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为什么去找楼上的邱小姐?”

“打听事情。”

“打听什么事情?”

贺云钦望她一晌, 笑了笑道:“不能告诉你。”

又来这套,她躲开他的手:“那你为什么要量我家书房的尺寸,为什么会知道那座凶宅的来历?”

贺云钦顿了顿,索性拉她进里屋:“红豆, 为什么你的好奇心这么旺盛?”

“你的事我才好奇,别人的事求我我都不问呢。”

贺云钦停下脚步,回头望她:“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最近演的话剧是什么内容,那个姓余的男学生又是怎么回事。”

红豆一讶,他从来不多过问她学校里的事,没想到竟会关心她的话剧,她推开他: “为了宣扬白凤飞傅子箫害人之事,我们教育系和国文系的学生合力排了话剧,名字叫画皮。刚才你也听见了,男主演临时回无锡,我们只得找了别人来顶替。”

“你是女主角?”

红豆走到妆台前,弯腰对着镜子摘耳坠,听了这话,挑了挑眉,垂眸将耳坠收回首饰匣:“是。”

贺云钦愈发觉得她像只猫,然而跟早上不同,这会变得又懒又媚了。

他坐到床边解腕表:“这人演男主角?模样很体面?”

红豆扬了扬下巴:“我还没见过,不过梅丽贞她们都说很体面,到时候一对戏不就知道了。”

“你们什么时候有演出,邀我去看看?”

他处处隐瞒她,她胸闷极了,故意拿乔道:“我们剧团排戏的时候不欢迎外校的人来观看。”

贺云钦嘶了一声:“都找了外校的人来演出了,不欢迎外校的观众?”

红豆一扭身,将背抵靠在妆台前,含笑望着他道:“这有什么稀奇,我们剧团的古怪规矩太多了,说了不能看就是不能看。”

说着便傲然从他身边走过,打算到盥洗室洗漱,怎料刚走到床尾,就被他伸手拽住,翻身压到床上。

她又踢又闹:“干什么。”

他咬她一口:“虞红豆。”

红豆佯怒要咬回来,外屋下人敲门道:“二少爷,老爷有要事请你去书房说话,大少爷也在。”

红豆惊讶地望着贺云钦,自从两人成婚,无论公婆还是贺家其他人,晚上若非无事,从不来无故来打搅他们,究竟什么“要事”要这么晚商量,忽然想起报上那些众说纷纭的消息,贺家不可能毫无动作,早该有应对之策了。

贺云钦仍盯着红豆,口里却道:“知道了。”

低头啄了啄她的唇:“等我回来。”

他翻身下床,她忙也撑着胳膊坐起,眼睁睁看他出去,出了好一回神,本打算起身到里头沐浴,忽然想起舅妈让她给玉沅弄茶话会的请帖,便揿铃唤下人进来,吩咐下人去找大少奶奶讨了张帖子,这才进了盥洗室。

上床后等了许久,贺云钦不见回来,她困得眼皮直打架,最后到底挡不住睡意,睡了过去。

***

次日上了一整天课,下课时近五点了。一群女学生结伴而行,红豆一边走一边跟梅丽贞等人商量排戏的事,到校门口,她记起早上贺云钦说七点会直接来茶话会找她,也就未打等他的主意,径直往举行茶话会的那所花园洋房而去。

晚宴尚未正式开始,门口宾客序贯而来,上至圣约翰的校长约翰逊等德高望重之辈,下至段明漪交好的千金名媛,各大书局经理、各学校知名教授,今日应邀前来的客人,几乎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轻怡的音乐在室内静静流淌,满屋衣香鬓影,偌大一座洋房布置得靡丽雍容。

诚如报上所言,段明漪为筹备这次茶话会,所花心血真正可观。

红豆帮着段明漪招呼客人,偶尔朝门口看看,不见玉沅露面,倒是身边的梅丽贞讶笑道:“噫,余睿。”

对红豆她们道:“这人就是临时被我们拉来排戏的那个人。”

红豆往那人一看,见是个平头青年,生得剑眉星眸,轮廓极俊美,只面色有些苍白,看着不如贺云钦那般挺拔健康。

他进来后用目光缓缓在厅中人群滑过,似在寻人,梅丽贞冲他招手道:“余同学。”

余睿这才快步走来。到了近前,看见红豆,目光微微一凝。

梅丽贞向他介绍道: “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虞红豆。”

