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们因听说王爷也不在府中,因此着奴婢过来看看太妃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不想王妃也在这里,惊扰了。”

绢纱不愧是沈氏跟前的人,一番话说的体面。

戚缭缭才不相信沈氏她们是担心叶太妃缺人帮手呢,这分明是担心她一个人在房里不习惯。

但是又碍着太妃在这里,若是直说了,反倒像是娘家人怕她这当婆婆的亏待了儿媳妇似的,因此才说是来帮太妃的忙。

这么想着又有些感慨,说道:“劳烦嫂嫂们惦记了。朝中常有军务,大哥他们连夜忙碌,也是为了国事,请嫂嫂们不必忧心,早些安歇吧。

“母亲这里若有要帮手的,我学着做就是,有不会的,我再让人回来请教大嫂。”

绢纱称是。

叶太妃叹气,也道:“跟夫人们说吧,人在我这里。有什么事情我会让人去传话。”

绢纱答应着,退下了。

红缨送她出去。

叶太妃捏了捏戚缭缭的手,说道:“没睡着吧?”又道:“虽说是住的近,可这大婚的夜里,也不好让你回娘家去。

“阿棠不知多盼着这一日,谁知道……缭缭受委屈了。”她轻抚她鬓角说。

戚缭缭笑道:“母亲言重了,这有什么委屈的?这是国事,且我大哥他们不也全都进宫了么!我无妨,您放心便是。”

第378章 睡得好吗?

叶太妃笑着点头。

戚缭缭索性再拍拍马屁:“从今往后这里就是我的家,母亲这么疼我,怕我一个人在正院里不惯,特地让我就近陪伴,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我心想难怪阿棠走到哪里都这么受欢迎,有您这样把儿媳妇当女儿体贴的母亲栽培教育,谁不欢迎他呀!”

一席话说的叶太妃笑声不断,身份转变带来的那丝不适也很快没了:“瞧你这张嘴!——还是先不说了,明儿还得归宁,也不好纵着你睡懒觉的,快去歇着。”

戚缭缭称了谢,伴着她回到榻上坐着,才又回到耳房来。

绢纱来过这么一趟,她心里立时变得舒畅坦然,看来,嫂子们并没有把她当泼出去的水的。

倒是又想着燕棠这么晚没回来,八成是要准备兵了。

这么着的话,指不定三两天就得出走人,她这个营前令还背负着皇帝密旨,那么也得立刻整装。

如此想着又更是睡不着,翻来覆去许多遍,等到被人推醒时窗外已经大亮。

燕棠果然却还没回来。

起床更衣梳妆完毕,来到正房。

叶太妃去后园子里刚回来,正捧着一捧沾露的荷花在插瓶,看到她时便说道:“看你昨夜里睡得晚,阿棠也还没回来,就没让人叫你。饿了吗?”

戚缭缭行过礼,说道:“难为母亲等我用早膳。阿棠他一夜没回?”

“他去屯营了。皇上钦命他为元帅,刚才魏真回来过,说是西北那边暂时无恙,五军营因早有防备,将领们守住关口了。

“但是皇上下旨需要即刻兵,因此他们只有两日时间整队。”

说完她洗了手,又道:“先进屋用膳。等他们回来再商议归宁的事。”

余话不多说,婆媳俩这里边用饭边唠了些家常,燕湳也过来拜见大嫂了。

感觉也是有些怪怪的,之前还是一块儿叫嚣着打人称霸的小,现在就正正经经成了小叔子。

戚缭缭听燕湳喊了声“大嫂”,忍不住笑了,燕湳也跟着笑起来,摸了摸后脑勺,说道:“我觉得还是叫缭缭亲切些。”

不过换了身份头次见面规矩还是要有的,叶太妃咳嗽完,燕湳又正经拜见过,然后戚缭缭也笑眯眯地给了份见面礼。

是很实诚的的五百两银票,每个月领二十两银子过活的燕湳差点都激动得没抱着银票哭出来!

叶太妃交代道:“日后可别没大没小了,需得敬着大嫂。”

“我一直都很敬着的!”燕湳连忙表忠心。

叶太妃笑道:“知道了。你赶紧去准备,回头跟你大哥出征去。”

戚缭缭愣住:“湳哥儿也去?”

