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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高处看下去,如同一只超大的异兽之爪,捧着潭底的旋涡,由于旋涡的潜流,在上面看不出来,却使水底的物体有种动态效果,那巨爪好似微微张合,如同有生命一般。但确实是死物。我对坠崖落入深潭的过程毫无准备,最开始的时候,我在那陡峭的绝壁之上,只觉得下边的绿水使人眼晕,所以也未曾细看,不知潭中有这等景象。Shirley杨下到潭边看明之后,才知道不过是虚惊一场。

我看得出神,心中只是反复在想:“这只异兽的巨爪如此形象,刚好爪在水眼的边缘,难道是建献王墓时有意而为?”

胖子见我站着不走,便连声催促,他大概是惧怕这令人足底生云的古旧“栈道”,想尽快上去。我听他在后边催得甚紧,也只好不再细想,继续踏着天梯般的“栈道”,拾阶而上。

我走出没几步,好象想起了些什么重要的事。对了,是Shirley杨曾经说这深绿的漏斗地形,有几分像扎格拉玛神山下的“无底鬼洞”。

于是我边向上走,边对Shirley杨把我在水下所见的情形,捡紧要的讲了一遍,最后说道:“潭底的旋涡,与咱们要找的那枚雮尘珠,从某种程度上看起来,有几处特征都是不谋而合,围着水眼下的兽爪也似乎是人工造的,这说明潭底也是王墓的一部分,少说也有这一个具有象征意味的迷之建筑。”

Shirley杨点头道:“这深绿的大水潭,一定有很多古怪之处,但水下水草茂盛,给潭底加上了一层厚厚的伪装,凭咱们三个人,很难摸清下面的详细结构,只能从高处看那凹凸起伏的轮廓凭空猜测而已。

我们又说起水下的坠机,我不太熟悉美国的飞机形状,坠毁的飞机又不完整,而且我匆忙中也没仔细看。只好大致描述了一下形状,Shirley杨说那可能是一架B24远程轰炸机。

接连看到坠毁的飞机,一定与虫谷入口处的两块陨石有关。那陨石本是一个整体,而且至少还有数块。以“葫芦洞”为中心,呈环行分布,分别藏在溪谷入口的两侧,以及周边的一些地区,在茂密的丛林中,如果不走到近处,很难发现它们的存在。陨石中强烈的电磁干扰波,这些负电磁的波频,又受到“葫芦洞”里镇山的神物,也就是那只被放置在“蟾宫”中的蓝色三足怪蟾影响。

蓝色怪蟾的材料非常特殊,可能是一块具有夸克粒子与胶克粒子等稀有元素的礌性炙密矿石,这种东西使含有电磁辐射的陨石干扰范围扩大,使电子设备失灵,甚至一些具有导航生物系统的候鸟,都会受到影响,以至于经过“虫谷”上空的时候,从空中落下跌死。

Shirley杨认为,这块稀有的炙密矿石结晶体,本身就具有强烈的辐射作用,它可能最早存在于一片三叠纪的古老森林中,在造成古森林变成化石的那次大灾难中,由于它被高温加热,产生了更多的放射性物质,在四周形成了现在的暗红色半透明叠生岩,而且使其化为了穹弧的形状。

甚至就连那只“霍氏不死虫”也都是由于它的存在,才躲过了那场毁灭性的灾难,否则任凭那虫子的生命力有多顽强,也适应不了大气中含氧量的变化,礌性炙密矿石周边的特殊环境,才使这只巨大的老虫子,苟活至今,至于洞穴中大量的巨大昆虫和植物,也肯定都是受其长期影响形成的。

我们边走边商量这些事情,把所见到的种种迹象,综合起来进行横向的对比分析,再加上一些主观的推测,如此一来那些零乱的信息,被逐渐拉成了一条直线。

Shirley杨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在这次行动中,增加一个分支任务:毁灭遮龙山的神器。

因为这种放射性物质非常不稳定,时强时弱,可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是放射性元素比较活跃的一个时期,所以我们所见的坠机残骸都是那个时期的,但是根据我们身上的电子设备受干扰的程度,最近它又开始活跃了,如今不同于古代,现代的空中交通越来越发达,为了避免以后再有惨剧发生,只有再想办法冒险回到山洞中部,设法毁掉这件神器。

那枝“黄金龙虎双首短杖”,虎头的一端,应该是用来关闭“蟾宫”的。那作为“蟾宫”的铜匣,也许可以用来屏蔽礌性炙密物,如果那样起作用的话,便尽量争取不损毁这件东西,毕竟这是古文明的瑰宝,不是说毁就下得了手的,把它沉入深潭,使其永久的长眠于水底,与时间同朽,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我忽然想起那张“人皮地图”背面的话来,但是记得不太确切,连忙让胖子取出来观看,只见其背面对“献王墓”的注释中有一大段写道:“神魂漭漭归何处,碧水生玄显真形,龙山入云,虫谷深陷,覆压百里,隔天断世,三水膴膴,堇荼聚首,各守形势,中镇天心有龙晕,龙晕生处相牵连,隐隐微微绕仙穴,奥妙玄通在此中,隐隐是谓有中之无也,微微是谓无中之有也,其状犹如盏中酥,云中雁,灰中路,草中蛇,仙气行乎其间,微妙隐伏,然善形吉势无以复加,献王殪,殡于水龙晕中,尸解升仙,龙晕无形,若非天崩,殊难为外人所破。”

“人皮地图”背面这些近似于青乌风水中的言语,是单道那“献王墓”所在仙穴的好处,最后一句却出人意料,提到了“天崩”一词,当时我们无人能解其意,甚至猜测有可能是指有星坠发生的特殊时刻,才能有机会进入王墓的玄宫,但是自入“遮龙山”以来,见到了很多坠毁飞机的残骸,很难不联想到“天崩”是指落下来的飞机撞破了墓墙。

不过这王墓上的“龙晕”尚在,我以前并不以为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仙穴,觉得那只是夸大其词,危言耸听的某种传说。因为就连《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中,都只说“神仙穴”不可遇,不可求,因为其需要的元素太多,缺一不可,仅仅只在理论上存在。

现实中当然不会有千年不散的百道七彩水虹聚集一处,但是身临其境,才知道原来统治阶级除了长生不老以外,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那献王竟然能改格局,硬是改出这么个“龙晕”来,在风水学的角度来看,所谓“龙晕”是指“清浊阴阳”二气相交之处,那层明显的界限,这层界限不是互相融合的区域,而更像是天地未分时的混沌状态,正是常人说的“低一分是水,高一分是气”,“龙晕”正是不高不低,非水非气,而是光,凝固且有形无质,千年不散的虹光。

听Shirley杨说这附近有“礌性炙密物”,我才想到,正是这块石头,使虫谷内负线性离子增大,几乎无云无雨,让瀑布群升腾的水气难以挥发。在绿色大漏斗上空,形成了一层只在传说中才有的“龙晕”,原来这是一种人造的光学现象。

说话间我们已经在“栈道”上走了许久,恰好经过那层“天宫”下的“龙晕”,以前只觉得彩虹远在天边,此时竟然从中穿过,只觉得像是进入了太虚幻境,自己则变成了仙人一样,三人都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四周的虹光,当然是都抓了个空,一个个都咧着嘴傻笑,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念头:如果这是梦境,最好永远不要醒来。

不过那片七彩虹光极薄,很快就穿了过去,刚才美妙的感觉荡然无存,只是感觉爬这栈道爬得腿脚酸疼,下来的时候容易,此时向上攀登才觉得这一圈圈的螺旋栈道十分漫长,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算是绕到了“天宫”的殿门之前。

我指着面前的殿门对Shirley杨和胖子说:“如果天乩中所描述的天崩,就是那些发生空难的飞机,那么我想这应该是符合的,潭底的石壁已经被机头撞出一个大洞,只是还不能肯定那洞中是否就是玄宫,摸金校尉纵然能分金定穴,却定不出这神仙穴的规模,不过咱们在王墓的宝顶中来个地毯式搜索,倒也不愁查不明白,里面一定隐藏着很多秘密。”

第四十二章凌云宫会仙殿

站在“天宫”般宏伟华丽的宫殿正下方,感觉整个人都变得无比渺小,“宫殿”这种特殊的建筑,代表了中国古典建筑风格与成就的全部精髓,是帝王政治与伦理观念的直接折射,早在夏代的时候,中国历史上便有了宫殿的雏形,至隋唐为巅峰,后世明清等朝莫能超越,只不过是在细微处更加精细而已。

“古滇国”虽然偏安西南荒夷之地,自居化外之国,但最初时乃是秦国的一部分,王权也始终掌握在秦人之手,到汉武帝时期,所建造的这座“献王墓”,自然脱不出秦汉建筑的整体框架,外观与布局都按秦王制,而建筑材料则吸取了大量汉代的先进经验。

正殿下有长长的玉阶,上合星数,共计九十九阶,由于地形的关系,这道玉阶虽然够宽,却极为陡峭,最下面刚好从道道虹光中延伸向上,直通殿门。大殿由一百六十根楠木作为主体而构成,金黄色的琉璃瓦铺顶,两侧高耸盘龙金桂树,雕镂细腻的汉白玉栏杆台基,更说不尽那雕梁画栋,只见一层层秦砖汉瓦,紫柱金梁,都极尽奢华之能事。

