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紫菀小嘴向两边一撇,眼眶外已有泪珠滑出,“二哥以为我没有说么?爹爹听了之后大怒,怕我自己擅自出门,还派人来守着我。前些日子他还想让人去秦府…怎么今日就似变了个人一样!”

尉迟决听了微微皱眉,细想了想,也不知尉迟翎今日何故如此。先前尉迟翎对秦须一直颇为赏识,想将女儿嫁给秦须的念头府里上下也都知晓。今日在宫中,秦须顶着得罪枢府众人的风险为尉迟决说话,怎么尉迟翎非但不高兴,反而对秦须的态度转了个大弯?

尉迟紫菀见他不语,哽咽道:“二哥,你也不愿意让我去,是不是?”

尉迟决黑眸动了动,今日之事让他对秦须的印象较之从前好了很多,心里也觉得秦须为人耿直,又有经国之才,若尉迟紫菀真的喜欢秦须,也并无不妥。

他上前两步,手指擦去尉迟紫菀脸上挂着的小泪珠,叹道:“你真的喜欢他?”

尉迟紫菀愣愣地看着尉迟决,随后使劲点了点头。

尉迟决黑眸一眯,“秦须也知道你喜欢他?”

尉迟紫菀垂下脑袋,慢慢摇了摇。

尉迟决看着她这模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自己常年带兵,性子比常人果毅许多,看到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便会直接去争取,哪里能够明白尉迟紫菀这样的小女儿心思。他平日虽对尉迟紫菀颇为严苛,但看着自己这唯一一个妹妹受委屈难过,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尉迟紫菀见尉迟决沉默不语,便抬手悄悄拽了拽他的衣服,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道:“二哥,你想个法子让我偷偷去秦府上见他一面可好?”

尉迟决看着她这可怜样,心里愈加不忍,但想到尉迟翎的脾气,心底又有些犹豫,想了想才道:“今日我回来时,秦须同我说他要去看朋友,不会马上回府。你就算此时去了也是扑一个空,见不到他人的。我去爹那里问问看他到底是怎么了。你在这里等着我,不要再动什么歪脑筋!”

尉迟紫菀不情愿地点点头,但又不甘心就这么等着,于是问尉迟决道:“他可有同你说他是去看什么朋友了么?”

尉迟决摇头,“我与他不熟,怎么好问这种事情。但秦须平日里独来独往惯了,也没有听说过他在帝京还有什么朋友,所以没法儿知道。”

尉迟紫菀小脸沮丧一片,忽然眼睫动了动,似是想起了什么,看着尉迟决的目光略带迟疑,但终是咬咬牙,开口道:“二哥,有件事儿,我一直没有同你说。”

尉迟紫菀一惯是直性子,少有事情能让她藏在心里不说出来的,尉迟决不禁好奇万分,挑眉道:“什么事情?”

尉迟紫菀两只手的手指互相勾住,又是犹豫了半天才道:“上次我让他带我去天音楼,天音楼里的小厮同我说,秦大人时不时地会去看安姑娘…”

她看着尉迟决眸子越变越黑,立马噤声不语,怕将尉迟决惹怒了。

尉迟决脸紧绷着,“你说的可是真话?”

尉迟紫菀互相绞着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慢慢点了点头。

尉迟决沉默片刻,看着尉迟紫菀道:“你留在这里,我去爹那边替你说说,看能不能让你出门。”

他拉门出去,对门口的两个家丁道:“把门锁上。”

两个家丁不敢多问,忙将那沉重大锁重新挂回门上锁好。

尉迟决下阶走了几步,脑中划过秦须那双清澈狭长的眼眸,双手紧握起来,脚步停下,想了想,没有去尉迟翎的书斋,而是直直朝相府门口走去。

**

天音楼的小厮正在院里忙着打扫,忽听有男人声音在一旁道:“安姑娘可在?”

小厮正想着要回绝他,抬头一看竟是秦须,忙恭谨道:“秦大人。”

秦须笑了笑,又道:“我有事找她。”

小厮犹豫起来,自尉迟决几个月前与安可洛归好后,安可洛便不再见客,朝中大臣们下的侍宴帖子也都是一一回绝了去,待众人明白过来尉迟决成了安可洛的入幕之宾后,也就不再在安可洛身上动心思了。近几个月来鲜有人来天音楼要见安可洛,而多月不见的秦须来了便要找安可洛,小厮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须看着小厮这副模样,心里也知他在想些什么,因笑道:“我确是有事才来找安姑娘的,和她说几句话便走。”

念及秦须在朝中得宠的地位,小厮不敢轻易回绝,但一想到尉迟决那冰冷的面孔,他又不敢轻易答应了秦须。

正左右摇摆不定时,一个抱着一绢彩绸的小姑娘从他二人前面走过,小厮见了她便像看见救星一般,急急唤了声,“梳云。”

梳云轻轻转身望过来,看见是秦须,眼里突然一亮,笑道:“秦大人,好久不见了。”

秦须认出这个小姑娘是他在悦仙楼第一次看见安可洛时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于是也对她笑笑,却不多言。

梳云看见秦须身后的小厮苦着一张脸,心中转了转,也就猜到秦须来是想见安可洛,那小厮刚才叫她是想让她解围呢。

她抱着彩绸的胳膊圈紧了些,望了眼小厮,又看看秦须,笑道:“秦大人跟我来吧。”

卷四相思休问定何如

第七十八章错吻

小厮见梳云如此说了,也就放宽了心,让秦须跟了她朝天音楼后院走去。

梳云在前面慢悠悠走着,忽然转身望着秦须笑道:“姑娘正在写字。”

秦须看着她明媚的笑容,不禁也笑了笑。想起第一次见这小姑娘时,她满面青涩地跟在安可洛身后,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正眼看别人;如今时隔半年,她脸上青涩已了却无痕,身子已比先前丰腴一些,举手投足间也微微带了些女子的风韵。

秦须想想刚才门口小厮对梳云的态度,明白她是安可洛身边的人,因笑道:“这是要去哪里?”

