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哗哗地,睡不着。”徐夫人回应道。

徐坤觉得她有些心不在焉。遂道:“最近心事重重,晚上也睡不好,是想起来什么了吗?”

在他遇到她之前的事情,她从没有跟他提过一个字,但是这么多年里却恶梦不断。

初初他也问过,也曾经想过她能提供些线索去为她寻找家人,后来无数次地看到她被恶梦纠缠的情形,他再也不想去问了。

对于痛苦的回忆,遗忘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他看到过她最最狼狈的样子,所以哪怕她记起来了也不提,他也不介意。

徐夫人没有回答,最终她起身给他盛了碗粥,说道:“先吃饭吧,然后去洗个热水澡。”

徐坤显然也已经是习惯了,看了她一会儿,端起碗来。

旁人或许觉得她冷淡了些,他却不这么认为。

或许她是不怎么会缠绵,但是她有那样的过去,他怎么可能还会去强求她?

在决定跟她在一起之初,他对未来就做好了所有准备。

如果她不喜欢腻歪,那么他觉得平平淡淡未尝不好,只要她高兴就行。

徐夫人看着丈夫吃饭,青灰的脸色有些黯淡。

三十岁的男人就能做到将军的并不多,多年戎马生涯使得当年的憨实少年变得魅梧英挺。

从武的男人通常都有副好身材,不管高矮壮瘦,总归是充满了让人备感安全的力量感。

何况当初背着她回徐家的这个少年还完全称得上英俊。

“寅郎。”她忽然道。

“我在。”徐坤抬起头,他的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想跟我说什么?”

徐夫人望着他,半刻后垂了眼,说道:“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将来要是我不在了——”

“瞎说!”徐坤阻止她,“你不在,要去哪儿?”

徐夫人望着桌上的汤饭:“不去哪儿。可人总归会有生老病死的。”

“那还早呢。至少还有半辈子。”徐坤大口吃着饭,“等再过几十年再说这个话也不迟。”

徐夫人没有作声。

徐坤等着她下文,没有结果,便侧首道:“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她微吸了一口气,说道:“要不,我帮你收个人在身边吧。你觉得黄莺怎么样?”

徐坤将碗筷一摔,扔在桌上。

屋里气氛瞬时变得凝重。

“你是嫌弃我,还是想气死我?”

徐坤脸色阴青,扭头看着她,眼里蕴藏的怒意仿佛随时要泛滥出来。

“你要是不想跟我,直说吧。我知道跟我在一起委屈你了。不必拐弯抹角地找这些由头来推开我。”说完他又直视着她的眼睛,接着道:“从前的事情,你全部都记得是吗?是这些年慢慢想起来的,还是本来就全都记得?”

徐夫人屏息望着他,眼神空洞而苍白。

“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徐坤道,“我们在一起十几年,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真正的依靠。

“你做恶梦的时候强行克制着一个字都不透露,醒来时看到我像看到陌生人。

“若水,这些年我是不是都白费了工夫,从来没有让你对我产生出哪怕一些些出于本能的信任?”

徐夫人双唇微颤,原本发青的脸色此刻看起来越发有些惨白。

“若水,是你的真名字吗?”徐坤眼眶开始泛红,但他语速仍然保持着平缓。“是不是就连我们的孩子,就连你帮我生下阳哥儿,也只是出于你想报答我?以你自以为是的这种方式?”

徐夫人空洞的眼神逐渐对焦到他脸上。

徐坤喉结滚动,扶着膝盖起身。

走到门槛下他顿了顿,最终还是走出了门去。

“哎,徐将军不是刚回来么?这又是去哪儿?”

邢小薇挎着篮子走到院门口,就正见着徐坤大步出门来。

徐坤努力也想要调整情绪打个招呼,无奈实在做不到,停步默了默,也就走了。

邢小薇愕然望着他离去,接而又转身进门来。

看到桌上被散乱的碗盘,再看看红着眼眶脸色青白呆坐着的徐夫人,她又是一怔:“这是怎么了?徐将军她对夫人做什么了?大清早的他把夫人给气着了?”

