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媒人都上过门了,哪里还有理由端着?

只是又不免琢磨,这婚事既然高攀了,自己总归也得拿捏好分寸,别让人家笑话了才好。

蓝钟离对戚子煜自是没什么事挑的,两人不光一起打过仗,还亲眼盯了那么几个月,行武者出身看他在战场表现就过了一半。

蓝明仙还不知道戚家来议过亲,路过前院时听说他在父亲书房,便也就大大方方走了进来。

第497章 我媳妇儿

戚子煜坐势有些随兴,大刀阔斧地,一手搁在桌上,一手支着膝,毫无拘束的样子,却又不显失礼。

原就是冲着他来的,见她进了门,便笑了笑。

她不知怎地,也扬唇笑了:“听说世子来了。”

蓝钟离是个明白人,也没拘过那些俗礼,见状便道:“你没事吧?帮我去挽春斋取两罐茶叶。”

她颌应了。

戚子煜也起身告辞:“多有叨扰,改日再来拜访世叔。”

蓝钟亭听着这声“世叔”,笑着道好,起身相送。

蓝夫人看着那俩前后脚出去,过来埋怨丈夫:“你怎么能这样?往日惯着她也就罢了,戚家是什么人家,这婚事若成了,来日到了那边也这么没规矩,可了得?

“何况哪里有你这样把自家女儿急着往外推的,这还没定亲呢,也不怕人家背地里叨叨!”

她觉得丈夫忒不争气!

蓝钟离却笑道:“大殷不历来是这风气么,你怎么倒扭涅起来了?戚家不会拘这些的。我看那也是个稳重孩子,粗中有细。”

细数起来,他们戚家哪个是守规矩的?

拆房子就算了,这不还出了个“华厦一煞”的小姑太太么!

“就你心里有数!”

蓝夫人数落。

都是操不完的心,没议亲那会儿担心人家不重视,这上门来了,又生怕人家挑出什么错来。

倒不是怕攀不起人家家世,只是闺女能嫁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这是难得的事情,总不好自己这边出什么差错到时候添堵。

说到底,不过是怕她吃亏罢了。

……

戚子煜驾马出了胡同,四处张望着,就见蓝明仙正立在街头树下冲着他笑。

他打马过去,下了马道:“这么有眼色,知道在这里等我?”

“想多了吧?我在这儿纳凉呢。”

“九月天纳凉?谁信?”戚子煜把马给了护卫,然后大剌剌地上了她身后马车。

蓝明仙瞅着他,可笑可气地也跟了上去,便见他靠坐在车壁下软榻上,大爷似的伸直着两条大长腿,把这车厢立时塞得满满当当。

“世子这样不好吧?这是京师,人言可畏呢。”

“我不畏人言。”戚子煜径自打开靠壁的小抽屉,选了颗槟榔吃着,似笑非笑望着她,“我要畏早就畏了,在西北养伤的时候我可天天三顿饭都是你给张罗的,合着回了家,我还不能跟你抛头露面?”

说完他拍拍身边余地:“过来坐。”

蓝明仙抱着胳膊,只笑不做声。

戚子煜拉她的手:“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蓝明仙只觉被拉的掌心热,听着这话,脸上也起热来。她笑着抽手,望着撩开的车窗外。

窗外秋风徐徐,落叶金黄,倒是好一派天色。

回头看了眼他,想着自己饭都已经送过了,又已经车都上来了,又还瞎讲究什么?

抹着裙子坐过去,双手交放着道:“说吧。”

戚子煜又把她的手给拉了,在手上捻磨。

她掌心并不很细腻,毕竟拿枪弄剑的,有些薄茧。

但手背上皮肤十分光滑柔软,指节也不大,指尖很细,肤色看起比起在西北时也白了很多。

来找她原本是因着燕棠让戚缭缭怀孕那事儿心里躁着,眼下人就在这里,心情果然舒坦很多了。

忽有些意动,就想把家里已经来议亲的事跟她说了,然而又觉得没必要冒冒然说出来,整得跟给了多大人情似的。

便道:“这几日在家做些什么?”

