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洛一下咬破了嘴唇,抬头就要说话,却被尉迟决的唇堵了回去。

又是一个细软的长吻,吻到她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时他才放了她。

尉迟决声音哑着道:“几天没有好好睡过了,很累。”

安可洛闭了嘴,看他慢慢阖上眼,于是安静地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听他心跳愈来愈稳,呼吸也平缓了,安可洛才小松一口气,轻轻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翻身下地,赤着脚走至一边随意裹了件薄丝袍,又回到床边,把被子拉起来,盖住尉迟决的身子。

他黝黑精壮的身子上满是旧伤痕迹,只有贴进了才看得清。

安可洛心里疼了下,再看他连睡着时都绞着的眉毛,眼框不禁湿了。

踏入丝履,她看看窗外微暗的夜色,走去把帘子放下来,又在桌案前掌了盏小灯,轻抽过椅子坐下。

滴水研磨,展平信笺,她抬手勾起衣袖,拿笔沾墨。

声后尉迟决平稳的呼吸声渐渐传入她耳中,她眼睫掀动,脸上面色安详。

从来都是你护着我哄我笑,如今也让我替你做一点事罢。

心里默默念着,手中的笔锋落至淡色信笺上,划出一个“秦”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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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背飞双燕贴云寒

第九十一章梓州

秦须一行抵赴梓州之时,谢知远已率拱圣军离开射洪、盐亭二县,正在拔军赶赴涪城的路上。

他本是不必这么晚才到任的,奈何路上因要照顾尉迟紫菀,不敢加速行程,所以竟比原先预计的时间晚了好几天。

梓州一路的这个烂摊子和梓州府上下一干官员远比秦须想像中的要令人头疼。

西南诸路在天朝向来属于荒夷之带,从未有朝中官员愿意主动赴西南诸路任职的,除了知州、通判这样的职差,其余的朝庭总会直接选派本就是在当地土生土长的人来担任。

秦须的前任在交接后便由御史台派来的官差押解回京,那人本是天和二年的进士,又是梓州府人,自中进士后便被吏部遣回梓州一路任差,十余年里辗转升迁才坐到这梓州府知州一职,虽有坎坷,却和梓州一路各级官员交情颇好。此次梓州兵变一事因牵扯到兵制改良的施行,前任知州无论如何也脱不去其中干系,这才被召回帝京下御史台狱问罪。

秦须虽在帝京颇负声名,来梓州前又是朝中新贵、皇上眼前的红人,但梓州一路的官员却没一个买他的账。自他到任后,迎接他的便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但凡秦须想要问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那些下面的官员总是摆出一副不愿配合的态度。

自入仕起便是一片坦途的秦须一时间自是不能接受如此落差,在梓州府的行事不力让他一下子上了火。再加上本是在两浙路从小长大的他无法适应梓州秋季这潮湿阴寒的气候,平日里府上膳食也是他吃不惯的,人便一日接一日地消瘦下去。

知州府上特意置了间屋子让尉迟紫菀住,下人只当尉迟紫菀与碧环是随秦须一道赴任来的女眷,而秦须为人清傲,平日里也不同人多说,所以尉迟紫菀究竟是什么身份,旁人竟不甚明白。

**

知州府后院里的灶房外站了几个下人,正好奇着探头探脑地向内张望,却没一个敢走进去。

里面不时有伴着香气的烟飘出来,味道却不像平日里府中厨子做出来的。

尉迟紫菀在里面灶台前站着,小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呼一口气,起锅将汤倒入一旁的一个白瓷小盅里。

碧环在旁边手捏扇子替她扇着,小嘴撅得高高,小声道:“忙活了近两个时辰,就为给他做这么碗汤。小姐,我看他还不一定会领您这份情呢。”

尉迟紫菀抿抿嘴,不说话,只拿眼睛扫了碧环一眼,然后自己小心翼翼地捧着盅耳慢慢走了出去。

门外的人见她完好无恙地出来了,马上散至一边。

碧环急急地跟在她身后,走过那些下人旁低声斥了几句道:“这府里的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围在这儿都在做什么呢?”

秦须来时只跟了几个随从,知州府上的下人们都是旧人,虽对府上事务熟悉且又能干,却总还是比不得帝京那边的规矩懂事,再加上碧环是从小就跟在尉迟紫菀身边伺候的人,见惯了相府那边的排场,来了梓州这边便处处都觉得自家小姐受了委屈,连带府上一干外人也都让她看不顺眼。

尉迟紫菀知道自己这回是犯了任性,做出如此忤逆父亲及兄长之事,平常想起来心里也是闷闷的。尉迟决曾私下里托职方司的人给她带过信,讲明了帝京此时形势及尉迟翎的态度,千叮咛万嘱咐地叫她不要在乱上添乱,只等着他想办法便好。秦须因公事焦躁,她每日能见他的时候甚少。梓州这里她举目无亲,唯一能有所依托的除了碧环苏小两个从相府跟过来的,也就只剩秦须一人了。因此尉迟紫菀往日里的顽劣性子到了梓州后竟收敛了不少,人也慢慢地变得淑静下来,不再吵吵嚷嚷耍性子。

尉迟紫菀两只手捧着瓷盅,一路走到秦须在府上的书斋门前,扭头看了眼碧环,碧环忙上前替她在门上敲了两下,稍推开条门缝,然后退至一旁候着。

尉迟紫菀走进去,身后的门被碧环轻轻掩上。

秦须背对着她,独自一人在书案前坐着,身子靠在高高的椅背上,正凝视着手中的一张淡色信笺,连她进来都没有听见。

尉迟紫菀轻咳一声,随后慢慢走过去,看见那信笺被他的手指捏得紧紧的,纸都已经皱了。

秦须恍然回神,转头看见尉迟紫菀,神色略有异样,手指一翻,将那信笺折好,塞入怀中。

尉迟紫菀见他面色不佳,也不多问,只是将手中的瓷盅放在桌上,小心地道:“我做了莼菜汤,正好想到你今日也在府上,所以过来看看你要不要也尝尝。”

