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胡乱应了一声,安可洛起身坐回床边,身子斜斜地靠在软枕上,无缘无故的,胸口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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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范衾衾扯了廖珉的胳膊将他拉到一边,直接就问:“喂,尉迟将军要娶许国公主,这事儿可是真的?”

廖珉笑笑,道:“在下姓廖名珉,草字中琰。”

“什么意思?”范衾衾皱眉。

“觉得‘喂’实在太难听了。”廖珉笑着凑近了范衾衾的脸。

范衾衾小脸瞬间烫起来,退了一步,道:“我问你尉迟将军的事儿可是真的?”

廖珉眼角翘起,“范姑娘这么关心尉迟将军?”

范衾衾柳眉一拧,嗔道:“你这人说什么呢!现下有哪个不好奇这事儿的,偏我问就成了关心了?”

廖珉抬头看看四周,笑道:“这里人多,不方便说话,不如…”他看到天音楼大厅侧面通向后院的长长回廊,伸手勾了范衾衾的腰,便把她往回廊那边带着走过去。

范衾衾虽然嘴上厉害,但平日里从没碰过男人的身子,此时被廖珉的胳膊这么一勾,靠进廖珉的怀中,早已羞得不行,一路挣扎着,却没想到看似清瘦的廖珉,身上蕴藏的力道十足,勾住她细腰的手臂似铁一样焊在她身上,任她如何扭动也挣脱不开。

回廊壁上垂下的丝藤正放出绿绿的嫩芽,廖珉手一松,范衾衾便骂:“无耻!”

廖珉摸摸下巴,笑,“用这两个字来说我,你倒是头一个。”

范衾衾不耐烦道:“到这没旁人的地儿了,你好说了吧?”

廖珉道:“在下实在想不通,尉迟将军的婚事,范姑娘为何显得如此焦急。”

范衾衾一急,道:“我是替安姐姐急!这几日不见尉迟将军,她虽嘴上不说,但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出来,我们这些人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之前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如今一眨眼,尉迟将军连人都不出现了,这算怎么一回事儿么!”

廖珉抿了抿唇,道:“尉迟将军这几日,人在京西大营。”

“京西大营?”范衾衾心里顿感奇怪,“眼下又不打仗,将军为何要去军营待着?”

廖珉笑道:“这岂是你操心的事儿!”

范衾衾嘴一撅,“我是替安姐姐操心…”

廖珉笑着看她,眼里满满的温柔。风扬起丝蔓的垂条,嫩绿的芽轻轻拂过范衾衾的长发,她迎上眼前这张清瘦的脸,心里好像被风刮进了什么东西,不敢再看,只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脚尖。

廖珉眼底忽然一暗,手抬起范衾衾的下巴,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去,一字一句道:“若有一天,我也忽然不见了,你会不会有一点点、一点点想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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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云看着安可洛套上绒布披风,忙跳到她面前,道:“姑娘,天都黑了,明日我陪你一道去可好?”

安可洛轻轻拂开梳云,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明日再去,我今晚看什么?只不过去街角的书铺买本书罢了,你担心什么!”

梳云又跟上去,道:“那叫梳云陪姑娘一起去好不好?”

安可洛不悦道:“说了多少遍了,我就想一个人出门走走。”说完甩开门便走了出去。

快步出了天音楼,也不顾身后小厮的叫声,安可洛大口喘进夜里微凉的风,才觉得心里稍稍舒服了些。

天色刚暗,稹南街还没有上灯,安可洛朝街角走去,心里又想起了那双漆黑的眸子。

微微有些恼,气自己太不争气,不过是见了三面,怎么好似一颗心都挂在他身上了?他才不会理会,这种事于他怕是家常便饭一样稀松平常,他那夜对她说,“我府上没有女眷”,她竟心里默默地高兴,如今他便要迎娶皇上最疼爱的许国公主了,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么…