“忙着哄小叔父,他怪我出门几个月不带他。然后给祖母院里搭菊山。还有我三叔给我们接风办了个小宴,闹哄哄地过了一日。剩下就在府里吃茶唠磕了。”

蓝明仙脸热着,想抽手又抽不动,便只能佯装淡定地说着。

身旁男人哪怕是坐着也威武健壮,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就紊乱起来。

又想到母亲之前说起他未曾表态的事,心下微凉,就又横心把手抽了回来。

戚子煜听到她提起“小叔父”,难免心思又滑到燕棠跟戚缭缭身上。

蓦地见手里空了,只当他没攥稳,这回便用了些力气握住。这便又看到她微垂头望着地下,面上似有些绯红。

终究没稳住那股意念,抬起另一只手往她脸上抚去了。

蓝明仙心里直晃荡,一会儿觉得蓝夫人的话有道理,他该有些明确表示;一会儿又觉得照他的为人,也不该是那样游戏人间的人,既能如此,便不该是不打算跟她有结果,那么便没必要非听他给解释什么的。

人便也跟着像是水里飘浮一样,变得不像自己。

戚子煜心底那涌动过的情意开始一波接一波地涌上来,且比往常任何一次都来得更清晰更汹涌。

手指滑到她下颌上,将她脸转过来,人凑了上去,微哑着声音说道:“上晌我母亲请了媒人去你家议婚了,我母亲很高兴你做她儿媳妇。”

蓝明仙脸上腾地通红。

他垂眼,俯往她唇上吻了下去。

蓝明仙晕晕乎乎。脑子里还在消化他给的信息,双唇就被他捕获住了。脑袋里也像是有什么在爆炸,让人半天还清醒不下来。

“我也很高兴你做我媳妇儿。”

少顷,戚子煜结束了这个强势的吻,然后依旧强势地捉住了她的手,冲她笑起来。

蓝明仙单手捂了捂脸,也笑起来。

这可真是……挡不住的羞。

“走吧。先去给你父亲取茶叶,然后带你去金兰社看戏。等我把淮之他们全叫出来。”他拉了拉她的手说。

她倒是犹豫了下:“我跟你们去看戏,合适吗?”

他漫声道:“再合适不过了。以后要住在泰康坊的,怎么能不入这个圈子?”

……

泰康坊这几日各忙各的,随着府里的事营里的事,虽然说是休假,却都没有什么闲心能串门。

程夫人的两个哥哥在自家置了宴席,给吴国公与程淮之程敏之父子仨接风庆功。

才赴宴回来,程淮之就撩开了他母亲房里的帘子。

程夫人正在吃茶,看到他便笑道:“你舅母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程淮之笑了笑,没搭话,在母亲下的圈椅里坐下,打量了一圈屋里,才道:“大姐早上不是回来了吗?又回去了?”

第498章 曾经沧海

“走了。家里几个哥儿闹得慌。”程夫人望着他:“怎么不回答我?”

他便又笑了下:“您是指什么?”

程夫人便啧地一声:“你舅母没跟你说起钟鸣坊周家小姐的事?”

他笑道:“那您觉得钟鸣坊的周家小姐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程夫人脸色沉了沉:“淘气不是?再淘我就把你爹叫过来!”

程淮之笑抚着后脖子,看了眼她,慢慢敛了神色:“母亲,就您们说的那几户人家我都仔细想过了,感觉我都不太高攀得上。

“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个人,您听着心里或许会有些底儿,就别催我了。”

“谁呀?”

“小蓁。”

屋里静了下,程夫人抬头:“你俩不是闹掰好久了吗?当初那话撂到地上都梆梆响,我可记得清楚哩!怎么,你还没落下这茬儿?”

程淮之憋了会儿气,道:“落不下。早就生根了。”

……

坊间几个世子都是差不多一批出生的,打小玩在一块儿,读书在一块儿,入屯营在一块儿,到后来拖着不说亲也在一块儿。

随着燕棠与戚缭缭修成正果,紧接着又立了战功回来,便再也没法儿往下拖了,再拖下去似乎就真不孝了。

程淮之走出正房,立在枣树下,想起那点旧事,又摇了摇头。

这都过去两三年了,平日里往来也都看不出什么,但自己知道,那些年桩桩件件,可都在心里头埋着呢。

戚子煜派来的护卫刚走到这里,小跑着过来:“我们世子今儿组局吃饭看戏,请淮大爷您去金兰社会合呢。”

“看戏?”他掸走袖子上一片落叶,“还有谁?”

“除了隔壁王爷和我们姑太太,往日该到的都请到了,还有小薇姑娘,慈姑娘和蓝姑娘也在场。”

程淮之想着,就道:“姑娘们都去了,没请隔壁蓁姑娘么?”

护卫讷然半刻,瞬即道:“是是是,小的差点忘了!这就请去!”