“他大哥说的,他必须去。”叶太妃笑望着燕湳,“也不小了,都满十四了,该长进了。他大哥这么大点儿的时候,都能独挡一面了。”

戚缭缭不好怎么接话了。

如果燕棠不是燕奕宁和叶太妃的儿子,那么他迟早要认祖归宗,就算不认,他也没道理霸占着本属于燕家的爵位。

皇帝让燕棠挂帅,未必没有抱让他去挣功业的意思,只可惜前世里……

总之这样一来,燕湳也肯定要自立起来,叶太妃让他上战场历练,将来承继爵位,是很符合情理的。

其实燕棠一直没有疏忽过对燕湳的栽培,叶太妃也并没有放松过对他的管教。

前世里燕棠没有这份意识,但去年自她提醒过之后,也开始着力培养起他的能力来。

而据她所知,叶太妃对燕湳在学业上的重视并不亚于她三对兄嫂对几个侄儿的管教。

只不过燕湳出身太好,根本意识不到努力的重要,因此才在不学无术的纨绔之路上一去不返,前世里落得在燕棠身亡之后束手无策的境地,说起来除去燕棠的疏忽,也有他自身的原因。

然而,如果她不知道燕棠的身世,那么她一定会支持——事实上她也的确是早就把燕湳列为同行前往阵地的人选之一。

可现在她知道了燕湳是燕奕宁和叶太妃的独子,叶太妃又含辛茹苦地把燕棠抚养到这么大,她怎么可能还会想让燕湳去阵地冒险?

“要不湳哥儿就不去了吧。您看咱们仨儿要是都走了,家里可就只剩您一个人了,多孤单啊,我和阿棠也不会放心的。”她说道。

燕湳听说不让他去就有点急。

叶太妃笑道:“这有什么要紧?虽说这府里只有我,可这坊间这么多人,想唠嗑找人陪,我可以找你嫂子们,这猴儿就是留在京师,你以为他就有多少时间呆在我跟前不成?我一天到晚能早晚见着他一面就不错了!”

“对对对!母亲说的对!”燕湳拍着巴掌说,“你看我这么‘不孝’,还不如去沙场尽个忠呢!”

燕湳很清楚这位“大嫂”对他大哥的影响力,生怕一句话把他前途给弄没了。

戚缭缭知道叶太妃是想让燕湳去历练,但是战场可不是别的地方,那可是要命的,万一出个危险什么的,燕家可不就断后了?

但他们母子都在坚持,她又怎好多说?

出了太妃院子,见燕棠还没回来,便就让燕湳去看看程敏之他们都在做什么。

按规矩当然这几天是还不能见面的,再怎么着也得着回了门认了亲之后才行。

即便眼下非常情况,大家将门出身,都明白军情如火情的道理,不会拘俗礼,总也要等燕棠回来后再说。

说了会儿话回到澹明堂,黎容等人先上来见主母。

她先受了,然后让红缨赏。

跟黎容庞辉相互客套了几句,外头就说王爷回来了。

大伙起身迎出去,便见燕棠及程淮之邢炙一道回了来,边走还边认真说着什么。

庑廊下陡然见着一身红衣挽起了髻的戚缭缭大清早地出现在他的院子里,凝着眉绷着脸的燕棠还停住愣了愣,转瞬才猛然想起自己昨夜里已经成了亲,面前这个是他还没圆房的媳妇儿!

当下扭头看了眼程邢二人,手足无措地面向戚缭缭:“这,这,你睡的好吗?”

第379章 想我什么?

戚缭缭后槽牙有些痒。

她新婚夜里就独守了空房一整夜,你说睡得好不好?

