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缭缭想了下,却一抬脚跨进浴桶,捧起他的脸来,扬唇直视他:“我问过铃兰了,她说一个月里头,避开当中的某些日子,据说是有效的。因为她跟他丈夫就是这么着的。”

燕棠冷不丁地被戳了个脸红如血:“当真?”

“不当真难道还当家?!她小儿子都六岁了。”戚缭缭扯扯他耳朵,然后起身跨出桶。

湿漉漉地走下地,又靠在桶沿边上看他:“她帮我琢磨了一番,刚好这几天没有撞上,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情的。王爷接着洗,慢慢洗!我先睡,不打扰了。”

说完她笑眯眯弯腰拍拍他的脸,走了。

燕棠摊手倚在桶壁上想了又想,最终三下五除二,飞快洗完跳出来了。

小儿子都六岁了,那就是说,照那个法子做,六年之间他们都没有失过手……

……

燕棠开始日日红光满面,精神百倍,不光是正事儿一点没耽误,而且原本的时间进度还让他顺利缩进十来日。

吴国公陈国公等一干老鸟都很是意外,也吃不准他这番红光满面究竟是因为新婚燕尔还是因为他彻夜用功钻研军务所致。

靖宁侯作为大舅哥,多少了解些。绝对不相信当初那么执着求亲的他还能忍得住夜夜斋,不过也佩服,看来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离下一场战斗相隔时间不远了。燕棠这日决定去关外看看地形。

因为只是巡视,而且基本上参战的主将副将都去,他想把闷了有许久的戚缭缭也给捎上,因此下令让程敏之他们也全都跟着去看看,就当是增增见识。

戚缭缭听说要出营,旋即去找来了黄隽。

这些日子她也不是没有出过营,但因为戚子煜有话交代,她也怕初来乍到地惹出什么麻烦来,因此走的并不远。

此次要出关,她正好可以带上他顺路了解些事情——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

第390章 不是善茬

半刻后一众人轻装简行准备北进。

戚缭缭也在列时,众老将们便又都心照不宣地招手让她过来跟在燕棠身旁。

燕棠看到她带来黄隽,眉眼间略显不豫,不过由于他是个大度之人,并没有就此说什么。

基本上所有将领此行都出来了,包括萧珩。

戚缭缭跟他点了点头,就当是打过招呼了。

清水营往北几十里还是大殷的国土,也有些居民,但多数是驻扎在此地的军户。

由于集市的繁茂,中原的瓷器,绸缎,盐和茶叶,以及关外的马市羊市等都设在这里。

所以这一片人口也算是相对密集,沿途往北走出几十里,两边皆有村庄与庄稼。

燕棠他们注意力自然全集中在战略上不提,戚缭缭心里却茫茫然。

她并不知道皇帝给她的那个图腾该从何查起,当然查不出来顶多也就是升不了职,她又不打算靠职级吃饭,不升也没有什么打紧。

但轻易放弃不是她的性格,而且如果说这图腾真的关系到燕棠,她无论如何也得尽尽力。

路过途中小镇,她看到镇子上颇多目光不善的男人,由于他们此行皆化了装,那些人的目光便肆无忌惮地在他们身上盘旋。

但大约因为燕棠他们看上去便不是好相与的,因此没有人敢有什么动作,只不过在看到戚缭缭和邢小薇时,那些目光随即就变得不同起来。

“往西南再走百余里就是乌剌地界。”

一会儿出了片村廓,队伍停下来,陪同来的唐贻扬鞭指了指前方,“前方进入山道,地形十分复杂,乌剌常有人在此巡逻。山过去百余里,就到了他们草原。如果我们要往这个方向攻的话,就必须先拿下这个山谷。”

“以前试过打这里吗?”燕棠问。

“试过。”唐贻凝眉摇头,“但是太难攻了,此地险要,是埋伏的最佳地点,且这个季节山上树木也繁茂起来,很容易躲藏。

“我们前后试过三次,每次都是攻到此处便被迫退回来,因为对方能占据制高点,总还要落下不少伤亡,后来也不敢强攻了。”

