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恩望着他:“我们乌剌将士虽然强悍,可与大殷相比仍差在实力上,我们人数及不上他们,后备供给也比不上他们。

“他们发兵的日子不远了,我们要么后撤,要么迎面对上。”

“后撤?”贺楚眯了眼,“我准备了这么多年,怎么能后撤?”

孟恩颌首。

贺楚又问:“对上有几成把握?”

“不敢说把握,总归当初咱们也是自刀尖上走过来到如今这步的,不见得怕他。”孟恩道,“不过此行我还得到个消息。

“萧家皇帝那个自幼被寄养在寺中的三皇子萧珩,与燕棠似有解不开的恩怨。而他们之间的这个结,似乎就是靖宁侯的妹妹戚缭缭。”

贺楚微顿,转身面对他:“三皇子?”

“正是,他的生母姓沈,已经亡故了。”孟恩道,“据我所知,萧珩对戚缭缭一见钟情,只不过让燕棠给抢了先。萧珩心中想必对此是不服的。

“还有大半个月就是燕棠和戚缭缭的婚期,倘若我们做点什么,留点机会给萧珩去争取争取,他们一个是当朝极可能挂帅的大将军,一个是他们皇帝心中最疼爱的皇子,若是公然反目,我们倒可坐收些渔利。”

贺楚凝视着河流对面,那飘忽的目光莫名让人觉得他不是在倾听,而是已经走了神。

半晌,他收回目光道:“若这么做,就显得咱们的手段小家子气了。”

“中原有句话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哪里还需择什么手段?”孟恩笑了下。“只不过真要挑拨如今也晚了,燕棠马上就要跟戚缭缭成亲了。

“然而就算是挑拨不了他们,让燕棠成不了这个亲,突如其来给他们制造些混乱也没有坏处。

“一旦我们出兵,他们必然会马上发兵,他们发兵,燕棠挂帅,戚缭缭将会跟着出征。

“而萧珩一身武艺,听说又是个傲性子,那么在他们未能成亲的情况下,说不准他也会主动请缨。

“到时候,我们未必没有机会操纵行事。”

贺楚没再说话,沉吟起来。

……

婚期眼看着近了,两家已经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这件事。

王府这边叶太妃忙得团团转,苏慎慈知道戚缭缭不方便去帮忙,于是自己拉着邢小薇往王府去,有时候邢小薇没空,她就自己去。

叶太妃也不拿她当外人,坐着整理对牌的时候也问起她的婚事,她只笑笑,也不着急。

叶太妃又说起戚缭缭会去边关的事,问她会不会去?

她说不去。她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原是也想随着他们去发挥点光热什么的,但是她武功不济,且她若走了,家里就剩下苏沛英,又还有个苏慎云在侧,怎么想她跟着去都不是个好主意。

她虽然也很想要成为戚缭缭那样可以强悍的人,可她到底不能成为第二个她。

叶太妃就不说什么了。

戚家对戚缭缭兴致勃勃要去从军的看法都持保留。

在最初因她立功而得到皇帝钦赐了军职的兴奋劲过去之后,沈氏她们冷静下来,皆都已不怎么赞同戚缭缭去战场。

原因无它,西北气候太差,哪怕就是这个季节有所好转,终究不如呆在燕京舒坦。

戚缭缭只好一再地跟她们保证自己绝对会小心,并且努力证明自己身体已经大为好转。

事实上这个时候她就是不说服她们也不行,因为除去她有自己的事要办,同时还得给皇帝办事,她既领了密旨,便是无论如何也得执行的了。

如此磨了几日,最后戚如烟先举手支持。她的理由是戚家女儿不输男人,若是有机会而不去实地看看,实在有愧她素日煞名。

至于病症,随行的又不是没有军医。她连大秋冬的围场都去得,这大春夏的西北怎么不能去?