但是她笑了笑,“大度”地没说什么,只是略过他,笑眯眯地看向抱着胳膊乐不可支的邢炙和程淮之:“淮大哥炙大哥好。”

“嗯,‘嫂子’好‘弟妹’好。”二人忍笑咳嗽,然后分别打着招呼。

黎容正好迎出来,才开了句头,紧接着外头又进来几位将领,依礼拜见过新晋王妃。

燕棠头皮麻。

这一整夜他没停脚,完全忘了这茬儿,因而不知死活地还约了将领们顺路到府里议事,看她笑得那么云淡风轻,他觉得自己回头只怕要兜着走。

“愣着干什么?去厅里说话呀。”

戚缭缭从旁招呼。

他回了神,扫了眼众将,也只能先硬着头皮把正事办完再说了。

戚缭缭让翠翘去奉茶,又着人去打听戚家情况,得知大伙都差不多是一起回来的,又是同去过几个屯营巡视过的,也估到他们是在为出征做准备了。

戚家没有来人自然是因为还未曾认亲,想了想,便让红缨去厨下端来早膳送去厅内,让他们边吃边说。

叶太妃也听说燕棠回来了,正着庞辉加快度准备归宁事宜。

燕棠必定很忙,这样就得抓紧时间让他陪着戚缭缭回去,然后戚家也才好过来认亲。

——如此就显出嫁的近以及嫁给同行的好处来了,路上花不了半刻钟,然后吃顿饭坐一坐,接着还有大把时间可以让他们商议军务。

前面程淮之他们都知道他们新婚燕尔,都很有眼力劲儿地坐了坐,把重要的事情捋完然后就走了。

燕棠回房正要跟戚缭缭说话,叶太妃又带着人及礼单到来:“我已经着人过去说好了,眼下也快近午,你们赶紧准备,过戚家去。”

说完她也不多留,嘱咐了黎容两句就走了。

人都走了,屋里就清静了。

燕棠在戚缭缭身旁坐下来,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地下,双唇抿了半日,说道:“我去洗个澡。”

戚缭缭觑了眼他,没吭声,依旧歪在榻上玩她的纨扇。

燕棠心虚,捉住她的手:“我不是故意忘记的,你原谅我?”

戚缭缭一下下摇着扇子,不理会。

燕棠搔了搔脑袋,说道:“要不,你来帮我洗吧。”

戚缭缭横眼瞅他。

“随便你怎么洗……反正咱们是夫妻了。”他继续红着脸劝说。

戚缭缭目光转移到屏风上,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反倒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会儿不是个好时机,他们这马上得回戚家归宁,刚才叶太妃还在催,黎容他们肯定过不多会儿就要进来,她这要是进去给他洗了澡,一时半会儿哪里出得来?

遂道:“你去吧,眼下没心情。”

燕棠以为她在生气,便将她的腰一揽:“昨夜里皇上钦点我为西征大元帅了。”

这倒的确是个好消息。戚缭缭也为他高兴。她道:“帅印呢?”

“在我怀里,你摸摸?”他两颊滚烫,箍在她腰上的铁臂纹丝不动。

这真是不知死活了。戚缭缭看了眼他,接而就毫不客气地伸手探入他怀里。

此时已然入夏,衣衫都很单薄,他官服底下也就一层中衣而已。

手探进去,隔着中衣已只觉掌下肌肉坚实如铁,再往前探,指尖就触到了那方方形金印。

将要拿出来,他却一伸手将她的手给按住了,耳畔传来他被着力控制的气息。

戚缭缭抬头看了一眼他,他俯身下来,要来亲热。

她扬唇将指尖在他腰间搔动两下,而后放弃了那帅印,掉转方向,从中衣的襟口逐渐游走进去。

入手是一掌的微颤。

“缭缭,我想你。”

腰上那手臂忽然箍得更紧了,呼出的气息一阵强过一阵。

“想我什么?”

“……所有的。”他脸红得煮熟的虾子。

戚缭缭笑起来,然后起身把他袍子松了,取出那金印在手里细看。

燕棠因她的退开生起些许委屈,眼里的波涌长久地徘徊着。

然而他也知道眼下正有大堆事情,昨夜里他已经对不住她,今日这归宁宴何其重要,他可不能冲动得把这也给搞砸了。

遂顺势说起正事:“昨夜里已经议定后日一早兵,虽然说各屯营都已经早做了准备,但很多事情必须筹谋。

“于是出了宫又去了五军衙门,后来又去了屯营。一直到今儿早上。

“呆会儿归宁宴完了,我还得立刻和大哥子煜他们去往衙门会合。”