如果不是倚仗地形优势以及本身的彪悍,乌剌也不可能屡次犯境。

“东西两面的平原呢?”燕棠又问。

“这是最近的路,东西两面路途都偏远,咱们的马力和士兵体力都不如乌剌强,舍近求远无益。”靖宁侯说道。

燕棠默吟着点点头。

吴国公也说:“咱们攻下这道山关,还得留下体力去到平原作战。他们仗着天时地利,未必就会束手就擒。

“但这个关口不夺,便是绕路去了草原,最终还是得与他们短兵相接,到时我们的体力是定然不如对方了。”

陈国公凝眉道:“东西两面路途虽远,但是可以省下攻关的力量,绕远途杀去北疆,未必一定失算。”

众人各有意见。

燕棠遂问左晟拿来舆图。

微弱珠灯下看了两轮,他把舆图又折起给回了左晟。“鞑靼人擅长平原作战,这关口难攻,也不过是仗着把关之势。

“攻下此关,作为我方通往北地的据点,至少阻住了乌剌人南下的一道重要关卡。明日先招探子前往仔细查看,绘出详图来。”

说着他看了看四面远方,又道:“再走走看。”

戚缭缭余光瞅了眼尾随在后方的几道人影,报告道:“我有点累,在镇子上等你们行吗?”

一队人齐刷刷全看过来。

吴国公笑道:“难为你跟了一路,要不去找个地方歇着吧。”说着又看向燕棠。

毕竟燕棠是主帅,他虽是好意,却也得他首肯。

燕棠想想,觉得她就算跟着只怕也是闷的,便解了披风给她:“找个地方等着,别乱跑。”

这是关内,还在大殷营卫范围,倒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靖宁侯对妹夫的表现很满意,再跟妹子挤挤眼,交代子湛他们好好跟着,然后走了。

黄隽以及程敏之他们一干人自然陪着戚缭缭别路回了镇上。

镇子不大,可供挑拣的坐处也没有几家,最后戚缭缭选定了一家视野还不错的茶馆坐下来。

可供选择的茶点同样也乏善可陈,不外乎几样粗制点心,戚子湛望见连连摇头,只觉得这种东西连他都不能下嘴,如何能给他的小姑姑吃。

黄隽知道他们不惯,也不说什么,西北就这条件,讲多了也是多余。

戚缭缭抬眼看了下门口,只见先前涎视她的那几个人也跟了过来,便不动声色,端起茶杯。

然后借着遮挡着压声说道:“呆会儿湳哥儿跟我走出去,门口那几个人多半会跟上来,你们几个尾随在他们身后,听我号令行事。”

众人听完,均平静地吃茶的吃茶,拿点心的拿点心,如此这般,邢小薇才抽空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道:“那几个不是善茬,你想干什么?”

戚缭缭道:“有用。”

众人便不说什么了,只是皆轮流不着痕迹地往门口扫去,然后又收回目光。

戚缭缭吃了两颗核桃仁,便就起身,大声道:“我去街上透口气。”

随即燕湳跟着她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出门外。

经过门口时,那几个人流里流气地相互一使眼色,接而也跟了出来。

小镇首尾最多也就一两里路长,但是边关不像中原规矩那么多,此处行走的商贩及江湖人占据多数,因此还算是热闹。

且到了夜里赌坊酒馆什么的才迎来兴旺时刻,于是迎面拂来的清风里还夹杂着廉价脂粉的气息,淫蘼而狂野。

刚走出四五丈,坑洼不平的道路后方就传来几声邪笑,紧接着四五条汉子已经将他们俩团团围住。

“小娘子去哪儿?要不要哥哥们给你带路?”

戚缭缭笑吟吟停步:“好啊,我想找个好玩的地方,你们想带我去哪里?”

“这七子镇上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来来来,让哥哥抱着你走!”

