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见他过来,忙扯了帘子让他上车,口中道:“大人今日还是没用晚膳么?”

秦须口中“嗯”了一声,上了车,却不多言。

小厮一边驾车一边道:“那可得快些回去了,夫人今日亲自下厨,做了好几样大人爱吃的菜,若是回去的晚了。那菜凉了再热就不好吃了。”

秦须在车内皱了眉,自上次她小产。便再也不让她做这些事,怎么今日又…不禁问道:“夫人身子不好,你们竟拦也不拦?”

小厮嗫喏道:“夫人的性子,难道大人您不清楚?再说了,您这几日。一日连着一日。都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夫人看不过去了。生怕您把自己的身子熬垮了。”

秦须心口一热,身子也不觉得冷了,撩起侧帘往外望,帝京夜晚甚是热闹,不由又是一叹,若是这天下时时都似这般,那该多好。

回了府上,连朝服都不换,便往里间走去,还未走到时,尉迟紫菀便听见声音,迎了出来。

一路小跑着,一头就撞进秦须怀中,然后扬了下巴看着他,笑道:“今日比昨日早些了。”

秦须笑着揽过她,一道往里面行去,“这副样子,叫下人们看见了,像什么话。”

尉迟紫菀抬手戳了戳秦须放在她腰间的掌,道:“那秦大人呢?不照样不顾忌么?”

秦须朝她脸侧弯了弯,眯了眼睛道:“秦某本是饱读诗书之人,奈何娶了一位不服礼数地夫人,把我给带坏了。”

尉迟紫菀脸色泛红,咬着嘴唇笑,被他搂着进了屋去。

屋内桌上早已摆满了菜,丫鬟们将酒茶碗筷都置好了,见他二人进来,便退了出去,掩了门。

尉迟紫菀绞了块巾帕,走过来,拉起秦须的手,仔细给他擦指间的墨迹,边擦边道:“你这指上的笔茧,是越来越厚了,这段时日你不要命了一般,何时是个头?”

秦须看着她这副认真的模样,心中一动,一把握住她地掌,拉她入怀,紧紧抱住她,低声道:“等北面战事一完,我便向皇上讨个闲差,好陪你多一些。”

尉迟紫菀在他怀中小声喘气,“做什么抱得这样紧,人都喘不过气来了…”

秦须笑起来,这才松开她,拉了她的手一道去桌边坐下。

尉迟紫菀捧了精致瓷碗,替他夹了满满一碗各样菜,搁到他面前,眼睫抬起,“今日一定要多吃些,你自己也不瞧瞧自己,都瘦成什么模样了。”

秦须故意摸摸腮侧,笑道:“就听夫人的。”说罢,端起碗便大口吃起来。

这桌上之菜,样样都是尉迟紫菀精心做的,他吃在口中,心里更觉暖热。

他心中竟隐隐感激起安可洛来,若非那日因她之故娶了尉迟紫菀,只怕他这辈子,真的要错失这么好的一个女人…

尉迟紫菀只瞧着他吃,眼中嘴角全是笑意,自己面前那双筷子竟是碰也不碰。

秦须放下筷子,又去握她地手,笑道:“怎么不吃?难不成自己做的菜,自己倒不喜欢吃?”

尉迟紫菀的脸忽然红了起来,身子软软地靠过来,伸手搂住秦须的脖子,嘴凑到他耳旁,小声道:“这几日身子不爽,白天去请郎中来瞧,说是…有喜了。”

秦须喉头一梗,眼中刹然间便涌出惊喜之色,一把抱过她,“真的?”

尉迟紫菀点点头,抿唇一笑。秦须心中大喜,但略一思索,又皱眉道:“距上次才不过四个月,你身子…”脸上又浮现出歉意之情,“是我不好。”

尉迟紫菀轻捶他的胸,“瞎说什么呢,好歹这次先知道了,总不会再像上次那番,一不小心便没了。”

秦须嘴角一咧,又笑了起来,心头狂喜之情翻涌而上,止也止不住。

尉迟紫菀这才拿了筷子,去夹菜吃,可才吃了两口,便有下人在外面叩门。

秦须不悦道:“何事?”

小厮在屋外急声道:“大人,宫里来人了。”

秦须与尉迟紫菀对望了一眼,心中皆感奇怪,这么晚了,宫中来人做什么?

秦须立即起身,推门而出,尉迟紫菀追上来拉住他,替他理了理身上的衣袍,不放心道:“这么晚,会是什么事…”

秦须使劲捏了捏她的手,淡然一笑道:“别担心,不管何事,我自有主张。”

到了前面,秦须一看,来人竟是一直跟在宁太后身边地张太监,心里不禁打起鼓来,这究竟出什么事儿了?