戚缭缭看着这帅印,没说什么。

一军之主帅岂有那么好当,整场战争除去兵部作战方案有权参与,余下的就是他掌权了。

前世里萧蔚也是大权在握,以至于后面出了偏差,同去的文武官员都无法扭转他的决策。

她一心盼着他挂帅,如今真挂成了,心里惦记的可只比从前多,而绝不会比从前少。

至于圆房,如今都已经成亲了,不是随时可以将他吃干抹净的么。

“王爷,侯府那边来人催了。”

果然这时候魏真就瑟索地在门外传起话来。

两人同时站直,戚缭缭推他一把:“你快去洗,我去更衣。”

等燕棠走到门帘下,她又“哎”了一声,说道:“早上的事,你给我记着,回头再找你算账!”

燕棠笑了下,走回来半蹲在她身前:“我有一辈子,你尽管来。”

戚缭缭捏了捏他耳朵。

……

半个时辰后镇北王夫妇手拉手地出了门,腻死了坊间一众大小光棍们。

戚子湛他们早就迎出在半路了,随后还有程敏之邢烁,以及邢小薇苏慎慈,因着昨夜事出突然,两家也各请了双方媒人与叶太妃进行交涉,把归宁与合亲的日期紧缩了。

按坊间的惯例,成亲第四日还得戚家还得再街坊一起来赴个小宴,索性也合并到归宁宴一起了。

靖宁侯站在门廊下迎接着妹子妹夫,虽说是一整夜没有合眼,可精神依然好得能打虎,心里美得跟他成亲似的。

一府人全皆迎出来,戚子煜虽是跟燕棠呆了一晚上,却是还没有认过亲的,这会儿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恭恭敬敬地躬身称了声“姑父”。

程淮之和邢炙笑得腰都弯了,轮流被他给踹了一脚。

第380章 这是圣旨

燕棠“慈爱”地看了戚子煜一眼,自黎容手里接过一只明晃晃金灿灿的项圈来要递过去,被戚缭缭暗地里掐了一把,又改递了给子渝。

然后他把侍卫抬来的一只大箱子打开,露出里面闪亮耀眼的一副银甲来。

“姑父没什么好给的,照你身量打的一副盔甲,希望子煜平平安安,早日成家,别让你姑姑操心。”

戚子煜牙痒得不知说什么好,终究被他给气笑了:“过了今儿,再跟我托大你试试!”

靖宁侯挥手打他后脑勺:“浑小子,怎么跟你姑父说话呢!”一面笑眯眯来拉燕棠的手:“我们进去坐!”

……泰康坊这边且热闹且忙碌暂不说。

朝上今日也是忙翻了天。

但忙跟乱是完全两回事,事情虽多,却还算井然有序。

看到一整日满大街顶着黑眼窝的朝臣们,百姓们终于也知道大殷要对北地兵了,一个个奔走相告,茶楼酒肆里俱都充斥着各类热议。

然而议的最多的还是昨儿才大婚今儿就领旨挂帅的年轻镇北王,有些人对镇北王的将才膜拜得不行,甚至连燕奕宁当年的英勇都被翻了出来。

而还有一部分人则对朝廷这样的决策感到担忧,镇北王才刚及冠,且并未有任何战绩,虽然说他几次表现不错,可为将与为帅是两回事,他能胜任吗?

乌剌国力不如大殷,可若论在北地作战,他们的骑兵可强过大殷许多,他带领这么多兵马出去,真的不会把这些有血有肉的士兵性命牺牲掉吗?

这些议论同样也存在于朝堂私底下。

乾清宫里皇帝昨夜也是一夜没睡,接连上了早朝,回到宫里又得翻看内阁与兵部五军衙门陆续递上来的折子。

萧珩自昨日下晌起就一直随在他身边伴驾,也是整夜未歇,跟前跟后地收折子折子,半句多话都不曾说。

眼看着天色近午,皇帝终于也放了笔,听完李芳转述完听来的议论后,他拿着纸镇把玩了会儿,说道:“谁说过这些话,把名字都记下来!”

李芳称是,下去了。

皇帝看了眼在侧面书案上给他把折子分类的萧珩,又说道:“累了吗?”

