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里,此刻神色最精彩的当数戚子煜。当初稳操胜券的他此刻鼓着两腮拿着圣旨看了又看,看了又看,一口气停在喉咙口已不知道有多久!

这该死的,他居然去请了旨?居然还是给戚家的旨?皇上居然都还替他允诺在他终生不纳姬妾?!

他这是卖身给朝廷了吧!

“子煜啊,承让了。”燕棠漫声跟他拱拱手,满身的气焰只差没化成巴掌啪啪直接落在他脸上。“做了二十年的兄弟,以后见面就要委屈你喊我一声姑父了。

“你放心,侄儿辈里你排行最大,过年压岁钱肯定头一个就给你!”

戚子煜黑了好久的脸又倏地转绿了!

几个小的悄没声地挪远了点儿。

“都站着干什么?坐下说话!坐下说话!”靖宁侯连忙出面打圆场,笑得合不拢嘴的他拉着燕棠的手坐到了上。

然后扬着声音挥着手地招呼起来:“快上茶!上好茶!”

戚子昂他们几个又争先恐后的到了叉着腰的戚子煜跟前,把他已经放回桌上的圣旨逐字逐句地看起来。

边看就边吐出一大片啧啧声,戚子煜觉得都快被他们唾沫给淹死!这绝对是他有生以来最狼狈的一次,没有之一!

一会儿戚南风与戚东域也来了,萧谨与戚如烟还有沈氏她们也全来了。

再还有闻讯前来的丫鬟婆子,素日偌大的厅堂,此刻盈盈一屋,简直拥挤到转个身都显得困难!

靖宁侯看了看场下,唯独不见戚缭缭。就道:“快去请姑娘出来,有事儿跟她说!”

“不用请了,我来了。”

他话刚落下,门外就传来戚缭缭的声音。

燕棠目光一下就锁定了她,此刻已完全掩饰不住心里的喜悦,微笑站了起来。

他答应她的事情他终于做到了,她应该也会开心吧?为了这个,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啊。

皇帝能赐婚已经很不容易,还要求圣旨按他的意思来写,哪里有那么简单?

他可是跪在殿里几乎把从记事起到今日为止所有与皇帝之间的情义都给摊开来说了,还被他指着鼻子训了好久,才终于把圣旨给磨到手的!

“小姑姑小姑姑!恭喜你,你要嫁人了!”

戚子渝率先跳起来鼓掌。戚子湛则狗腿地把圣旨双手奉到她面前。

戚缭缭逐字逐句看过,挑眉道:“嫁人?好啊。”

“缭缭!”燕棠已经控制不住心情,垂眸微笑起来。

“不过皇上也没有让我什么时候嫁,我觉得我还小,在娘家多呆几年也是可以的。”她笑眯眯。

“……”

燕棠简直不能相信!

屋里也出现了短暂静默。

但紧接着戚子煜那尖成猪叫的笑声就立刻响彻了屋里屋外!

“哈哈哈哈哈真是苍天有眼!你也有今天!——小姑姑你放心!我代表戚家上下包括三婶屋里的猫还有二叔庑廊下两只八哥在内全力支持你!

“戚家这么大,你想住多久住多久!你要嫌地方不够大,等我攒了钱再给你建个小绣楼!哈哈哈哈哈……”

十几二十双眼睛像淬了毒的刀尖一样齐刷刷投向他。

“这孩子高兴过头就有点抽风,随云别理他。”靖宁侯和颜悦色,又暗瞪了下戚缭缭:“别跟着子煜瞎胡闹!”

戚缭缭似笑非笑望着燕棠:“王爷觉得我是瞎胡闹吗?”

燕棠心头感觉不那么祥和……

他急步上前,看了看左右压声道:“缭缭,有什么事情我们私下说好不好?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你看我好不容易——”

“不好。”戚缭缭负手道:“这婚事我认了,谢皇上恩典。

“只是王爷好男儿志在四方,眼下应该以朝廷大局为重,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只顾着个人的私事呢?