第439章 如你所愿

徐夫人深吸气,稳声道:“你怎么来了。”

邢小薇把篮子递上去:“阿慈来了,刚才阿拉坦那边把她的行李送了过来,她带了好些吃的给我们,我给夫人送点儿。”

徐夫人看了眼满满当当的篮子,接过来道:“姑娘们真是有心了。”

……

徐坤出了院子,直接去了校场。

经过夜雨的冲洗,整个草原的长草都不同程度地倒伏在地上,中间混迹着大小不等的各种泥流,看上去,满目一片狼籍。

他靠在木栏上,垂着抹了把脸,再抬头撑身,看着不远处悠闲食草的马匹,然后走过去,解下一匹来,跨马出了营门。

……

邢小薇并没有在徐夫人呆多久就出来了。

出来之后她直接就进了戚缭缭院子。

安顿好苏慎慈之后,戚缭缭正回到房里听红缨说起营里琐事。

因听到阿拉坦那边的战况,不免又问她:“安达那边没出什么事吧?”

安达还囚在大营里,他不比一般战将,留下来有许多价值。

首先贺楚那边有可能会来劫囚,其次他还可能会想出什么别的法子生事。

她好不容易捉回来的俘虏,可不想那么容易让他飞了。

如果对阵没有把握,那么完全也可以等到下次开战再作为人质以牙还牙进行要挟。

就算对方舍弃不顾,那于殷军也没有什么损失,总之这是个不要本钱的买卖。

说到“舍弃”,她忽又想起来,安达作为乌剌王后的内侄,当初居然还敢冒名顶替武士前往大殷,那么可见的确身份不低,也颇有些恃仗,那么为什么都这么久了,乌剌那边还没有丁点儿要来营救他的动向?

这究竟是他们在憋什么大招,还是贺楚并不想帮王后忽兰救这个侄子?

“没出事,石屋外围设置的机关都没动呢。”红缨一面替她掖被子一面说,“一旦有人敢强行劫人,侯爷那儿都会知道的。

“再者那里日夜有人看守,并不敢有人玩忽职守。您就赶紧歇着吧,总这么缺眠,对身子不好。”

昨夜她又是一夜没睡,这会儿必须要“押”着她去补个眠了。

戚缭缭想想当初去检视过的石屋,嗯了一声,也不说什么了。

安达真要是丢了,无论如何早上也会有人发现并且报告的。

正打算合眼邢小薇就来了。

听她说完徐坤跟徐夫人吵架,她也不由自主地坐了起来。

“没问出什么端倪?”

“哪能啊!”邢小薇道,“她简直滴水不漏。就是这境况下,也平静温和地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戚缭缭觉得这事儿可真透着新鲜。

徐坤日常都恨不能把徐夫人当成心肝眼珠子护着,想当初她不过是奉命去了解些情况,他那副样子就活似要吃了她,后来还一直记怪着她,这俩按说不该起争执啊!

更别说什么徐坤冲徐夫人发脾气,而且还弃下她独自跑出去了!

徐夫人这究竟是逆着他哪根鳞了?

“徐坤呢?”

“不知道啊!”

“那你让敏之他们去留意留意看看,别出什么事儿!”

戚缭缭打发着她。

她虽然认定徐夫人有古怪,但对人家夫妻吵架感到幸灾乐祸这种事她还是做不出来的,何况徐坤还是燕棠麾下的大将,出了事的话,回头影响的是整个队伍!

邢小薇走后徐夫人就进了房。

屋里空荡荡的,房间是熟悉的房间,气息也是熟悉的气息,只是看着看着又让人眼眶酸涩。

黄莺走进来:“夫人,将军还没有回来呢。”

徐夫人隔了有片刻才扭头,门下的她有着一张姣好的面容,二十来岁的年纪,稳重又懂事。她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又打住,把话咽回去,转而又说道:“许是去校场了吧,你去看看。”

黄莺深望了她一眼,无声垂了垂首,退出去了。

徐坤驾着马沿着山坡遛了几圈回来,就见黄莺正立在校场口等他。

“将军,夫人在等您呢。”

徐坤没理会她,转身走向营房。

……

燕棠在阿拉坦呆了两日,戚子煜就跟着呆了两日。

调过来的军医上晌就到了,即刻开始救治。

戚子煜全程陪同蓝明仙,但因为并没有女医,且她受的伤也不深,大夫只得给了些伤药她自己上,加上她自己带的一些药,疗伤也差不多了。

别处不知道,戚子煜看到她小臂上的那道口子却十分不是滋味。

“我小姑姑那儿有女医,而且我发现她还带了好些能去疤的灵药来,女孩子家落下伤总归不好,不如我先带你回大营去?正好蓝将军应该也很想念你了。”

蓝明仙笑微微地往医房走:“我才没有那么娇气呢。而且我有经验,我体质也还可以,这种伤不会落下什么大的疤痕来的。只要不是伤在脸上,怕什么?”

“可是这伤终究跟我有关系,我不帮你复原,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蓝明仙停步扭头,望着他笑道:“世子这么容易就跟人提及一辈子?”