萧珩抬头:“儿臣不累,倒是父皇该歇歇了。”

皇帝没回答,看着被他整整齐齐整理过的几摞折子,说道:“最近在忙什么?怎么也不进宫来陪陪父皇?”

萧珩敛神,回道:“儿臣无所事事,父皇却政务繁冗,儿臣怕打扰了父皇。”

皇帝拿起他整理好的几本折子来看了看,说道:“跟着你师父习了这么多年武,只留在京师当个闲王也确实是有些浪费。”

说着他把折子放下,说道:“回去吧,收拾收拾,明儿也跟着随云去西北。”

萧珩抬头:“……儿臣去西北?”

“嗯。”皇帝翻开手下折子,淡淡道:“也去建点功业。”

萧珩屏息了半晌才回神:“儿臣为什么要建功业?朝中有那么多勋贵武将。”

“为什么?”皇帝睨着他:“给你娶亲你不要,让你好好呆在王府里你也坐不住。既然喜欢四处蹦达,那还不如去沙场杀几个敌!”

萧珩盯着书案看了半晌:“可儿臣并不想立什么功建什么业。只想陪在父皇身边尽尽孝。”

“陪朕?”皇帝看过来,“你自己捂着你的心口说说,你真有那么想呆在朕身边吗?你看看你回京到如今,半年时间里除去朔望必须按规矩进宫来请安之外,你主动踏过这乾清宫门槛几次?冲朕露过几回笑脸?”

萧珩定坐片刻,垂眼道:“是,儿臣不孝。日后一定改正。但儿臣真的不想跟燕棠去西北。”

“这是圣旨!”皇帝睨着他,“不用来辞别了,明日直接到镇北王麾下去报到。立了功回来,你再想四处浪荡,朕准你!”

……

归宁宴欢喜热闹,但是这场热闹也仅止于开宴前后那一两个时辰的时间而已。紧接着燕棠就回府更衣与靖宁侯吴国公护国公等去了五军营。

今夜里需要在吉山营校场点将,而这整个下晌的时间就是商讨出征将领。

每个人都很忙,包括苏沛英,甚至都要与同僚们去往乾清宫或者东宫做侍录。

泰康坊仿佛一夜之间空起来了,但是街头又分外热闹起来了。

从前戚缭缭也不是没在外头宿夜过,上次去屯营就一呆好些天,但那时候住再久也不觉得怎么,但这是远去西北,又不同了,剩下时间除了准备,就忙着告别。除了跟嫂子和子渝他们告别,还得和苏慎慈他们告别。

邢炙自屯营回到地坊里是已是傍晚,门前下马时他下意识往那头的苏家看了看,远远的那边大门口清静如常,像许多时候的景象。

他收回脚步跨了门槛,门下停了停,到底又折返到来,往那清寂的大门走去。

正打算拿着物件去王府找戚缭缭的苏慎慈在门下险些就与他撞了个满怀。

“炙大哥——”

“有话跟你说。”邢炙捉住她手腕,扭头便拉着她出了门。

到了邢家他的院子里,他把下人们都扫视了出去,然后松开她的手道:“我要跟阿棠出征了。”

苏慎慈心里怦怦跳,“哦了”一声。

“有些话我想说很久了,觉得还是应该先告诉你。”

苏慎慈别开眼:“什么话呀。”

邢炙紧抿了一下双唇,望着她道:“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想跟你在一起。”

苏慎慈双手紧紧地抠着手里布包。

邢炙幽幽又道:“如果你也愿意的话,那么你能等等我,等我回来提亲?”

苏慎慈整个人都在烧,尤其是脸:“我,我才不想那么快嫁人呢!”

说完她咬唇轻轻瞪他一眼,转身跑出去了。

邢炙呆在原地望着她背影,心底如秋风袭卷。

苏慎慈一口气跑出邢家,在大槐树下站定,迎风拿手背捂了捂滚烫的脸,咬唇回头看了看,又提着裙子折了回去。

“反正我也没想那么快嫁人,你出征也没那么快回来,那等你回来再说呗!”

颓然准备进屋的邢炙蓦地转身,院门下,她一本正经地跟他放着话,严肃得跟什么一样。

第381章 来算账吧

话题又绕回到出征。

朝上朝下质疑的声音燕棠和戚缭缭有预料了,但他们皆不受其相扰。

尤其是戚缭缭,旁人愈是不信燕棠,她信念愈是坚定,前世里他顶着那么大压力都把败势扭转了,这世里天时地利,更加不可能失败!