这些完全都与“镇陵谱”上的描述相同,在这危崖的绝险之处,盘岩重叠,层层宫阙都嵌进绝壁之中,逐渐升高,凭虚凌烟之中,有一种欲附不附之险,我们三人看得目眩心骇,沿山凹的石板“栈道”登上玉阶,放眼一望,但见得金顶上耸岩含阁,悬崖古道处飞瀑垂帘,深潭周遭古木怪藤,四下里虹光异彩浮动。遥听鸟鸣幽谷,一派与世隔绝的脱俗景象,若不是事先见了不少藏在这深谷中令人毛骨耸然的事物。恐怕还真会拿这里当作一处仙境。

而现在不管这“天宫”景象如何神妙,总是先入为主的,感觉里面透着一股子邪气,不管再怎么装饰,再如何奢华。它都是一座给死人住的宫殿,是一座大坟,而为了修这座大坟,更不知死了多少人,有道是:万人伐木,一人升天。

白玉台阶悬在深潭幽谷之上,又陡又滑。可能由于重心的偏移,整座宫殿向深潭一面斜出来几度,有种随时翻进深潭的可能,胆色稍逊之人,都无法走上“天宫”。胖子在“栈道”上便已吓得脸上变色,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此刻在绝高处,双脚踏着这险上之险的白玉阶,更是魂不附体,只好由我和Shirley杨两人架着他,闭起眼来才能缓缓上行。

走到玉阶的尽头,我突然发现,这里的空气与那层“龙晕”下面,竟是截然不同。“龙晕”下水气纵横,所有的东西,包括那些藤萝,“栈道”的石板,都是湿漉漉的好似刚被雨淋过,而我们现在所在的天宫却极其凉爽干燥,想不到一高一低之间,空气湿度差了那么多,这应该都是“龙晕”隔绝了下面的水气的作用,这在清浊不分明的环境中,才让宫殿建筑保持到如今,依然如新,果然不愧是微妙通玄,善状第一的神仙穴,那“天轮龙晕”的神仙形势,确是非同凡俗。

这段玉阶本就很难行走,又要架着胖子,更是十足艰难,三人连拖带爬,好不容易蹭到阙台上,我问Shirley杨要了“金刚伞”,来至殿门前,见那门旁立着一块石碑,碑下是个跪着的怪兽,做出在云端负碑的姿态。石碑上书几个大字,笔画繁杂,我一个也不识得,只知道可能是古篆。

只好又让Shirley杨过来辨认,Shirley杨只看了一遍,便指着那些字一个一个的念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凌云天宫,会仙宝殿。”原来这座古墓的明楼是有名目的,是叫做“凌云宫”,而这头一间殿阁,叫什么“会仙殿”。

我忍不住笑骂:“献王大概想做神仙想疯了,以为在悬崖绝壁上盖座宫殿,便能请神仙前来相会,陪他下棋弹琴,再传他些长生不死的仙术。”

Shirley杨对我说:“又有哪个帝王不追求长生呢?不过自秦皇汉武之后,后世的君主们,大多都明白了那只不过是一场如光似影的梦,生老病死是大自然的规律,纵然贵为真命天子,也难以逆天行事,即便是明白了这一点,他们仍然希望死后能享受生前的荣华富贵,所以才如此看重王陵的布置格局。”

我对Shirley杨说:“他们若不穷奢极欲,淫逸无度的置办这么多陪葬品,这世上又哪里会有什么摸金校尉。”口中说着话,便抬腿踢开殿门,殿门只是关着,并没有锁,十分沉重,连踹了三脚,也只被我踢开一条细缝,连一人都难进去,里面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清楚。

虽说按以往的经验,在明楼这种设施中,极少有机关暗器,但我不愿意冒这无谓的风险,仍然担心会有意外,刚将殿门开启,立即闪身躲到一边,撑起“金刚伞”遮住要害,等了一阵,见殿中没有什么异常动静,才再次过去又把殿门的缝隙再推大了一些。

我对胖子和Shirley杨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进去了,三人都拿了武器和照明设备,合力将殿门完全推开,但是由于角度的原因,虽然是白天,阳光却也只能照到门口,宽广的宫殿深处仍然是黑暗阴森,只好举起手电筒探路。

刚迈过殿门那道高大的红木门槛,便见门后两侧,矗立着数十尊巨像,首先是两只威武的辟邪铜狮,都有一个人多高,左边那只是雄狮,爪下按着个金球,象征着统一宇宙的无上权力。

右边的爪下踩着幼狮,象征子孙绵延无穷,此乃雌狮。

狮子所蹲伏的铜台,刻着凤凰和牡丹,三者综合起来象征着“王”,兽中之王,鸟中之王,花中之王。

虽然世间多是石狮,铜狮比较罕见。却也不是没有,所以这并没什么奇怪的,奇怪就奇怪在这对铜狮不摆在殿门前,而是放置在里侧,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总之是非常的不合常理。

铜狮后面依此是獬、犼、象、麒麟、骆驼、马各一对,铜兽后则有武将、文臣、勋臣共计三十六尊,铜兽就不好说了,铜人的姿态服饰都十分奇特,与其说是在朝中侍奉王道,则更像是在做着某种仪式中奇怪的动作,大群的铜兽铜人如众星捧月般,拱卫着殿中最深处的王座。

胖子说:“这宫殿怎么跟咱们参观过的十三陵明楼,完全不同?十三陵的宝顶金盖中,虽然也是宫殿形式,却没有这些古怪的铜人铜兽。”

我对胖子说:“倒也没什么奇怪,反正都是追求侍死如侍生。朝代不同,所以形式有异。但是其宗旨完全一样,咱们去陕西倒…旅游的时候,不是也在汉陵区见过满地的大瓦片吗?那都是倒塌的汉墓地上宫殿遗留下的。木梁经不住千年岁月的消磨,早就朽为空气,而砖瓦却一直保存到现在。”

所谓“朝代不同,形制有异。”只不过我自己说出来安慰自己的言语,至于这些静静矗立在宫殿中千年的铜像有什么名堂,我还半点摸不着头脑。不过我不希望把这种狐疑的成分,转化为对胖子和Shirley杨的心理压力,但愿是我多虑了。

Shirley杨见了殿中的非凡气象,也说这滇国为西南夷地,其王墓已有这般排场,相比之下,那些代表着中央集权的唐宗汉武之墓,其中宝物都是以数千吨为单位来计算,更不知有多大规模,可惜都很早就已被严重破坏,咱们现代人是永远都没有机会见到,只能神驰想象了。

我对Shirley杨说:“也不是所有的王墓,都有这献王墓的气派,献王根本就没为他的后人打算,可能他毕生追求的就是死后埋在龙晕里,以便成仙,秦汉之时求仙炼丹之风最盛。”

因为这“凌云宫”是古墓地宫的地上设施,并非放置棺椁的墓室,所以我们还算觉得放松,并未像是进了玄宫般紧张。谈论之间我们已经走进宫殿的深处,距离身后殿门处的光亮显得十分遥远。这殿中静得出奇,越是没什么动静,越开始显得阴森可怖。

我手心里也开始出汗了,毕竟这地方少说也有两千年没活人进来过了,但是这里丝毫没有潮湿的霉气,相对来说稍微有一点干燥,在几乎所有的物体上,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这些落灰也都是殿中砖瓦中的,每一层都覆盖着两千年前的历史,更没有半点外界的杂尘。

镶金嵌玉的王座,就在“会仙殿”的最深处,前边有个金水池阻隔,中间却没有白玉桥相连,这水池不窄,里面的水早已干涸了,从这里隔着水池用“狼眼”照过去,只能隐约看见到王座上盘着一条红色玉龙,看不清是否有献王坐像。

胖子见状骂道:“是不是当了领导的人,都喜欢脱离群众?和群臣离得那么远,还他妈商议个蛋朝政啊,走走,咱们过去瞧瞧。”扛起“芝加哥打字机”当先跳下了一米多深的池中。

我和Shirley杨也跟着他跳下干涸的金水池,见池中有只木船,造得如同荷叶形状,原来以前要过这水池还必须要踏舟而行,看来这献王倒也会玩些花样。

没等从金水池的另一端上去,我们就沉不住气了,拿着“狼眼”向对面乱照,王座上似乎没有人像,但是后边却非同寻常,我们三人越看越奇,急不可待的爬上对面,我心中变得忐忑起来:“难道凭我胡某人料事如神的头脑,竟把天崩这件事理解错了不成?看来天崩与坠机应该是毫无关联的,那献王的尸体如今还在不在墓中?”

