沙场的英勇,卓越的谋略,还有出征之前对友人们的允诺。

——命运最扎心的反转,莫过于那些刚刚才许过,却已永远也实现不了的诺言。

他人眼里的燕棠如此出色,而她从始至终没有对他产生过非份之想。

六岁的时候她跟着哥哥自外祖家回来,常常坐在坊间大槐树下,孤独地看着苏慎云快活地跟着坊间孩子们一道玩耍,或者透过坊间门看很远地方的高山与尖塔,还有天上的浮云。

他已比她高出许多,某天忽然像一棵挺拔的树一样站在她面前,然后在旁边坐了下来。

“我也常常喜欢坐在这里看那座山。”

他胳膊肘搭在膝盖上,同望着远处的高山幽幽地说:“山上只有一座塔,它应该也是很孤单的吧。”

她听不懂他说什么,塔又不是人,怎么会感觉到孤单呢?但终于有人肯坐下来跟她说话,她觉得很好。

“那现在你和我就是两个人了,我们俩作伴,就不孤单了。”

她高兴中又带着点期翼地说。

她知道他是隔壁王府的小王爷,但她并没有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

都是无聊到需要坐在这里望天的闲人,不是吗?

她也不记得他是怎么答应的她了。

总之后来他们就真的常常在一起呆着,说话,做功课,或者各说各话。

可是随着时间逐渐增长,她开始也有了别的小伙伴。

她渐渐嫌弃起他的无趣。

“你怎么连踢毽子都不会呀,邢小薇约了我去踢毽子,那我不能带你了哦!”

“看账看账,成天就只知道看账,看得连一张脸都像成了账本儿了!瞧瞧人家戚子煜,成天笑呵呵,看着就高兴!”

“成天管这管那,你可真烦,我哥都没这么管过我!”

……她心里实在是苦闷,苏家除去有哥哥在的地方,没有一处可以使她安然放松。

她虽然把他当好朋友,但是并不喜欢他那样的性格。

跟他在一起,她实在也放不开来。

她心里蕴藏着一股劲,一股总在寻找着机会就要喷薄而出的气劲!

她坚信自己绝不会一辈子被苏家掌控在手心里,哪怕穷其一生,她也要扬眉吐气地过自己的人生!

……那些年里,哪怕她是不经意的,也没少往他心里捅刀子吧?

站在灵堂外的她那会儿如是想。

但他从来也没有恼过她什么。

他像是有脾气,因为轻易看不到她笑。

可又像是没脾气,因为从来没有见过他在她面前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

每个人都说他们青梅竹马小儿女情,可在遇到萧珩之后,她每每带着隐约的小兴奋跟他提及他,他都从头至尾也没有过丝毫想劝止她的意思。

从六岁到十六岁,他们做了整整十年的朋友。

随着年岁增长,阅历增加,她开始明白这份友情于她的珍贵。

也开始遗憾,年少时那些本不该存在于他们之间——不,是之于他的言语打击。

所以,当日在公事房里他厉声数落她的时候,她想的是自己的年少无知,倒并未曾觉得受伤,更不是生气。

人嘛,高兴一日,不高兴也一日,那里有那么多气生?

她笑着,将水壶抛了给他,懒洋洋起了身。

完了她又凑了过来,胳膊顺势搭在他横搭在树上的那条长臂上,笑眯眯地又道:“王爷长得这么美,身材又这么好,我当然不会生王爷的气啦!”

“——当然啦!要是王爷从此以后能对我客客气气地,那就更好了!”

“你到底想好了没有?要不要看在我这么通情达理的份上,改口叫我‘缭缭’?”

