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是何方人物?”领头的光明使慑于叶羽的剑术,嘴里也客气了些。

“昆仑山,叶羽。”

“胆敢独闯白衣大会,不怕死么?”

“你说我怕不怕。”叶羽的话音森冷。

“既然是昆仑山高手,受死吧!”领头的光明使大喝道。

“本该如此,哪里来的许多废话?”话音落,叶羽的长剑寒芒流转,一抹霜色骤起连天,叶羽强行驱动真气,出手已经是生死立判的招数。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魏枯雪的大笑回荡在每个人的耳旁,他雄浑的笑声堪与方才光明皇帝的长啸争锋。叶羽大惊之余,只听见身旁不远有一个低低的声音:“东北,走!”

他不须细想就知道是谢童混在明尊教弟子之间。再也无暇考虑,叶羽的剑气反射,劈倒了身后四个明尊弟子,随即箭一样射了出去。

四个光明使为笑声震动,一失神的瞬间,叶羽已经离开了六七丈的距离。为首的光明使反应比其他三个要快上许多,此时急忙运其身法,同时力道蓄在双掌之间,准备在背后一招毙了叶羽再回身对付山坡上的棘手人物。

这时候,几片暗器不疾不缓地射向他身旁,在离他有四五尺的距离射进了地面,丝毫也威胁不到他。那个光明使以杀叶羽为要,本来不会对这几片小暗器留心。如果那暗器来势夺人,他顶多也就打落之后继续追杀叶羽。可是偏偏这些暗器来得温文尔雅,就不由得他不多看一眼了。

“南天离火真融!重阳宫!”那光明使原本沉静,谁也想不到他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竟会发出这样的嚎叫。那嗓子破锣烂锅,把身后准备跟上的三个光明使也吓得停下了脚步。

身旁的四片木片是很简单,只是上面绘制的符法就让人毛骨悚然了,尤其是地处正南方离位的木签上,用鲜红的朱砂绘制着火焰一样飞腾的符书,简直让四个光明使在同一瞬间心胆俱裂。

终南山以纯阳正气,引天南离火为本,风雷益相为辅,修直贯天地的阳火真法。据说非根基超越常人的亲信弟子不得传。而一旦施展,十丈之内真火炎爆,万物惟灰烬而已。终南山数百年基业,也只有七人真正练成此术,而有施展机会的人却连一半还不到。当日魏枯雪以纯钧古剑,风雪枯剑的剑意试剑于苏秋炎,苏秋炎也还是不敢以这一招对抗,只恐引动了双方的怒气,寒煞阳火会将百里重阳宫拆得七零八落。

现在符书已动,终南山的绝代高手就在身旁,光明使心胆俱裂。

四个光明使不由自主地互相对视,而后几乎是同时发出一声怪吼:“跑啊!”而后飞身窜出十丈开外。他们那声怪异的吼叫立见奇效,乱成一团的明尊弟子一齐往木签相反的方向逃去,连滚带爬也要溜出十几丈。偌大的人群里忽然拓出了一个圆形的空隙,所有明尊弟子都随着那四个光明使得目光看去,看那四张木片符书闪现一道闪烁不定的火光。

火光猛地一颤,众人又是急退一步,敬畏地看着一团小火苗悠悠乎乎地腾起来,与之同时的是“噗”的轻响,一个灿烂的火花就落下了。自始至终,不过是放了个焰火。

所有人一起看向那四个光明使,其他光明使又看向那个头领,头领则只有目瞪口呆了。

其实要说是那光明使首领眼力太差也不尽然,谢童放的确实是正宗真传的南天离火真融,苏秋炎看她聪明伶俐,智计远过于常人,本来以为能够将本派的道术发扬光大,破例传以南天离火真融的口诀。谢童也不负重托,三个月的修炼就将口诀运转熟练,引出了第一团离火。虽说不过是焰火般大小,苏秋炎还是大喜,以为终于找到了继承自己衣钵的人。可是六个月后再看,谢童放的离火还是只有焰火般大,一年以后看,纵然比寻常焰火大了些,可惜依然只是个大焰火,乃至三年之后,谢童所能做的不过是不用火药而放出焰火来。苏秋炎大失所望,这才明白谢童性子太娇,心术太杂,领悟虽然快却永远也不可能精深,于是索性撒手不管,任她放焰火去玩了。方才谢童确是倾尽全力,不过修为所限,她也只能如此,叫那个光明使首领羞愧欲死她也没有办法。