第四十三章后宫

王卒上盘着一条红色的玉龙,用“狼眼”一照,龙中顿时流光异彩,有滚滚红光涌动,里面竟然全是水银,不过这条“空心水银龙”倒不算奇怪,真正吸引我们注目的,是这条龙的前半截。

盘踞在王座上的只是包括龙尾在内的一小部分龙身,一头扎进壁中,龙尾与双爪起伏的镶嵌在王座后壁上,与殿壁上的彩绘融为一体,使整副壁绘表现出的强烈的层次感,却没有任何令人觉得乌突的不协调,其构思之奇,工艺之精,都已至化境,世人常说:“神龙见首不见尾”,而王座与墙壁上的这条龙,却是见尾不见首,好似这条中空的水银玉龙,正在变活,飞入壁画之中。

与龙身结合在一起的大型壁画,则展现的是献王成仙登天的景象,画中仙云似海,香烟缭绕,绵延的山峰与宫殿在云中显得若隐若现,云雾山光,都充满了灵动之气,最突出的红色玉龙,向着云海中昂首而上,天空裂开一条红色缝隙,龙头的一半已穿入其中,龙身与“凌云天宫”的殿中宝座相联,一位王者正在众臣子的簇拥下,踏着龙身,缓步登上天空。

这位王者大概就是“献王”了,只见他身形远比一般人要高大得多,身穿圆领宽大蟒袍,腰系玉带,头顶金冠,冠上嵌着一颗珠子,好似人眼,分明就是“雮尘珠”的样子。

王者留着三缕长髯。看不出有具体有多大岁数,面相也不十分凶恶,与我们事前想象的不太一样,我总觉得暴君应是满脸横肉。虬髯戟张的样子,而这献王的绘像神态庄严安详,我猜想大概是人为地进行了美化了。

画面的最高处,有一位骑乘仙鹤的老人,须眉皆白,面带微笑,正拱首向下张望,他身后还有无数清逸出尘的仙人。虽然姿态各异。但表情都非常恭谨,正在迎接踩着龙身步上天庭地献王。

我看得乍舌不下,原来所谓的“天崩”,是说仙王证道成仙的场景,而不是什么外人能否进入玄宫冥殿,想必此事极其机密,非是献王的亲信之人,难以得知。

正中大壁画的角落边。还有两幅小画,都是献王登天时奉上祭品的场景,在铜鼎中装满尸体焚烧,其情形令人惨不忍睹,也就没再细看。

胖子说道:“按这壁画中所描绘的,那献王应该已经上天当神仙去了。看来咱们扑了个空,王墓的地宫八成早已空了,我看咱们不如凿了这条龙,再一把火烧了这天宫,趁早回去找个下家将玉龙卖了。发上一笔横财,然后该吃吃,该喝喝。”

Shinley杨说:“不对,这只是献王生前一厢情愿地痴心妄想,世上怎么可能这种凡人成仙地事情。”

我也赞同Shinley杨的话,对她二人说道:“已经到了王墓的宝顶,岂有不入地宫倒斗之理,何况你们有没有看见,这画上献王的绘像,他头上戴的金冠上所嵌的,那可正是能救咱们性命的凤凰胆。”

三人稍加商议,决定先搜索完这处“凌云宫”,再探明潭中的破洞是否就是地宫地墓道,然后连夜动手,不管怎样,眼见为实,只有把那冥宫里的明器翻个遍,介时若还找不到“雮尘珠”,便是时运不济,再做罢不迟,这叫尽人事,安天命。

在秦代之前,宫殿是集大型祭祀活动与政治统治于一体的核心敲诈,具有多种功能,直到秦时,才仅做为前朝后寝的皇帝居所,单独设立。

至于帝王墓上的明楼,其后殿应该是祭堂,而并非寝殿,里面应该有许多歌功颂德的碑文壁画,供后人祭拜瞻仰。

我们都没见过秦宫是什么样子,不过“凌云天宫”,应该与秦时地“阿房宫”相似,虽然规模上肯定及不上三月烧不尽的“阿房宫”,但在形势上或许会凌驾其上,想那秦始皇也是古时帝王中,对炼丹修仙最为执着的第一人,可始皇帝恐怕做梦也没想到,他的手下会建出一座天宫来做坟墓,可比他的秦陵要显赫得多了。

我们计较已定,便动身转向后殿,我走在最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大殿正中地铜人铜兽,心中仍是不住疑惑不定,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头,有股说不出来的不协调感。

等我转过头来的时候,见Shinley杨正站定了等我,看她的神色,竟似和我想到一处,只是一时还没察觉到究竟哪里不对,我对Shinley杨摇了摇头,暂时不必多想,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一直是并肩前往后殿。

穿过一条短廊,来到了更为阴森黑暗的后宫殿堂,看廊中提刻,这后半部分叫做“上真殿”,殿中碑刻林立,有单独的八堵壁画墙,殿堂虽深,却由于石碑画墙很多,仍显得略有局促,不过布局颇为合理,八堵壁画墙摆成九宫八卦形状,每一堵墙都是一块块大砖砌成,皆是白底加三色彩绘。

除了某些反映战争场面的壁画之外,几乎是一砖一画,或一二人物,或二三动物、建筑、器械,涵盖了献王时期古滇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外交、军事、祭祀、民族等全部领域。

这些也许对于研究断代史的学者来讲,是无价的瑰宝,可是对我这种摸金倒斗的人,却无大用,只希望从中找到一些关于王墓地宫情形的信息,但是一时之间,看得眼花缭乱,又哪里看得了这许多。

这八面壁画墙中的壁画,不下数千幅,与殿中的石碑碑文相结合,整个就是一部滇国的史料大全,我举着“狼眼”手电筒,选其中大幅的壁画,粗略看了几眼,又由Shinley杨解释了几句,倒也看明白了个八九分。

大幅的壁画全是战争绘卷,记录了献王生前所指挥的两次战争,第一次是与“夜郞国”,“夜郞”和“滇国”在汉代都被视为西南之夷,第二次战争是献王脱离“古滇国”的统治体系之后,在“遮龙山”下屠杀下当地夷人。

这两次战争都大获全胜,杀敌甚重俘虏了大批的战俘,缴获了很多物品,当时的两个对手,其社会形态尚处于奴隶所有制的晚期阶段,生产手段极为落后原始,对青铜的冶炼技术远不如继承秦人手段的滇国,所以一触既溃,根本不是滇人的对手。

这些战争的俘虏中有大量奴隶,这批战俘和奴隶,就成为了日后修建王墓的主要力量,壁画与碑文中自然对这些功绩大肆渲染。

但是壁画对于王墓的地宫仍然没有任何描述,有一堵墙上的壁画,全部是祭礼,包括请天乩、占卜、行巫等活动情形,场面诡异无比,Shinley杨用照相机把这些壁画全拍摄了下来,说不定以后破解“雮尘珠”的秘密时,会用得上。

胖子见这后殿全是这些东西,顿时索然无味,拎着冲锋枪打着手电,在里面瞎转,突然在壁画墙环绕的正中间发现了一些东西,连忙招呼我和Shinley杨过去看看。

原来殿堂正中的地面,立着一只六足大铜鼎,鼎上盖着铜盖,两侧各有一个巨大的铜环,铜鼎的六足,分别是六个半跪的神兽,造型苍劲古朴,全身筋肉虬结,遍体生满鳞片,做出嘶吼的样子,从造型上看,非常类似于麒麟一类。

这只铜鼎大得出奇,不知为什么,被漆成了全黑的颜色,没有任何花纹装饰,在黑暗的宫殿中,我们只注意到那些碑文壁画,直到胖子转悠到中间招呼我们过来看,走到近处这才得以见到,否则并不容易发现这只与黑暗混为一体的巨鼎。

胖子用MIAI的枪托敲了敲瓮体,立刻发出沉闷的回音,问我和Shinley杨道:“莫不是陪葬的明器太多,地宫中放不下了,所以先暂时存在这里?打开来先看看倒也使得。”

Shinley杨说:“这大概就是准备在祭典中煮尸的大鼎,鼎口至今还封着,这说明献王并没有尸解化仙,他的尸骨还在地宫的棺椁里,否则就不必封着这口巨鼎了。”

我对Shinley杨和胖子说:“鬼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如果是用来烹煮人牛羊做祭的祭器,那应该是用釜而非鼎,再说这恐怕根本就不是瓮鼎之类的东西,鼎又怎么会有六足?”