沈氏她们见她态度坚定,这才又负气说不管了,随她们姐俩闹去。

戚缭缭对家姐感激涕零,知道她拖到这个时候才松口,也是因为跟自己较了很久的劲才转念,素日被她拍的那些次脑袋,此刻完全不算什么了。

她和燕棠的婚事便与朝廷政事一齐进行着。

关于战争,眼下朝中还没有准确消息,只有各衙传来的零碎消息在不断说明局势正在往那个方向迈进。

街头景象随着赵胤认罪,番民迁出城廓,暂且地出现了一段时间的错愕。

但紧接着被敏锐的商户窥得商机,大量填充番民腾出来的商铺以作经营,于是很快又显现出平和安乐的景象来。

邢烁脚伤早已经好了,但因为是帮戚缭缭而伤的,因此她还是着人往他房里送去不少吃的喝的。

翠翘去过回来总说王府每日都有人过去给他上药看伤势。

知道是燕棠吩咐的,见了面她便又不由多陪他一会儿,散个步或者去哪个点心铺子坐坐什么的。

燕棠心情是焦灼的,虽说打完仗再回来成亲也是一样,但终归没有人会想往后拖。

戚缭缭何尝不明白?

但她挂心的是另一件事,不是成亲本身,而是一旦打起来,危险便又离他更近了些。

她希望这次能够彻底查出他前世的死因,同时打赢乌剌,最大程度地保全大殷这些忠臣良将。

燕棠也很忙。她多出来的时间也会寻着黄隽出来坐坐,问问四夷馆有什么新八卦。

又问及他如果去了边关他的老祖母和妹妹又该怎么办?

他倒是看得开,说道:“我祖父还有我两个叔叔都是死在鞑靼人铁蹄下的,她们知道我要去帮着打乌剌,不会阻拦的。我去之前,自然也会请左邻右舍帮忙照顾。”

“她们不怕你有危险么?”

“干嘛长他们志气?”他说道,“我就不信,咱们泱泱大殷,还会灭不了一个小小乌剌!”

戚缭缭想说这可不一定,但有信心总是好事,她不会泼人冷水。

带他去,一半是可能会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另一半本就是想他去挣点功绩什么的。

再剩下的时间,她就不免用来思考萧珩的动机,以及关注许灵莺上。

第367章 狼与白兔

不管她多么笃定自己不可能跟萧珩联手,不肯相信燕棠身世有疑,他的话却仍然不断地在她脑海盘旋。

但她又不能轻举妄动,如果她冒然惊动了孙彭和许灵莺,让他们知道她还对他们有疑惑,对她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苏家传来苏沛英在议婚的消息时她正在给燕棠的鞋做最后的收尾。

做工堪比熟手绣娘的手工却令她自己并不十分满意。

前世里在楚王府她基本不怎么拿针线,手生了,还赖着这一年来不时地给哥嫂们做些小物件练了练手,才有这成果。

“对方就是冯詹事的女儿,这位冯小姐据说知书达礼,大方又懂持家,难得的是冯家人员简单,没有那么些龃龉。

“上次在陈国公府寿宴上我也见过,人是很长得很好的,又得体,我觉得配我哥哥很登对。”苏慎慈给她配着线说。

戚缭缭对冯家小姐印象不深,但是冯家日后似乎的确还是达了。

“那沛大哥觉得呢?”她问道。

“我哥好像也见过冯小姐两次,我觉得他既然点了头,应该就是满意的了。”

说到这里苏慎慈又叹气:“我只愿将来的嫂子不要是个糊涂人就好,相貌什么的倒在其次,哥哥需要个内外兼修的大家闺秀做帮手,倘若家里都打点不好,他会很累的。

“当然,也得他真心喜欢。”

戚缭缭想起前世里那个她都没见面的嫂子,苏沛英对她的评价也不错,但总显得客套。

而冯家小姐前世里必定也是嫁给别的人家的。

没想到因为她这一重生,连他人的姻缘都给改变了。

如果他们俩都般配,那也未必不是一桩美事。

但他觉得合适,究竟是真觉得内心欢喜,还是只是觉得合适而已呢?