……

戚子煜他们都不知道程淮之跟邢小蓁之间有什么猫腻,护卫之所以这么说,也不过是因为他暗示的太明显,都是坊间往来户,他怎么可能这么没有眼色。

邢家大小姐已经出阁,邢炙只有邢小蓁和邢小薇两个亲妹子了。

戏园子里有进出都很隐蔽的雅间,没有提前预定,戚子煜只能要了剩下的那间。

程淮之和苏沛英兄妹等几个到达时,邢小蓁姐妹和邢炙也到了,架势已经摆开。

戚子赫打趣起来:“哟,我们蓁妹妹今儿总算肯赏面了!”

小隔间里济济一堂,男女分坐两旁。

邢小蓁只比戚子赫小一个月,向来不吝他以兄长自居,笑骂了他一句便坐下来。

一抬头就见斜对面坐着程淮之,目光对上,再移开,理袖口的姿势就慢了半拍。

她右坐着苏慎慈,依旧没现两人有猫腻,临时充当热心大婶跟她介绍旁边的蓝明仙:“小蓁姐,这位就是蓝姑娘,就是在西北留下做女将的那位。”

邢小蓁未免多看了两眼,笑着打招呼:“真是久仰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

蓝明仙跟戚子煜的事儿她早就听邢小薇私下念叨过,眼下见戚子煜把人带了出来,又是他组的局,多少猜到两人这是有眉目了。

再打量他们两轮,也觉果然般配。

戚子煜是豪爽之人,这蓝姑娘也大大方方,蓝家家世不如这泰康坊里任何一家显赫,但她在这么多人面前都不曾露怯,很是可以给戚家当宗妇的了。

只是戚子煜性子强势,也不知道这蓝家小姐有没有办法驾驭住他就是了。

又想到这是别人家的事,自己未免操心过头,便微扭头望着台下看起戏来。

今日来这一班人,邢炙与苏慎慈是过了苏沛英这边明路的了,眼下两边正商量着提亲。

戚子卿跟邢小薇这对冤家虽然没那么明显,但是从戚子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不躲她了。

戚子煜和蓝明仙这里不用说,蓝明仙听见他先前那句“将来要住在泰康坊”,也已经抱着积极的态度融入他们。

余下就只剩下苏沛英戚子赫程淮之单着,但因为有邢小蓁在,又显得没那么凄惨。

戚子煜见程淮只手撑颌并没有怎么吭声,便跟他搭讪:“近来往咱们坊里来的媒人跑的可勤了,我听说程伯母也给你张罗着,有合适的没?别你们几个到时候赶一块儿了,那还不得累死我?”

他们成亲,他必然得去帮着催妆跑腿什么的。

程淮之看了眼对面,拿了颗花生在手里捻着:“是么?我没听说这回事。我曾经沧海难为水呢。”

邢小薇手指微蜷,身姿未动,目光却晃荡了两下。

“哟,有情况!”戚子赫好歹是混曲艺界的,对才子佳人什么的嗅觉总归不会太过迟钝到哪里去,闻言坐直身:“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曾经’?快说说,是谁?咋瞒得这么紧呢!”

泰康坊里或者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八卦的耳朵。

他这一出声,众人齐刷刷看过来,反倒一个端坐着的邢小蓁显得另类了。

少顷,她只好也随大流地扭转了目光。

程淮之目光不经意地略过她脸上,然后回转给戚子赫:“当年少不经事,弄丢了。”

戚子赫张了张嘴:“人还能给弄丢啊?那找回来呗!”

他但笑不语,手掌轻压在杯口上,摩挲着杯壁,不出声了。

这世间总是弄丢了东西容易,找回来难,何况是人呢。

戚子赫盯着他紧磕了几颗瓜子,又吐着瓜子壳看向众人。眼里的意思明显极了:看吧,大有猫腻。

戚子煜看着程淮之,然后目光挪到了苏沛英身上:“沛英呢?跟冯家小姐该过聘了吧?”

苏沛英没料会扯到自己头上,笑着喝了口茶:“没有。”

“不是都好几个月了么?还没过聘?”邢炙听见也搭起话来,“是不是你又想反悔了?”

“怎么会?我岂是那样言而无信之人。”

“那是怎么回事?”程淮之问。

苏沛英道:“是冯家那边没动静。”

说到这里他目光微敛,眼底有些波漾,不过很快又随着垂眸的动作隐去了。

第499章 出了问题

不应该啊!邢炙道,冯詹事当初不是很属意你的么?是不是詹事府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大伙回来不过几日,这是头一次聚,哪里知道这么些细节。

詹事府平静得很。莫不是跟前阵子冯良意想排挤武将勋贵那事儿有些干系吧?