“等什么时候朝堂安定了,内忧外患全除了,王爷也用不着再拿我当枪使了的时候,再来议婚呗!”

说完她转过身,施施然出门了。

“这!……”

这下不光是靖宁侯看不懂,就连沈氏和戚如烟他们也都看不懂了!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合着他们都好不容易一致点头了结果她还没乐意嫁?!

“还愣着干什么?!”

萧谨见状赶紧扯了脸色白的燕棠一把。

燕棠回神,一个小旋风,刷地追出去了!

……

戚缭缭走出院门就拉下脸来。

她从前不生他的气并非没有脾气。那会儿是因为她心里只把他当成相伴过一段岁月的伙伴,谁会因为相守着那么多年的好朋友几句话而生气呢?尤其他还并不知道她就是苏慎慈。

可如今不同了,他在对她好的同时,她也在付出感情,她不是白白接受的!

在她同样报真心对待他的时候他却还瞒着她故意气她,这种苗头,不及时掐灭怎么行?

赐婚订亲什么的都可以,她当然不会因为这个就说什么不嫁。只不过成亲就不那么急了,等他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再说呗。

刚走到院门外曲廊下,忽然一阵风倏地掠过她身边停在了她面前。

然后不由分说,一只手又已经紧紧攥住她,不由分说拖着她就往外走了。

“王爷这是干什么?”她挣扎。

燕棠脸色铁青,一路拉着她出了院门:“不干什么,就找个地方跟你认错!”

“认错还要找地方?”她笑起来,蓦地抽回手。

燕棠扭头看她,重新将她手握紧:“嗯,不然我怕别的小母狼会偷看。”

第344章 想取悦我?

燕棠去戚家之前就已经着人知会过叶太妃那边,这会儿见他们俩一道回来,脸色还都不那么好,前来听消息的侍女微微愣了愣,转而就去内院禀了叶太妃。

叶太妃刚安下的心情又微微提起,不知道又出了什么意外,连忙着人把燕给喊了过来询问。

戚缭缭被拖着进了王府,又被按着坐在他房里榻沿上。

然后看着他绷着脸把袍子脱了,又捋起袖管儿坐在她面前绣墩儿上,浑身散发着无耻的勾引良家女子的气息。

可是这没用,他就是把裤子脱了把自己绑在椅子上都没用!

“媳妇儿。”燕棠红着脸开了口。

盘腿坐着的戚缭缭斜眼瞥他:“谁哟,叫的挺顺口的!”

“你说过会对我负责的,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燕棠一本正经。

“谁说我说话不算数?”戚缭缭气笑了,支肘在膝上望着他:“我不是都接旨了吗?承认咱们俩婚事了吗?

“可我们没成亲就不说我是你媳妇儿,这话没有错。按规矩,你应该叫我戚姑娘。”

燕棠点头:“戚姑娘,我们来讲讲道理。你先别急着生气,等我把话说完,你要罚我就罚我,要打我就打我。

“你要知道事情是这样的,当时皇上听说你怀疑赵胤,确实是上了心的,然而我回来说他不信,我骗了你,且还言语激怒你,这是我不对,我认错。

“但是皇上认为在证据出来之前,不管赵胤是不是真奸细,都可以确定真的奸细既然这么沉得住气,那么必定狡猾。便主张不惊动任何人,索性就让你们几个去查查他。

“然后他再安排我们这些人藏在暗处,帮助你来个螳螂捕蝉。

“所以这确实也是有原因的。虽然我是有错,但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定我的罪。”

“啊,你跟我讲道理啊,我这个人最讲道理了。”戚缭缭拿起颗荔枝剥起来:“我理解王爷所有行为都是有原因的,可是你再有原因我也已经被你气过了,这怎么办呢?