下晌燕棠回来,她就把苏沛英议婚的事也跟他说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不都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么。”

燕棠背转身朝着她在点香。

戚缭缭觉得也算有道理,但苏沛英曾经是她哥,她对他总不免多几分关注。

“不管是快还是慢,只要他们彼此都觉得合适不就行了么?”燕棠掰过来她的脸:“有时间你多看看我,多留意留意我。我才是你夫君!”

戚缭缭现在满脑子的可不就是他么!她把带来的布包举到他脸前:“那‘夫君’看看这个!”

“什么?”燕棠接过来。

打开一看,是双鞋,除了鞋之外居然还有一身中衣!

“试试吧。”戚缭缭拿起鞋子来扬了扬。

燕棠笑不拢嘴地接过来穿上,就地走了两圈,说道:“怎么会这么合脚?”

“我悄悄比过了的。”她笑了下。

燕棠又走了几圈,又把衣服展开来:“那怎么会还有衣服?”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一起做了。”她捏捏他下巴说。

说到这里她又道:“你要不要试试衣服?”

燕棠微顿:“现在?”

“对啊,就现在。”戚缭缭眨了眨眼。

燕棠把她松开,清了下嗓子:“你做的肯定很合身。就不用试了。”

这大白天的呢,让他这会儿穿着中衣站到她面前?白日宣淫,不可取,不可取。

“那可不一定。你平时又不给我好好摸,我就凭感觉做的尺寸。又不是没脱过。还是试试吧,哪里不合适我还可以改。”戚缭缭诚心诚意地说。

“不要!”燕棠拒绝,“要试也要等成亲那天再试。”

戚缭缭托着腮,笑淫淫望着他,一副大灰狼看着小白兔,你插上翅膀也飞不了的样子。

……

日子飞快地蹿过去了,距离吉日不到一七。

这日正在院子里木香花下吃茶沐浴夕阳,红缨忽然拿了封信进来。

“楚王遣人送了封信给姑娘。”

自打在屯营里见过那一面后戚缭缭就没有萧珩的消息,自然也是因为没有刻意去打听,但确实也没有听到坊间有人说他回了京来。

她凝眉把信接过,是他约她出门见面。

戚缭缭眉头又皱了皱。

她知道萧珩找她是为了什么事,她其实并不想答应跟他合伙,哪怕她并不觉得她跟萧珩之间还能展出些什么纠葛来。

是因为他透露的消息太惊悚,她才犹豫着不敢去揭露。她一度害怕真相会伤害到燕棠。

但是她心底又有更强烈的另一道声音在反驳她:如果她不去揭露,萧珩就不会了吗?

与其让萧珩将来把真相抖露给燕棠加以伤害,她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出答案,避免让他面临更大冲击?

她承认,她终究还是想知道萧珩的企图,许潜的死因,乃至是皇帝的秘密。更何况皇帝交给她的密旨也隐隐在指向这个方向。

如果萧珩的确知道些内幕,那么她显然没有必要跟自己较劲。

所以最终她还是起了身:“给我备马。”

半个时辰后她到了约定的地点,翠湖旁边的一座茶馆。

萧珩正盘腿坐在露台上对着湖面清风啜茶,姿态看上去颇像在赏风取景而不是在等着她来叙事。

“王爷什么时候回京的?”她直接走过来问。

萧珩指指矮桌对面的蒲团让她坐,说道:“昨日夜里到京。”又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戚缭缭顿了会儿,才说道:“王爷神通广大,不是说过我不愿意合伙也不勉强么?”

“我改变主意了。”他放了壶看过来,“现在有件事,必须请你帮忙去找下许灵莺。”

戚缭缭扶杯道:“你又查到些什么了?”