几条汉子尖声大笑起来,其中一个就当中伸臂来搂抱。

燕湳两眼喷火。

戚缭缭却不动,等他到了跟前,猛地扣住他手腕将他跟前一拖,接而抬脚往他膝弯里一踹!

汉子惨叫着跪下地来,随后反应过来,也跟着扬起手臂来反击:“原来还是个练家子!兄弟们不上还等什么?!”

第391章 斩草除根

他这里话音未落,燕湳已经抡起一拳干爆了他的头!

余下几个怒而群起,为首的那个竟然还趁乱掏出刀子挥向戚缭缭!

但后方程敏之他们已然赶到,随即人手一个将他们全部打翻在地!

刚才戚缭缭留意了他们一路,基本确认他们此行只有这么几个人,比较了一下实力,拿下他们简直绰绰有余!

但他们身上竟然还藏了刀子?她望着他们,一时没急着做声。

“缭缭说,怎么收拾!”

邢小薇一脚踏在其中一人背上,叉腰怒道。

“先拖到僻静点的地方去!”

戚缭缭挥手,然后瞧准了街对面一条小巷,率先走了过去。

小巷后头就是片草地,此刻月光照下来,视物没有太大难度。

程敏之倒是有远见,竟然出来之前已自茶馆里找了几条绳子带过来,数量不够就拿马鞭凑,反正是把这几个人给全数绑着按跪在地下了。

“小贱人!竟敢在太子头上动土,你知道爷我是谁么?!”

先前伸手来碰戚缭缭的那汉子破口大骂,即便是被绑了,竟然也丝毫未把他们放在眼里,迸出的毒光似是要把人扎死。

戚缭缭道:“少跟他废话!先卸下他两条胳膊再说!”

一阵惨叫过后,这厮两条胳膊已经被燕湳和邢烁给齐齐敲脱了舀。

汉子脸色惨白,冷汗直冒,即便是月光底下也让人看得分明。

戚缭缭看他老实了,这才说道:“小薇和湳哥儿敏之去巷子口守着,这厮口气这么大,搞不好还有同伙,仔细惊扰了他们过来。”

看到他们走了,她接而又让子湛把另几个人给拖得远远地,然后才半蹲下去,就地捡起根树棍戳戳他胸口:“跟你打听点事儿。”

汉子咬牙:“原来是有事求爷!既如此,便得照江湖规矩来!”

“说说你的规矩。”

“一个问题十两银子!少个仔儿不干!”

戚缭缭扭头看向黄隽。

黄隽了解:“关外什么人都有,乃为三教九流聚集之地,不乏汪洋大盗专门过来销金。

“千万别小看了此间人的胃口,他们很多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没见过大钱,但是舍得要钱。”

邢烁听完即一脚踹向此人胸口:“再能耐眼下也落在老子手里,还想怎地?十两银子一个问题,那你觉得你胳膊腿各值多少钱?老子这就砍下来给你当酬金!”

泰康四煞的浑名可不是白担的。

邢烁这一出脚,那股横劲儿就很淋漓尽致了。

汉子显然也是没见这般痞的脚色,倒在地下神情一裂,眼里又有凶光。

“你想问什么?!”

戚缭缭也不多话,说道:“说说北真乌剌还有西北的事吧,姑奶奶我有笔大生意要做,最好是把这二十年来三地之间的重要大事说来,我得考察值不值得下手。”

汉子认得他们衣饰虽然普通,但是个个气质不凡,于是纵然也曾是一方强龙,此刻落在人家手里,也只得认栽。

说道:“二十年来的事情都想听,老子不得说上三个月?你想知道什么,不妨直接问!”

“我听说二十年前关外这一带打过大仗,那就说说殷军打北真的事儿吧。”戚缭缭卷起马鞭轻击手心。

“那场仗不是殷军赢了么?你们看起来也不像个外族人,问这个做什么?”汉子惯性耍滑头。

看到戚缭缭投过来的凌厉目光,又收敛了些:“那是二十一年前了吧?

“忠勇王与镇北王几乎灭掉北真,北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恢复到如今的模样,就这些了!”