燕棠好不容易才见平缓些神色又阴下来。

盯着她笑嘻嘻的脸看了半晌,他毫不留情地把手抽回,拎着壶走向了桥下。

是不是一刻钟不混蛋她都要憋死……

第089章 将门虎女

程敏之他们简直望眼欲穿才等到他们回来。

一看燕棠脸色简直跟戚缭缭吃了他这老僧许多豆腐一样臭,立时又老老实实地憋着什么话都不说。

一直等到回到承天门下分了道,才又开始七嘴八舌地问起戚缭缭安好与否。

戚缭缭除了渴了点之外,别的还真没有什么不适。

回到府里,家里上下也是十分关注这个问题。

戚子煜第一个到她面前听她的呼吸,查她的脉搏,确定没事才退到太师椅上去抖二郎腿。

燕棠没与他们同路,回到承天门下时临时又进了宫,因为皇帝忽然传旨让他去御书房。

“天机楼那边情况如何?”皇帝摇着扇子坐在炕头上问。“有些日子没听到他们消息了。”

燕棠道:“近来巴图那些人因着行为受限,并没有机会与天机楼那伙人接触,如此也没有什么痕迹露出来。”

皇帝点点头,停下扇子道:“安达的身份已经确定是乌剌王妃的侄儿无假,但他此行属不属大将军孟恩所派还未可知。”

“暂且也不必理会他了,撤掉多余的禁卫,不用再羁押他,明日便将他遣送回乌剌去。”

燕棠领旨。

皇帝又道:“他们来的这批人,可还有如安达一般混进来的?”

“目前已经筛选过两遍,倒是未曾有发现。”

“那就好。”皇帝沉吟道,“便是有漏网之鱼,在这番清查之下,他们也必将收敛些。”

“——既如此,那过两日下来就解了会同馆的禁令,让他们照常按程序朝贡。把情况随时监控好便是。”

“天机楼那边盯紧些,挑个空儿,咱们再去会会他们。”

燕棠称着是。转而他又凝眉看向上方:“天机楼那边,臣以为皇上不必再御驾出马。”

“虽然京师内城防卫森严,可皇上易装而去,对方毕竟没有什么顾忌。”

“臣带着侍卫去,定将皇上想办的事情办成便是。”

皇帝笑了下,摇着扇子起身,踱到帘栊下站定,望起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幅塞外雪景图。

殿内忽然安静下来。

过了半晌,他才又慢吞吞吐出一句:“朕必须去。”

……

翌日大清早地,进园子里晨练的戚缭缭就见靖宁侯与戚南风也在荷花池畔唠磕儿。

“说什么呢?”

她活动着筋骨凑过去。

靖宁侯拢手嘲她:“真是怪了!往常总要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床,近来倒是起得比鸡还早了!”

“因为你说我嫁不出去,所以我要多锻炼,避免睡得太多长太胖真没人要啊!”

她顺势拍了拍她那柳条儿似的腰。

戚南风嘁地一声笑起来。“男人才不喜欢你这样干巴巴的,都喜欢有肉的。”

戚缭缭哈哈道:“那是你们老男人才喜欢有肉的,年轻的少年郎们都喜欢苗条的。”

老男人们瞬间拉下了脸。

戚缭缭正色:“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会同馆?会同馆又出什么事了?”

戚南风咳嗽着,说道:“没出什么事,就是昨儿晚上皇上下旨撤了巴图他们的禁令了。”

“那个安达确实是乌剌王妃的侄儿,大哥昨夜收到旨意,皇上着他与朝中使臣带领五百精兵遣送安达至西北。”

戚缭缭微顿:“大哥亲自去?”

“到底是个王亲,又是个不老实的,路上出点什么差池大殷难免沾灰,自然是我亲自去才放心。”

靖宁侯说到这里也惯性地恢复了他大将军的本色,不但神色沉凝,日常漫不经心的目光也倏然间变得锐利起来。

戚缭缭又道:“那你要出关么?”

“不用。”戚南风说,“到时候贺楚那边有人来关外交接。送到西北屯营就成了。”

戚缭缭这才放心。

不然照贺楚他们那狼子野心,若是出了关去,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出什么夭蛾子?

想来皇帝也是考虑过了的,在自己的地盘上,自然不会有什么意外。

然而早饭后,看到披上了盔甲帅气得令沈氏眼里直冒星星的靖宁侯,她又忍不住说道:“我也想跟大哥一起去边塞。”

“你去凑什么热闹?”靖宁侯乖乖地任沈氏给他整衣襟,压根没想搭理她。

“我跟着你,帮你端饭送茶洗衣服!”她努力地凑过去。“我是将门虎女,也应该去闯荡闯荡!”

