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时,王彼得先还表现得不大情愿, 后见贺云钦作势要发动油箱, 这才抖了抖外套,以极泰然的姿态上了车。

到了逸摩路, 贺云钦将车停在公寓对面的马路上, 问虞崇毅:“陈白蝶的寓所外可还有哨卫?”

虞崇毅道:“陈白蝶刚失踪时,我们留了两名同僚把守, 后因寓所里实在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现已撤了。”

贺云钦往对面看了一眼:“那就更少了一道麻烦, 虞先生, 我们四人一道上去太惹眼, 不如你先上楼,我和虞小姐王探长稍后再进去。”

虞崇毅道:“可是这寓所的门房规矩极严,凡六点以后的拜访者,若无某位住客的首肯, 一律不得入内,我只能以查案的名义带你们一同进去,不然我怕门房不肯放行。”

贺云钦手指敲了敲方向盘,一时未接话,王彼得在后头插嘴道:“贺云钦既这么说,自是有他的办法,虞长官无需多言,只管去便是了。”

虞崇毅略有所悟,脸上泛出一丝尴尬之色,挠了挠头道:“王探长说的是,那我先上去开门,陈白蝶的寓所在4楼,出了电梯左拐即是。”

他走后,红豆想起王彼得一路上没少对哥哥冷嘲热讽,憋了好大一肚子气,见他二人说话,只管看着外头,不接他们的茬。

只好奇地想,照王彼得所说,贺云钦要么就是认识寓所里的某位住客,要么自己便是该寓所的住客,不然不能大摇大摆进去。可是听贺云钦早前的意思,他自己也没怎么来过,也就是说,他认识里头的某位住户,就不知是谁。

王彼得和贺云钦说了几句话,因都忙于推敲案情,很快都沉默下来。

半明半暗中,不知谁肚子咕噜噜一声叫,因车内安静,这声音被放大了数倍,落在耳里无比尴尬。

贺云钦斜眼看向王彼得,王彼得抬了抬眉毛道:“不是我。”

红豆默默摸了摸肚子。

从中午到现在,她一口东西都没吃,嘴上不说,肚子却出卖了她。

其实就算大方承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尴尬,怕贺云钦猜到是她,忙佯装无事看向窗外。

贺云钦摸摸下巴,推开车门道:“我出去看看。”

等了一会,虞崇毅不见出来,贺云钦倒是回来了,上车后,将一包东西递给王彼得,另一包随手给红豆:“先随便垫垫肚子。”

王彼得故意道:“我可不饿。”

贺云钦冷笑道:“知道你不饿。”

红豆接过那包东西,见是桂花糕和烘山芋,大不好意思,忙清了清嗓子,故作淡然道:“谢谢贺先生。”

贺云钦道:“上楼怕破坏痕迹,最好现在在车上吃完。”

“嗯,知道。”

默然一晌,贺云钦看向后视镜,见红豆默默吃了一会,似是惦记着哥哥未吃晚饭,只吃了两块桂花糕,便将剩下的都捧在手里。

不一会虞崇毅出来了,将钥匙收回怀中道:“房门现在是虚掩着的,楼内的巡逻每半个小时会巡视一遍,我特意等他们走了再开的门,你们这时候进去正好。”

贺云钦看看腕表,八点零五分。

“虞先生,那我们先进去,火车站若有收获,记得到王彼得处跟我们碰头。”

虞崇毅点点头道:“好。”

又看向妹妹:“哥哥先走了,回来再送你回家。”

红豆将那包只吃了一小半的糕点递给虞崇毅:“喏,贺先生买的,哥哥拿着路上吃。”

贺云钦一只胳膊搁在车窗上,另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听他兄妹说话,不知为何有些羡慕,忽然想起自己也有妹妹,顿觉精神一振,等他们话说完了,开车门道:“走吧。”

***

公寓的门房果然认识贺云钦,见了他便说:“咦,贺先生许久不来了。”

