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付远之,眸含暗示,他们毕竟说好了,他应当会收下的。

闻人姝也上前一步,吟吟浅笑道:“付师兄,我这支紫檀簪也是极好的,不知同五妹那支杏雨含芳簪,你更中意哪一支?”

第五十一章:互赠发簪

岸边,话一出口,满场暗流愈涌,各色目光精彩纷呈,那股微妙的气氛掩都掩不住了。

月冷风凉,付远之长裳飘飘,幽幽看着眼前递来的两支发簪,许久未动。

闻人隽莫名有些不安,轻轻唤了声:“世兄。”

付远之睫毛颤了颤,看向她,嘴唇翕动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到底一语未发,只是眸色又深了一分。

他一抬袖,极自然地拿起闻人姝手中的那支发簪,温声笑道:“我更喜欢这一支,紫檀烟环绕,烛花落年少,别有意蕴,恰适今夜游湖赏月。”

这一下拿起,便是二中择一,尘埃落定了。

周遭一片哗然,夹杂着各种“果然如此”之声,尤其是女公子们那边,看戏同情唏嘘皆有之,众人当中,唯独那道白衣眸光一紧,带着些许的不可思议,转瞬间却又明白过来,眸中涌起万千情绪,面色愈发冰冷了。

最惊讶的还是闻人隽,她似乎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拿着手中的发簪傻傻道:“怎么,怎么会……不是杏雨含芳簪吗?”

她看着付远之,勉强露出一笑:“世兄,我们,我们不是……已经约好了吗?”

风有些大,吹得她衣袂飞扬,更显身姿单薄,纤秀楚楚,付远之轻唤了声“阿隽”后,似有不忍,只低低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闻人隽的脸色白了一分,唇边的笑也有点挂不住了:“可是,可是我们,不是都约好了吗……”

她话还未说完,旁边已传来一声讥诮:“谁跟你约好了?不就是被拒绝了嘛,至于这么给自己找台阶下吗?”

正是双手抱肩,一脸看好戏的孙梦吟。

闻人隽脸色愈白:“我,我没有找台阶下,我说的是真的……”

她将发簪又向前一递,双眸莹然地望着付远之:“世兄,你为什么……不选我呢?”

周遭有好事者发出噗嗤笑意,大概觉得这行径颇像个“怨妇”,很是死缠烂打,可怜又厚颜,实在无一丝宫学弟子风范。

闻人姝也在旁边笑了笑:“五妹,赠簪仪式讲求你情我愿,我知你心中难过,可不过是一场泛舟夜游罢了,付师兄不选你,你大可向旁人再相赠,这么多师兄弟里,总有一个人会愿意陪你游湖,你又何必不忿于怀,抓着付师兄不放?”

她三言两语,无形间更让闻人隽陷入一种难堪之境,周围的窃声议论也越来越大,赵清禾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头一揪,急着就想上前,替闻人隽说句话,却又被孙梦吟抢先一步:“耳朵聋了吗,闻人隽?你脸皮到底有多厚,付师兄都收了姝儿的发簪,你还死缠烂打做什么?”

辛辣的讥讽中,闻人隽呼吸急促,摇着头:“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分明是……”

“阿隽。”

付远之忽然一声打断,他上前,低头望向她,目光温柔,哄稚童一般:“有什么话晚点再说吧,先让仪式进行下去,这么多人看着呢,好不好?”

语气依旧是一贯的温雅,却让闻人隽怔怔瞪大眸,望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容,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付远之不再看她,取出怀中另一支紫檀簪,淡笑递向闻人姝,“以簪相赠,携手同游。”

月下两支紫檀发簪摆在一起,光华夺目,分明是事先准备好的一对,众人一看恍然大悟。

“原来真正约好的另有其人啊,第一公子携第一美人,这才是天生一对,姝儿你可学狡猾了,居然还瞒着我呢!”

