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维加斯的中国女人 作者:[美]安苹
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出版   
拉斯维加斯的中国女人第一部分
第一章 铃月的故事
赌城拉斯维加斯的夜色,迷离魅人,充满着神秘的诱惑。
华溢流彩的The Strip (思醉普)大街上,极尽奢华的赌场酒店散发着奇异斑斓的光彩,美轮美奂,宛如人间里的天堂盛宴,一个海市蜃楼般的梦幻仙境。
游客如飞蛾们一般,从世界的各个角落纷涌而来,为追寻那绚丽华美的光亮而疯狂!那是照彻人类脆弱灵魂深处的光亮。
夜色很美,也很暧昧,连空气中都浮动着情色与金钱的气味,欲望犹如一条没有起始与终点的河流,在这座纸醉金迷的都市里蔓延流淌。
铃月仍然可以闻到那些钞票的气味,虽然它们已经被无情地扔进了赌场里不知哪一只装钱的铁箱,但之前,它们曾安然地躺在铃月的钱包里数小时,还带着铃月的指温和馨香。
此刻的铃月,沮丧又烦恼,脑子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心情去欣赏赌城的美丽景致。
从BELLAGIO (百乐宫) 酒店里出来后,她就如游魂一般,混在思醉普大街如潮的人群中,漫无目的地走到百乐宫酒店的喷水湖前,感觉好累,也好疲倦。她靠在石栏边,眼神迷惘地凝视着夜幕中波光粼粼的湖水。
身旁的游人接踵而过,有的三三两两地在附近停顿下来,准备欣赏每隔15分钟一场的音乐喷水表演。
来赌城的人,什么样的都有,在街上,随时可以听见年轻人的欢叫,还有醉鬼的咒骂,欢乐的人,沮丧的人,怀有各自目的的人,但丝毫改变不了赌城的壮丽景观,赌城像一个强有力的妖娆的魔女,置身其中,你只会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与无可奈何。
这就是铃月此刻的深切感受。
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寇,赌城从来只是为胜利者展示她的欢颜和谄媚;而失败者只能够体验到她的冷酷与无情。没什么好说的,这就是赌城。
她的心绪仍然没有从刚才的赌博中回转神来。她想不通,为什么每次她都是全军覆没惨败而归,难道是上辈子做了什么错事?还是自己的技术不够好?今年是鸡年,算命的说对于属兔的铃月来说,应该是喜忧参半。唉,要说一个人的运气不好,这么一直输下去也是毫无道理可言。可是自从新年那两天赢了几百块之后,几乎是节节败退,越赌越怕,越怕越输,成了恶性循环。
刚才在百乐宫的百家乐赌台上,铃月输掉了刚领到的那张薪水支票,身上只剩下40美元了。好在铃月做两份工,下周还会领到另一张一千块左右的支票,可以用来对付下个月的房租和水电费等杂七杂八的开支,这一千块可无论如何不能再输掉了,铃月叹了口气。
多少次了,铃月都发誓不再赌,可是每次都禁不住诱惑,一而再,再而三地重演旧剧。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就这么轻易地送给了赌场,铃月的心里好恨,恨赌场没用,只恨自己太懦弱,被欲望支配不能自已。
这时,百乐宫前的湖上灯光骤亮,一个男人的歌声响起,唱的是一首动听的意大利歌曲。湖水中冲出很多细小的水柱,忽高忽低,随着乐曲旋转地舞着,轻盈而优美。这水的舞蹈,和那温柔的歌声,仿佛丝绸一般拂过铃月的心中。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第一次惊觉到自己其实是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柔弱的,需要被疼爱和保护的女人。铃月的眼睛模糊了,她的心脏发出一阵阵的疼痛。