余睿望着红豆道:“初次见面,我叫余睿。”

红豆浅浅一笑:“你好,我叫虞红豆。”

余睿笑了笑,还要说话,这时学生里有人忿然道:“这人怎么来了?”。

红豆扭头望过去,一望之下,以为自己眼花,再定睛一看,门口那趾高气扬的中年男人的确是白海立。

白海立名声在外,只要稍微听说过此人劣迹的,没有一个不深恶此人。

有人接话道:“这人现在政商两界都混得如鱼得水,若是诚心要来,段先生怕是也不好拦他。”

“呸,脸皮真厚。”

白海立带着手下大摇大摆进到厅中,左右逢源,不少人跟他主动攀谈,他倒也不懂得自惭寡陋的道理,一进来便拉着几位校长高睨大谈。红豆看见这人就不适,贺云钦仍未来,她自问没有给自己添堵的嗜好,便只当什么也没看见。

不一会,玉沅也来了,身上别别扭扭穿着件洋装,脸上勉强维持着笑意,一看就知是被舅妈强着来的,

红豆忙领她进来,低声道:“这边都是我们同学,一会你要是觉得不自在,就跟他们待在一起好了。”

玉沅脸色稍缓,对红豆道:“我妈什么脾性你还不知道,看着我进来还不够,还坐在外头洋车里盯着我,我打算随便坐坐就走,反正只要能在她面前交差就行。”

红豆抿嘴笑道:“今天我们学校里来了不少人,当中有不少青年才俊,你随便看看,万一有中意的,往后也就有话应对舅妈了,何必一味跟她拗着来。”

说着便领着玉沅到梅丽贞等人面前,一一给她做介绍。

那边白海立朝红豆这边看了几眼,对属下使了个眼色。

这时洋车喇叭声作响,门口一阵哗然,进来来几个衣饰华贵的年轻公子,领头那个是贺宁铮,其余几个红豆平日常见,不是跟贺宁铮交好,就是跟贺云钦交好,算来都是贺家世交。

几人说说笑笑入内,段明漪等人扭身一望,忙笑意盈盈迎过去。

贺云钦最闲散,落在众人最后,一边走一边听几人说话,进来后一抬眼,先是不经意看一眼正谈笑风生的白海立,这才望向人群中的红豆,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白海立的盒饭煮好了,下一章就发。最近作者事情实在太多了,虽然我非常想每天两更三更完结此文,以便专心备考,但有时候真的心有余力不足,遇到断更或者只有一更的情况,还请各位见谅(会提前在文案上请假,记得瞄一眼)。另外再多说一句,红豆和贺二会有小包子,会幸福美满地生活下去,时代虽然是这个时代,但笔毕竟在亲妈作者手里。

第78章 第78章

他们前脚进来,后脚又来了一群年轻女眷, 段明漪忙不过来, 红豆临时被叫过去救场。

这一下变得极忙, 她哪有工夫理会贺云钦,倒是贺宁铮看到红豆忙忙碌碌,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待其他人走了,望着红豆笑道:“弟妹辛苦了。”

报上那篇文章只字未提红豆, 外界都认为这次茶话会的举办乃明漪独力而为,他唯恐弟妹多心, 对妻子的做法颇有微辞,想不到红豆根本不以为意,还提前来茶话会帮忙。如此一来,倒显得妻子的做法稍显狭隘。

红豆诧异道:“都是一家人, 大哥何必多礼。”嫁入贺家这几个月,她对这位贺家长子多少有了了解,知其严肃正派,是外冷内热之人。

弟妹态度豁达,可见诚心不拿它当回事,再看妻子处处在宾客前礼让抬举红豆, 显是也存了赧然之意,贺宁铮这才松了口气,冲红豆点点头,入内帮妻子款待客人。

今日与宴者当真名流云集, 满屋华彩粲然,待宾客们来齐,段明漪便请今日嘉宾《鸿报》主编关先生发表开幕词。

关先生上台第一句便道:“诸君都晓得近日发生了一件举国震荡之大事,吾虽不才,自幼也曾受过庭之训,‘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位卑未敢忘忧国’,此番粗浅道理,即便垂髫小儿也能略知一二。然而近来吾国蒙犬戎欺凌,战火未延,竟有人主动签订丧权辱国之条例,可见自古败家丧国,未始不由小人也。”