孙梦吟拍手打趣,周围人也跟着起哄,笑声不绝,唯独冷风之中,闻人隽伶仃而站,身子微晃,煞白了一张脸。

她看着那一对紫檀簪,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没有明白过来,或者说是……不愿相信。

“世兄……”

她喃喃着,睫毛微颤,眸中已有波光闪动,不少女公子于心不忍,纷纷想起当日青州岩洞里的一幕,个个唏嘘摇头。

“果然还是这样,阿隽真是可怜……”

“可这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又有什么办法呢?”

“是啊,从来一厢情愿都怨不得旁人,阿隽想开些才好。”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传到闻人隽耳中,她依旧苍白着脸,望着那对簪子一动不动,仿佛一脚踏空,身心跌落万丈深渊。

赵清禾心中一酸,再按捺不住,正要上前时,人群里忽然传出一记清朗笑声——

“小师姐,今夜月皎皎,你愿不愿意收下我的发簪,赏脸陪我去游湖?”

所有目光齐刷刷望去,骆秋迟一身白衣,从人群中走出,乌发飞扬,双眸粲然,一步步走到闻人隽面前,微微低头,笑得迷人无比:

“小师姐,说话啊,我可有这般福气?”

场中一片哗然,孙梦吟更是傻了眼:“骆,骆师弟!”

闻人隽也震在了原地,仰头愣愣看着那道白衣,眼眶泛红,身子微微颤动起来。

有种心情叫作,原本不委屈,但看到那个人之后,忽然就委屈起来了。

骆秋迟唇角一扬,见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也不再多说,只掏出怀中那根碧玉簪,温柔递去:“小师姐,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嗯?”

发簪莹莹剔透,月下流光溢彩,不仅映在了闻人隽的眸中,更是一下照进了她心底,她霍然望向骆秋迟,呼吸急促,胸前激荡莫名,难以自持。

骆秋迟俊逸一笑,当着所有人的面,轻巧地将碧玉簪插进了她发间,动作珍重呵护,叫一众女公子都看直了眼,纷纷流露出羡慕之色。

月光笼在闻人隽身上,她一袭柳色长裙随风摇曳,那碧玉簪将她衬得愈发清隽秀美,她却只红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骆秋迟,骆秋迟打量了她一番,似乎很满意自己的眼光,旁若无人地笑道:“碧玉纤纤,双瞳盈盈,这发簪再配小师姐不过了。”

两人身影如画,彼此对望,一时间温情脉脉流淌,直如一对璧人般。

付远之藏在袖中的手猛然一握,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好了,该以簪赠我了。”骆秋迟扬唇一笑,摊开手心,对着闻人隽道:“还愣着做什么啊,小师姐,快将你手中的簪子给我吧,咱们这就去游湖,好不好?”

“游,游湖……不,不能将这支簪子给你!”闻人隽一激灵,反应过来,将手中那支杏雨含芳簪一把收回,骆秋迟目光一沉,身子不易察觉地僵住了,闻人隽却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另一根发簪,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是这支,我要送你的,是这支!”

她将发簪按在骆秋迟手心,骆秋迟长睫动了动,只见那支簪子通体碧绿,触感细腻温润,造型别致清雅,与他那支碧玉簪交相映照,再匹配不过。

骆秋迟倏然明白过来,抬头看向闻人隽,双眸一亮。

他压低了声,轻喃道:“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闻人隽点点头,露出清浅笑意,笑中还带着些羞赧。

两人心有灵犀,四目相对间,夜风拂过长发衣袂,有什么彻底消融,雪霁天青。

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唯一能看懂的人……是付远之。

他站在月下,身影半明半灭,俊雅的面容无甚表情,却隐隐透着一股凛冽寒意。

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他最珍视的东西,正被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推远,一点点流失在他的生命之中……

湖边眨眼间便结成了两对,虽有波澜,到底算皆大欢喜,其他人也不再耽误,场上气氛很快又活络起来,各人纷纷持簪走向心属之人。

孙梦吟仍是气恼不过,拿着簪子就想上前再争一番:“凭什么,凭什么她和骆师弟凑一对,明明我才是……”

孙左扬忙拉住她,低喝道:“你有完没完,先前还说别人死缠烂打,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这边两兄妹拉扯着,那边赵清禾已经深吸口气,看见阿隽终成好事,自己也受了鼓舞般,提起勇气,揣着发簪,小心翼翼地走向姬文景。

因为姬文景的坏脾气,吓跑了身前无数女公子,此刻一个人站在月下,衣袂飘飘,臭着一张脸,从头到脚都写满了五个大字——

不要靠近我!