戚缭缭问:“为什么没有直接灭掉北真?”

“当然是忠勇王刚好那个时候殉国了。”说到这里汉子自动接了下去:“北真当时也有几个很强悍的大将,镇北王打到一半遇到难关,最后请了忠勇王出山。

“听说没有忠勇王,北真便攻不下来,但是在最后关头这个功臣死在了战场,殷军措手不及,还惊动了满朝文武,后来北真余党就趁机退去了往北几百里。”

“这些我都知道了,说些我没听过的。”戚缭缭说。

“老子哪里知道你哪些没听过?!”汉子也来了脾气。

戚缭缭睃过去:“那就看你脑子怎么样,能不能猜出来了!”

汉子一双眼睛恨不能变成霹雳弹直接弹出来迸死她!

他道:“老子又不是专干这号营生的,这些官家们的事,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说不出来!”

戚缭缭听出味来:“这么说还有专门干这号营生的?”

汉子察觉说漏了嘴,随即牙关咬得死紧,一双眼又仿佛要迸出来。

戚缭缭自袖子里摸出把匕首,扬手插在他脚边。

他身子下意识一歪,咬牙道:“关外鱼龙混杂,想打听消息的人多了去了!只要有人出钱,当然也就有专门靠这行吃饭的。

“镇子东头就有间瓷器铺子,掌柜的叫关五娘,是本地这行里头的老人了,有什么事你们去问她!”

“‘关五娘’?”

“有人来了!”

戚缭缭正凝眉听着,邢小薇已经跑过来。

她站起来,目光扫到被绑的所有几个人身上:“杀了!再抛到丛林里去!”

众人到底从来不曾做过这种事,立时都愕住了。

只有黄隽道:“这些都是穷凶极恶之人,在这种地方,杀人放火的事情到处都是,平时连官府都管不了太多。

“他们若是逃脱了,回头定然会伺机报复。到那个时候他们就绝不会对我们心慈手软了。”

他们在这人生地不熟,平日总要出入,倘或留有祸根,完全是跟自己过不去。

程敏之他们听完才恍然。

想起先前明明他们那么一大帮人出行,且不乏威武男子在内,而这伙狗贼居然还敢肆意涎视,并且揣着刀子尾随跟踪,确实可见其用心了!

知道黄隽所说无假,便不再罗嗦,拖起他们一个个踩断了喉咙,拎着往丛林去了。

远处人声渐近,几个人速战速决,迅速回到茶馆里。

接而也开始了短暂的沉默,毕竟是头一次直面这样的险恶环境。

又庆幸戚缭缭能这样胆大心细,从来不肯留首尾于人。

戚缭缭倒觉平常。

她前世里手上沾过不少血,对于没有价值的人,斩草除根于她来说不值得犹豫。

她之所以会挑中他们来问,自然就是作了要灭口的准备。

只是不知道那个关五娘靠不靠谱,又会不会有她想要的线索?

第392章 半老徐娘

静默中喝了半杯茶,最后是燕先咳嗽着开了口:“咱们出来这趟本来就是杀人的,没那么严重。”

打仗难道不杀人?反正他觉得缭缭没做错。

邢小薇也说了:“那些个坏胚,不杀留着等他回头祸害别人?可不是每个人都像咱们会武功!”

“就是!”戚子湛拍桌子,“该杀!”