三人各执一词,都无法说服对方,便准备要看个究竟,这次我们是有所为而来,为了找“雮尘珠”,绝不会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黑色的铜鼎解手可及,我从胖子的背包里,取出开棺用的探阴爪,刮开封着鼎口的火漆,见那层漆上有个押印,图案是一个被锁链穿过琵琶骨的罪犯,既然有押印就说明从来没开启过。

刮净火漆之后,用探阴抓顶上的寸针一试,鼎口再也没有什么连接阻碍的地方,直接揭掉鼎盖就可以了,便招呼胖子过来帮手,二人捉住铜环,两膀刚一叫力,便听死气沉沉的宫殿深处,传来一阵“咯咯咯,嘿嘿嘿”的笑声,听那声音是个女人,但是她又奸又冷的笑声,绝对不怀好意,笑声如冰似霜,仿佛可以冻结人心。

第四十四章鬼星

寂静无人的宫殿中,怎么会有女人的笑声?我们手中三支“狼眼”光柱立刻钉向那个角落,冰冷的笑声随即噶然而止,只留下一个宫殿的空旷墙角,什么也没有。

三人极为震惊,一时无言,就连Shinley杨的额头上也见了汗珠,隔了一会儿才问道:“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我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在这用来祭祀死人的鬼宫里,能有什么好东西?想到这里,便伸手将装有黑驴蹄子,糯米等物的携行袋搭扣拨开。

这时胖子也开始显得紧张了,因为我们从陕西石碑店找来的算命瞎子,没事就跟我们吹他当年倒斗的英雄事迹,我们虽然不怎么拿瞎子的话当真,但却有几句特殊的话至今记得一清二楚,据瞎子说那是几句曾被盗墓贼奉为金科玉律的言语:“发丘印,摸金符,护身不护鬼吹灯;窨子棺,青铜椁,八字不硬勿近前;竖葬坑,匣子坟,搬山卸岭绕着走;赤衣凶,笑面尸,鬼笑莫如听鬼哭。”

后来我曾问过Shinley杨,这几句话倒不是瞎子自己攒的,果然是旧时流传,说的是若干种比僵尸更可怕的东西,最后说倒斗摸金遇到死尸穿大红色,没杂色的丧服,或是死人脸上带笑,都是大凶之兆,命不够硬的就难重见天日了,鬼哭在很多地方都有,有人会把狼嚎误当做鬼哭,那倒也无妨,最怕的就是在坟地里听见厉鬼的笑声,只有厉鬼才会发笑。

虽然这“天宫”是古墓的地面建筑。却绝对是百分之一百的属于古墓地一部分,此刻在这漆黑的宫殿深处,听到那能令人一摸身上,就鸡皮疙瘩掉一地的笑声。用手电一照之下,却什么都没有,如何能够不怕?

不过我们事先做了思想准备,古时摸金校尉们管在古墓里遇到这些不吉的东西,叫做遇着“黑星”,“黑星”在相术中又叫“鬼星”,凡人一遇“黑星”,肩头三昧真火立灭。犹如在万丈深渊之上走独木桥。小命难以保全。

而我们三人都戴着真正地“摸金符”,还有若干开过光的器物,纵有厉鬼也能与之周旋几个回合,于是定了定神,暂时不去理会那口黑色的铜鼎,各持器械,分三路向那刚刚发出笑声的角落包抄过去。

殿中碑墙林立,围着一圈又一圈。若是在这里捉迷藏倒是合适,不过想看清楚十几米外的事物,便被遮遮掩掩,我们原先的位置,只能穿过石碑的壁画墙的缝隙,看到的角度有限。随着逐渐接近,视线中除了空落地墙角、地面地石板,此外一无所有,宫殿中又变得一片死寂,若不是那阴冷的笑声尤在耳边。不免会以为是听错了。

Shinley杨问我:“老胡,你不常跟我吹你倒过许多斗吗?实践方面我可不如你的经验丰富,在古墓中遇到厉鬼,依你来看该如何应对?”

我现在也是六神无主,心想这美国妮子想将我一军,便对Shinley杨说:“我们以前遇到这种不知如何着手的情况,都是放手发动当地群众,变不利因素为有利因素,人民群众的创造性是无穷的,他们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胖子不解,也问我道:“胡司令,在这荒坟野岭中只有咱们三个活人,上哪找人民群众去?”

我对胖子说:“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的政治面目不就是群众吗?我现在派你搜索这天宫地后殿,想尽一切办法,将那背后的笑声查明,不管是厉鬼也好,还是有闹春的野猫也罢,都交给你来收拾,我接着去查那铜鼎里的名堂,让杨参谋长居中策应,两边都别耽误了,也许这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想把咱们的注意力从铜鼎上分散开。”

胖子一点都不傻,忙说:“不如咱俩换换,我出力气去搬那鼎盖,老胡你还不知道我吗,咱哥们儿就是有这两膀子肉,对那些看不见摸不着地东西,却是向来缺少创造力......”

胖子紧着谦让我不予理睬,转身想回去搬那铜鼎的盖子,也就刚一转身,忽听我身后的这处墙角中,又发出一阵令人毛骨起栗的冷笑,这笑声太过突然,三人吓得都急忙向后退开一步,我背后依住一块石碑,忙拍亮了登山头盔上的战术射灯,一手端着MIAI,一手随时准备掏携行袋中辟邪地器物。

冰冷的奸笑稍纵即逝,墙角中又哪有什么东西,这里已是最后一进殿堂,更不会有什么密室暗道之类的插阁,我壮着胆子过去,用脚跺了跺地上的石砖,丝毫没有活动的迹象,真是他娘的见鬼了,这后宫中难道是献王的婆娘阴魂不散?她又究竟想做什么?

Shinley杨与胖子站在我身后,也是心惊胆颤,连听那笑声响起两次,绝对不会听错,这宫殿的殿堂虽大,却只有一个出口,而非四通八达,毕竟这是明楼宝顶,而非真正的宫殿,说白了就是个样子货,在外边看一重接一重,层层叠叠似是千门万户,其实里面的构造很简单,只不过就是个祭祀的所在。

就是这么有限的一块地方,笑声是从哪发出来的呢?越是看不见,心中越是没底,反不如与那巨蟒、食人鱼搏斗的时候,虽然命悬一线,却也落得打个痛快,现在的局面虽然平静,却不免使人焦躁不安,不停的在想:“神仙穴里怎么会有厉鬼?不过也许只有这种阴阳不明的区域,才会有厉鬼也说不定。”对这件事,我是半点也拿不准。

我干脆踩在胖子肩膀上,攀到了离墙角最近的一块石碑顶上,想居高临下再仔细看看,刚刚骑到碑顶,还没来得及向下张望,就发觉头上有片红光晃动,我立刻抬头用战术射灯照去,只见一个长袍大袖的红衣女子,晃晃悠悠悄无声息的悬在殿堂穹顶之上,殿顶黑暗无光,我只看见她的下半身,上面都隐在暗处,不知是用绳吊住脖子,还是怎样吊的,其位置刚好是在我头顶的斜上方,这殿阁高大,非比寻常建筑,但是我们刚才只注意墙角的地面,却始终没想到看房顶。

我这冷不丁一看,难免心中大骇,若非双腿在石碑顶上夹得牢固,就得一脑袋从石碑上倒栽下去,赶紧趴在石碑顶端,双手紧紧抱住石碑,好在我这辈子也算见过些大墓的,心理素质还算稳定,换了胖子在这,非吓得他直接跳下去不可。

胖子和Shinley杨仰着头看我在上面行动,自然也见到了高处的红衣女人,不过位置比我低,看得更是模糊,纵然如此也不由得面上失色,又替我担心,不停的催我先从石碑顶上下来,免得被厉鬼捉到上面去,那就麻烦大了。

我把身体稳定住了之后,没有立刻跳下,反倒是抬头去看房顶的情况,刚看一眼,便又出了一身冷汗,只见得那红色大袍里面......没有脚,衣服里空空荡荡的,紧紧贴着殿堂高处的墙角,好象仅是件空衣服悬在半空,尸体到哪去了?

鲜红的女人衣服款式,与我所知古时女子的服装迥然不同,不似汉服,大概是滇国女人死的时候,所穿得特别敛服,这身血红色的衣服,静静的一动不动,那诡异的笑声,也不再发出。

我对石碑下的胖子和Shinley杨把情况简要的说了,Shinley杨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也爬上了石碑顶端,坐在我前面看了这悬在半空中的凶服说道:“这衣服很古怪,工艺也很复杂,象是少数民族中的闪婆、鬼婆,或是夷人之中大巫一类的人穿的......是件巫袍。”

这么说不是死死尸穿的凶服了?但那笑声是从这衣服里发出来的吗?”

Shinley杨对我说:“还不好确定,再看看清楚,上边太黑了,你用狼眼试一下。”

由于登山头盔的射灯主要是为了照明眼前的区域,难以及远,悬空衣服的上半截完全看不到,虽然上面也有可能是空空如也,但毕竟看明白了心中才踏实,要是这件衣服作怪,大不了一把火烧了它。

我又拿出射程更远的“狼眼”手电筒,一推底部的开关,一道桔黄色的光柱,立刻照了上去,这一来方才看清红色凶服上半身的情况。

上面不是空的,高高竖起的领口处有东西,我一看之下不禁惊呼:“是颗人头!”不过也许这女尸是有上半身的,但是其余的部位都隐在红色袍服之中,衣服宽大,瞧不出里面是鼓是瘪,只有肩上的头脸看得清楚。

那女尸似乎是察觉到了我们在用“狼眼”手电筒照她的脸,竟然把头微微晃动,对着我们转了过来,她脸上画着浓妆,口中发出一阵尖利的冷笑:“咯咯咯咯......”