“我有勤务兵,还有十几个护卫!”

靖宁侯接过沈氏递来的包袱转给身边护卫,又回头道:“想闯荡?你先把你自己的事弄顺溜了再说!”

“还‘将门虎女’呢,你都‘泰康一煞’了还当什么虎女?”

“瞧瞧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去学堂?我还有事要叮嘱你大嫂,你赶紧走!”

……

被嫌弃的戚缭缭这一天都觉得有伴侣的男人特别碍眼。

……

入了夜的会同馆,巴图带来的几个近随都聚集在他的房里。

“将军应该已经走出有百余里了,这是我们的失策!”他手搁在书桌上长吐气说。

“我们还是低估了大殷,将军这一被遣送,无论如何,我们理亏的事实已经摆在面上了。”

“来日即便是再有纷争,他们也不算全无道理。”

有勇士站出来说:“难不成他还想借这么点事跟乌剌发兵不成?”

“大殷兵力虽多,但真正能抵挡我们草原铁骑的可不多!”

“大人别忘了,咱们孟恩大将军手上正训练着一支奇——”

“闭嘴!”巴图突然瞪过来。

他抚案而起,怒斥道:“既知道这个‘奇’字,那么这样的话从此以后再也不要挂在嘴上!”

勇士面有惶色,躬身退下。

巴图扫视着面前众人,沉声又道:“来之前可汗就说过中原人极之狡诈,这次也算是给我们提了个醒,如今禁令虽是撤了,我们也不知道暗中有无人监视。”

“你们都给我仔细些,若是再出了篓子,我可不保证你们的死活!”

众人俱都凛声称着是。

巴图缓了口气,返身自桌上拿起摊开两张薄羊皮又道:“可汗有新的消息来,嘱我们与其其格她们配合好,以达成此行目的为重。”

“正好如今禁令已撤,你们都看看。”

第090章 不能不孝

率先看完信的阿丽塔把信传给左右,同为随从的勇士们看完很气恼。

“这中原的刁民实在可恶!”

“如果那日不是那姓戚的妖女带着人闹事,先是偷窥将军说话,后又搅了阿丽塔的局,之后将军又怎么会与他们对上?!”

“照我看,他们根本就是故意商量好的计策,好借故来监控咱们!”

“依兰夫说的没错!”

“那姓戚的妖女带来的那几个全都是泰康坊里的,当中更有一个是那小白脸镇北王的亲弟弟!这就足已能说明问题。”

“就算不是大殷皇帝下给他们的密令,也定是他们早有预谋!竟然使这样的勾当,他们也真卑鄙!”

“……索性咱们也找个机会私下去会会他们!”

吵嚷声十分热闹。

巴图不得已敲起桌子。

他沉下声音:“动手的几个都是家里掌有兵权的勋贵子弟!”

“别说咱们在人家地盘上,就算是他们朝中的,又有几个敢惹他们?”

“尤其是那个姓戚的姑娘,家中兄侄十个,个个彪悍!”

“据说宁可得罪她的大哥靖宁侯,也莫要去惹这个小姑娘!”

“你们私下去会他们,我怕你们连尸骨都将留不住!”

勇士们望着地下,均沉默下来。

当中有个长着络腮胡的就扶着刀走出来:“那安达将军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吗?”

“倘若我们不替将军把这口气撒出去,那就是完成了任务回去之后,王妃与大将军那里也少不了要责罚我们!”

巴图长吐了口气,凝视着他们说道:“中原物资充足,咱们的铁蹄总有一日会踏破关塞闯进燕京,但眼下的殷朝不是你我凭拳脚就能捅碎的。”

“这笔账我们自会记下来,但是眼下你们不许轻举妄动!”