戚子煜微顿,接而道:“不是,你是第一个。”

蓝明仙别开脸去。

戚子煜想了下,又道:“我就是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女子有你这样英勇,你让我印象深刻。”

蓝明仙笑了笑,不置可否。

燕棠与蓝钟亭边说话边大步往这边走过来,抬头就见着戚子煜正在那里浑水摸鱼,忍不住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过来几天了都?大营那边不用巡防了吗?”

戚子煜瞬时收势,原想怼他两句来着,看到蓝钟亭笑微微看过来,随即又爽朗地说道:“我特意跟元帅过来增援,这不是帮你打打下手嘛。”

燕棠懒得理他。转瞬又道:“你既自请留下,那就率着工兵去把营防修整修整。”

说完他又看向蓝明仙:“蓝姑娘这就跟我们启程去库哈大营吧。”

蓝明仙看了眼戚子煜,点头称是。

戚子煜懵了:“你们都走,就我留下?”

燕棠慢条斯理接了侍卫拿来的马鞭:“不是你说要留下来打下手吗?我如你所愿。”

第440章 斗不过他

苏沛英因为伤在腿上不便行走,原本应该留下来或者回清水营养伤。

但因为他是钦差,总归不能渎职,因此燕棠考虑了一下,便就着人将营里用来运送粮草的牛车架上了,改让马拉着往阿拉坦去。

如此速度虽慢,但到了傍晚,也已经顺利到达。

戚缭缭以及大营里没出门的所有将领都迎了出来。

苏沛英拄着拐杖宣读完圣旨,又念完一长串的犒赏名单,整个屯营里便沸腾起来!

士兵们尤其开心,因为当中很多军户,无战时种田,有战时持矛,凝集士气军心就是件艰难的事情。

眼下却因为跟着镇北王一路征战,却得到了朝廷犒赏,皇帝圣旨赞誉,当中还有不少一部分人提了职升了官,这就别提多么高兴了。

燕棠他们见到士兵们高兴心里也高兴,下令着人去清水营逐步运些水酒过来,分批次让将领们带着他们庆功。

戚缭缭等苏沛英读完圣旨后立时迎上去,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看着他的拐杖,将他扶着坐着抬架上,进了燕棠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又忙不迭地招呼人上饭菜。

出来的时候正好就遇见跟蓝钟离碰面叙话的蓝明仙。

唤了声“蓝姑娘一路辛苦”,蓝明仙也赶紧施礼。

戚缭缭及笄和出嫁的时候,蓝明仙都是见过她的,因此认得,此番见她一身戎装的样子,倒是暗赞了下。

戚缭缭因为早知道她在阿拉坦负伤,也就不阻着他们父女说话,留下话说回头让铃兰过来看看,也就走了。

出来却到了黄隽屋里。

黄隽听说朝中来人,也杵着拐杖来了,这异地他乡的遇到故人,哪怕是只曾有过点头之交也显得分外亲切起来。

戚缭缭任他叨叨了会儿才说道:“贺楚和忽兰关系怎么样,你知道么?”

在察罕那次战争之前,黄隽一直都在帮她查乌剌王廷的事情。

黄隽想了想,抱着拐杖说:“没听说什么不和啊。怎么了?”

戚缭缭摇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安达被捉这么久了,贺楚那边也没动静,不知什么意思?”

黄隽也吃不准。

但凡王室里的事情外人都是很能窥见真貌的,除非他们自己捅出来。“我这伤也快好了,回头我再问问去。”

“得了吧,你这残样,先养着,不着急。”戚缭缭说。

徐坤那边后来并没有什么动静传出来,兴许是和好了,又兴许没合好,这种情况下,邢小薇也不好总是过去,于是只能静观其变了。

是夜必然有番热闹。

正宴是燕棠率领所有不当值的将领出面招待的,席上也来了一点酒意思了一下。

戚子煜紧赶慢赶地办完差也回来了,正好赶上喝了最后一轮酒。

完了之后来蓝家父女及兄弟有话说,苏慎慈与戚缭缭她们有话说,燕棠就跟戚子煜邢炙程淮之以及苏沛英找了个月朗星稀下的草棚坐着吃茶了。

茶叶是苏沛英自京师带来的,一带就是好几十斤,但其实这么多人分派下去,再想想接下来还有段长日子,其实也算不得多。

人还是当初泰康坊里那几个人,但此番见面又多显得多了几分意味深沉。

几经生死过来的几个世子胡子茬儿一个塞一个地发青,哪里还是昔日在坊间街头脑肆意飞扬的那些鲜衣少年?