第四十五章熔炉

我们眼睁睁的盯着高处那件衣服,一股上那颗人头在***无声无息的转了过来,冲着我们阴笑,我和Shirley杨心中虽然惊骇,但并没有乱了阵脚。

据说厉鬼不能拐弯,有钱人宅子里的影壁墙,便是专门挡煞神厉鬼的,这后殿的殿堂中全是石头画墙,大不了与她周旋几圈,反正现在外边正是白天,倒也不愁没地方逃,想到这里我取出了一个黑驴蹄子,大叫一声:“胡爷今天请你吃红烧驴蹄,着家伙吧。”举手便对着那黑暗中的人头扔了过去。

专克僵尸恶鬼的“黑驴蹄子”,夹带着一股劲风,从半空中飞了过去,我一使力,另一只手拿着“狼眼”也难以稳定,光线一晃,殿堂的顶上立刻全被黑暗覆盖,只听黑处“啪”的一声响,掉下来好大一个物体,正摔在我和Shirley杨所在的石碑旁的一堵壁画墙上。

我忙用手电筒照过去,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厉鬼,定睛一看,一只半虫人正在壁画墙上咧着嘴对着我们,原来不是那套红色巫衣,痋人比刚脱离母体之时已大了足足一倍,刚才它们被“凌云天宫”与“螺旋栈道”上的防虫药物,逼得退回了“葫芦洞”,但是想必王墓建筑群中的几层“断虫道”,主要是针对鼠蚁之类的,而且年代久远,对体形这么大的“痋人”,并不会起太大的作用,它们已经适应了这些气味。

这只“痋人”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殿中,躲在黑处想乘机偷袭,结果扑过来的时候,刚好撞倒了枪口上,被我扔过去砸厉鬼的黑驴蹄子打中,掉在了壁画墙上。

我随身携代的这个黑驴蹄子,还是在内蒙的时候,让燕子找来的,带在身边一年多了,跟铁球也差不多少,误打误撞。竟砸到了那“痋人”的左眼上。直打得它眼珠都凹了进去,流出不少绿水,疼得嘶嘶乱叫。

我和Shirley杨用“狼眼”照那壁画墙上的“痋人”,却无意中发现它身后的殿堂顶上,垂着另一套衣服,样式也是十分古怪,那应该是一身属于古代西南夷人的皮甲,同样也是只有甲胄,里面没有尸体。而且这套甲胄连脑袋都没有,只扣着个牛角盔,看不到是否头盔里也有个人头。

看来这后殿中,还不知那一套红色巫衣,不知道这服装的主人们怎么样了,八成都早已被献王杀了祭天了。

但是根本不容我在细想其中根由,壁画墙顶端的独眼“痋人”,已经从半空中蹿了过来。Shirley杨手中的六四式连开三枪,将它从半空打落,下边的胖子当即赶上补了几枪。

胖子抬头对我们喊道:“还有不少也进来了,他妈的,它们算是吃定咱们了…”说着话继续扣动扳机,黑沉沉的宫殿中立时被枪弹映得忽明忽暗。

Shirley杨对我说:“它们一定记得咱们身上的气味,所以才穷追不舍。不过这些家伙生长的速度这么快,一定是和葫芦洞里的特殊环境有关,它们立了老巢就不会活太久。

我急着从石碑下去取冲锋枪。于是一边爬下石碑,一边对胖子和Shirley杨说“趁他们数量不多,尽快全数消灭掉,马上关闭后殿短廊的门户,既然体积大的昆虫在氧气浓度正常的情况下,不会存活太长时间,咱们只要能撑一段时间就行。”

趁我们不备,悄悄溜进宫殿中的“痋人”,大约不下数十只,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形体不小。一时难以全数消灭,只好借着殿中错落的石碑画墙,与它们周旋,之所以没有大批的涌进来,大概是由于其余的形体还没长成,抵挡不住殿中的虫药药性,不过这也只是时间长短的事。

我和胖子背靠着背相互依托,将冲过来的“痋人”一一射杀,胖子百忙之中对我说道:“胡司令,咱们弹药可不多了,手底下可得悠着点。”

我一听他说子弹不多了,心中略有些急躁,端着的“芝加哥打字机”失了准头,刚被子弹咬住的一只“痋人”背上中了三枪,猛窜进了壁画墙后的涉及死角,我后面的几发子弹全钉在了墙上,打得砖尘飞溅。

我心想打死一个少一个,于是紧追不放,跟着转到了壁画墙内侧,只见那只受了重伤的“痋人”正蹲在黑鼎的鼎盖上,虎视眈眈的顶着我张着四片大嘴,嚎叫发泄着背大口径子弹搅碎筋骨的痛楚,以及它体内流淌着的毒血中,所充满那些女奴无尽的怨恨。

受伤不轻的“痋人”见我随后追到,立刻发了狂,恶狠狠的用双肢猛撑鼎盖,借力向我扑来,他的力量打得出奇,这一撑之势,竟把黑色鼎盖的盖子从鼎身上向后蹬了出去,我背后是壁画墙,难以闪躲,但我心知肚明,对方扑击之势凌厉凶狠,把生命中剩余的能量都集中在嘴上,是准备跟我同归于尽。

我更不躲闪,举枪就想将它在半空中了结了,不料一扣扳机,子弹竟在这时候卡了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美食装备虽然犀利,却是陈年宿货,用到现在才卡壳已经难能可贵了,鼻端只闻得一股恶臭,腭肢肉齿耸动的怪嘴,已扑至我的面门。

我只好横起MIAI架住它的脖子,想不到对方似乎力大无穷,扑击之力丝毫不减,把我撞倒在地,我顺势一脚蹬向那“痋人”的肚腹,借着他扑击的力道,将它向后踹开,那“痋人”的头部正好撞在壁画墙上,雪白的墙体上,立刻留下一大片黑色血污。

我见那“痋人”仍没死绝,便想上前在用枪托把它的脑但彻底捣碎,却听背后发出一阵沉重的金属滚动声,好像有个巨大的车轮从后向我碾压过来。

我心想他娘的哪来的火车,不敢托大,赶紧一翻身躲向侧面,那只黑色巨鼎的鼎盖擦着我的后心滚了过去,刚从壁画墙下挣扎着爬起来的“痋人”,被鼎盖的边缘撞个正着,随着一声西瓜从楼上掉下来一般的闷响,整个壁画墙上喷溅出大量黑血,它被厚重的鼎盖撞成了一堆虫泥,脑袋已经瘪了,与壁画墙被撞裂的地方融为一体,再也分辨不出那里是头哪里是墙壁,只剩下前肢仍然作势张开,还在不停的抖动。

俗话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只“痋人”想必是前世不休善果,只顾着扑过来咬我,竟然被它自己登开的鼎盖,在地上滚了一圈,最后正碾到它自己头上。

殿中的枪声还在响个不停,胖子和shinley杨已经解决掉了十余只体型最大的“痋人”,正在将余下的几只赶尽杀绝,我见自己这里暂时安全了,长出了一口大气,顺手拔掉弹鼓,退掉了卡住的那壳子弹,险些被他坏了性命。

随后站起身来,想去给胖子他们帮忙,但是刚一起身,竟见到了一幅诡异得难以开窍的景象,那尊失去了鼎盖的六足黑鼎,里面白花花的一片,全是赤身裸体的尸体,从尸身上看,男女老幼都有,数量少说有十七八具。

这些尸体堆积在白色的凝固油脂中,那些油脂都透明得如同皮冻,所以看了看去像是被制成了腊尸,尸身上的血迹殷然,我心中暗想:“看来还是让shinley杨说中了,果然是烧煮尸体祭天的煤层鼎,这些尸体大概就是房顶上那些古怪衣服的主人,或许他们都是被献王俘获的夷人中,最有身份之人,还有夷王的眷属之流。"

早在夏商之时,便有鼎烹人祭祀天地神明的记载,而且被烹者不能是一般的奴隶,否则会被认为是对神明的不敬,看来献王果然还没有举行他的踏龙登天的停工就已经死了,所以这只"大锅",还没有派得上用场。

我又想刚刚那宫殿角落厉鬼的阴笑,是否想阻止我们开启这鼎盖,难道这鼎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纵是有赤裸女尸,那满身牛油凝脂和鲜血的样子,想想都觉得反胃,谁他娘的又稀罕去看你。

这些夷人的尸体,死状怪异,又被制成了这副样子,我实在是不想再多看半眼,便想转身离开,想着要走,脚下还没挪动步子,忽然感觉一股灼热的气流,从黑鼎中冒了出来,只见鼎下的六只兽足,象是六只火麒麟,面朝内侧分别对应,从它们的兽口中喷出六条火柱,鼎上的黑色表层,一遇烈火烧灼,也立刻剧烈的燃烧起来,鼎中的尸体都被烈火和热油裹住,迅速开始融化起来,一股股强烈炼油气息,弥漫在殿中,这浓重的气味中人欲呕。

六足黑鼎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大火球,熊熊火焰将整个后殿映的一片通明,只见殿顶上悬着十几套异式服装,都各不想同,而且这些古人的衣装都不象是给活人准备的。

第四十六章主梁

我顾不上再仔细观望,急忙召唤胖子和Shinley杨赶快脱出此地,铜鼎中可能有火硝,盖子一动就立刻触发,本是献王准备在阙台上祭天时烧的,却在殿堂里面燃了起来,而且这火烧得大了,“凌云天宫”的主体是楠木加砖瓦结构,建在“龙晕”上边,十分干燥,从六足黑鼎被引燃到现在这短暂的功夫,殿中的木头已经被热流烤得“辟叭”做响,看来这天宫就要变火宫了。

殿中还剩下四五只凶残的“痋人”,胖子与Shinley杨,正同他们在角落中绕着石碑缠斗,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火光一惊,都骇然变色,当即便跟在我身后,急速冲向连接着前殿的短廊,若是在多留片刻,恐怕就要变烧肉了。

怎知还未踏出后殿,那短廊的顶子,忽然象塌方了一样,轰然压下,把出口堵了个严丝合缝,这时不知该是庆幸,还是该抱怨,若是快得几步,不免已被这万均巨岩,在廊中碰做地堆肉酱,但是此刻还留在后殿中,无路逃脱,稍后也会遭火焚而死。

现在凭我们身上的装备,想要灭了那火无异痴人说梦,殿中热浪扑面,感觉眉毛都快被那大火燎着了,胖子急得乱转,我一把将他拽住,对胖子和Shinley杨说:“千万别慌,先用水壶里的水把头发淋湿。”

胖子说道:“顾头不顾腚了?再说这点水根本不顶用......又是什么东西?”