络腮胡不再言语。

阿丽塔走向巴图:“他们这个姓燕的王爷很难接近,那日我与他纠缠了那么久也不见他有丝毫松动,是不是应该放弃了?”

巴图笑道:“阿丽塔想放弃吗?”

阿丽塔微顿,接而傲慢地扬起了唇角:“原本我对中原的小白脸没有兴趣,就是皮相出色也不值得我另眼相看。”

“但是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身手还不错,居然连将军都不是他的对手!——这倒确实令我生出了几分想要再会会他的意思了。”

巴图点点头,笑起来:“我们的阿丽塔一向最擅于俘获男人们的心,这位镇北王不但长相十分出众,而且是大殷皇帝的近臣。”

“阿丽塔若是能拿下他来,让他成为你的裙下之臣,任你使唤,那倒的确是意外中的收获。”

“接下来你可以可以设法去接近接近这位镇北王,争取能拿到些他的把柄,到时候我会在可汗面前给你请功。”

“遵令!”

阿丽塔妩媚地应下了。

……

靖宁侯不在府里,戚南风又是个随和的,家里猴儿们欢快得都有些找不着北了。

晚饭后戚缭缭挑灯做功课,戚子湛叩叩门,屁颠屁颠地送来了孝敬。

“新鲜水蜜桃压榨出来的汁儿,调了些木瓜粒进去,香浓可口,给姑姑尝鲜!”

桃汁儿是特地拿夜光杯装的,隔着玻璃看去非常诱人。

戚缭缭边尝边赞着:“不错!这个好。怎么想出来的?”

“下晌跟王将军家两位公子去太湖楼喝茶,他们的厨子做了这个,我觉得挺好,试着做了尝尝。”

戚子湛嘿嘿笑着说。

又道:“不过听说太湖楼的厨子也是自外头的厨子手里偷的师。”

“我还没有打听出来是哪里的,等我打听到了,再去光顾光顾,改进改进!”

戚缭缭再喝了两口,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前世里她活到那岁数都不知道太湖楼的厨子还会做这些,他居然这么留心,还学了回来!

戚家人的优秀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她鼓励了几句,他也就端着空杯子屁颠屁颠地出去了。

黄隽近来交给戚缭缭一些很短的句子让她试着翻译,她只能利用晚上的时间。

有空的时候她也会往街头走走。

京师里有很多鞑靼人做生意,牌坊门口就有好些面馆酒馆,从掌柜到小二都是鞑靼人。

这些做买卖糊口的百姓大多数是规矩的,与本地的汉民关系也比较融洽。

她出出进进地,便也能亲耳听听他们如何交谈。

还是有些用处,至少她已经能用鞑靼语跟人点羊肉面,并且要多加臊子了。

苏慎慈最近也有点忙。

往往是下完学就得直接回府。

就连跟戚缭缭保持交流都只能在学堂里。

除了给她抄经文,苏沛英的差事也很需要关注。

如今已将四月,很快吏部就会下发委任令了。

苏沛英已经打定了主意,并且即日起就梳理起了一些有希望的人脉,进行针对性地奔走。

然而即便是筛选过,许多人一听到他是为差事而前来,还是跟他打起了太极。

他与苏士斟的矛盾露出水面,便有人暗中分析评估,一个是仕途老油条,一个是初出茅庐的嫩茬儿,谁能降得住谁,有些人认为显而易见。

还有些人则觉得人家亲生父子,终究不会决裂到哪里去,因此不愿落到最后两边不是人。

不管出于什么考量,他们共同的应对便是对他所求之事避而不谈,并且转而做起了他们兄妹与苏士斟之间的说客。

劝说他不要不孝,把父子关系弄得这样僵,曰这样对他没有好处,皇上即便是责骂了苏士斟,那也只是人前做做样子而已。

苏沛英均都安静地听完,然后告辞。

苏慎慈听完却心里窝火。

“不帮便不帮,说这些多余的作甚?”

“事情没落在他们头上便觉凡事都可以忍!”

“我们是儿女,只要有了争执,有一点点反抗那就是我们不对!”