贺云钦点点头,一句话未说,领着红豆和王彼得进了电梯。

到了陈白蝶的房间门口,贺云钦推了推门,门应声而开。

三人进内,贺云钦将门锁好,对红豆道:“虞小姐,稍后我和王探长检查房间时,你最好紧跟着我们,不管你看见了什么,切记不要触碰任何物品。”

红豆道:“放心吧,我都晓得的。”

王彼得哼了一声:“密斯虞极富好奇心,这话一定要说到做到。”

红豆暗暗撇嘴,懒得跟王彼得抬杠。

贺云钦蹲下身去看大理石雪白光亮的地面,先看脚下,然后沿着走廊,用目光缓缓搜索面上的痕迹,一寸都不放过。

红豆牢记贺云钦的嘱咐,不敢乱走,忙也挨着他蹲下,静悄悄的、好奇地观察贺云钦的一举一动。

片刻后,贺云钦起身去推右手边的下人耳房,刚推开门,红豆寸步不离地跟了过来,总之无论他转身或是抬头,老是能闻到从红豆身上传来的幽幽一缕暗香,那香气有着少女特有的清甜气息,暖融融的钻入鼻端,无端扰人。

他突然转过脸:“虞小姐,我这边需要静下心来做事,你跟在我身边不方便,去跟着王探长吧。”

红豆一愣,见他有些不耐的模样,以为自己果真影响了他的判断,忙退开两步道:“好。”

转过身来,对着王彼得的背影研究一番,暗想,此人长期酗酒,脑筋应是不如贺云钦灵敏的,即便被她干扰两下,料也无妨。

于是大摇大摆走到王彼得身后。

王彼得听得后头的脚步声,不由一愣,扭头看了看红豆,又暗瞪一眼贺云钦。

红豆自顾自仰头观摩天花板上的吊钟式样的水晶灯,只当没看见他嫌弃的眼风。

好在王彼得也知查案要紧,倒也未说什么。

外头的房间排查完,王彼得领着红豆进到陈白蝶的卧室,边走边说:“虞崇毅说陈白蝶目前独居,失踪那天,陈白蝶大约是晚上八点半回的寓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回房打电话叫了车,又穿上外套出了门。下人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见陈白蝶不见回来,这才想起给陈白蝶所在的天迤影片公司和家里人打电话。”

他说着,视线一抬,见贺云钦盯着梳妆台上的镜子,走近一看,原来镜面上有一大片浅红色的痕迹,油油的泛着光,似是什么东西胡乱涂抹过。

“口红?”

贺云钦对王彼得道:“拿来吧。”

王彼得眼睛一歪:“什么?”

贺云钦头也不回:“你说呢。”

王彼得只摆了一会架子,很快从怀里拿出一小盒纸片状的物事。

贺云钦从盒子里取了一块纸片,锴了一小块镜面上的油红色印迹,收入盒内。

红豆暗猜那是专门用来做分析的洋人的一些玩意,不免斜睨王彼得一眼。

这人口口声声说对案子不感兴趣,出来时倒不忘带上痕迹分析的专用道具。

贺云钦道:“应该是陈白蝶讲电话时随手用口红记下了什么东西,电话号码、或是人名地名,然后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随手将其抹去了。”

红豆用手对着那镜面认真比划了一番:“会不会是一长串电话号码?这么大一片范围,按理名字和地名写不了这么长。”

王彼得听了这话,倒有些刮目相看,略一踌躇,从另一个兜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德制照相机,对着那镜面拍了几张照片,道:“倒也未必。要是光用眼睛看看就能猜到是什么,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破不了的悬案了,还得回去洗了胶片好好分析。”

三人又在房内其他地方细细搜查了一番,未有其他收获,眼看已到了九点五十几分,便走到门廊,听外头的动静。

不一会,就听走道里有人说话,想是楼里的门房见到了整点,前来巡逻。

等脚步声消失,三人才从房里出来。

***

虞崇毅远比他们来得要快,三人刚回到王彼得处,还未将胶卷洗出,洛戴便领着虞崇毅上来了。

他手里拎着包东西,鼻尖上沁着细碎的汗:“一家一家问过了,有个裁缝认得这旗袍,说是上个月有个老妈子拿了抄好的尺寸给别人做衣裳,因那尺寸跟老妈子本人相差太远,裁缝觉得奇怪,所以至今记得,那老妈子常来做衣裳,裁缝知道她现在一家姓刘的人户做事。”

贺云钦皱眉:“姓刘?”