胖子正在说话之中,忽然猛听殿内墙壁轰隆一声,我们忙转头一看,见墙上破了一个大洞,前面正殿那条一头扎进“献王登天图”的水银龙,它的龙头竟然穿过后殿的隔墙。

从后殿中露出的龙头,立刻从龙口中喷泻出大量水银。地面上立刻溅满了大大小小的球状物,我急得好似火顶梁门,急忙对胖子和Shinley杨说:“殿门出不去了,上面是楠木龙骨搭琉璃瓦的顶子,咱们快上石碑。从上面炸破了殿顶出去。”

胖子也忘了自己的恐高症,举手一指墙角的那块石碑道:“只有这块碑最高,咱们快搭人梯上去,赶紧的,赶紧的,晚了可就要他妈长一身养明器的水银癍了。”说着话已经奔了过去,我和Shinley杨也不敢停留,避着脚下地水银,蹿到殿角的高大石碑下面,三人搭人梯爬上石碑。

这石碑上方。正是吊在殿顶,那上半身有个浓妆人头,下半截衣服空空荡荡的大红巫服之处,但是只有这里才有可能攀上殿顶的木梁。

我总觉得从这里上去多有不妥,虽然未看清她如何发笑,究竟是尸是鬼,但是总之那浓妆艳抹的女尸绝非善类,考虑到这些便稍微有些犹豫。

就在我心中转念的同时。殿中的另外三面墙壁上,也探出三只兽头,同样是口吐水银的机关,殿中的地面立刻被水银覆盖满了,就算是殿顶真有厉鬼也顾不得了,只好伸手让胖子将我拽上了石碑。

此时Shinley杨已经用“飞虎爪”勾住殿堂的主梁,提纵身体,跃到了楠木构架地栋梁上,并净绳索和滑轮放下。殿中的水银已经很深了,我让Shinley杨先用滑索把胖子吊上去,我最后再上。

俯身向下看时,流动的水银已经有半米多深,并仍然在迅速增加,殿内燃烧的六足黑鼎的火焰也暗淡了下来。火光在地面反射出无数流动的波纹,使殿中的光影不断变化,十分的绮丽之中,更带着十二分地诡异。

由于“痋人”是通过口器的肌肉运动控制气管系统收缩,帮助氧气扩散进入组织细胞。而且对氧气浓度依赖过高。这时由于火焰的燃烧,殿中的空气比正常情况下稀薄了许多,所以剩下的几只“痋人”都倒在地上蠕动,被水银埋住了一半,看那苦苦挣扎的样子,应该是不用我们动手,它们也已活不了许久了。

殿中的大量水银,被火焰的温度一逼,散发出再版的热汞味道,气味难闻已极,其中含有一定地毒素,好在短时间内并不致命,一等胖子上了木梁,我也不敢怠慢,迅速挂住登山索,用滑轮把自己牵引上去。

一上木梁才想起来吊在殿顶顶的巫衣,从主梁上回头一张,那件大红的女人巫袍,就无声无息的挂在我身后一道横梁之上,与我相距不过一米,流光的反射光中,看起来这件衣服好似有了生命一样,微微摆动。

刚才Shinley杨说这象是夷人中“闪婆”穿的巫衣,我以前并没见过那种服装,但是我知道如果与献王地祭祀活动有关,一定会有眼球的标记,而这件红袍上没有眼球的装饰,若是巫衣,一定是遭献王所屠夷人中的紧要人物。

与殿上挂着的其余空衣服相同,他们的(看不清,应该是的吧)尸体都在六足火鼎中,被煮成了油脂,自古相传,穿红衣而死之人,若正死于阴年阴月阴时,就必为厉鬼,因为红为阳,时为阴,所以这种厉鬼在黑暗的地方几乎没有弱点,极难对付,所以逢上全阴时辰,甚至半阴小轮的死人,其亲属多为其着白色凶服,而不敢动红,这就是基于恐其变为厉鬼的考虑。

这时人们三人都身处高悬殿鼎的大梁之上,下面是不断增加的水银,殿上的木头刚才被烈火烤了一下,现在火虽灭了,却仍然由于受热膨胀,发出嘎吱嘎吱和木头接隙涨裂的声音,就在这如随时就要断裂的独木桥上,我们都不约而同的想到那巫衣上不是有个人头吗?

刚才只顾躲避下面的水银与烈火,又同一批凶残的“痋人”周旋,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性命攸关的紧迫,一直在急匆匆的向上逃脱,所以暂时把那发出阴森冷笑的女人头给忘了,这时方才想起,这套“巫衣上半截是包着东西的。

我想再次确认一下,看那红衣里面是否有尸体,但怎奈殿内火光已熄,殿顶的木梁之间,又变做了黑漆漆的一片,一套套古怪的衣服信息社会吊在其间,用头盔上射灯的光线照将过去,更显得影影绰绰,象是一个个索命的千年幽灵徘徊在殿顶。

距离最近的就是那套鲜血般鲜艳的女子“巫衣”,看那黑暗中的轮廓,上半身里确实有东西,但是头部被一根短梁所遮挡,在我们所处的主梁上看不到。

于是我对身后的胖子和Shinley杨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先不要动,在水银注满后殿之前,还有一点富裕的时间,我要从木梁上过去,在最近的距离看一看,究竟是不是那“巫衣”中附着夷人闪婆的厉鬼。

“闪婆”就是可以通过服用药物,在精神极度颠狂的状态下,可以和神进行交流的女巫,虽然名为“闪婆”,倒并不一定是上了年岁的女子,也有可能是年轻的,象这样的巫女,在夷人中地位极高,以神的名义,掌握着全部话语权。

我向胖子要了他的登山镐,望了望地面的水银,屏住呼吸,在木梁上向那件“巫衣”爬近了一些,刚好可以看到她的头部,那是一颗血淋淋的女人头,脸部被散乱的长发遮盖,只露出中间的一条窄缝,头部低垂向下,丝毫不动。

我想不明刚才那阴森可怖的笑声是怎么传出来的,既然有尸体,便也有可能不是厉鬼,而是僵尸,传说中僵尸在被火焚烧的时候,也会发出象是夜猫子般的悲鸣,但我转念一想,刚才我们所听到的笑声,是一种冰冷中带着阴险的尖笑,恐怕没有僵尸能发出那种声音,他奶奶的非看个清楚不可,要是有鬼正好把宫殿的琉璃顶炸破,让日光照进来灭了它的魂魄,纵然查不出什么名堂,也要用打火机烧了这套诡异的衣服,免留后患。

虽然殿中阴暗,但外边毕竟是白天,想到这里,胆气也为之一壮,便又在主梁上向前蹭了半米,这个角度刚好可以完全看到“巫衣”女尸那张低垂的脸,只见她脸上白得渗人,不是那种没有血色的死人白,而是由于化了很浓的妆,施了厚厚的一层粉,两腮涂了大红的两片胭脂,红色的嘴唇也紧闭着,“巫衣”的背面吊着根绳,顶端和其余的那些空衣服一样,同样奇怪的挂在木梁上。

但是在我的位置看来,女尸的头部仍然低得角度比较大,看不到她的双眼,当我正想用手中的登山镐去戳那女尸的头,想让她抬起来一些,以便瞧个清楚,然后就放火烧了它,却听那尸体忽然冲我发出一阵阴笑,“嘿嘿嘿,哼哼哼,咯咯咯咯......”,一片寂静的黑暗中,那笑声令人血液都快要结冰了。

我虽然有所准备,仍然吓了一大跳,急向后退,不料失去了身体的平衡,身体一晃从主梁上摔了下去,幸亏身上还挂着绳索,才不至直接掉落到满殿的水银之中。

但是在我从上方掉落的一瞬间,见灯光在水银上晃动,心中猛然间出现一个念头,凌云天宫的后殿中古怪的地方极多,尤其是这突如其来的水银机关,虽然出口被堵死了,但是这宫殿的上层结构,即便没有炸药也能轻易突破逃出生天,那这机关的意义何在?难道不是用来对付入侵者,而是为了用大量水银,埋住隐藏在这后殿中的一个秘密,一个绝对不能见光的“秘密”。

第四十七章天窗

我的大脑在飞速旋转,眼瞅着殿内水银越来越多,已经没过了六足铜鼎的鼎腹,只消再有片刻,就会将画墙、石碑完全覆盖,那个只要一碰就会引发水银机关的地方,应该就是藏有那个“秘密”的所在,而且它一定就在这壁画、石碑,和黑色铜鼎之中的某一处,究竟是在哪里呢?