自从陈峰在三年前因铃月沉迷于赌而离开她以后,铃月的内心就变冷了,她不再去想陈峰曾经对她的好,也不再去回忆新婚时的甜蜜和那些洋溢着快乐的时光,那时候,日子过得单纯而充实,闲暇时,两个人一起去RED ROCK (红岩石)攀登;一起去爱达荷滑雪;开车去洛杉矶的中国城购物;去 PASEDINA (帕沙帝那)的博物馆看画……那些泡在爵士音乐吧里的浪漫夜晚;那在自家院子里一起栽树除草的快乐;那些与陈峰手牵着手看她最喜欢的恐怖电影的夜晚……这一切的一切,都已成了过去。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赌城的诱惑太大了,意志力不坚强的人,很容易掉进它的陷阱。
在中国的时候,铃月没事就爱跟同事朋友打打麻将,她天性里喜欢这些奇妙的数字组合,觉得里面有着无穷的乐趣。来赌城以后,曾试过几次约人打麻将,可是由于赌城这个地方特殊的环境,大家的作息时间都不同,有的上白天,有的上晚班,老是凑不齐角,觉得挺失落的。
一天下班后,几个同事邀约她去小赌一场,她出于好奇,就跟了去。人们常说,第一次赌的人几乎都是赢,果不其然,那天铃月运气奇好,她小心翼翼地下注,每手只玩10块钱,半小时后,居然给她赢了150块。铃月兴奋不已。从此,只要一有空闲,她就直奔赌场,赌注也越下越大。而这一切,陈峰并不完全清楚,只知她是和同事去玩玩,没当回事。
那天是周末,铃月从餐馆下班后,带着刚刚领到手的工资支票,直奔 PALACE STATION (驿站)赌场。在拉斯维加斯,所有的赌场里,都设有兑现支票的地方,好像银行一样,为赌客想得十分周到。
铃月在赌场里把支票换成现金九百块钱,找了张百家乐赌桌坐了下来。这真是个倒霉的日子,牌出的好奇怪,一会儿庄,一会儿闲,完全没有规律,一副Shoe(一盒牌)下来,九百块就输光了。不服气,她用银行卡到自动取款机取了一千块,这次更邪门,连续十几次开闲家,而她坚信不可能一直是闲家赢,反而不断加倍押在庄家,结果还不到二十分钟,又输掉了。接着干脆取了两千块……这一赌,就是彻夜未归。
正在铃月赌得昏头昏脑的时候,手机响了,铃月看了看来电显示,是陈峰打来的。赌桌上不允许讲电话,而她正忙着押注,输了那么多钱,哪有心情跟他说话,于是干脆关了机。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陈峰竟然出现在她的赌桌旁。她愣住了,问他: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陈峰说:“从昨晚十二点到现在,这已经是我找的第十一间赌场了。”
铃月嚅嚅地说不出话。
陈峰又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不知道我会担心吗?”他的眼睛发红,不知是劳累和熬夜,还是因为伤心。
铃月心一横,道:“我不用你管,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先回家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说完,就又埋头赌桌上了。
这一赌,一直赌到了晚上九点,连陈峰是何时默默离开都不知道。整整二十七个小时,铃月输掉了四千八百块钱,就连身上最后的几块钱,也被她塞进了老虎机。
垂头丧气的铃月回到家,看到陈峰一个人蜷缩在沙发里,灯也没有开。铃月开了灯,见到桌子上摆着早已没有了热气的饭菜,越加觉得对不起陈峰。她哭着对陈峰说:“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去赌了。”
陈峰也哭了,说他在赌城住了十几年,见到太多的人被赌害得家破人亡,他是真的害怕呀。两人抱头痛哭,说了许多知心话,仿佛回到了蜜月时光,未来的生活似乎又有了希望。
然而平静的日子没能维持多久。铃月故态复萌,禁不住又去赌了。就这么反反复复,家里的存款越来越少,和陈峰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深。