秦须看着桌上的瓷盅,眉头动动,尉迟紫菀见了又忙道:“你不要喝的话我就端走…”说着便伸手去端。

手刚碰到盅边,便被秦须的手盖住。

尉迟紫菀咬咬嘴唇,抬头看向秦须,眼里涌出水气。

她白皙的手指上有几道短小却触目惊心的刀痕,刺得秦须眼角发痛。

他慢慢松开手,不去碰她手上的伤口,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若是玩够了,我便找人送你回帝京,不必再跟着我在这边受苦了。”

尉迟紫菀忍着泪水端起那瓷盅,向门口退去,口中小声道:“我不用秦大人管。”

秦须在她身后沉默着,看着她就要出门时,又突然道:“若是我想娶你,你愿不愿意?”

声音冷洌清晰,一个个字穿过她的耳朵,窜进她心里。

止不住的颤抖,手捧不住那瓷盅,任由它摔在地上,热汤泼了满脚也顾不得烫。

尉迟紫菀转过身子,眼泪奔涌而出,看着秦须,哽咽道:“我不信。”

秦须起身走过来,伸出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抹掉她脸上的泪,道:“我这就写信给尉迟相公,请他成全。”

尉迟紫菀一下子扑入秦须怀里,眼泪扑簌扑簌地掉,浸湿了他胸前一片。

秦须抚慰般地摸着她的头发,眼睛却望向窗外微暗的天空,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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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背飞双燕贴云寒

第九十二章大婚

秦须求娶尉迟紫菀为妻的信传至帝京,尉迟翎将好的身子又被气垮了。

信上说,尉迟紫菀已有身孕,恳请尉迟翎原谅他一时的鲁莽之行,另请看在尉迟紫菀肚里孩子的份上,将尉迟紫菀下嫁于他。

尉迟决闻之怒不可歇,先前本是准备等尉迟翎平复下来后偷偷派人去梓州将尉迟紫菀找回来,不要惊动帝京一干人等。谁知秦须竟会对尉迟紫菀做出这种事来,还以此相要挟求娶尉迟紫菀为妻。

尉迟冲盛怒之下理智尚存,明白秦须既是开了口,此事便绝无瞒过帝京众人的可能。只得咬咬牙,备齐了嫁妆及所有婚宴需要的东西,外加府上原先侍候尉迟紫菀的丫鬟和小厮作为陪嫁,遣了人和车队,浩浩荡荡地送去梓州知州府,代尉迟翎应了这门亲事,只望秦须不要对别人透露尉迟紫菀已有身孕的事情。

天朝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的唯一千金嫁给了被外放梓州的秦须,两人在梓州简易成婚,问名、纳采、请期、亲迎…这些繁复婚仪统统省去,婚宴上连双方高堂都未出席。

消息传出,惊得让帝京的人们合不拢嘴,简直不敢相信。

在朝中人人都欲与秦须撇清关系之时,尉迟翎竟将女儿远嫁梓州,又急急忙忙地办了一场只比平庶人家稍好一点的简陋婚宴,这着实让人摸不透他是什么心思。

但帝京里紧接着的另一件喜事很快就转移了人们对尉迟一家的注意力。

皇上下旨赐婚,为皇三子燕王卫靖纳邢家长女邢若紫为亲王王妃,拜邢合森为侍中、义成军节度使。

苏纵幼子苏韬退婚一事的风波才过去没多久,燕王便要迎娶邢家长女为王妃,朝中众人又是大大惊奇,原本都以为邢合森是晋王一派的人,谁知皇上竟会让燕王娶他的女儿。

与秦须和尉迟紫菀那个简陋的婚宴相比,燕王纳妃的排场则是异常的奢华隆重。

亲迎前半月,皇上赐邢家金器百两、彩千匹,钱百万,锦绮、绫、罗、绢各六百匹,销金绣画衣二十袭,真珠翠毛玉钗朵各六副,函书二架缠束帛,押马函马五十匹,羊百匹,酒百壶,系羊酒红绢二百匹,花粉、花冥、果盘、银胜、罗胜等物数不可记。所有份例都是其他亲王纳妃时的两倍。

帝京人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刑家这突如其来的显贵之势,直等着看半月后燕王大婚时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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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南京析津府,宁王府内。

清晨初露将逝,外面的阳光淡淡地透过帘子漫进屋内,一点点暖了起来。

卫淇在床上懒懒地睁开眼,眼睛眨了眨,伸手从床头拿过一个只绣了一点儿的鸳鸯戏水枕面,对着阳光瞧了瞧,又搁在床上。

从床上起来,还未罩上外袍,就听见外面有丫鬟小声道:“见过宁王殿下。”

门被推开,耶律宁走进来,看见拥被坐在床上的她,咧嘴笑笑,大步走近她,抓过床侧铜架上搭的袍子,裹她进去,道:“醒得这么早。”

卫淇挪手自己紧了紧袍子,抬头看见他眼里的红丝,小叹一口气,道:“你又是一夜未睡?”见他笑着点头,她又叹道:“那还不抽空睡睡,何苦过来这边。”

耶律宁抬手摸摸下巴上的胡茬,道:“肚子饿了,顺路到你这边来,想和你一道用早膳。王妃要赶我走?”

卫淇瞅着他,小声嘟囔道:“哪里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