就连精致著称的燕棠,此刻也只剩下副完美的骨相,除去胡子依旧是刮得干净的,身上的布袍,头上的木簪,脚下的旧靴,哪处能显出什么风华来?

最为夺目的,反倒是那时刻不离身边的长剑和马鞭,以及周身那股愈加锋锐的气势。

但这样的他们,看起来又是那么的亲切。

而他们眼里的苏沛英,不同之处倒不在于他也大大有异于在京时的锦绣装束,而是他眉眼之间的沉凝,字里行间的严谨,以及受过伤流过血目睹过战争之后的稳健。

当初无奈被困于府宅之间苟且的苏公子,开始隐隐有了山水。

“京中怎么样?”燕棠没忘记当初不看好他的那些人。

“当初暗地里放风声出来的人,跟内阁冯良意有些关系。

“但是因为有梁铎的事情在前,因此没有证据指认一定是冯良意在后操纵。

“前阵子捷报频传,皇上又下旨犒赏,并传旨中军,这些声音多少被压下去了。

“但想杜绝,只怕得到最终凯旋才行。”

苏沛英往脚踝上拍了一巴掌,两只硕大蚊蝇立时被拍成了渣。

程淮之见状笑着道:“即便是凯旋,指不定还得被人当把柄,再趁势进言说勋贵居功自傲,必须削权以平衡朝纲什么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朝中看不惯咱们的文官岂止一两个?

“当初荣之涣不就挺硌应着泰康坊的么。

“此事即便不是冯良意的主谋,也不见得他就干净,他想削勋贵的权已经不止一两日了。”

戚子煜半躺在一张拿树枝简单拗就的躺椅上,叹喟道:“就这帮酸里吧叽的酸秀才屁事儿那么多,什么时候都他奶奶的让我拉到北地来遛遛才好!”

邢炙歪头支腮,说道:“做人别这么粗鲁,还是斯文些好。像我,我就不想这么直接,我比较喜欢揪揪他们所有人的尾巴,让都察院去跟他们算账。”

戚子煜听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扭头横睨起他来:“这德行听着有点耳熟。”

说完他顺势溜到了燕棠脸上。

燕棠眼观鼻鼻观心,淡定地拍拍自己衣袖。

苏沛英笑起来:“子煜你还是得了吧,论手黑,你斗不过你小姑父的。”

戚子煜待要沉脸,又想到了一茬儿,哼哼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妹子要被外面狼给叼走了。”

苏沛英抬头。

戚子煜得意地望着邢炙。

燕棠、苏沛英和程淮之全都转过脸来看向邢炙。

邢炙则凉凉睃向戚子煜。

戚子煜捧着肚子笑出声来!

燕棠看了他半晌,杯子放在桌上,对着草棚外道:“蓝将军怎么有空过来了?”

戚子煜笑到戛然而止,随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但草棚外什么人也没有,倒是面前一圈四个人八只眼睛齐刷刷看了过来。

第441章 不是容姬

苏沛英他们到达的第三日,戚缭缭收到了皇帝着信使专门给她的密旨。

信是夹在一只四方木箱里的,箱子里是卫贵妃赐下的一些用得着的宫里的御药,抹肤的,平喘的,治伤风的,金创的,以及女人家利身的都有。密旨就装在其中一只小瓶子里,做的十分隐蔽。

看完信戚缭缭就倏地自炕上跳了起来!

不是容姬。再找。

不是容姬?……

她盯着这四个字上上下下反反复复连看了十几遍,才终于彻底理解出它的字面意思。

不是容姬,那就是说她猜错了,他要的人不是那个在乌剌父子兄弟数人辗转往来,失踪后还疑似跟皇帝苟且生下了燕棠的那个姬妾!

她郁闷了多日的心情,突然之间就明朗起来!

心头的那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这四个字太有份量,她掩上门,品味了好久心情才平静下来。

眼下既然得到了证实,可这狼头图腾跟贺楚身边出现的狼头是一样的,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又或者他们找的人彼此根本没有关系,贺楚找的是容姬,但皇帝找的是另一个?

可不管怎么说,皇帝要找的这个人一定跟乌剌有关而他后面的“再找”两个字,自然等于是默认了他要找的的确是个人。

那他找的会是谁呢?

冷静下来后她忽然发觉,除了容姬不必再查之外,皇帝其实还是没有提供给她任何线索。

但她又不明白,皇帝既然明确表示不是容姬,足见他知道这个人会是什么人,那么他又为什么不肯多给些线索给她?比如说年龄,比如说容貌,是连是男是女都没告诉她!这之中难道还有什么不可说的吗?