萧珩的意思她或许明白,许灵莺没有朋友,唯独只有她与她走得近些,且她是女子,接近她很便利。

“先许灵莺的腿受伤经过没有问题。她跟孙彭之间也没有什么不对。有问题的是她的生母。

“她的生母叫惠香,原先是许潜夫人收进来的丫鬟,后来因为无子,就成了许潜的通房。

“你那日说的也对,惠香是个眼界不高的女子,明显她又是为了给许家延续香火才进的许家,那么许潜有任何事情的确只能跟许夫人说。

“但据我查得的结果,许潜在围场被杀,那次是与皇上以及别的侍卫一道去的围场,时间是二十年前——严格说起来是二十一年前。

“这趟出行按理说没有人会料到会出这样的事故。但是,许潜出之前,曾让夫人打惠香去乡下许家老太太身边。

“也正因为惠香没在许家,孙彭才得以自许潜处得知她的消息并且不动声色地把她接出京去。”

戚缭缭凝眉:“我从来没听说过惠香当时是在乡下的。”

第368章 她是花痴

“那是因为你压根就没有怀疑过孙彭。”萧珩直直看过来,“所有许潜的事情,在我们查之前,你只听过孙彭的一面之辞。

“但孙彭当初跟你们说的都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有些事却被他巧妙地回避了过去,比如说许潜死时惠香在哪里?

“他为什么能够把有了身孕的她自许家带走?”

戚缭缭望着桌旁小炉上咕咚咕咚煮着的茶,思绪翻滚。

当日孙彭在说到这段过往时的确没有细说,而她与燕棠因为听说触及到皇帝的私隐也都默契地没有追问。

如果确实如此,许潜在出行之前把惠香送走是不是就不是巧合了?那是他早就知道有可能会被皇帝问罪?

“他们不是去围场狩猎吗?”她看了眼他。

“确实是狩猎。但谁能说狩猎的同时就不能干点别的?”萧珩扬唇,唇角有些许冷。

转而这冷意消去,他又恢复慵懒:“目前至少可以猜测,许潜在出之前,可能是知道自己会面临些什么事的,而且他很可能还知道这件事不太好对付。”

戚缭缭蓦然就想到了皇帝给她下过的那道旨。

皇帝也说过倘若她透露出去的会有危险,那么会不会当年许潜也曾受命去办过什么事?更甚至,当年会不会就是像她一样去查她手里那个狼头的图腾?

“你是说孙彭有可能会知道些什么?”她问道。

“至少我们目前想到的,孙彭一定想到了。而孙彭所知道的,许灵莺一定也知道。

“所以我想先确定一件事,就是许潜究竟是否是因为预知了危险而将惠香先送走的。”

确定了许潜的死是否出于意外也很关键,如果不是意外,那就说明那段时间确实有事生,皇帝杀许潜也就不会是对外说的以下犯上触怒了当时身为太子的他所致。

再联想到他无法查证的那段行踪的时间……

萧珩轻转着杯子,目光又略略变得深黯。

如果说最初他的本意只是为了查知真相让自己落个心安,到如今,他也开始觉得事情或许不那么简单了。

这就像是衣服上被勾出来的一根纱,随便扯了扯,便又扯出好多根纱,甚至是个窟窿来。

戚缭缭将他神色收进眼底,也未曾停止思绪。

不管怎么说,目前他们的路线的确是一致的。那么帮他去孙家走一遭,其实也算是互利互惠。这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损失,她可以不拒绝。

想到这里她说道:“王爷把这些兜给我听,这是吃准我会答应你的了?”

萧珩看过来:“这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坏处。”

“虽是没有坏处,好处也不见得太多。”

“那你还想怎样?”萧珩笑了下。

“我想知道燕棠的身世是怎么回事。”戚缭缭放了茶。

“你查的这件事,或多或少跟燕棠的身世就有关。”萧珩深深望着她,“我既然肯让你查,你觉得,我还会真想过拿这个来要挟你么?等你去了孙家回来,我再告诉你。”

戚缭缭冷淡地看过去。

“我要听全部的。不能有半字虚言。”她说道。“而且,这件事情我必须告诉燕棠。”

萧珩看着她,玩味地道:“我不阻止你。不过等你听过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他也不为迟。”