这片刻之间,叶羽已经冲到了山谷的入口,再也没有人能拦住他了。他长剑只需要纵横挥舞,不必砍杀也没有人敢上前阻拦他。死里逃生,叶羽也并不担心师父的安危,以魏枯雪的剑气,就算不敌光明皇帝,逃跑却是不成问题。他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谢童,谢童姣好的脸蛋上还挂着眼泪,对着叶羽笑了一笑。

自从叶羽见到谢童,她就总是在笑着,可是叶羽却从没见到谢童这样的笑容,笑得那样淡而且纯净,染不得半点尘埃。看着谢童盈盈的目光,叶羽心里颤了颤。

魏枯雪大笑连声,终于吸引了一众光明弟子的注意。这一通大笑他以内力发出,且全力施为,一直笑得自己呼吸不畅才停下。好在明尊教弟子总算放弃徒弟一齐拥上山坡来,魏枯雪揉揉胸口叹气道:“好歹没有白笑这一通。”

他横剑扬眉,气概非凡,不过刚走了几步,想想又回到原先那人的身旁道:“对方势大,你要助我。”

那人裹着披风也不抬头,说道:“我怎能出手杀人?”

“我又不要你出手杀人,”魏枯雪斜着眼睛哼了一声,“为我护法总不会破了你的戒条吧?”

“我为你护法,是助你杀人。”

“你不为我护法,是助人杀我。”

“昆仑剑宗,第一名剑,谁能杀你?”

“上面的那个。”魏枯雪指指高冈顶上。

“只恐尤未能够。”那人沉吟半晌道。

“挡不住他万千徒子徒孙。”魏枯雪眺望着山坡下一帮往上冲杀的明尊教白衣护法。他身旁的几个明尊教弟子目瞪口呆,根本不敢靠近。

“众生何苦……”那人悠悠长叹。

此时几道凄厉的银光直射魏枯雪的背后,原来几个力大的明尊护法已经把回风刀轮射上了山坡来。

“和尚,我就要死了。”魏枯雪愁眉苦脸地对那人说道,却不伸手去格挡身后的刀轮。

“唉……魏枯雪!”那人终于无可奈何,双手结印,席地而坐,那数只刀轮居然凌空凝滞在魏枯雪的背后,飞旋不止却再不前进了。

“我在终南山下见到的一个明尊教高手却也会这个,和尚,有没有更稀罕些的?”魏枯雪耸拉着眉毛,看着后面飞旋的刀轮,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

“没有了。”被魏枯雪称为和尚的人丝毫不动声色。

此时又有数十只刀轮射到,一齐盘旋在魏枯雪和那人身旁七尺开外,好像触到了一层无形的网,便再也推不进去,只能盘旋着呼啸。跟着又有上百的刀轮射上来,两人身边所包围的刀轮越来越多,最后无数旋转的银色光轮裹着魏枯雪和那人,空中竟有好几百只刀轮盘旋闪烁,而明尊教的护法们手里已经没有刀轮剩下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奇观,只有那坐着的人好像已经入睡,而魏枯雪也兴趣索然的样子。

“和尚,我知道你现在若是放开般若心钟,这所有刀轮都会一齐反射出去,你且试试看。”

“我不放,这些刀轮反射出去还不知杀伤多少生灵。”那人说道。

“早知道你不会放,不过你好歹压下那些刀轮,我也好出去啊。”魏枯雪笑道。

“你出去也是杀人,死在你的剑下也添我的罪过。”那人分明很固执。

“这些人不必杀,上面的那人却不能放。”魏枯雪声音忽然冷了。

“何苦?”

“和尚,你可要救苍生?”魏枯雪幽幽一问。

那人身体一震,许久,终于长叹道:“还请少造杀孽,众生无辜。”

“我何尝不知道?”魏枯雪抚剑微笑,眉间生寒。

“南无阿弥陀佛……”那人缓缓念诵,无数刀轮在这一声佛号下纷纷落下,却像有手托着它们一样,是缓缓降落的,最后无声地跌入草丛。

魏枯雪轻扣长剑,仰首苍天:“众生无辜。”

剑起如叠嶂千里,围在四周的四个光明使头颅落地,须眉间凝起了细细的白霜,魏枯雪剑上的寒气已经寒透了每个人的心。他长喝一声举剑,剑光幻射,魏枯雪恍若天神一般。随即他自己就像一道长锋,破开数万人的围绕,直扑高冈而去。

看着魏枯雪身后留下的一道血路,那人低宣佛号:“阿弥陀佛。”随后他回身走,在场的无数明尊教弟子居然没一个敢阻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