所谓,美则美矣,骇人不已,大家都选择保命为上,谁也不想被尖刺扎得遍体鳞伤。

赵清禾咽了下口水,察觉到姬文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脚步一抖,像个萧萧赴易水的壮士一般,咬紧牙关,继续义无反顾地朝前走去。

有眼尖的女公子瞥见了她,大为惊奇,一拉旁边人:“快看,赵清禾还真敢挑,居然敢选中了姬世子!”

“我天,她也太没自知之明了,姬世子非将她骂哭不可!”

“就是,她结结巴巴的,肯定话都说不全!”

姬文景看着赵清禾走到自己跟前,脸上的神情依旧很“吓人”,眸中却闪过一抹异色,唇角也几不可察地勾了起来。

“姬,姬师兄……”

“干嘛?”姬文景仿佛很不耐烦。

赵清禾哆嗦了下,双手背在身后,“我,我能不能,送你……”

“抖什么?拿出来给我瞧瞧先。”

“哦……好……可,可是……不知道,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听你说句话能急死人,平日也没结巴成这样,快拿来吧!”

姬文景这一喝,吓得赵清禾赶紧双手奉上,眼睛紧紧一闭,睫毛颤动不已,风中抖得像只小白兔。

月光照在那根白玉簪上,流光熠熠,打眼一瞧便知是上好的质地,换句话说,看起来就“很贵”,赵家毕竟家财万贯,恐怕今夜所有的发簪加在一起,也不及这一根来得值钱。

有女公子瞧了心中不是滋味,酸溜溜道:“用点钱就想砸下姬世子吗?左三姑娘的教训还不够吗?人家可不食人间烟火,最是清高的,哪看得上这铜臭味满满的发簪,真是个土包子!”

赵清禾显然也听见风中传来的这些嘲讽,双手一颤,更加闭紧了眼眸,她感觉到姬文的视线落在那根白玉簪上,不由屏住了呼吸,心跳不止。

她索性把心一横,自己先坦白道:“我,我这个也很贵,也花了很多钱的……”

“嗯?”姬文景看着她,“所以呢?”

“所以……”赵清禾捧着那根白玉簪,双手抖得不行,脸上是羞愧又委屈的神情:“所以,对不起,我,我开始不知道你……我只是觉得这白玉簪很衬你的气质,你插上应该会很好看的,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是想用……”

想用钱来折辱你,想用钱来买到自己心仪的东西,想用钱来玷污这样……高洁不染纤尘的画中仙。

看着眼前瑟瑟抖如白兔的少女,姬文景怔了怔,哑然失笑,眸光轻柔了许多。

原来,这就是她先前不敢过来的原因?

“你说,我插上会很好看?”清冷的声音在风中响起,赵清禾愣愣地抬头,只见姬文景拿起那根白玉簪,对月映照了几圈。

他眼波一转,忽地悠悠道:“世上只道钱财乃身外俗物,却不知这俗物上若添几分真情实意,便不算多惹人厌。”

赵清禾呼吸一紧,那张俊俏的面容忽地凑近她,似笑非笑:“你的真心,在这上面吗?又有几分?”

赵清禾忙不迭道:“在,在的,有,有许多分……全部,全部的真心都在上面。”

“怎么证明?”姬文景长眉一挑,依旧似笑非笑着。

赵清禾满脸通红,绞尽脑汁,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这些天睡觉都不离手,日夜揣在怀里,不知抚摸了多少遍,那白玉上的每一丝纹理我都……”

姬文景万没料到赵清禾会说出这样的“证明”,他冷不丁就想到一些香艳的画面,忙咳嗽两声:“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他脸上升起可疑的红晕,还好有夜色的遮掩,并不瞧得太出。

赵清禾紧张又忐忑地望着他,“那,那,我可以证明……”

“可以什么?”姬文景反问道,赵清禾下意识后退一步,姬文景道:“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点。”

他将那白玉簪又递了回去,赵清禾脸色有些惨白,却忽然被姬文景拉起了一只手,“你不走近点,怎么帮我插上这发簪?”