……

戚缭缭不知道萧珩末尾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就当成他是在故弄玄虚了。

出了茶馆,她驾着马儿沿着翠湖遛达了有半日才回去。

有这么长时间对于他们之间恩怨的推测作铺垫,她不认为还能有什么让人咋舌的真相能让她停止对许潜死因的探究。

再说句大逆不道的,皇帝虽然给她的只是道看着不出奇的密旨,可既然说到透露出去就有危险,那她怎么着也得有个底,免得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萧珩既然答应将底细告知,那么她也没有必要刻意地避开他,而以自行去探究的方式为此事浪费心力,一定程度上的合作,的确没有什么坏处。

坊门口刚好遇见才回来的燕棠,他下了马等她,手里还拿着个香喷喷的纸包,是糖炒栗子的香气。

“又去哪儿了?”他问道。

这口气就像是她一天到晚就不着家似的。

戚缭缭笑着接着纸包,说道:“去翠湖边喝茶了。”

“跟谁这么有雅兴?”燕棠顿了下,故作淡定。

戚缭缭又笑了:“萧珩。还是为了许潜的事情找我,让我去趟孙府找找许灵莺。”

燕棠觉得头顶飘起了绿烟。

虽然他知道戚缭缭不是那种人,但她是个花痴,而刚巧萧珩长得还不错,关键是他还追了她那么久。

他问:“你最近跟楚王殿下是不是见的面有点多?”

“是啊,可是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他找我有正事。”戚缭缭摊手。

燕棠支肘在马背上,眯眼望着天边,摸起下巴来。的确她是告诉他了没错,但他终究不放心。

不过再想想,她都这么坦荡了,且他们都要成亲了,若是再纠结,反倒在萧珩面前显得小气。

遂道:“等我忙完了,我跟你查,人家那么忙,不要老缠着人家。”

戚缭缭意外他这么大方。也笑道:“他好像很在乎这件事。但是目前我也不知道内幕。回头有消息我告诉你。”

她目前总共也只知道萧珩的确是很认真在查二十年前的事情,许潜很可能只是其中一件。

至于燕棠的身世,他虽然意指过,但终归还是她自己臆想的多。在萧珩没有坦陈之前,她没必要跟燕棠提及。

而等他把事情说出来了,她自然不必再理会他。

燕棠是抽空才跟她在这会儿说话的,听到这里他便道:“那就查查看吧。”如果她真有兴趣的话。

……

戚缭缭早上起来就让人给许灵莺递了个帖子。很快收到她等她到访的回音。

晌午她便让子湛做了几样新式的点心,带着去往孙府。

孙彭在将作监还是任着大太监,每日早出晚归,按步就班,戚缭缭到达的时候他没有在家,许灵莺一个人在敞轩里画画。

戚缭缭端详了她几眼,现萧珩这次总算干了件好事,自打孙彭回来,又把许灵莺接到府里后,她这气色竟是比从前又好了几分。

第369章 先大婚吧

“好久没见姑娘来了,听说姑娘从了军,还未恭喜姑娘。”许灵莺让人把东西全撤了,然后微笑说道。“真羡慕你这样可以五湖四海都可以去的。我年头至年尾连上街的次数都很少。”

戚缭缭也就不说那些没用的安慰话了:“大夫看过了怎么说?”

“完全恢复是不可能了,配合针炙药敷什么的,过个一两年,应该站立走动勉强可以吧。”

这怕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戚缭缭点头,打开食盒让她尝点心。

许灵莺看了看,目光里就有了惊喜:“这种掺了薄荷的枣泥糕我好多年都没有吃过了。”

“哦?这是我们家子湛做的,姑娘小时候也吃过?”

点心是萧珩说给她听,她又转述给戚子湛做的。

“我母亲做过。”许灵莺尝了一口说,又点头道:“六爷手艺真好,这糕做的比我母亲做的更细更软,薄荷的份量恰到好处。那会儿我母亲要么是把它放多了,要么就是把它放少了,很有意思。”

她微微含着笑说。

“令堂过世的时候姑娘还不大吧?”