不可说的,又会是什么?

难道会是燕棠真正的生母?

燕棠进来的时候看到她坐在炕上发呆,不由问她:“大白天的掩着门做什么?”

戚缭缭把信折回袖子里,起身收拾瓶瓶罐罐:“你不是出门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燕棠拿起其中一只罐子来:“取消了,明儿再去。”

戚缭缭哦了一声,没说什么了。

由于没有人知道密旨的事情,所以也并没有人看出来她心里的浮动。

但是由于容姬的事情最终确定是她想多了,她这几日的情绪明显高涨。

而戚缭缭也隐约有些笃定,皇帝既然敢让她查这么深,应该就跟他的风流韵事没什么关系。

大伙都认为她的轻松是因为苏慎慈他们来了的缘故。

就连苏沛慈自己也这么认为。“缭缭真的有那么开心见到我吗?”

戚缭缭吃着烤兔腿呵呵呵:“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苏慎慈高兴得不行,邢炙来找她,她都推了两三回。

戚缭缭可不想坏人姻缘,邢炙再过来,她就自动闪开了。

这几日苏沛英蓝钟亭他们跟着燕棠他们四处巡视了解战况,此来千余里,除去传旨犒赏,当然也还需完成巡察的任务。

戚缭缭与邢小薇就带着苏慎慈四处转转,也问些京中的情况。

关于朝中质疑燕棠的声音,戚缭缭心里有数,对于蠢蠢欲动准备借着这场战争生事的人,她也早就在心里有本账了。

前世里朝事她没参与,但后来在战后呈现出来丑恶嘴脸的那些人,她还是都记着的。

苏沛英留意的阁老冯良意,就不是个什么善茬儿。

“不过有意思的是,梁家在这件事上倒是挺着王爷的,虽然动静不大,但几次皇上召见梁铎说话,梁铎都认为勋贵凭功绩得的权力,没有什么好针对的。

“他说朝廷要治的人,不是文臣还是武将,而是作奸犯科的人,扰乱朝纲的人。”

苏慎慈牵着马慢悠悠地溜达说。

戚缭缭也略觉意外,她虽然不觉得以梁铎的人品会捣乱,但是以他前世里韬光养晦的态度来看,也并不觉得他会态度明确地站在勋贵这边,这算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因为你当初替梁家洗了冤吧。”苏慎慈说,“其实不光是他,我听我哥说,就连梁永琛都在士子们之间表过态,说勋贵们也没那么跋扈,泰康坊这些勋贵虽然平日里是势大气粗,但是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就算偶尔飞扬了些,人家武将,你还不兴他粗莽些?我听着倒觉得挺有趣。”

苏慎慈笑道。

戚缭缭觉得这梁家是给打老实了。

不过听着心里倒也是舒坦的,冤家嘛,总是多一个不如少一个。

……

阿拉坦营地的失利,令王庭几日气氛都变得格外紧张。

其实严格来说,气氛已经自图雅儿被斩,安达被劫那战开始就已经有变了。

王庭上下都知道贺楚意图占取关内三百里的雄心,虽然赵胤的失手令这个计划变得被动起来,可是仍然挡不住他们这些年来所做的准备,在大殷发兵之后乌剌立马跟北真联手这就说明了问题。

可是两个月过去,殷军迂回作战已经打到了察罕,虽然说对于游牧民族来说这算不了什么,兵马实力才是要紧的,可是终究乌剌到如今也没有占得什么便宜。

而再怎么着,倘若他们再北进,若是连王廷都保不住,那基本上就是不灭国也跟丧家之犬没什么分别了。

这之中又以德罕家为最甚,德罕帖木儿见贺楚未曾下令去营救安达,终于忍不住,又一次进宫去了见忽兰王后。

对于上次自盛怒的贺楚手下硬生生拖出那人来才避过幽闭这一惩罚,王后语气仍然是透着寒意的。

“他还没看出来吗?他早就恨不得撇开我了,如今只不过是借这个机会来压制我而已。你找我有什么用?我去找他,也不过是落得跟他吵架的下场。”

“可安达是你的侄儿!”帖木儿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倘若没有他,将来你会更加艰难。

“这种时候难道还是斗气的时候吗?”

说完他又凝眉道:“你还在乎那个女人做什么,她早就化成灰了!”

“死了又如何?”王后望着窗外冷笑。

过了会儿她忽又收回目光:“你听说过段鸿飞这个人吗?”

第442章 夸他什么?

“当然。”帖木儿道,“他是当年攻打北真的主帅,不过早在二十一年前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