八成是那铜鼎内的众多夷人尸体中,藏有什么重要的物品或者尸首?不对,铜鼎里面的所有尸体,都在鼎盖开启之后,便立刻被烈火烧成了一锅臭油,便是有什么极端重要的事物,也早已荡然无存了,何必再去大费周折,布置那空心水银龙的机括。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我的身体被胖子他们逐渐拉高,大概是由于身体反转血液倒流,那殿中的景象看起来也与正面不同,这一刻头脑却异常清醒,由于我是头朝下,一仰头看到的就是殿中的地面,在半空中看来,殿中最突出的便是那数堵摆成八卦九宫之形的壁画墙。

眼前闪现的八卦形壁画墙,其中的一堵格外突出,有只“痋人”被鼎盖碾到墙壁上,血肉模糊之下。把那白底画墙溅得象打翻了墨水,满壁尽是漆黑深绿的血液肉沫,而且由于鼎盖的沉重,那堵墙壁也被撞裂了一处缺口,四周延伸出数道裂纹。

八堵砖墙上地壁画众多,其中最特别的,画满了滇国种种诡异行巫仪式的却只有一堵。正是被鼎盖撞破了那面,此墙一破,殿中的短廊立刻被封死,又有大量水银从龙口倾泻而出,这一切都只说明,墙中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旦受到外力侵犯,便触发殿内机括。躲不及的,就被水银吞没,全身变黑而死,倘若入侵者身手灵便,能从殿顶逃脱,那片刻之间,水银也可注满后殿。外人绝难发现那墙中藏着东西。

这件东西一定是很重要的。之所以不做那类绝户机关,可能是因为日后还要将此物取出来,但不知为什么,献王入葬的时候,没有将其带入地下玄宫,而是藏于明楼宝顶之上,现在当务之急。是在水银没过那画墙裂缝之前,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

我当时并没有想得这么细致,只是在一瞬间,凭“摸金校尉”的直觉,认为墙里藏着东西。所谓“直觉”,不过是脑中若干记忆碎片,与五感接受到的信息,综合在一起,跳过逻辑层次,直接将这些信息中和的结果,反射到思维之中,其结果的准确程度,在很大方面取决于一个人的判断能力。

这时候我顾不得悬在空中,立刻大喊道:“就在这堵墙里。”我突然的大喊大叫,倒将在木梁上,正在拉扯绳索的胖子与Shinley杨吓了一跳,二人颇为不解,都问:“什么在墙里?”

我发觉这殿内的汞气渐浓,已无法再多停留,此时更无暇细说,便让他们先别把我拽上,我要下降到破裂的壁画墙处,看还有没有机会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另外让胖子去用打火机烧了那套闹鬼的“巫衣”,并特别对胖子强调,不论那衣服有何古怪,一概不要理睬,只管点就是。

然后让Shinley杨抓紧时间先攀上最高处,炸破殿瓦,三人如此分头行事,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这“凌云天宫”,否则再拖延下去,且不说这水银的厉害,单是外边天黑下来,仍逗留在这闹鬼地宫殿里,便大为不妙。

Shinley杨和胖子虽不知我想做什么,但是我们久在一起,都明白我一定有我的道理,等出去再分说不迟,于是二人从大木梁上分头行事。

胖子仗着殿内漆黑,从高处看不清离下面有多高,倒也能够行动,我见撞着胆子从木梁上蹭到殿角悬挂的“巫衣”处,颤颤悠悠的取出打火机,知道以他这种鲁莽狠恶之人,便是鬼神也惧怕他三分,于是便不再去看他,自行扯动腰间的滑轮,就近蹬踩一座石碑,将身体从半空中荡向那堵壁画墙。

从空中荡过去的时候,登山头盔甚至已经蹭到了地面的水银,双手一够到壁画,赶紧先向上爬了半米,避开下面的水银,秦汉之时加热硫化汞技术的发达,还是得自秦皇汉武对炼丹求长生的不懈努力。

只见壁画墙被鼎盖撞裂的位置,果然露出半截玉函,函上缠有数匝金绳,不断上涨的流动水银,已即将淹没墙上的裂缝,匆忙中不及细看,先将尚且颠倒身体反转过来,便立刻动手,用登山镐猛凿墙壁,这种拆墙地活我当年还是工兵的时候,便已驾轻就熟,忍耐着呛人的汞臭,不停挥动登山镐,将墙体的裂缝不断拓大。

壁画墙全是以“土砖”垒成,没有石头,是以并不坚固,可能有几块特殊的砖是活动的,可以在里面藏东西,不过由于受到巨大的外力撞击,活动砖的契合处都有些变形,已经难以分辨哪些砖是砌死的,哪些砖又是可以活动的,只好都将其彻底凿开。

藏在墙中的玉函不小,需要凿掉好大一片“土砖”,才能将之取出,正当我忙于凿墙之际,忽听头上轰隆一声,掉下来不少砖瓦,一道刺眼的阳光射进了阴森的宫殿。

我抬头向殿顶一望,原来Shinley杨已经给殿顶开了个天窗,但是这天宫的琉璃顶不厚,并没有用到炸药,直接用工兵铲和登山镐破出个大洞,阳光斜射进殿,恰好照在墙角那套“巫衣”之上,而胖子也刚好同时点着了火,那件象是染满了鲜血的红色“巫衣”,燃烧着掉落下来,化为了一团灰烬,顷刻便被水银盖住。

我见他们二人都已得手,当下也奋起全力,凿掉最后两块碍事的土砖,伸手将藏在墙壁中的玉函取出,一掂份量,也不甚沉重,现在也没功夫去猜想里面装的何物,随手将玉函夹在掖下,转动滑轮升上主梁,这时殿中的数只兽头,仍不断喷出水银,没过了壁画墙内藏东西位置的高度,倘若刚才慢个半分钟,就永远也没机会得到这只玉函了。

我一上主梁,立时与胖子汇合到一处,匆匆忙忙的攀着木橼,从被Shinley杨清除的“天窗”爬出了这危机四伏的天宫。

外面日光已斜,由于特殊地形的关系,“虫谷”深处每天受到日光照射的时间极短,日头一偏,就被大山遮盖,谷内便会逐渐陷入黑暗之中,站在溜滑的大片琉璃瓦上,见天宫下的“龙晕”已由日照充足时的七彩,变为了一抹昏暗的金光,再深处的漏斗状水潭,已经黑得看不清水面了,似是与深潭底部的黑色旋涡溶为了一体。

回想刚才在天宫中的一幕幕遭遇,最让我费解的仍然是那些铜兽铜人,至于那满殿高悬的古怪衣装,如冰似霜的女人尖笑,激泻而出的大量水银,藏在壁画墙中的玉函,反都并不挂心,满脑子都是大鼎下升腾的烈焰,以及那动作服饰都异乎寻常的铜像,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我还没想起来,但是越想越是抓不住半点头绪。

这时Shinley杨轻轻推了我一下,我才从苦苦思索中回过神来,定了定神,将那只从画墙里掏出来玉函取出来给胖子和Shinley杨看,并将当时的情形简要说了一遍。

玉函上缠绕着数匝金绳,玉色古朴,有点点殷红瘢迹,一看便是数千年前的古物,不过这玉函是扁平长方的,看起来应该不是放“凤凰胆”的容器,如此机密的藏在天宫后殿,其中的事物一定非同小可,我当下便想打开观看,但那玉函闭合甚严,如果没有特殊工具,若想将其打开,就只有毁掉外边这块古玉。

Shinley杨说:“古玉是小,里面的物品是大,还是等咱们回去之后,再细看不迟,现在时间紧迫,也不争早看这几时。”

我点头称是,便让胖子将玉函包好,先装进他的背包之中,我问胖子:“你烧那件红衣服的时候,可觉得有什么古怪之处吗?”

胖子装好玉函后,便将大背囊放在身旁,对我抱怨道:“你还有脸问啊,那件衣服真他妈邪门,若是胖爷我胆量稍逊那么几分,些刻你就得给我收尸了,下次再有这种要命的差事,还是胡司令你亲自出以马比较合适,连算命的瞎子都说你命大。”

眼看天色渐黑,我们下一步便打算立刻下到潭底,探明墓道的位置,于是我一边忙着同Shinley杨打点装备,一边问胖子道:“那瞎子不是也说过你吗,说你是三国时吕布吕奉先转世投胎,有成夫不挡之勇,又有什么东西能吓住你?你倒跟我仔细说说,衣服里的半截女尸是怎么个样子?”