邢烁和程敏之虽然没有吭声,至少也没有反对。

未久,燕棠他们也都折了回来。

没有人留意到他们刚才去干了什么,戚缭缭也没有特意交代,因为从头至尾她也没有透露出太多信息,没有什么好交代的。

进营门告别时程敏之邢烁不像素日那样热情主动,大约还是在为先前的“残暴”自省,只有燕邢小薇黄隽及戚子湛照例跟戚缭缭打着招呼。

翌日清早刚刚醒来,戚缭缭听到燕棠趿着鞋子在门口小声地派探子前去那山谷口探测地形。

等他回来时,她已经睁着两只大眼睛骨碌碌地在敞着怀的他身上扫荡了。

“吵醒你了?”他回到床上靠坐着,顺手将她钻出襟口来的平安符放回衣襟里。

戚缭缭摇摇头,伸着懒腰把呆会儿还要出门转转的事跟他说了,然后顺势在他身上摸了两把。

燕棠躺平任摸。正嘱咐她多带些人,外头黎容已经在喊,便就起床去了。

早饭后戚缭缭先着人去七子镇上打听了一下那个关五娘,确定跟昨晚那帮人没有什么说不清的牵连,然后再准备出发。

原本她想带着程敏之他们同去的,但想到他们只怕还没缓过那阵劲儿来,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其实他们仨儿从来都没有什么恶心,素日里煞名远播,也不过是仗着家世,以及出身将门的那股子路见不平的暴躁,在燕京城里“作威作福”了多年。

若真是梁溧那种货色,别说都察院饶不了他们,就是他们爹娘都饶不了。

所以亲手杀人于他们来说的确是个大事儿,也许他们都觉得她的决定是对的,可是尚且还过不了自己这关。

燕和戚子湛又不同了,他们对她显然有着绝对的臣服……虽然她也有些受宠若惊。

而邢小薇本来就在很多事情上跟她颇为对味的,毕竟是前世里唯一的闺中蜜友,会支持她,简直一点都不意外。

所以她决定先让他们冷静冷静。

她带着人出了门,再次到了七子镇。

镇子东头的瓷器铺子很好找,并且一点都不如戚缭缭想象中那么神秘。

铺子门前堆着几堆草绳捆绑着的瓷器,门墙看起有些歪斜,已经很有些年头了。

一个徐娘半老扎着蓝花头巾的妇人正在与来买酒具的客商讨价还价。

戚缭缭等他们把生意做成了才进了铺子。

“你是关五娘?”她轻叩叩柜台问。

妇人透着商人精明的目光将她与邢烁以及侍卫们轮番打量了几眼,然后露出她灰黑的牙齿来道:“奴家就是关五娘,娘子想打听点什么?”

戚缭缭扬眉:“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情打听?”

这关五娘掸掸身上的围裙,风情万种地撩眼自侍卫们面上掠过,然后斜睨她:“你们几位虽然穿得朴素,但是腰间的玉,头上的发簪,可都不便宜。

“我这店里虽然什么也不缺好货,但你们也不至于会想跟我做生意。你一来就打听我名姓,自然是来找我问事的了。”

戚缭缭觉得倒有些小看她了。

她胳膊肘支在柜台上,问她:“什么价?”

“那就得看你问的什么事儿了!”关五娘笑道,“越是少人知的事情自然也就越贵。”

戚缭缭嗅到了满满的江湖味儿。她道:“哪里说话方便?”

“跟我来。”

妇人转身走到通往里间的左首一道门,撩了门帘。

戚缭缭让侍卫们守在外头,然后握着匕首在掌心,进了门内。

里面是间摆着桌椅的小房间,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没有床具,只有靠东墙的架子上摆着不少物件。

戚缭缭仔细看了看,尺头布匹枕头绣花鞋面什么的都有,最引人注意的是那簸箕里放着的一匹花纹十分别致的蔷薇色锦缎,它与在这小土屋看起来十分的不相衬。

想来也是因为才到手,上面的封带还没拆开,也没来得及收入箱笼。

看得出来,这些东西应该都是作为酬劳的。

整间屋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她把匕首不着痕迹地往袖子里收了收,然后在桌旁坐下来。

“想问什么?”妇人递了杯茶给她。

戚缭缭道:“我想在关外做点买卖,想打听下北地各族里的图腾都是什么?有什么需要忌讳的?”

“一两银子。”妇人以一副一看你就是外地人的表情伸出一根指头。

戚缭缭扫眼望着那架子:“关外贫瘠,你要银子干什么?”