张太监见了秦须,敛了敛袖子,站直了,开口道:“太后口谕:宣户部侍郎秦须即刻入宫,有要事与卿相商,不得延误。”

秦须眼角一缩,因这张太监是太后身边的人,便也不敢质疑,只是吩咐了身侧小厮,“去和夫人说一声,我去去就回。”

张太监一侧身,“请吧秦大人,马车已在府外等着了。”

秦须点点头,撩袍抬脚,跟在张太监身后往外行去,不禁问他:“敢问公公,可知太后此时宣我进宫是为何事?”

那张太监脚下略微一停,回头望了秦须一眼,“秦大人莫要多问,去了便知道了,赶紧地罢。”

卷六忍思量耳边曾道

第一二七章

夜已深,燕王府上下早已熄了火烛,该歇息的都去歇息了。

东面寝殿内,红纱帐暖,里面锦被团皱,邢若紫一身香汗,倚在卫靖胸前,听着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嘴角勾起,轻轻笑出声来。

卫靖大掌放在她背后,揽着她,身子动也不动,眼睛微阂,“笑什么?”

邢若紫头略动一下,头枕上他的手臂,依旧是笑着,却不开口说话。

卫靖翻了个身,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这些日子忙惨了,你一个人在府里,一切都还好着罢?”

邢若紫手按在他胸膛上,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轻叹一声道:“北境之事眼下到底如何,你同我说说。”

卫靖不语,半晌后才道:“你前些日子回邢府去,那边没有同你说么?”

邢若紫一听他这话,立时侧了身子过去,“不愿同我说就罢了,何苦说这种话出来。”

卫靖从后面勾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侧,笑道:“我不过随口一问,你也要同我闹这别扭?现下枢府收到的皆是北境传来的捷报,照这样看,情形倒是一片大好。只是秦子迟终日面上不见喜色,我看着他,心里着实不踏实,却也不好去问他。”

“哦?”邢若紫还是转了过来,“秦子迟为人审慎,他若是这番,那北境之事,眼下确是不好太早定论。”

卫靖点了点头。唇又往她身上游去,邢若紫轻嗔一声,就要躲,却被他压在怀中,动弹不得。

邢若紫唇间颤出声,“你今日。怎么…”

卫靖探出舌尖,轻划她地背,却是不语。

正当此锦被乱翻之时,府上院外忽然亮起了灯笼,卫靖动作停了。眉头皱起,转身撩起纱帐,还未及起身,便听外面有急急忙忙的跑动声。

有下人过来轻轻叩门,道:“殿下,宫里面来人了。”

卫靖稍稍一怔。又立时道:“先去好生招待着,我这就起了去。”

说罢,便要起身穿衣。

邢若紫在后面拉了他一把,也跟着坐起来,“你今日在中书待到日落才回府的,怎么这会儿又要寻你去?这都已近两更了…”

卫靖凝神片刻,“我且先去前面看看,你不要来。若是有事,自会有人来唤你。”

邢若紫仍是不放心。挣扎着起来下地,去拿外袍给他披上,“就算要进宫去,也先回来告诉我一声!”

卫靖点点头,搂过她。使劲抱了她一下。才松开手,出了门。

身上衣物并未穿齐整。不过是中衣加了件外袍,便这么去了前厅。

卫靖一进前面,便看见那来人正是宁太后身边的张太监,不由挑眉道:“公公此时不在保慈宫伺候着,来找我做什么?”

张太监对着他行了个礼,“三殿下。太后让小的来告诉你,有急事相商,请殿下入宫一趟。”

卫靖眉间陷下去,“此时?”

张太监点了点头,看了看卫靖身上的衣物,又道:“府外有马车备着,殿下只需换了衣物便可跟小地走了。”

卫靖心中更加不解,手扣着袍子外边,便要转身回去,谁知那张太监忽然又在他身后笑道:“三殿下,小的刚才倒有件事儿忘了同你说。”

卫靖扭头,“何事?”

张太监道:“秦大人此时也在宫中,刚才小的来前,他请小的给您带句话。秦大人说,殿下主持翰林院编纂的那部《史录》着实不错,上回他读三十八卷到一半时有事便没再读下去,不知今日您入宫地时候可不可以把那第三十八卷带给他。”

卫靖嘴角向下垂了垂,生硬地道:“知道了。”

立马转身便往回走,脚下的风勾得外袍底下都在颤。

待回了寝殿,就见邢若紫早已穿戴齐整,坐在案边等着他。

卫靖一把掀了袍子,回身掩上门,低声道:“怕是出事儿了。”

邢若紫一惊,“怎么了?”卫靖眼里冷冰冰的,“张善来传我入宫,说是皇祖母的意思。可我看他那情形,却觉得不对劲。”

邢若紫走至他身旁,脸色也不对了,“为何觉得不对劲?”

卫靖眯了眯眼睛,“他说秦须此时也在宫中,还说秦须让我给他带《史录》的第三十八卷,你说这奇怪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