梳云想了想,也不刻意避讳,直接对秦须道:“姑娘现在不与其她姐姐们住在一处,而是从楚姨那里讨了个后院小屋,平日里没事就待在那儿,尉迟将军来看她时,偶尔也会宿在那里。”

她说完后,不留痕迹地暗瞥一眼秦须,见秦须面上并无异色,心里不由暗自称奇。她是知道秦须爱慕安可洛的——早先他给安可洛送过的那一小阙慕词,还有后来那次他在晚上来天音楼寻安可洛,她都是知道的。此时见秦须听了她的这番说词还能面带笑容地望着她,竟一时语塞。

秦须也不接话,只是这么望着她笑,半晌才道:“我今日来只是想同安姑娘说些话罢了。”

梳云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转过身继续朝前走,进了后院在小径上弯了几弯,到了屋子门前,轻轻敲了几下门板,道:“姑娘,你要的彩绸我给你取来了。”

屋子里柔婉的女子声音传出来:“进来搁着罢。”

梳云并没对安可洛提秦须也在,只是推开门,随后转头看看秦须,示意让他一道跟进来。

屋里安可洛背对着他们,正立在书案前,略弯了身子,指间握着毛笔,手腕悬在书案上方,轻轻抖动着。

梳云将彩绸搁在一旁矮塌上,笑道:“姑娘,有人来看你了。”

安可洛翘笔沾墨,并不回身,只是淡淡道:“谁啊?”

尉迟决天亮时才离开此处入宫面圣,安可洛心中揣度因这梓州兵变之事,他必定又是要忙上几日才能得空再来看她,因此也不在意此时到底是谁来了。

秦须侧头看了看梳云,唇边划过一抹笑。梳云见了也不多说话,望了秦须一眼,悄悄退至门外,顺手将门轻轻带上。

安可洛听见身后门板关合的声音,轻叫了声:“梳云?”手却还在写字,身子也未转过来。

秦须负手慢慢走过去,立在她身子的侧后方,看着宣纸上那一个个秀丽的字,细长的眸子中晃过一丝温柔的笑容。

安可洛听不到梳云回话,小声嗔道:“这丫头真是被惯得愈加放肆了。”

秦须抿唇浅笑,开口道:“安姑娘。”

听见这声音,她手一颤,指间夹着的笔杆险些落下,她慌忙攥紧,却没留意那笔锋上凝着的墨掉了一滴在纸上,霎时间染开一片。

安可洛飞快地转身回望,见真的是秦须,眼里掠过一丝惊讶之色,“秦大人。”

几个月前的那尴尬一晚之后,秦须便再也没有来天音楼找过她,安可洛本以为他是明白了她的心思,所以不再来扰,可此时看见他突兀地出现在这屋里,不禁略微有些惊奇,“秦大人怎么今日忽然来了?”

秦须也不怪她这话无礼,笑了笑,开门见山道:“朝庭命我出任梓州府知州,明日便要起程,所以今日特来向安姑娘辞行。”

听见“梓州”二字,安可洛皱皱眉,心里有些不快。廖珉随拱圣军赴梓州路平乱,范衾衾哭了整整一日,连饭都吃不下,她好容易将范衾衾哄着休息了,此时又听秦须来说他要去梓州府做知州。

安可洛微微喘了口气,将手中毛笔随便朝书案上一丢,拉了拉滑至手臂上的薄纱,“定是皇上觉得秦大人有才,才派你去收拾梓州这乱摊子罢。”

秦须笑笑,也不多做解释,只是道:“此去梓州府,还不知何时可以回帝京,所以特意在走前过来看安姑娘一眼。”

安可洛嗤地一下笑出了声,“秦大人何出此言?以秦大人之经国之才,皇上怎么可能舍得放你在外多时?只等着梓州路稍安稳了些,必定会将秦大人召回帝京的。”

秦须脸上笑容淡了些,“安姑娘想得太简单。”

安可洛微微有些讶异,等着他接着说下去,谁知他突然又笑笑,转了个弯儿道:“安姑娘,若是将来不能再见,你可会想念在下?”

安可洛愣住,半天才扯出一点笑容,“秦大人不要说笑了。”

秦须点头大笑,“是是是,在下是在说笑。”他眸子晃了晃,“可我却是一直在想念安姑娘的。”

安可洛一直知道秦须对她的心思,可也没想到在帝京人人都知道尉迟决与她的关系后,秦须还能来对她说出这种话。

她僵硬地笑笑,“还祝秦大人一路顺风,早日到梓州府为朝庭解难。”这话已是在逐他走了。

秦须不以为意地挑眉,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大步上前,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时抬手勾起她的下巴,在她红唇上轻啄一口。

安可洛惊得一把将他推开,抬手抹了抹嘴唇,怒道:“秦大人你…”

话未说完,她才发现屋子的门不知何时被人拉开了。

她抬眼一望,目光便掉进一双漆黑漆黑的眸子里。

卷四相思休问定何如

第七十九章手段

门口那双黑眸中的火花一跳一跳的似要扑出来灼人,安可洛手抖了下,身子向后一跌。

秦须伸出手,揽住她的腰,让她站稳,细长的眸子里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