“你的意思难不成是我无缘无故让你白白气着了,被你跟别人合伙当了枪使,我还得反过头来包容你,理解你,不然就是我不讲道理,我矫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燕棠挠头,“我知道我不对,我认错,我弥补,我认罚,我怎么都行。

“但你别在这节骨眼上跟我置气成吗?等咱们先把亲订了,你再来慢慢收拾我。”

“我也没有拦着你不让你提亲定亲。”

“可你之前说让我顾全朝廷大局暂不议婚”

“这说法不是很正确吗?”戚缭缭笑眯眯,“王爷就很擅于顾全大局牺牲小我。”

燕棠憋气半晌,垂头道:“我说不过你。”

“是你刚才说要跟我讲道理,你就这点辩才?”戚缭缭道。

燕棠扭头望着空荡荡的窗口,忽然抓起她手来覆在自己胸上,板起晕红的脸道:“我虽然说不过你,但我诚心诚意要弥补我的过失。

“从现在开始,随便你怎么对我,我绝无二话,直到你消气为止。”

说完他又腾出一只手来脱上衣。

戚缭缭没搭理,也没拒绝。

燕棠把衣裳仍到一边,把她身子掰过来面对着他:“你看着我。”

戚缭缭懒得看。不过余光里看过去那身板儿好像确实更加匀称了。

她道:“王爷这是干什么?”

“取悦你。”

她瞅他半晌,忽然笑道:“想取悦我?”

燕棠点头。

她道:“那我有个好主意。”

“你说。”

“你让人去拿些鸡蛋来。”

燕棠嘴角一抽:“做什么?”

“拿来了你就知道了。”

……厢房里侍卫们立在窗户内,眼看着侍童把几筐鸡蛋送进去然后门又被紧闭上,好几颗心都不由提到了嗓子眼。

这起码是好几百的鸡蛋呢,难不成戚缭缭这是要把燕棠当靶子练?

可燕棠纵是武功高强,也不定顶得住啊!回头不得揍成猪头?

侍卫们暗地里道着惨,这边厢屋里鸡蛋不光送来好几百个,而且还全都已经个挨个地铺平在了罗汉床上。

戚缭缭把门关了,然后笑吟吟走到一脸凝重的燕棠面前:“现在就请王爷支肘在鸡蛋上侧躺两刻钟,记住,鸡蛋一个也不许碎,还有除了手肘之外,其余身体任何一个部位都不许碰床板。”

燕棠看了眼自己这能直接压昏她的强壮身板儿,嘴角又抽了几抽。

……

燕棠不得不承认关起门来他完全不是戚缭缭的对手。

这两刻钟里他流着汗敞着怀“妖冶”地侧卧在鸡蛋上,连口呼吸都不肯放肆,而她却老神哉哉的坐在对面吃荔枝。

等到她老人家终于掐着点儿地把最后一颗荔枝核吐出来,并且走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已经快被汗淹死!

而她到了跟前伸手扶他之前,居然还要在汗津津的他身上上下其手……

“王爷好功夫,看来下次时间可以翻倍。”

她不知死活地在他胸口笑嘻嘻揉捏了一把,他是再也忍不住,提起一口气,腾地翻起身来滚到她身上,就地抱着她啃起来!

……

鸡蛋没有碎的。

于是婚事就以燕棠接连酸疼了好多天的肌肉为代价最终敲定了。

戚缭缭对这个结果还是满意的,而且一点也不内疚,毕竟她又帮他发现了一项潜能。

只有侍卫们很纳闷,不知道几百个鸡蛋抬进去又抬出来,究竟从中发挥了什么作用?