“他们当老子娘的天生就是该被纵容原谅的,哪怕他把我们往死里逼,也是我们的错!”

从小到大这样的话她不知道听过多少。

苏家旁支的族亲逮着机会就说她们,后来就连外祖家的人一见面也少不了要说几句,仿佛他们兄妹一个不好就会收拾包袱再回林家去似的。

总之千错万错全都是他们的错,可要追根溯源,这所有错的最根源不还是苏士斟吗?!

倘若他不生下他们,哪里会有这么多“错”!

第091章 别带歪她

每每这个时候,她内心里都会涌出深深的无力感。

她不明白他们正当的抗争怎么会变成做错?

既然世间有规矩定例,那苏士斟违反了这些规矩定例难道不能说是错吗?

他们生而为人,难道就没有权力资格争取应属于他们的权益吗?!

“以后若有人再跟我说要从孝道,我可不依!”她气愤地说。

“好了。”苏沛英忽然又轻拍拍她的肩膀,温声笑道:“性子这么急,怎么得了?我还没说完呢。”

“哪里个个都是这么样的人?也有好些是拎得清的。更且还有,国子监祭酒陈文辉大人素来欣赏我的文章。”

“陈大人虽然一向不揽这些所谓的抱不平,但他愿意提携我。”

“明日他去吏部尚书胡大人府上约茶,到时候他会带我同去,把我引荐给胡大人。”

苏慎慈刚才还乌云笼罩的心情立时就云开雾散……

“当真?!”

“那还有假?”苏沛英笑道。“陈大人与胡大人是多年好友,又曾做过我的恩师,总不至于哄我。”

苏慎慈拍拍胸口,回想起刚才的冲动,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我就是太想快些脱离苏家掌控了,一听到他们说起这些话就来气!——哥哥也是,说话大喘气,早跟我说不就得了?”

害得她差点对人性失去希望了都……

翌日放完学,戚缭缭才刚到家喝上老六榨好的一大壶的桃汁儿,苏慎慈就高高兴兴地来了。

“好消息!我哥哥要入职了!”

戚缭缭手一抖:“入哪儿?”

“国史馆,管史书卷宗!”苏慎慈脸上洋溢着鲜活耀眼的光采,“是通过国子监祭酒陈大人托吏部胡大人帮的忙,再过十来日,就可以正式上任了!”

听到国史馆,戚缭缭不由有些失望。

国史馆管史书的差事不过是个小官吏,几乎跟仕途不大沾边,她以为有皇帝上回那席话,再怎么苏沛英也能在六部谋个职缺呢。

这若不走仕途,将来又怎么跟苏士斟?

到底还得苏沛英自己手里有锤才能砸得死那窝蛇鼠,她如今是个外人,即便有侍仗也只能是辅助。

“怎么了?你不替我高兴吗?”苏慎慈瞧出她神色,诧异地说。

“不……当然高兴!”戚缭缭搓手笑了下,“我就是在想该怎么庆贺庆贺才好。”

苏慎慈挑眉望着她。

她清了下嗓子,这才又正经道:“我只是觉得沛大哥屈才了。是不是托的人不对?”

说到这里,苏慎慈脸上的兴奋劲儿也退去些了:“哥哥只提出想留在京畿入职。”

“陈大人说翰林院那个暂时不能强求,照我们眼下的情况,国史馆的差事较安稳,也便于精修学问。”

“他说若是万一没有旨意下来,就让哥哥先在那儿呆着,回头有些资历,他再找机会让他去国子监。”

国子监祭酒陈文辉也是个正派人,不会害他,不过他不能深刻明白他们处境,难免保守。

戚缭缭想了想,倒了杯果汁给她:“瞧这天热的,先润润喉。”

如今皇帝虽然训斥过苏士斟,他有了束缚,但清官难断家务事,皇帝也不能时时盯着。

他这个当爹的只要一日是他们的爹,要想背地里做点什么也很容易。

说到底还是得苏沛英尽快崛起,才能真正掌控他们的命运。

要成长,那就得进机要。

“你爹那折子写的怎么样了?”她忽然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