戚子赫吐着瓜子壳说,冯良意跟冯詹事沾亲带故,沛英当初写文章替武将们说话,驳斥他们那一党的挑衅,最后虽然是没让他们搞出什么浪花来,但冯詹事兴许是要避嫌。

自西北回来之后,苏沛英便即跟冯良意他们有意无意地对上了。

以他的身份,当时敢于直击身为阁老的冯良意一党还是很有风险的。

尤其当燕棠他们此战若是败了,或者没有取得后面双胜的结果时,冯良意等人势头必然高涨,到时他被冠上莫须有罪名针对打压也是可以意料到的事。

而在他们最后大胜之前,他似乎也的确受到了一些波及,但他并没有退缩,一直坚持到底了。

随着北真落败,众人用战绩狠打了冯良意等人的耳光,他这边也才开始逐步解压。

近日也因为力挺燕棠而连续受到肯定,连公务的重心都逐步转到东宫去了。

这些大伙都已经知道,兄弟之间动不动说谢字就矫情了,也就没有人刻意把这些挂嘴上。

至于吗?戚子煜听完了就说道,冯良意跟冯詹事都隔多少层了?顶多也就是个堂叔辈。

他冯良意就算在内阁,也管不了皇权的事,冯詹事是太子的人,就算权不如冯良意大,也犯不着看他的眼色行事。

说完他看向苏沛英:冯家要没别的事,那会不会是冯小姐有什么想法?

苏沛英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笑了下:你们到底看戏不看戏?不看就吃饭去,晌午在衙门里我可是没吃饱。

次回来碰头燕棠就不在,总觉得缺点什么。

晚饭在翠湖边找了个馆子吃的,出来时新月早已升上天空。

蓝明仙回到府里,轻悄悄地避开蓝夫人回了房,刚进门丫鬟就上来道:姑娘,镇北王妃下晌差人来请姑娘过府做客。来的时候您刚好出去了,然后留下话来。

戚缭缭找她么?

她想不出来会有什么事。

丫鬟便就笑道:姑娘,奴婢听说靖宁侯府上晌差了媒人过来说亲。也许,王妃请您过府,是因为这桩亲事呢?

蓝明仙没想到被自己的丫鬟打趣,听完顿立半刻,脸上又泛起了热。

不过倒不觉得戚缭缭找她会是为了婚事,戚缭缭又不是那多事人,虽是他小姑姑,却向来不管家里事儿,不可能为这个找她。

想了想,就道:你明儿一大早回个话到王府去,就说王妃若方便的话,那我上晌就去拜访。

泰康坊里这一行浩荡进坊,便在大槐树下各归各府了。

戚子赫跟着戚子煜进了门,又拐到他屋里蹭茶吃:淮之心里头那个人是谁你知道么?

戚子煜边解袍子边哼笑:我哪里知道?我跟你知道的一样多。

说完坐下来,端了杯子,他倒是又道:不过听他这意思应是从前有过接触,你只要想想早年他跟谁走得亲近,后来又生份了,便差不多有数了。

戚子赫若有所思点头。

戚子煜问他:你操心人家做什么?

他笑了下,掸掸袍子,起身走了。

屋里空下来,戚子煜端茶到了唇边,不知想起什么,抬手在唇上摸了摸,又禁不住扬唇笑了。

邢小薇一不小心吃多了,下了马之后揉着肚子在坊间消食。

戚子卿说:那我回去了。

你回去呗。回去看看子湛睡了不曾,没睡的话烦他给我弄点消食的酸梅汤来喝呗,改天我请他。

隔了几个月没吃上燕京馆子里的饭菜,这会儿回去又哪里睡得着?

戚子卿顿了下,又次翻身上了马:他做的酸梅汤不好喝,出去遛两圈就好了。

邢小薇:

几个人席上都喝了几杯酒。

苏慎慈让人准备了醒酒汤到苏沛英房里才回房。

陈福跟进来:爷,给东宫的折子是直接明儿您拿去给太子殿下,还是递去詹事府?