只有过来人的魏真看看鸡蛋,又看看气喘未平一身猛汗而且两颊还有红晕的燕棠,仿佛悟到了一点什么。

接下来就是黎容和庞辉以及叶太妃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

因为钦天监那边很快就帮忙看了日子,定在五月中旬。这么一来就只有两个月了。

这可就中了燕棠下怀。

眼下奸细找了出来,正在清查朝堂,这段时间虽然不会特别短,但也不会特别长,他并不想拖到打完仗之后再回来成亲。

而且其实也还好,事情看起来虽多,但两家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帮忙的人也多,能不熬时间的全都能飞速办妥。

而且叶太妃是个好说话的,戚家只要顾虑解除,爽快起来也可以比谁都爽快。

第345章 除了嘉奖

毕竟真的上哪里去找一门这么合意的婚事啊,除去别的什么都不说了,只说夫家就在隔壁,高兴的话一天见上几十回面都成。

家里但凡吃点什么新鲜东西,打个招呼人就过来了,想喝个酒什么,随时可以拉小妹夫过来凑凑腿——虽然这个妹夫喝了酒有些话唠。

之前各种回避这个可能性,其实一旦真正接受了现实,各种好处就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

从前担心的妹子嫁出门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之类的顾虑,也在转换思维之后现嫁给燕棠之后根本就不是事儿。

因为戚家并没有想到戚缭缭会这么早嫁人,甚至可以说是并没有打算过她嫁人,所以并没有提前打好家具。

这个却急不来,于是也只能赶紧拿着戚如烟当年的嫁妆册子出来差不多照打一份,只衣服饰什么的得赶赶时兴样子。

戚如烟的意思是要请将作监的工匠打造,但靖宁侯觉得东西太多,倘若人手不够,担心误了佳期。

萧谨便又极有眼色地让人把燕棠喊过来,让他去解决人手的问题。

于是燕棠又去李芳面前讨了个面子,请他跟皇帝讨旨,接着便又顺利地让将作监给腾出几个人来专门帮忙。

这一看戚缭缭就现皇帝对燕棠是真的好,虽然说是李芳讨的旨,但皇帝若是不答应,还是不会答应,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当然这是后话,眼下这人仰马翻的,还真没多少时间容她多么深想。

坊间小伙伴们当天就知道了这消息。程敏之和邢烁感慨着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但叹完之后还是表示祝贺,同时表示:“希望王妃日后还带咱们几个玩儿。”

燕湳也转达了他哥的意思:“放心,我哥说了,不会拘着缭缭的。”

邢烁拍他后脑勺:“还敢叫缭缭?这小子真欠揍,敏之咱们上!”

说完两人便摁着燕湳你一拳我一拳的干起来。

不揍不行,毕竟这小子成功把他们头儿给算计回去当了他一个人的嫂子……

萧珩听到皇帝给燕棠下了赐婚圣旨的时候正好出远门归来。

廊下听到了,他凝眉静默了好一阵,最后嘴角扯出抹冷哂来,回屋忙他的去了。

燕棠和靖宁侯商量把订亲的日期就订在戚缭缭及笄这日。

媒人就请的是坊间的人。戚家请的是程敏之的父母吴国公夫妇,燕家这边叶太妃就请了护国公夫妇。

当初叶太妃虽是百般不同意,但如今也是日日焕着耀眼神采,成日阶笑容满面的,院里往来的女客简直不要太多。

甚至知道戚缭缭来了,还会让她到自己屋里坐坐,问问她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之前的尴尬,如今已经没有了。

如此过了四五日,诸事渐定,眼见着再过两日就是订亲的日子,燕棠想起来问戚缭缭:“你这次立了大功,皇上回头定然会嘉奖你。你想要什么?我找个机会提一提,省得皇上忘了。”

戚缭缭正琢磨着这事呢,张嘴便说道:“别的我都不要,只要他恩准我跟着大军去打乌剌就行了。”

“没有了?”他在镜子里看她。

“没了。”

“真容易满足。”他走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

翌日下了早朝,燕棠就借着禀报清查衙门进展时跟皇帝提了。

皇帝倒是并不见意外,更像是早就想好了似的说道:“你让她进宫来自己跟朕说。”

戚缭缭听说这消息,连忙就让沈氏递折子领着进宫去了。

在长寿宫,沈氏陪着太后及卫贵妃说话的当口,戚缭缭就跟着皇帝到了偏殿里。

“想随军去打仗?”皇帝端杯望着她,“就你这点三脚猫功夫行么?可别给人拖后腿。”

“臣女又不带兵杀敌,我就呆在后方,学学将军们怎么御敌呗。再说臣女这一年已经很努力了,绝对不会输给屯营里的士兵。”

“关键是你为什么会对打仗感兴趣?”皇帝睨她。

“臣女是将门女子,又生不了孩子,将来成天窝在内宅时间怎么打?王爷是个武将,那我也夫唱妇随。”

她才不是对打仗感兴趣,她并不喜欢打仗,但是她有必须要竭力去保护的人。

皇帝轻笑:“你这是埋怨朕咯?”