第四十八章黑猪渡河

胖子身在最高的天宫宝顶,望了望下面漆黑的深谷,发现足下的瓦滑溜异常,心中正怯,听我这麽一问,便随口答道:“甚麽甚麽古怪,他妈的不过是在脑袋那裏绷张人皮,还有假发,是个头套,我堵上了耳朵,便听不到那鬼笑的声音,就按你所说,直接揪了这那人皮头套,一把火连头套带衣服烧个精光。"

我奇道:“怎麽只是在人皮头套上画了浓妆吗?那厉鬼的尖笑声又从何而来?莫不是有鬼魂附在那件巫衣上了?"

胖子嘬著後槽牙对我小声说道:“你是没离近了看,人皮头套画得白底红唇,跟张死人脸也差不了太多,*****他妈的,我现在想想还觉得腿肚子大筋发颤,若是再有甚麽鬼魂,此时又哪裏有命在这裏与你述说?那鬼笑声我看八成是人皮头套上有几个窟窿,被那殿顶的小风一吹,那殿上又全是能发沈龙音的大棵楠木,所以咱们大概是听差了,你就不用胡思乱想疑神疑鬼了。"

我听了胖子所讲的经过与理由,一时不置可否,陷入了沈默,心中暗想:“这胖廝一贯糊涂倒帐,说起话来也著三不著两,虽然已看著他将那巫衣烧毁,却不能放心,那厉鬼的尖笑能让人汗毛上长一层寒霜,新疆魔鬼城也有奇异风声,却绝无这般厉害,向毛主席保证,那衣服和人皮头套绝没那麽简单,现在我们身处绝险之地,万事都需谨慎小心,还是再试他一试,才能安心,别再一个大意,酿成遗恨。"

我担心胖子被厉鬼附身,便准备用辟邪的东西在他身上试验,这时日光西斜,堪堪将落入西边的大山之後。要动手也只在这一时三刻。

如果胖子真被厉鬼附在身上,只要用能拔鬼气尸毒的糯米,便能一见分晓,不过倘若直接动手,难免显得我信不过兄弟,而且如果真有阴魂作崇,正面冲突与我不利,弄不好反伤了胖子。所以只有先绕到他背後,伺机而动。

我将方案在脑中转了三转,便放下手中正在检点的装备,从天宫的琉璃顶上站起身来,假装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就势绕到胖子身後。

不料这一来显得有些做作了。胖子倒未察觉,正在大口啃著巧克力充饥,反到是让SHIRLEY杨看我不太对劲,她立刻问我:“老胡你又发甚麽疯?这不早不晚的,为甚麽要伸你的懒筋?琉璃瓦很滑,你小心一些。"

我对SHIRLEY杨连使眼色,让她先不要说话,心想:“你平时也是鬼灵精的。怎麽今日却这般不开窍,你虽然不信鬼,只信上帝,但片刻之後,你恐怕就要见识我胡某人料事如神了。管教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SHIRLEY杨虽然不明白我为甚麽对她挤眉弄眼,却也见机极快,立刻便不再说话,低头继续更换"狼眼"手电筒的电池。

胖子却塞了满口的巧克力和牛肉干,扭过头来看我,乌裏乌鲁的问道:“胡司令,是不是从木梁上掉下去的时候把腰扭了?要我说咱也都是三十啷当岁的人了,比不得从前,凡事都得悠著点了,回去让瞎子给你按摩一道,嘿,你还别说瞎子这手艺还真灵,上回我这肉都打柳儿了......"

我赶紧对胖子说:“三十啷当岁就很老吗?你别忘了革命人永远是年轻啊,再说我根本不是闪了腰.而是在天宫的绝顶之上,居高临下,饱览了祖国的大好河山,心怀中激情澎湃,所以特意站起来,想吟诗一首留作纪念."

胖子笑喷了,将口中的食物都吐了出来:“胡司令你可别拿我们糟改了,就认识那俩半字儿还吟诗呢?赶紧歇著吧你,留点精神头儿,一会儿咱还得下到玄宫裏摸明器呢。"

我见胖子神态如常,并非象是被厉鬼所附,心想没鬼最好,要是真有厉鬼,又免不得要与她并上三合,确实没有把握能对付红衣厉鬼,不然既然已经站起来了,还是按事先盘算的方案行事,多上一道保险,终归是有好处没坏处。

於是一边信口开河,一边踩著琉璃瓦绕到胖子背後:“王司令你不要用老眼光看待新问题,古代很多诗人也都是目不识丁游手好闲之徒,不是照样留下很多千古佳句吗,我承认我小时候是不如你爱学习,因为那进修我光忙著回应号召,天天关心国家大事去了,不过我对祖国大好河山热爱之情,可一点也不输给你,我......"

我说著说著便已绕至胖子背後,口中依然不停说话,手中却已从携行袋裏摸了一大把糯米,这些糯米还是去年置办的,放得久一些,米色有些发陈,不过糯米忮阴,有避尸驱鬼克?之能,过了期的糯米也照样能用。

我立刻将著一大把糯米,象天女散花一般从胖子後边狠狠撒落,胖子正坐著和我说话,不想突然有大量糯米从後泼至,吓了一跳,忙扭头问我:“你吃多了撑的啊?不是说吟诗的吗?怎麽又撒米?又想捉鸟探那古墓地宫裏的空气质量是怎麽著!"

SHIRLEY杨也在一旁用奇异的目光看著我,我见糯米没从胖子身上砸出甚麽厉鬼,只好解释道:“我本来是想出来了几句高词儿,也都是千古绝句,不过突然想起来小胖刚刚碰了那人皮头套,汉代的死人皮一定阴气很重,便替他驱驱晦气,不过按故老相传的规矩,这事不能提前打招呼,必须在你不知道地情况下才起作用,?乾净了这古旧的晦气,日後你肯定能升宫发财,大展宏图,你看我为了你的前途,都把我那好几句能流芳百世的绝句,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现在再想却想不起来了,他奶奶个蛋的,没灵感了。"

我胡编了一些理由,暂时将胖子与SHIRLEY杨的疑问搪塞过去,也不知这麽说他们能否接受,正当我继续自圆其说之际,SHIRLEY杨忽然指著天空对我们说:“你们看那天空的云,可有多奇怪。"

胖子举头一望,也连连称奇:“胡司令,莫不是龙王爷亮翅儿了?"

只见山际那片仍有亮光的天空中,伸出一大条的厚重黑云,宛如一条横在空中的黑龙,又似乎是一条黑色天河悬於天际,渐渐与山这边已陷入黑暗的天空连为一体,立时将谷中的"天宫"和"水龙晕",笼上了一层阴影。

建党在野外空气清新之处,或是空气稀薄的高山之上,每当夜晚降临的时候,如果空中云少,都可以看到璀灿的银河,不过与星空中的银河相比,此刻笼罩在我们头上的这条"黑河",却显得十分不祥,充满了萧煞阴郁之气,幽谷中的陵区本来就静,此刻更是又黑又静,好象我们此时已经置身於阴森黑暗的地下冥宫一般。

我对SHIRLEY杨和胖子说:“这种天象在古风水中有过记载,天汉间黑气贯穿相连,此天兆谓之黑猪过天河,天星秘术中称此为雨侯犯境,而青竹地气论中则说,黑猪渡河必主此地有古尸做崇,是以尸气由阴冲阳,遮蔽星月。"

胖子不解其意,问我道:“照这麽说不是甚麽好兆头了,究竟是雨侯还是尸气?对了,那雨侯又是甚麽,可是要挡咱们的财路?"

我对胖子说:“雨侯是指洪水暴涨,咱们前赶後错,今夜就要动手倒那献王墓,而又碰上这咱百年不遇的罕见天象,不知这是否和献王改动地脉格局有关,也许这裏在最近一些年中,经常会出现这种异象,这场暴雨憋著下不出来,迟早要酿成大变,说不定过不多久,这虫谷天宫就都要被大山洪吞了,咱们事不宜迟,现在立刻下潭。"

说话间天已经变成了黑锅底,伸手不见五指,三人连忙将登山头盔上的射灯打开,这才有了些许光亮,将装备器械稍做分配,仍将那些怕水的武器炸药放在背囊中,从殿侧放著绳子降下,找准了"栈道"的石板,沿途盘旋而下,这一路漆黑无比,只好一步一蹭的走,有时候遇到断开的"残道",还要攀藤向下,三束光柱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显得微不足道,只能勉强看清脚下,就连五六米开外的地形轮廓都难以辩认。

也不知向下走了多远,估计时间已经过了不下两个钟头,一路上,不断看到脚下出现在些白色的死体,都是那些无法适应外界环境的"痋人",估计剩馀的此时已退回洞中,不会在对我们构成甚麽威胁了。

我们摸著黑,经过两个小时的跋涉,终於到了谷底"栈道"的尽头,但是我估计此时也就刚刚下午五点来锺,漏斗上的原形开空,已经和其馀的景物一同容入了黑暗之中,这黑猪渡河,来得好快,突然想到今天是七月十九,这可大事不妙了。

第四十九章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