每日夜里他都得负责将主子要用到的东西分类归纳好。

苏沛英泡在浴桶里把汤喝干净,头仰在桶沿望起屋顶来。

冯凌对他的欣赏其来有自,与冯良意的交锋虽然让人捏了把汗,但冯家并没有因此做出过什么避嫌的举动。他欣赏冯凌的风骨,也渐渐接受了娶冯小姐为妻这个事实。

也许是因为从小并没有感受过正常和睦的家的温暖,又早早地担起长兄如父的职责,在婚娶的事上他的想法其实较为实际,相较于戏里的才子佳人,他更想拥有细水长流般的稳定平凡的儿女之情。

——他不想图那些虚的,两个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给将来儿女多给予些关怀也就够了。

他仔细斟酌过冯家的家风,以及冯凌夫妇的为人,觉得以他们这样端正的家庭出来的冯小姐,意念上应该不会与他差到哪里去。

之后又辗转看过她的一些诗词文章,也颇合志趣。所以对这门婚事,他倒是真上了心的。

事出在一个月之前,那会儿燕棠他们差不多正准备打北真的时期。

下衙时与冯凌在承天下遇见,邀他同往府里吃茶议事。

半途冯凌离席去会临时造访的客人,传了冯小姐的哥哥前来作陪。

两人就是家事及文章闲聊了一会儿,又说到坊间一些贵族间传闻,总之话题杂七杂八,具体他都想不起来说了些什么,但那之后就风向变了,原本约定的文定之期改了,到拖到如今没了音讯。

这可不像是冯家作风。

当然,未及文定,便不算订亲,没有订亲,对方不谈了,也不算悔婚。

但终究应该有个说法。

他直觉是那次谈话有问题,只不知道是哪个节骨眼上出了错,媒人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盯着梁上雕花看了会儿,他接过折子来看了两眼:递个帖子去冯府,我先去问问冯詹事意见。

第500章 一点私事

护国公这两日跟靖宁侯等几个相约去庄子里弄水产吃去了,本来吴国公也是一腔的瘾,无奈亲戚多,各种宴会少不得得去应酬。

即便如此一班人也玩得乐不思蜀,去了两天还没见着有回转的迹象。

邢小蓁路过正房时见母亲房里还亮着灯,当她还没歇着,便绕过去看了看,只见人早就歇了,只是炕桌上一点残烛没燃尽而已。

她悄声进去熄灯,看到案上放着母亲亲手给父亲做的一双鞋子,拿起来看了看,不由扬了唇,熄灯退出门下。

门下正遇上丫鬟,嘘声不让打扰,而后回房去。

进门解了披风,就着丫鬟倒来的水净面,水到了手上,又蓦地想起那句“曾经沧海”来。

顺手打开身旁的簸箩,里面一篮子的平安符袋,只只鲜红底上泛着金灿的小字。

“战无不克”,“四季平安”,句句都围着个空着没填字上去的圆圈。这满眼的红色便又像是波浪一般,推着她滚入了往昔画面。

——那年她四岁,他七岁。

“淮之,我们来堆雪人!”

“我要上学去了。”他扬扬手里的课本。

“你会写字了么?”

“当然会。”他捉起她圆乎乎的手心来:“喏,这是你的名字。”

——她七岁,他十岁。

“淮之,我牙疼。”

“我看看?”

她仰着头,乖顺地张着嘴,任他伸手进来摇她的牙。

“要换牙了。这几天吃东西小心点,别一小心吞进去了。”

“吞进去又怎样?”

“到时候头顶长出满脑袋的牙齿!变成丑八怪,嫁不出去!”

——她十岁,他十三岁。

“大伙都在外面玩,你怎么不来?”他推门进来。

“不想动。”

他伸手探探她额头,她抿嘴一笑,却从身后拿出个绣得歪歪扭扭的荷包来:“你生日,给你的。”

他反来复去地看着,笑着说:“真丑。”

——她十三岁,他十六岁。

入了屯营的他已经成了城中出色的风景。

他笑不拢嘴地回来。她问:“什么事那么高兴?”

“刚才在通山营,路上帮着个官眷解了围,那官眷的小女儿送了个荷包给我,你看,绣的比你好多了!”

荷包伸过来,她心里像塌了一块,笑道:“果然很好。”

她十五岁,他十八岁……

她手一攥,把簸箩又盖上了。

总归是往事不堪回,还说什么沧海不沧海。

邢夫人刚等熄灯就睁开了眼睛,等门外没了动静又翻身坐起。

嬷嬷早把灯重新点亮又掌了过来,躬身笑道:“您看您,打从世子订亲之后,反倒连觉也睡不好了。”

邢夫人叹了口气:“睡得着才怪?你看她都多大了,连个亲事都还落定,这再往下拖,外头人怎么说且不管,到她这儿还能落着什么好人家么?我这会儿都不想看见她!”

嬷嬷笑道:“昨儿还夸二姑娘比大姑娘三姑娘都更体贴您呢。”

“我说错了。”邢夫人木着脸,“她要是体贴,就该立刻挑个定下来才是!

“这么多年了,这个也看不中,那个也看不中,也是我不够狠心,做不出那逼着亲闺女上花轿的事情来,不然的话,还由她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