“哪能呢。臣女可不敢,说的都是实话。”

皇帝倒也没有真的计较,端着杯子寻思了会儿,他看了眼帘栊下的太监:“拿过来。”

太监拿了道黄帛过来。

戚缭缭见状连忙跪地接旨。

听完之后她完全喜出望外:“臣女叩谢皇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也笑了下。示意她起来。

戚缭缭站起来把这圣旨看了又看,终是又忍不住激动:“皇上怎么会想到提前任命臣女为营前令?”

营前令在大殷军队里属于级别最低的军官,它的职责是负责传达将帅的指令。

非战争之时,军令下来,先到行军营前令处备案,然后再让士兵下达到各个营署。

而到了战时,营前令不需要跟着上前线,只需要留在主帅跟前传令,其实亦文亦武,除了拿剑,还得执笔。

她原本只是想得到个随军蹭饭的名额,没想到皇帝还提前给她定了职务,这怎么能说不是惊喜?!

“因为你屡建奇功,朕也不能不提拔提拔你这个巾帼英才。”皇帝微笑说。

戚缭缭跪地叩:“臣一定好好当差,绝不会让皇上失望的!”

“满天下能在天子面前自称臣的女子并不多,本朝好多年都没有出现过了。”皇帝挑眉说,“还有你那几个拥趸,你也可以带过去。”

戚缭缭忍不住喜意:“谢皇上栽培!臣——臣一定争取为国立下更多功劳!”

皇帝由着她乐了会儿,忽然又敛色道:“朕已经见识过你的机智,那么接下来你告诉朕,朕能够相信你吗?”

戚缭缭微顿。接而道:“皇上若有吩咐,臣绝对誓死效忠。”

皇帝盯着她看了会儿,慢吞吞抿茶半口,看看左右。

等太监退下了,他才又招手让她上前来,深深望着她说道:“朕让你当这个营前令,固然是对你的肯定和嘉奖。

“但除此之外,是因为还有道密旨要给你。”

……

第346章 密旨之秘

戚缭缭心口微提,抬起头来。

皇帝倒是没再卖关子,接而自怀里拿出方叠得十分齐整的白绫帕,展开在她面前:“你此去征战乌剌,暗中须得替朕查查这帕子上的东西。”

听到只是找东西,她提起的心方才放下。

于是看这帕子,只见上头只画着只环形的牌子又或者是玉佩的纹样,整个画面有七成是个凹凸不平的复杂纹路,而剩下的两成则是只浮雕的狼头。

画工很好,因此即便拿着是拓下来的纹样,那狼头看上去也透着几分暴戾凶猛之气。

“你拿着这个,脑子里仔细记住它所有的细节特征,随军在关内外打探,尤其是乌剌那边,但凡看到任何物件上有这狼头的图案,都可以盖上你营前令的印戳让信使直接传给朕。”皇帝说着,又略略直了直腰,“事情办好了,回来朕再提拔你。”

戚缭缭仔细看了几遍,问道:“只打探这件东西本身,还是与之有关的人和事?”

皇帝对着门口凝眉了会儿,最后说:“但凡是跟它相关的,都来禀朕。

“但是你不能走漏消息。如果走漏了消息,你很可能会有危险。若是因此坏了事,朕可不会心疼你。”

戚缭缭敛神,又道:“这个保密的对象,也包括王爷吗?”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为什么不直接交给燕棠?