安可洛想着,袖子里的手便攥紧了,长长的指甲陷进手心里,竟也不觉得有多痛。

弯过街角,她突然感到脖子被人的胳膊从后面勒住,一阵痛,正要喊叫,鼻口处又被蒙上一块湿帕子。不过一瞬间的事情,还来不及挣扎,她身子便软了下来,眼前全黑了去。

卷二桃花点点英雄路

第二十三章帅帐

浑身都好酸,背后贴着硬硬的一片,脊椎被硌得生疼,眼前黑茫茫的,只感到右侧微微有些亮光透过来…

我这是怎么了…?安可洛费劲地将眼皮睁开,却模模糊糊看不清东西,眼皮很重,闭上,又用力睁开,才清楚一点。

黑色的承尘,四周装着同色的倒挂花牙,厚重的黑色帐幔在床四周垂下。安可洛将眼睛闭上,再睁开,看到的还是同样的物色。

手动了动,身下的床板又冷又硬,上面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软褥,安可洛侧了下身子,全身骨头关节处都酸痛不已。

口中喘了一下,有光透过床右侧的帐幔,屋子里静悄悄的。安可洛手移上身子,摸索了一遍,衣裙都还整齐,哽在喉头的那口气稍稍松了一点。

抬手撩开黑色帐幔,床边小几上燃着一只蜡烛,烛液在烛台上积了一堆,凝固成红红的一块。黑色的长形书案,黑色的椅凳,黑色的砖地上铺了一块绒厚的棕色地毯,一直展到门口,门紧紧地闭着。没有人,整间屋子显得空荡不已。

安可洛撑着身子坐起来,动了动胳膊和腿,酸痛的感觉淡了一些,扭头看见铺在床内侧的被子,黑底银线。

床边脚踏上搁着她的一双丝履,安可洛脸一红,忙弯腰穿好。下了地,才看见床的那头还摆着黑色的大箱柜,柜边略小的一个书案,上面堆了满满的书。

全是黑的。

安可洛眉头轻皱,移步走至长形书案前,手摸上去,冰凉爽滑的质感,不知是什么石头打造而成的。她看见上面摊开来的几张纸,好奇心一起,拿在手中对着光看了一眼。

那字迹,好似在哪里见过。

门外忽然响起男人小声说话的声音,她忙丢下手中的纸,又坐回床边。

门被轻轻打开,推推搡搡地进来几个身着盔甲的男人,一见醒着坐在床边的安可洛,一下都乐了,后面的一人得意道:“我说她早该醒了,你们还不信。”

那人刚说完,脑袋就被前面领头的男人用拳头重重敲了一下,连忙闭了嘴,不敢再乱说话。

安可洛已经认出来,这几人就是先前在天音楼闹事的那几个禁军武将。她心里骤然慌了起来,不知这些人在这里想要做什么。

领头的男人看见安可洛的神情,也不上前,冲其他人做了个手势,几个人便一动不动在门口站住。男人对着安可洛傻笑了一下,开口道:“安姑娘不要怕,我们没有恶意的。”

虽然听他这么说,但安可洛想起前些日子这些人在天音楼凶巴巴的样子,心里仍是不自在,手握住领口,小声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男人挠挠头,笑道:“我们都是粗人,不会说话,要是说出来安姑娘觉得不顺耳,可别生气。”见安可洛点点头,男人马上道:“弟兄们都觉得决帅这几天不对劲,我们看在眼里着实不痛快,但又摸不透决帅的心思。弟兄几个凑在一起琢磨了一下,寻思着要是把安姑娘请到京西大营来,或许决帅就能给弟兄们张好脸看看。可上次那事儿闹的,我们又实在没脸再去天音楼,只得在楼外头候了一天,直等到天黑才见安姑娘你出来。弟兄们为了省事儿,就对姑娘下了点迷药,然后带到这儿来了…”