“你要是能拿些什么首饰钗环绸缎布匹什么的我当然更喜欢。但看你们一个个空手而来,我总不能让你除了衣裳给我。”

妇人肆意地在她身上扫视,最后落在她腰间的玉上:“不过你要把这玉给我,也是能抵十个八个问题的。”

戚缭缭腰上的玉是燕棠的。

她穿着布衣出来,觉得身上太素,便顺手从他包袱里摸了一块。

她想都没想,抛了锭银子给她。

妇人眉开眼笑,随即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然后说到乌剌:“乌剌把狼奉为他们的祖先,他们把狼视为地位比他们人还要高的动物,贵族王室也以精细的带狼的配饰引为自豪。”

说着她又懒懒笑道:“你问的这问题不值钱,随处都问得到,你最好打听点有价值的,不然纯属浪费我口舌。”

戚缭缭咀嚼着她的话,再道:“那就说说二十一年前北真跟大殷那场战争吧。

“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这件事都告诉我,但我要听些外人不怎么知道的。我给你十两银子。”

妇人看到她拿出来的十两银票时来了精神:“大殷跟北真的战争?你是说忠勇王殉国的那一桩?”

看到戚缭缭点头,她捋捋思绪,就说道:“你既然是个爽快人,我就好好跟你说说。我先问你,你知道北真为什么会作乱吗?”

第393章 红颜祸水

戚缭缭不置可否。

妇人就道:“北真早年与乌剌联姻,把公主嫁给了贺楚的祖父为王后。但是没过两年北真公主就死了。留下个还在襁褓里的儿子,这就是乌剌老可汗苏赫的哥哥胡章。

“胡章原本是王储,后来异母的弟弟们长大后各自有了实力,便开始跟胡章争权。

“胡章因有北真为靠山,势力不小,但他却看中了他的弟弟苏赫,也就贺楚父亲的一个宠姬,并且还动了手。

“苏赫当场将他追出三百里,他逃到北真,北真当时正好打算入关侵略,但又无把握,便趁机与他打起了合作先灭了苏赫一半的兵骑,而后就联手来扰我大殷的主意。”

戚缭缭斜眼看过来:“北真因为有了乌剌王子胡章的相助,所以才挑起了这场战争?”

“当年打仗的时候我都已经二十出头了,我们家世世代代在关内关外讨营生,而且我既然专门靠消息混饭吃,这种事情难道还能有假?”

妇人显露出被人怀疑而近乎被侵犯般的不豫来。

戚缭缭把玩着桌上的杯子,说道:“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好奇乌剌竟然会卷进这场战争。”

“这有什么奇怪的?”妇人道,“北地哪个民族单打独斗都拼不过大殷,要想占便宜,只能选择联手。”

妇人看得很透的样子。

戚缭缭支肘想了下,又道:“北真大败之后,胡章又怎样了?”

妇人道:“被忠勇王当场杀了。亲自下场杀的。

“苏赫在胡章手下遭受重创,大约三四年之后吧,他也把胡章余部给干掉了。乌剌跟北真因此也断了往来。

“但苏赫却因为与胡章厮杀时一时疏忽,丢失了他的那名姬妾,大约很是不舍,后来还派人在关内外四处追查过。”

戚缭缭微顿。

“这场战争说到底,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这个女人,暗地里不知多少人想除去她,就是乌剌王庭里也不乏有除之后快的,失踪又有什么好奇怪?”

妇人显然看出来她的意外,随即摆出来一脸世故来。

又道:“鞑靼王室的女人都没有什么地位,除非是掌着权的王后或家族有势力的大妃。

“就如如今的王后德罕忽兰这般,不光是王后,还有强大的家族为后盾。何况这名宠姬还是红颜祸水,一旦被人盯上,必死无疑。”

戚缭缭默坐半晌,又问:“她是苏赫的宠姬,想必十分美貌?”

“美貌自不用说,不过她年岁却不轻了,苏赫那会儿也正值盛年吧,但她据说进宫时已有二三十岁。”

妇人眼里有着不以为然。

戚缭缭看着她,未动声色。

她倒是虚惊了一场。

乌剌以狼为图腾,这个其实她早就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