皇帝望着门口深思半晌,微微点头道:“不告诉他最好,这样对你行事有好处。”

戚缭缭不太能理解。

她忍不住想说她并不想瞒着燕棠,可是再想想,她如今是以臣子的身份在接受皇帝下的密旨,不是以燕棠妻子的身份,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想了半晌,最后她道:“臣能问问,这个狼头需要在关内外查找,是有什么特定含义吗?”

“等你找到了,朕再告诉你。”皇帝合了杯子,“下去吧。记住朕的话,无论在哪里看到,都第一时间来告诉朕。还有就是小心为上。”

戚缭缭记下了。

长寿宫里沈氏一面伴着贵人们说话,一面也关注着偏殿。

久不见她出来,她也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皇帝找她说这么久是责罚她什么了,还是刁难她了?这么想着之前因着她捉住了赵胤的喜悦又一扫而空。

“戚姑娘来了。”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太监进来禀道。

她扭头见着戚缭缭神色如常方为安了心,也耐不住久坐,拉着她规规矩矩地行完礼告退,一路到了承天门内登了轿子才问起她何以去这么久来?

戚缭缭自是省去了密旨那段,而把皇帝赏了军职给她的消息说了,又拿了圣旨给她看。

沈氏喜出望外,连道了几声乖乖!

回到府里就免不了合府轰动了。

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营前令,但是这可是皇上钦封的,而且关键是本朝有军职的女子并不多,从开朝至今朝中的女将军一只手掌都数得过来!而且从上一位女将到如今,也有好些年了,这是多么难得的殊荣!

沈氏她们几个等这高兴劲儿缓了点儿,又细声细语地拉着戚缭缭说起话来。

沈氏近来格外地容易伤感,虽然小妹就嫁在隔壁,可对她来说出了门槛就是远方,所以越发珍惜她还在跟前的日子。

戚缭缭非常明白她的心情,但凡人在府里,总尽量地陪在她们身边,但是眼下她却着实也集中不起精神来。

好在靖宁侯他们回来立马话题就岔开了,加上正好又有女客来访,她便就也顺势出了正院。

回到自己院里,在一树木香下站定,又掏出怀里帕子来看了看。

她万万没想到皇帝在封她军职的同时还有道这样的密旨交给她,虽然不是什么事关军政的大机密,可这狼头看起来也绝非等闲之物。

但她想了很久,也没看出来这图样究竟在哪里见过。

皇帝的东西她没见过也是正常,可前世她活到了七年之后,为什么也没有听说过有关于它的任何传闻?而且皇帝为什么要交给她去打探而不是交给他向来信任的燕棠?

她很容易就又回想起了之前还夹在心里的有关皇帝的秘密。

二十年前,皇帝曾在围场不明不白地杀死过许潜呢!

眼下这帕子上的狼头直指乌剌,这意思是,除去许潜,皇帝还有秘密是指向乌剌的么?

这狼头代表的究竟又是什么……

戚缭缭被钦封了军职的消息轰动了整个泰康坊。

燕棠回坊后直接到了戚家,拿着圣旨看了又看,心底的喜悦毫无保留地透过眼睛嘴角溢到了脸上。

一会儿萧谨也受有事抽不开身来不了的戚如烟嘱托过来给小姨子贺喜了,靖宁侯留了他和燕棠下来用饭,还让人挖了埋了很久的桂花酒出来助兴。

戚子煜全程就一副“你们就当我已经死了你们不用管我你们高兴就好”的表情陪着坐了半宿。

还是戚子赫他们转变得快,几乎是一日之间就倒戈接受了现实。

就连永远都坚定地围绕在戚子煜身边,并坚定拥护支持戚子煜的戚子卿,也在跟燕棠敬酒时自如地微笑执起晚辈礼。

戚子煜简直没眼看他们……

翌日大清早的邢炙程淮之他们出门时又拐道进府来道贺。

后来苏沛英也来了,几个人甚夸张地冲她鞠躬行礼称将军,她虽然知道是抬举,但是也让她笑得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