安可洛听了,真是觉得哭笑不得,这群武人还真是…不可理喻。她看看这房间里的摆设,心里顿时明白过来,道:“这儿是…”

“这儿是决帅的帅帐。”男人又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

安可洛听见男人的话坐实了她心里的猜测,无可奈何道:“你们这样把我弄来,他知道了也未必会高兴…”

男人脸上马上摆起谄媚的笑容,配上一脸横肉,与高大壮硕的身子完全不搭调,“所以还要请安姑娘替我们说几句好话啊!安姑娘开口了,决帅一定会放兄弟们一马,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我们被操练得有多惨…”

也不顾安可洛到底听没听,男人自顾自地喋喋不休说着,安可洛叹口气,这人误会她的意思了…

她打断男人的话:“尉迟将军什么时候回来?你们最好还是在他回来前将我送回去。”

男人蓦地停住不语,愣了片刻,道:“决帅去巡营有一阵子了,只怕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安姑娘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帝京城外墙早就宵禁了,哪里还回得去…”

无奈也罢,生气也罢,安可洛对着这几人,咬着银牙,真真不知说什么才好。

身后的人捅捅领头男人,又贴着他耳边言语了几句,那男人一脸恍然的表情,对安可洛又傻呼呼地笑了笑,道:“我们是偷着进来的,这就要回自己营房了,安姑娘在这儿稍等等,决帅一会儿肯定来。”说罢,不等安可洛有所反应,几个人闹哄哄地便出了门,走在最后的那个在关门时,还对安可洛挤了挤眼睛。

尉迟决手下这是一帮什么人…安可洛叹口气,这和她想象中的天朝禁军,差别也有点太大了…

待外面没声音了,她心里却突然紧张起来,想到尉迟决一会儿要回来,头皮都微微发麻。她的手轻轻压在床上的软褥上——这是尉迟决天天睡觉的地方呢…想及此,脸上顿时烧了起来,她收回小手,抱上膝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关于尉迟决的事情。

门动了动,安可洛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一双大眼直盯着那门,门板轻轻晃动了两下便不再有动静。应是风吹的罢,安可洛稍稍松了口气,拍拍小脸,心里窘了起来,连连嘲自己没出息、沉不住气。

门忽然被撞开,一个黑甲白缨头盔被丢进来,闷的一响,摔在地下的厚毯上。

安可洛眼睛瞪大,抿紧了唇,瞧着从门外进来的尉迟决。

大步跨进来,顺脚将地上的头盔踢到墙角,手里一边还解着身上披的札甲,他背对着床,根本没有发现房里还多了一个人。

好似火气很大的样子,尉迟决脱下厚重的盔甲,手腕一转,便把札甲也丢到地毯上,身上黑色的单衣紧紧贴着肌肤,衣下纠结的肌肉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扯开束在腰间的宽带子,手一扬,上衣离了身,飞落在地上。

他黝黑精壮的上身,就这样赤裸裸地映入在床边傻愣愣看着这一切、早已满面通红的安可洛眼中。

她看着尉迟决的手摸到裤腰上准备接着往下脱,已经张开了半天的小嘴终于颤抖着发出了声音:“你…你别再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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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委屈

尉迟决的身子僵了一僵,慢慢转过身,看见床边的安可洛,黑眸中闪过一丝火花,随即暗了下去。

肩膀抖了一抖,他转过身子,口中喃喃道:“今日怎么累得眼前都出现幻象了。”说着手指一撑,就要将单裤脱下来。

安可洛急得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叫道:“不是幻象不是幻象,别再脱了…”

尉迟决猛地转过身子,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迈了几大步上前,一伸手,两只大掌握住安可洛的肩膀,黑眸一动不动地盯了她半天,嘴唇一动,便吼道:“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安可洛见他热辣辣的目光,心跳得气都喘不均匀,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下了头,却又看见他赤裸的上身,脸噌地红透了,连忙扭过头,盯着他身后的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