陈峰终于绝望,他提出离婚,房子卖掉,财产一分为二。陈峰心软,始终还是心疼铃月,所以家里的家具电器什么的,全部留给了铃月,不过这些东西,在铃月搬家之前,都被她拍卖得所剩无几了,大件的东西,只留了一台电脑。一是搬起家来麻烦,另一个主要的原因是,她从心里不愿意接受离婚这个事实,而一见到这些熟悉的物件,难免会回忆起旧日的时光,令她更加难过, 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陈峰是广东人,比铃月大六岁。他少年时随父母移民来美,从青年时代开始,就一直在餐厅做厨师。性格温和憨厚。两人是通过熟人介绍认识的。一见铃月的照片,陈峰立即喜欢上了她。
铃月身材小巧玲珑,轻盈娇柔,乍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那一双总是爱大睁着的栗黑色眼睛,清纯又天真,扑闪扑闪的,十分惹人怜爱。不知有多少美国人见到她以后,眼睛就好像被她粘住了似的,有的还大胆地赞美她是“东方美女”!不过铃月的女同事们则不以为然,说她太瘦弱,一点儿都不性感,那些老美们的审美观很有问题。
铃月不在乎自己是什么样,她有点儿不修边幅,陈峰给她买的旗袍啊,长裙啊,她都很少穿,经常随便地套件T恤衫和牛仔裤算数。
当时她在广州一所大学的图书馆里工作,一直单身,当朋友介绍美籍华人陈峰给她的时候,一见照片上陈峰英俊的模样,就动了心。她心里也向往着美国,十分好奇那是个怎样不同的世界,而同事们的艳羡,也令她有点儿飘飘然。铃月的父母都比较开明,虽不情愿独生女儿远嫁异国他乡,但见她去意已定,也就随她的意愿了。
得到了铃月的鼓励,陈峰很快飞回中国去见铃月,两人几乎是一见钟情,当即在中国举行了婚礼。婚后不久,陈峰就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新婚的铃月,飞回美国,忙着向移民局递交材料,申请铃月赴美的签证。漫长的十个月后,铃月终于拿到签证。她怀着兴奋的心情收拾行装,带着对新生活的憧憬,飘洋过海,飞到了美国。
她感觉自己挺幸运的,因为陈峰是个蛮不错的男人,处处宠着她,令她觉得甜蜜幸福又温暖。而且,自己来到了拉斯维加斯这个举世闻名的赌城!这里的一切,都让铃月惊奇不已!
刚来的时候,铃月天天缠着陈峰去思醉普大街逛,一间一间的酒店,看不完的免费表演,逛不完的名店。每座酒店都好像是个迷宫,在里面动不动就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歌剧院,电影院,餐厅,保龄球馆,商店,游泳池,美容院,画廊,简直是应有尽有。
铃月最喜欢的是 VENETIAN (威尼斯人)酒店,顶棚上有蓝天白云,甚至还有河流在酒店中蜿蜒而过,有三三两两的工人扮成船夫驾着小船在河上高歌《桑塔露其亚》,游客只要付钱,便可以泛舟河上。还有百乐宫里那些镶嵌在天花板上昂贵的水晶灯群,五彩缤纷;画廊里还可以欣赏到莫奈、梵高、雷诺阿、毕加索的油画真品。
在赌城,可以看到门口高耸着艾菲尔铁塔和凯旋门的PARIS (巴黎)酒店;LUXOR (埃及金字塔酒店)的狮身人面像;还可以在NYNY (纽约纽约)赌场门口,见到傲然挺立的自由女神像。
每一间酒店都像是个浩大的宫殿,往往从一个门走到另外一个门,需要花费一两个小时的时间。铃月喜欢逛那些设在赌场内的商店,每一间商店都装修得那么典雅别致,不过里面的东西也贵得吓人,一件女装的背心要八百美元,一个手袋要一千多美元,令人咋舌。不过,虽然这些东西铃月恐怕一辈子也舍不得买,仅仅欣赏欣赏,对她来说,也是一种享受。
有一次,他们经过一间用水晶装饰的洋酒店,陈峰告诉她,曾有人去这间店里买酒,可是进去一看,所有的酒都没有价格标签,就叫来售货员问,那瓶酒多少钱。态度和蔼的售货员答道:“先生,如果您问这瓶酒的价钱,那我劝您还是不要买了,因为您肯定不会买。我们的客人,都是从来不问价钱的。”
这就是拉斯维加斯!一座弥漫着奢靡气息的城市,一个金钱至上的王国。
然而,铃月也注意到,每次跟陈峰开车出去,在红绿灯转角的地方,总会看到衣衫褴褛的人在那里乞讨,高举着“Homeless, God bless you!”(无家可归,上帝保佑你)的牌子。铃月问陈峰,为什么那些人不去找份工作,陈峰说:
“这些人都是酒鬼,乞讨来的钱,几乎都被他们买酒喝了;有的是赌鬼,讨到了钱,等不及跑去送给了赌场。反正都是些懒惰的人,宁愿过这样的日子,也不愿意找份工作,像模像样地生活。”
其实也有的人,本来只是来赌城玩的,没想到却输得精光,最惨的是那些把交通工具都输掉的人,连家也回不了了,就这么沦落在拉斯维加斯。
不过有一次倒是个奇遇,那天,铃月和陈峰从超级市场购物出来,还没走到停车的地方,就有一个骑自行车的中年白人,礼貌地拦住了他们。他们还以为这个老外是想问路,结果他是讨钱。
陈峰对他说:“也许你应该去找份工作,或者到专门给无家可归的人免费吃住的政府收容所去。”
没料到此人答道:“谢谢你的建议,不过我喜欢我现在的生活方式,至少我还拥有自由。”说完扬长而去。倒是剩下铃月和陈峰愣在那里面面相觑,不由得羡慕起美国人来。
喷水湖的音乐戛然而止,随着歌声的结束,一排巨大的水柱直冲云霄,再摔落下来,一些星星点点的湖水随着巨大的风力飘到了铃月的脸颊。
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许多从前的往事一下子涌上心头,铃月的心绪好乱。
听完了歌,游人渐渐散去,铃月也慢慢地沿着大街漫步,街角的墨西哥人直直地把一张印有裸体美女图片的传单伸向铃月,却绕了一个弧线,递给了她身后的一个男子。铃月吓了一跳。就加快了脚步,不料一不小心,跟一个醉醺醺的酒鬼撞了个满怀。
“Hey, Wait!”(嘿,等等!) 醉鬼朝她叫嚷。
她赶紧快步走开。
“Fuck!”(操!)醉鬼骂道。
铃月头也不回,一路奔向停车场,等到气喘吁吁地钻进自己的车里,不知怎么的,哽咽了起来……
“Miss, are you ok?”(小姐,你没事吧?)
一位中年白人男子敲着车窗,冲她喊道,估计他已经注意她很久了,觉得她的情绪反常。
美国人就是这样,在街上相视而过,常常会对你发出善意的微笑;遇到有人发生意外,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去救护;可是一有摩擦就对你恶语相向的,也为数不少。绅士是美国人,地痞也是美国人,不知这个国家的文化是如何造就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格。
铃月隔着车窗对那人挥挥手笑笑,算是表示自己没事,待那人转身走掉后,铃月发动了汽车。
铃月的车开上了15号高速公路,这是一条贯穿赌城南北的高速公路,赌城仿佛被这条车流如潮的高速公路划成了东西两块。
一路上,两边的璀璨灯火尽收眼底。
第一章 越南女孩南茜
铃月的家不算太远,开了十几分钟,铃月就回到了她那小小的公寓。
其实公寓不算小,大约有一千平方英尺,但属于铃月的只有她自己的房间和卫生间浴室。另一间被房东租给了一个越南女孩南茜。厨房共用,不过由于两个人都比较懒,不喜欢煮饭,所以厨房的功用不大,最多用用冰箱和微波炉。偶尔兴起去位于春山路的中国城大采购,回到家炒焖煎炸一顿忙活,却吃不了多少,剩下的几乎都浪费了。到后来两人就几乎不买肉类和蔬菜了,谁有空经过超市的时候,就去买点儿鸡蛋、牛奶、面包火腿和水果之类的。好在她们都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彼此从不计较是谁付钱买来的,见到冰箱里有,就顺手拿来吃掉。
南茜不在家。铃月看了一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心想今天南茜休息,一定是跟朋友出去喝酒或者去赌场了。紧接着就看到南茜在茶几上留的一张纸条:
铃月,等到九点不见你回来,我去瑞欧(RIO)赌场了。
有时候铃月没钱去赌,恹恹的不得不呆在家的时候,南茜总是像变戏法一样,从她房间的小柜子里拿出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昂贵红酒,两个人炸一盘花生米,再切一盘火腿,这么你一杯我一杯的,就可以消磨掉整个夜晚。几杯下去,铃月往往不胜酒力,南茜却跟没事儿一样,铃月从未见她喝醉过。有南茜在,给了铃月很大慰藉,使得她落寞的生活里有了一些暖意。