“啊?”赵清禾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惊住了,瞪大了眼,半天没回过神来。

姬文景长身玉立,站在月下,唇边似乎浮起一丝清淡笑意,故作无所谓道:“你不想啊,那便算了。”

“不不不,我愿意,我愿意!”赵清禾如梦初醒般,一把接过那发簪,猛地上前,差点撞到姬文景怀中。

身后奚落她的几位女公子全都呆住了,面面相觑:“怎么,怎么可能?姬世子真的收下这结巴的发簪了?可不对啊,明明……”

姬文景一记眼风扫去,冷不丁道:“比起沾满铜臭味的发簪,我更讨厌聒噪无礼,鸭子一样叽叽喳喳的嘴巴。”

那几位女公子的声音戛然而止,涨红了脸看着姬文景,半句话也不敢再多说,灰溜溜地急忙走开。

姬文景收回冷冽的眼神,这才看向眼前的赵清禾,拿起她的手,轻轻道:“来吧,替我插上发簪。”

赵清禾手心发热,脸颊也发热,双眸定定望着姬文景,点点头,屏住呼吸上前。

姬文景身姿俊挺,比她高出不少,她不得不微微踮起脚,红着脸贴近他胸膛,这下连耳尖都红透了。

夜风吹起她的长发,那股月梧花香又萦绕在了姬文景身侧,两人贴得极近,姬文景几乎能感受到胸前那柔软的触感,他心念一动,倏然在赵清禾耳畔轻声道:

“不用管别人说什么,发簪是送给我的,我中意便可,天上地下,谁也管不着我的喜好,不论是发簪,还是……”

后面几个字小了下去,赵清禾没听清,心扑通扑通跳着,好不容易微颤着收回手,盈盈若水的眸子看向姬文景,正要开口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你们互赠发簪了?”

孙左扬才与妹妹拉扯完,岂料转过头就看到这一幕,月下身子晃了晃,脸色煞白,一副大受打击,濒临崩溃之状。

赵清禾忙后退两步,与姬文景分开,低头红着脸道:“是,是我送了发簪给姬师兄,幸得他不嫌弃……”

“你,你,你为什么要送给他?”孙左扬心痛难言,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像受伤至极:“为什么不等等我?清禾师妹,你知道我为这一天准备了多久吗?我将所有心意全部付在这根发簪上了,不信你看看……”

他说着持簪上前,灼热的眼神似要将赵清禾活吞了般,赵清禾目露惊恐之色,步步后退,“孙,孙师兄,对不起……”

“孙左扬,疯够了吗?”姬文景拂袖一拦,挡在了孙左扬身前。

他冷笑一声,下巴微抬,拉过旁边的赵清禾,当着孙左扬的面,从怀中取出一支莹白若雪的长簪,轻巧插进了赵清禾乌黑发间,赵清禾呼吸一颤,扭头看向姬文景,一双眼眸能掐出水来。

“我们走,不与疯子论短长,莫负长夜好时光。”

姬文景又笑了声,揽过赵清禾,衣袂飘飘而去,看也未再看孙左扬一眼。

孙左扬气血翻涌,许久一声低吼,万般不甘地追出几步:“姬文景!”

却被一只手冷不丁拉住了,一回头,只看到孙梦吟幸灾乐祸的一张脸:“大哥,你刚才还说我呢,现在又是谁在死缠烂打?”

第五十二章:双双游湖

小船在水面晃晃悠悠,月色朦胧,花灯漂浮,微风荡起阵阵涟漪,遥遥望去,如繁星点点,缀满银河。

骆秋迟与闻人隽对面而坐,波光粼粼的湖水映出两人倒影,夜风徐来,骆秋迟轻转着手中那支杏雨含芳簪,似笑非笑道:“付远之的手艺不错嘛,我要是女孩子,只怕也要被这漫天杏雨迷花了眼……”

闻人隽有些吃惊地看向他:“你,你怎么知道这是他亲手做的?”