再说到出征将领。

戚家这边靖宁侯会去是确定的了,然后戚子湛上次被皇帝戏谑中点过名,也有名在内。

再有就戚子煜戚子卿,程家是吴国公和程淮之程敏之父子仨,邢家是邢炙以及邢炙的二叔,还有邢烁邢小薇去,余下的还要看燕棠怎么斟酌。

但是皇帝似更偏向于让多带青年将领去,老将们也去几个压阵,但是不多。

戚缭缭赶紧着人去送讯给黄隽,让他下晌去五军营找燕棠露个脸,然后等程敏之邢小薇他们到齐了,遂一道转移阵地到了王府,商议着明日出行细节。

黄隽收到戚缭缭来人传话,当下激动得手都抖了,连忙整整衣袖拿了几份舆图到了五军衙门。

燕棠正与众将在沙盘前讨论手下各将领之专长,瞥眼见黄隽抱着舆图杵在旁侧,没搭理。

直到一个时辰后名册初步拟定,大伙半场歇息喝茶的时候,他才对着黄隽伸手递过来的一杯茶看了半晌,然后又对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最后才接过茶抿了半口。

这里茶刚喝完,魏真又跟被谁踩了尾巴似的着急忙乎闯进来:“王爷王爷!楚王来了!”

燕棠心想楚王来了又怎样?他媳妇儿又不在这里。

遂沉凝道:“眼下衙门里什么光景不知道吗?请楚王改天过来逛!”

“那真不好意思,本王奉旨出征,是来报道的。”

他话音刚落,萧珩就出现在门口,那冷冽里又显得慢条斯理的声音让人听了就想把他倒拎出去。

靖宁侯他们面面相觑。

燕棠盯着萧珩看了片刻,漠然道:“圣旨何在?”

萧珩自秦止岸手里将圣旨一接,然后对着他展开。

燕棠静默片刻,再看向对面同样漠然一脸的萧珩:“既是来报到,那军令如山的规矩应该晓得。从现在起,本帅可不认什么皇子不皇子,你是来担将职的,倘若有违军纪,我可一并按军法处置!”

萧珩冷目:“你别挟私报复就行。”

……

是夜因为要点将,燕棠又忙到深夜才回来。

进门看戚缭缭歪在床上,不由放轻了脚步,自翠翘手里取了衣物,轻声轻脚地去往耳房沐浴。

戚缭缭因为等他,其实也沐浴上床未久,听到隔壁那水声哗哗地,已经清醒了,只是眯着眼闭目养神。

一会儿听见他裹着一身皂角的清香掀帘回来了,遂翻了个身,挪出足够的位置给他。

被子因她的动作滑在腰际,燕棠看了眼背朝着床外睡着的她,也不知她睡没睡着。

在床沿默坐了会儿,顺手拉了拉被子,还是决定确认一下,在她耳边问:“睡了吗?”

戚缭缭就当作是睡着了吧。正好困意来了,一说话回头又睡不着了。

一会儿后就觉得身边床褥陷了下去一些,而后一只手臂搭在她腰上,将她轻轻地搂了一搂。

“缭缭,昨儿我犯了错,你现在要不要找我算账?”

她哼哼了两下,还是没动。

好歹明儿早上再说吧?这大半夜的……

燕棠脸贴着她的头,鼻腔里都是她半干的头的香味。

触到那湿凉的丝,他略皱了下眉。然后起身拿来条棉布帕子,轻轻托起她的头来垫在下方,盘腿坐起来,小心翼翼地给她搓起丝。

烛光下闭上眼睛的她看起来更显诱人,皮肤紧实而光滑,白皙的底色上覆着淡淡的烛光的黄晕,平白地多了几分温暖意味。

他有些意动。擦的动作慢慢停下来,也忍不住伸手轻抚了她的脸颊一把。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打量过她了。这几日他的精力就全放在战事上,但现在,他已经看不到别的。

这是他的孽障,他的妖精……

他愈想愈难以抑制,轻声唤她:“缭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