南茜是一个好朋友。铃月想。
铃月在客厅的沙发上呆呆地坐了一会儿,觉得应该去泡个澡,便起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铃月的房间里,临走时换下来的衣服被凌乱地扔在了床上,摆在门口的几双不成行的拖鞋显得有些碍眼,但那幔绣着散碎花瓣的黯红色韩国窗帘,和一盏挥洒着鹅黄色光芒的台灯,把整个室内渲染得十分温馨和谐。
铃月一贯不喜欢美国人的家里,几乎都是百叶窗,他们不用窗帘,可没有窗帘,算什么家呢!铃月固执地认为。
铃月脱掉衣服,到浴室放了一池热水,又从一个瓶子里倒出一把混有玫瑰花的海盐,撒在热水池里,用手搅一搅。一转眼,整个人就滑入了热气腾腾的浴缸。
紧张了一天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铃月决定什么都不再想了,她轻轻地闭上眼睛,静静地呼气,吸气,吸气,呼气,仿佛想把心中郁积的烦闷和失败的沮丧,通过呼吸彻底排到自己的体外。
“要是南茜在家就好了,真想好好喝几杯。”
南茜是个美貌无双的越南女孩,却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据她说是跟她的祖父学的。其实说她是女孩,应该不太准确,因为她已经二十八岁,而且已经结婚了。
不过她看起来十分年轻,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像绸缎一般披肩而下,直至她纤细的腰间,她的眼睛里透出妩媚,放射出玫瑰般的色彩,摄人心魂,她的眼睛只要望着你,你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梦幻般的感觉。南茜的脸部线条很美,仿佛是艺术家的杰作。她的嘴唇性感迷人,不用口红也带着天然的艳色,而待它微微张启的时候,就仿佛鲜美的果子一般诱人。
南茜在静的时候已经很美了,而走动的时候,长发柔柔地飘起来,拂在她那线条优美的脸上,便简直令人可以忘却一切了。
南茜是三年前嫁到美国的,她的丈夫是广东人,在加州一家公司做会计,南茜在加州呆了两年,不知为什么,却独自一人跑到了拉斯维加斯。
南茜似乎很不愿提起她的丈夫,只是说他们分居了,正在办理离婚。
“他不像个男人。” 南茜只给了他一句评价。
南茜也喜欢赌,不过她不像铃月,铃月只要一有点儿钱,就恨不得马上驱车到赌场,钱多就大赌,钱少就小赌;南茜每周最多赌一次,有时候一个月才赌一次,但是每次她去赌,带的钱不下两万。她不赌百家乐,认为那是必输的赌戏,她只赌21点,每次都押两注,每注至少一百块。
还记得第一次铃月陪她去赌,两个人在赌桌上刚坐定,她就从手提包里轻巧地抽出一叠面值一百的美金,取两张,在供赌客下注的小圆圈里各放了一百,柔声对发牌员说道“Money plays.”( 玩现金) 。
铃月开始还陪着她玩了一会儿,每次也押个25块、50块的,居然也不知不觉赢了两百多块,而南茜面前赢来的筹码,起码也有两三千了。接着下来,牌风急转直下,庄家连吃了几手,铃月感觉不妙,就退出了,可南茜无动于衷,继续下注,结果连连被庄家吃掉。但南茜从容镇定,依然面带微笑,不急不躁,铃月不由得赞叹南茜的心理素质。
而每次,只要庄家一赔钱,她就放5块或10块钱在赌注前面,赌给发牌员。这样的话,如果这一手她赢了,发牌员就会得到10块或者20块钱的小费。
故此,凡是南茜光顾的赌场,发牌员见到她,都很开心,态度也很尊敬,因为知道她对他们非常的慷慨。
铃月曾经不解地问南茜:“你都输钱,干嘛还给他们小费呢?不如等赢了钱以后再给他们罢。”
南茜回答说:“我不喜欢Being cheap (小气),与其最后给,不如一开始就给,他们也会对你好点儿。”
只要有南茜在赌桌上,每位发牌员发完一小时牌,都会扔到装小费的铁箱子里至少两百块小费。临离开赌桌去休息之前,他们都会由衷地对南茜称谢,并说些祝她好运的话。