虞崇毅点头:“因为刘家就在车站附近,我已跟我同僚去过了,谁知那主人说老妈子上礼拜便辞工不做了,现已回了家乡,我又问这老妈子本埠可有亲戚,那人说只知道有个老姐妹在另一户富户做事。巧的是,那富户姓袁。”

红豆霍然起身:“姓袁?”

贺云钦想了想道:“既做旗袍,至少王美萍的失踪与这家人脱不了干系。可是从这裁缝店这条线索来看,这人行事留下了不少漏洞,与凶手的行凶手法又有些出入。虞先生,若事情的确跟袁家有关,你需立刻回警局申请搜查令。”

虞崇毅道:“我就是这么想的,因正好路过富华巷,觉得这条线索太紧要,所以上来说一声。”

王彼得嘴里啧了一声,思索着对贺云钦道:“假如事情没你的那么复杂,这户人既能绑架王美萍,自然也能绑架潘玉淇和陈白蝶,也就是说,只要能在袁家搜到什么证据,潘陈二人的下落自然就水落石出咯?”

贺云钦沉吟着没接话,红豆也满心疑惑。

虞崇毅却振作了精神对红豆道:“红豆,哥哥没时间送你回家,今晚只能劳烦贺先生走一趟了。 ”

贺云钦讶然抬头看他一眼。

虞崇毅说完也顾不上喝洛戴端来的水,转身便下了楼,不一会又回转,对红豆道:“你放心,只要能找到你表姐,不论多晚,哥哥一定想法子送消息给你和母亲。”

红豆想了一会刚才的事情,对贺云钦道:“难道真是袁家做的?见王美萍孤身一人来上海,又无甚见识,所以软禁了她给袁箬笠生孩子?”

可是不对啊,哥哥昨天虽然有意压低了嗓音,她还是听见了一耳朵,王美萍生前非但未遭受过袁箬笠的侵犯,还被养得白白胖胖的。

既然孩子还未养出来,为何就被杀了?

“袁箬笠不赞同这件事?”她极慢地在屋里转身,“还是说他们后来才知道她是‘沪上一支笔’的外甥女,见王美萍的舅舅在报纸上骂得太凶,怕身败名裂,所以才生出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她求证似的看向贺云钦,他也是正看着她。

可是他并无接话的意思,只看看墙上的西洋钟:“近十一点了,虞小姐,我这就送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从明天起开始,只要不卡文,我会尽量双更,如有变动,会提前在文案(划重点)和微博上通知,么么

感谢:

第20章 第20章

红豆其实还想留下来看贺云钦和王彼得分析线索, 然而贺云钦并没给她商量的余地,说完那句话就率先往楼下去了。

她不甘心地跟在他后头,一边走一边想,这要是她哥哥,只消她耐着性子磨一会,很快就会松口。

贺云钦走在前头,也有些纳闷。原以为红豆定会想法子留下, 谁知居然安静异常。论理该松口气, 不知为何又有些失落。

眼看要下楼了,红豆决定最后试一回:“贺先生晚上要洗胶片么?”

她分明想跟他打商量, 口吻比平时软了好些, 他只静了一秒,便配合地停下脚步, 佯作惊讶回头道:“虞小姐有事吗?”