骆秋迟长眉一挑,举着那发簪,一敲她脑袋,“他去找你那天,我在墙上都听得一清二楚,不然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后来干嘛要将你气走?”

闻人隽吸了口气,目光几个变幻,恍然大悟:“原,原来你都听到了,怪不得你……”

“不然呢?”

骆秋迟把玩着发簪,笑意冷了几分:“你随口便能答应他,我难道还要巴巴等着被你拒绝吗?”

“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闻人隽有些愧疚歉意:“我其实是不想答应的,我早就准备了发簪给你,一心想同你游湖泛舟的,但付师兄忽然来找我,还说了好多话,我实在,实在是……”

“我知道,青梅竹马嘛,情谊非常人可比,我懂。”骆秋迟一声轻笑,盯住闻人隽的眼眸:“但他第二次弃了你。”

他修长的手指一寸寸抚过那支发簪,意味深长道:“你这位世兄,实在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出尔反尔,说舍便舍,是他一贯的作风,我那时在青州便说过了,此人智计无双,偏又现实凉薄,本事够高,心也够狠,今夜的抉择不用猜也知,定是那高门相府又有授意,他不得不从……”

说到这,骆秋迟又看向了手中的发簪,饶有兴致地拖长了音:“可怜笼中富贵鸟,屈了本心,纵然天下繁华在手,又有什么自在?”

夜风拂来,月色渺渺,水面泛起波光阵阵。

闻人隽默然了许久后,才低声道:“其实,我都明白的,很多事情,付师兄都是由不得自己。”

骆秋迟抬首,哼笑了一声:“怎么,心疼他了?”

闻人隽深吸口气:“你不懂,你根本不知道付师兄从前经历了些什么,我与他自小一起长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那段过往,他,他小时候其实很苦的……所以他来找我时,我才会不忍心拒绝,我知道他心思玲珑,想得念得都比旁人多,若我回绝了他,他一定……”

骆秋迟脸色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闻人隽毫无所察,仍在自顾自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在我心中,早如兄长亲人一般,我,我怎么忍心……”

听到“兄长”二字,骆秋迟眉梢一挑,微扬了唇角,神情松快下来,又把玩起那支发簪:“不忍心?”

他向闻人隽勾勾手指,凑近她:“小猴子,教你两句话。”

闻人隽愣愣听着,骆秋迟微眯了眸,似笑非笑。

“第一,永远不要去同情付远之这种人,因为他不需要你的怜悯,你也没资格去可怜他,他比谁都要聪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的不忍之心在他身上,滑稽又愚蠢,大可省省。”

夜风拂起他一缕长发,皎月之下,那张俊逸的脸庞透着些邪气,竟是说不出的迷人夺目,让人挪不开目光,如受蛊惑。

“第二,那就是,我是个很小气的人。”

轻轻的几个字砸在闻人隽心底,她长睫一颤,那身白衣已凉凉一笑,似叹似喃:“你以为经历了阿狐的事情后,我还会让人先抛下吗?”

闻人隽心神恍惚了下,呼吸有些紊乱,待到再望去时,那道白衣已经坐直了身,月下冲她一笑,幽幽道:“小猴子,听好了,我只容你这一回,若还有下次,便各走各路,各不相干吧,你自求多福,我岸上观火,休想我再伸手拉你一把。”

一盏花灯飘过船侧,闻人隽深深看着骆秋迟,不知过了多久,才长吸了口气,重重道:“我明白了。”

她不由自主握紧了双手,挺直了纤秀的背脊,直视着眼前那身白衣,一字一句道:“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永远都不会再做这种事,不会轻易背诺,不会做那个……先抛下你的人。”

她最后几个字,让骆秋迟目光一动,许久,他点点头,别有深意道:“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他白衣飘飘,还想说什么时,湖中一阵夜风拂来,有小船悠悠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