“嗯,我才三岁多,不到四岁。但是照顾我的嬷嬷是一直跟在我们身边的,她很喜欢唠叨这些往事。”

许灵莺扭头让人下去备宴,又道:“我日常都是一个人吃饭,你今儿还给我带了点心,我定要留你用顿饭的。”

戚缭缭并没怎么推辞。她道:“上了年纪的人都爱唠。我的奶娘也是,如今不在我跟前了,见着我还是要拉着我问长问短呢。

“我父母去时我也不大,有时听老人家说叨说叨也很贴心。说起来咱们俩都是打小没有父母亲关爱的,也算同病相怜。”

“那怎么同?”许灵莺道:“我可及不上姑娘万分之一。”

戚缭缭问:“你对令尊有印象么?”

“哪里有什么印象?所有的印象也都不过是来自我母亲和身边的老嬷嬷罢了。”

“哦?那老嬷嬷是自许家出来的?”戚缭缭眨了下眼,笑道:“那就怪不得了,是你的老家臣,自然是有资格多说几句的。”

她拿了颗葡萄,又道:“不过没想到孙公公当年能在那样的情况下保住令堂,还不动声色地带出个嬷嬷来照顾你们,也是很不容易的了。”

许灵莺拿点心的手顿了一息。

这一息虽短,却也还是让剥葡萄皮的戚缭缭给捕捉到了。

“不……那嬷嬷,其实是后来找过来的。她没见过我父亲,也不知道他是谁。都是听我母亲说她才知道的。”许灵莺绞着手指。

戚缭缭点点头。

许灵莺明显在欲盖弥彰。

这么说起来,孙彭当初的话语的确是有所保留。也就是说,他除去把惠香带了出来,应该是还把照顾惠香的婆子也一道带了出来。

而能够在那么多人眼皮底下带走两个人且藏起来,这简直不可能,除非是惠香当时的确不在许家宅子。

那么许潜在出去围场之前有了些预兆,是真的了?

而那次狩猎,其实只是个幌子,事实上时为太子的皇帝实则是去办了别的事情?

“尝尝这个吧。”许灵莺把才端上的蜜饯挪到她面前。

她却顺手拿起她的画来看:“你在学画画?”

“消遣而已,哪里真有那天赋?”许灵莺略显殷勤地把盘子挪开,又把自己的几幅画推到桌面上来。

戚缭缭知道她是恨不得话题就此转开,也不打算再问。

……

燕棠虽然在戚缭缭面前装了回大方,得到了她的眼神赞赏,但内心终究不放心萧珩那孙子。

便琢磨着尽快把手头事情做完,好全心全意地陪她。

拿着折子进御书房的时候,皇帝没在御案后,而是盘腿坐在炕上拿着只玉器在指间摆弄。

这玉器是个玉环,上头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狼头,看着有些眼熟。

“是你啊?”皇帝看见他在门下,遂把玉环顺手塞入怀里。

燕棠颌上前,将手里折子呈上禀道:“辽东西北都来了奏报,粮草已经囤满。乌剌那边孟恩已经露面,前些日子贺楚有派人前往北真。”

皇帝接过折子看了两眼,说道:“说说你的看法。”

燕棠领旨道:“赵胤伏罪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去关外,贺楚自上任起就开始有预谋地针对大殷,臣猜想他是对榆林大同一带垂涎已久,因此大殷兵,他撤退应是不可能。

“大殷骑兵总体不如鞑靼人强悍,但是数量可以完败。因而贺楚派人去往北真,应是有意与北真联手。”

皇帝望着那折子点头,说道:“北真二十年前元气大伤,几乎灭亡,这些年倒还安份,且年年纳贡,算得上虔诚。

“但他们毕竟曾惨败在大殷手下,有机会给予重创,甚至有机会翻身,他们当然也不太可能放过。”

燕棠凝眉了会儿,终究问道:“臣斗胆问一句,昔年家父与段王爷既然重击了北真,为何不斩草除根?”

皇帝手顿了下,说道:“因为正好鸿飞重伤殉国了。”

纵然是段鸿飞重伤殉国,当时关外也不是没有别的将领,何况燕奕宁不是也还在么?北真既是遭了重创,焉有灭不了之理。

燕棠觉得皇帝的回答透着牵强,但他若追问就逾矩了。

“说说你近来收集到的消息吧。”皇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