红豆笑吟吟的:“哥哥去袁家搜捕, 贺先生和王探长留下来进行研究,加起来统共才两双手, 能做的委实有限, 我们目前尚不清楚那凶器的来源, 袁家的事又疑点重重, 我在想, 既然那本《玄宗野录》是我找来的,不如我顺便拿走一些王探长收集的神秘学资料,等我回家好好看看,也许天亮之前能有什么收获。”

夜深了, 她想帮着做些什么,又不便留下来,那么,把这些未翻到的资料拿回去查找一遍也是好的。

贺云钦沉吟着不搭腔,等了一会不见红豆继续缠磨,只好无所谓地点点头道:“也好。”

两人搬了一大堆资料下了楼。

开了洋车,路上红豆只是忙于翻资料,贺云钦则推敲案情,两人都未开口。

到了同福巷,贺云钦见弄口黑魆魆的,便将车停到马路边,亲自送红豆到楼下。

红豆怀里抱着那堆旧书慢慢地走,脑子里回想这一下午发生的事,虽说她至今不懂贺云钦主动帮忙查案的目的,但这人好像没头几回那么讨厌了,起码两人不拌嘴的时候,这人还算好相处。

彭裁缝家早就熄了灯,路灯黄黄地照着门前的水泥汀,四下里寂静非常。眼看要迈台阶了,红豆猛然想起自己的脚踏车还落在王彼得处,忙转身要问贺云钦,谁知贺云钦也正想事情,一时躲避不及,红豆的额头“咚“的一声磕到了他的下巴。

红豆直喊唉哟,忙往后退了一步。

贺云钦嘶了一声,似乎也撞得不轻。

待身子站稳,红豆皱眉直揉额头,暗想,她的头顶只到他的下巴,难道他比哥哥还高么,这人看着高挑,胸膛竟那般结实,好在他衣裳上干干净净的,没什么汗气。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冒了一堆念头,这才想起来问他:“贺先生没事吧。”

贺云钦隔了一会将手从下巴上拿下来,有些好笑地看她一眼,语带轻谑:“虞小姐的头可真结实。”

红豆讪讪道:“我才想起来我的脚踏车落在王探长家了。”

贺云钦一怔:“太晚了,再回去拿恐怕来不及了。”

“那我明早再去富华巷取脚踏车。”

两人重又安静下来,草丛里传来几声虫蝥的啾啾鸣叫声,因入了秋,远比不上盛夏时节热闹,默然了一会,她抬眼看他,正要致谢,忽然身后有人推开门出来,先是咦了一声,接着便极为柔艳道:“贺先生?”

这声音红豆认得,当即回头一看。

邱小姐踩着高跟鞋,袅袅婷婷站在门边。

她似是正要去百乐门上班,身上穿件湖水绿蜜绒旗袍,外头套着件同色绒线衫。头上新烫了发,乌蓬蓬的像烟花炸开了似的,脸庞只巴掌大小,两片唇亮汪汪红彤彤,眉毛也细细的画得极长。

贺云钦微敛了笑意道:“邱小姐。”

邱小姐看看贺云钦,又看看红豆,语气里似有探究之意:“虞小姐,原来你跟贺先生认识。”

红豆想起贺云钦上回来三楼找过邱小姐,自问并无跟这两人寒暄的兴致,淡淡点点头道:“邱小姐,贺先生,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说罢,推开门进了楼。

两人似乎又说了几句,一时没听到离去的脚步声。

红豆上了楼,母亲惦记着玉琪的事,仍在等她。跟母亲说了几句话,她想起刚才的事,便走到里屋卧室的窗前,好奇地往下看。

底下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无。贺云钦已走了。

***

红豆翻了半晚旧书和旧报纸,没看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惦记着一早要去富华巷取回脚踏车,于是三点多就睡了。

六点起来,到了楼下,裁缝铺门口的凉棚下竟停着一辆脚踏车,她一呆,走过去弯腰仔仔细细摸了摸,确是她的脚踏车无疑。

难道是贺云钦一大早给她送来的?她愣了好一会。倒也好,她不必专门坐电车去王彼得处,一下子省了不少功夫。

她美滋滋地骑了车,看看时间还早,料那个白厅长不会这么早便去衙门里点卯,便骑车到警局,打算去打听打听哥哥是不是回来了。

哪想到刚到警局门口,有一辆车也到了。门打开,第一个出来的是虞崇毅,跟在后头的则是一名白净瘦弱的中年太太。

这人似乎受了很大刺激,一下车便用手扶着胸口,一径颤声道:“我说过我没有杀人。”