铃月直觉地感到,南茜的越南家人应该是很富有的。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光是看南茜就餐时的样子就知道。不说“吃饭”而说“就餐”,连铃月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不过,“吃饭”这个词,放在南茜这样的女人身上是不贴切的。南茜不喜欢吃肉,平时喜欢吃蔬菜沙拉加意大利沙拉汁,她拿着餐刀,将生菜和美国特有的幼小的胡萝卜小心地切碎,然后用叉子,轻轻地一小块一小块地送到嘴边,完全不像铃月,胡乱地狼吞虎咽下肚。她喝酒的姿势也是优雅得无法言说。
她的衣服款式都很别致,看上去质料高贵优良,不过标签上写的大多是法文,铃月都认不出是些什么牌子。平时在家里,南茜喜欢穿着丝绸睡衣,仪态万方地走来走去,有时捧着一本书,斜倚在沙发上,好似画中人物。
最让铃月佩服的是,哪怕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她也是同样的举止,决不是做出来给别人欣赏的。优雅体现在她的身上,已经成了一种属性,是那么的和谐自然。
铃月想,也许这就是古人所谓的天生丽质难自弃吧。这种人,如果没有出生在有良好教养的富人家庭,从小受到熏陶,是绝对没可能的。
几个月前南茜刚搬进来的时候,铃月常听到她在电话里跟人谈卖房子的事,才知道原来她有一幢很大很漂亮的房子,正寻求买主。没过多久,房子就被一个犹太人买走了。南茜还请求她帮忙运了些衣物杂物过来,因为铃月开着辆道奇面包车,比较能装东西。这样铃月就有机会看到了南茜以前住过的房子。
那的确是一幢漂亮的大房子,前院里绿树成荫,一米多高的各色玫瑰花丛围绕着整幢房子,房子的天蓬很高,家具都是高级的意大利款式,沙发是墨绿色的,窗帘也是墨绿色的绸缎,一派高雅的格调。看得铃月赞叹不已,连连对南茜说,多么美丽的房子,就这么卖掉,实在是太可惜了!
据南茜说,这幢房子是两年前买的,当时她和丈夫还在加州,不过他们经常开车来拉斯维加斯玩,就买了这幢房子,付了首付的百分之二十,其余的按月供款。
本来铃月觉得以前跟陈峰住的房子已经很不错了,可是跟南茜这幢比起来,一下子就相形见绌,甚至显得有点儿市井寒酸气。
南茜开的车,也是一辆超豪华的黑色敞篷奔驰,市价要7万多美金。铃月暗暗咋舌,这个南茜看来像个落魄的贵族,简直想象不出,她怎么会搬到这么简陋的公寓里来。铃月很想问问为什么,不过这是涉及隐私的话题,铃月几次欲问又止,终究没好意思开口。
后来有次闲聊的时候,南茜主动告诉她,她刚来赌城的时候,没有工作,想减轻付房款的压力,再加之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幢大房子里觉得很沉闷,于是就登报出租了五间房间之中的三间。租客一个是白人,一个是韩国人,还有一个是黑人,都是男人。每间的租金是四百。本来那个黑人她是不想租的,架不住他软磨硬缠,还主动把租金涨到五百,南茜也就租给了他。
听到这里,铃月瞪大了眼睛:“哇,你胆子也太大了,和三个陌生男人同住,你不怕出事啊?”
南茜说,开始也有人劝她把房间租给同性,不过她觉得女人麻烦事太多,怕不好相处,男人应该比较爽快一点。
故事后来的发展是,那个白人,从入住的第一天起,就不住地跟南茜说他会按摩,按摩的技术有多么好,能让她放松,非要替她按摩,南茜婉言谢绝,仍纠缠不休。
那个黑人,一搬进来,就不承认自己承诺的五百块租金,一定要跟别人一样,享受同等待遇,只付四百。南茜无奈只好答应了。不过最让南茜忍无可忍的是,那黑人经常深更半夜大放摇滚乐,弄得隔壁两人睡不好觉抱怨不说,还惹得邻居打911投诉。
那个韩国人就更差劲了,只付了第一个月的租金,从第二个月就声称资金紧张缓付房租,还反找南茜借了两百块。到了第三个月,南茜发现这个无赖根本无意付房租,只好连房租也不要了,要求他搬出去。那人不肯走,竟发狂地砸碎了厨房的洗手池,南茜不得已打911叫来了警察,才把那人强行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