虞崇毅脸板得死死的,说话还算客气:“袁太太,请你先进去等待问话,要真不是你做的,我们必不会冤枉你。现在我们有几条重要线索要向你确认,事关另两名失踪者,请袁太太配合。”

那女人情绪似乎不大稳定,听了这话尖声道:“原来你们也知道我是袁太太,请你们去把袁箬笠找来,就算我耽误了子嗣、对不起他们袁家,毕竟十年夫妻,我出了事,他不该避而不见。”

虞崇毅道:“袁先生也是我们的问话对象。”

袁太太脸上一白:“你们到底要做甚么,王美萍我们早就放走了,她死了,不该问我们呀,你们该去找凶手——”

红豆一眼不眨地望着对街,原来这就是袁箬笠的前头太太,相貌倒着实过得去,身板却太羸弱了些,话里话外似乎仍对袁箬笠有着浓浓的眷恋。

再想想那回茶话会的情形,袁箬笠应是在追求表姐,表姐也很属意他,若是两人结了婚,可真就没这位前头太太什么事了,难道就是因为这个,袁太太才想出那样的馊主意?

不管怎么说,既查到了这人头上,表姐总该有消息了。

想到这,红豆心境立时宽舒了好些,眼看时间不早了,便骑车回了学校。

***

因昨晚几乎未眠,她第一堂课直打瞌睡。

捱到下课,顾筠同她到门口信箱取报纸,想起什么,忽道:“我听说最近有人追黎露露,你猜是谁,就是上回骚扰你的南宝洋行的陆敬恒。”

红豆抬了抬眉毛,这人这么快便转移目标了?简直妙极,那人像只扰人的苍蝇似的,既换了追求对象,自然就不会再来吵她了。

两人边说边走,隔老远便看见校门口停着辆气派非凡的洋车。

定睛一看,陆敬恒大剌剌站在车前,手里捧着一大捧浓艳馥丽如丝绒般的红玫瑰,似在等人。

看到红豆,陆敬恒明显怔了一怔,不过他很快就嫌弃的撇过了头,大有不屑之态。红豆想起贺云钦敲打过这人几回,虽不知陆敬恒是不是因为贺云钦才转换了态度,仍大觉心情愉悦,拉了顾筠便走。

不一会,外文系的系花黎露露出来了,陆敬恒手执鲜花,极潇洒地迎过去。

黎露露似还有些腼腆,拉了另外两名女同学,三个人手拉手走到车前。

陆家司机过去开门。

因那车夫腰板笔直,走路如风,红豆不由多看那人一眼,车夫身着身体面西装,四十多岁,方方正正一张阔脸,满脸谦卑的笑容。

他恭恭敬敬替黎露露她们开了门,转而到前头坐下。

***

回了课室,红豆看时间还在,便趴在桌上假寐。

顾筠问她:“贺竹筠的母亲下礼拜大寿,家里有晚会,邀了不少同学去她家玩,你去不去?”

红豆听了这话眼睛都未睁:“贺竹筠还没问到我头上呢,等她正式邀请我,我再考虑去不去吧。”

顾筠奇道:“你平时也顶爱四处乱逛,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拿起乔来了。”

红豆摆摆手:“我最近家里有事情,心里乱糟糟的,没心思出去玩。”

顾筠托腮望向课室窗外,刚好段明漪跟外文系主任汪玫莉并肩走过。

她望着段明漪那曼妙的背影道:“段先生说起来才二十三四岁,总感觉跟我们隔着辈分,你知道段先生跟她小叔子也是中学时的同学吗?我听说贺云钦一直对他嫂子念念不忘——”

红豆抬头冷笑道:“顾筠,枉你一肚子学问,怎么也学得贵耳贱目了?”

顾筠愣了一下:“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并没说一定相信,你发脾气做什么?”

红豆摸摸脸:“我发脾气了吗?”

顾筠很认真的点头:“你发脾气了。”

红豆低头想了想,很快便伸了个懒腰:“对不住,昨晚睡得不好,肝火太旺,你别跟我说话,让我再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