在座这些人中,除了爱国人士及学生,亦有不少伍如海的犬牙,关先生却浑不在意,自顾自在台上骂得酣畅淋漓,白海立点了根雪茄,微笑着朝关先生看了又看,这番言论字字诛心,骂伍先生还不够,竟连他也一并骂了进去,一句又一句的,骂得他是狗血淋头。可惜今天还有他事要忙,暂且腾不开手来对付这老东西,不然回头非找个恰当理由将这人领回去问话不可。

为了彰显大度,他掸掸烟灰,以极轻松的态度跟身边其他宾客低声说笑,这时他平日最得用的手下黄忠从后头返转,立在走廊里,直冲他使眼色,他借口更衣,离了座朝走廊走去。

黄忠道:“贺云钦、潘玉沅还有虞红豆这三处都准备好了,厅长放心,一会就咱们就有大热闹看了。”

白海立笑着看一眼娇艳照人的红豆,想到马上就能看到此女丢脸蒙羞,身心自是舒惬,于是发自内心笑起来说:“晓得了。”

又指了指台上讲演的关先生,低声吩咐:“盯紧这个人。”便抬步往后头走。

黄忠讶道:“厅长。”

白海立头也不回,用夹着雪茄的那只手冲后头摆了摆:“去解手,免得耽误一会看大戏。”

黄忠咧嘴笑了笑,自回厅内找其他同僚。

关先生讲完课,不少人只觉得余音袅袅,胸中一腔豪情翻涌不歇,厅里嗡嗡嘈嘈议论不断,仆欧们给众人呈送茶点,教育系一位擅弹钢琴的女学生在角落演奏钢琴。

红豆这时总算闲下来了,便悄悄找在大厅中贺云钦,贺云钦正跟约翰逊校长、关先生等人讨论事情,人虽多,但因所站位置却极显眼,一抬眼就能看见。

那边顾筠玉沅几个已跟余睿熟了起来,这人本就相貌周正,言谈又锋利,在座男学生本就不多,谈话渐渐便以他为中心展开来。不知谁提起各学校出游之事,论理这个季节各学校早该秋游完毕,但因遇上多事之秋,众学生较往常淡了游乐之心。有人便说若是真打起仗来,怕是想玩都没得玩了,不如横下心好好出去玩一回。

玉沅道:“我们学校后面有座山,山上草木葱茏,算来是个极佳的野游之所,就常有闹鬼的传闻,明明近在眼前,却少有人敢去。”

教育系的肖喜春说:“这不算什么了,你们可听说过房子闹鬼给人吓死的么,我上回听我们家下人说,她有个远房亲戚是护士,在洋房里做事,活活被鬼吓死了,我告诉这人说世上无鬼,那人横竖不信,说那亲戚死前回家说过好几回,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弄得连我都怕起来了。”

红豆跟顾筠对了个眼色,忙问肖喜春:“那亲戚姓什么?”

谁知有几个女生胆子格外小,即便身处这等亮如白昼的热闹场所,听了这话也感害怕:“哎呀,快别说了。”

梅丽贞拍手道:“看你们一个个胆子小的,其实我们圣约翰附近就有闹鬼的房子,难道你们都不知道么。”

众人相顾愕然:“还真就不知道。”

“就我们现在所在的这所洋房,段先生不信鬼怪之论,看这房子前庭后院,深觉空着可惜,硬将其盘下来做茶话会的会所。”

余睿好奇道:“这房子也闹鬼?出过什么事?”

“对,死过人,后来住户都说闹鬼,渐渐就没人住了,眼下已空置三五年了。”

那几名女学生越听脸色越黄,瑟缩着互相依偎在一起,急于转移话题,就在这时候,不知何处传来极沉闷的“砰”的一声,眼前一黑,房子里的灯竟熄了。

大厅里的议论声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给硬生生切断,顿时安静下来。

“啊——”有个极胆小的女生吓得一声惊叫,红豆忙安慰那人道:“应是电源出了什么问题,我们这么多人都在,别怕,很快就会来电了。”

果然下一秒就有人道:“诸位莫慌,应是电路跳闸了,已有人去工具房查看,只需稍等片刻,马上就会恢复光明。”

也不知谁一语双关笑道:“可见黑暗只是暂时的,光明很快就会到来。来,各位,让我们举起我们手中的酒,敬眼下的短暂黑暗,也敬不远的长久光明。”

这人倒是乐观又机敏,话一出口,人群中涌动的诧异和不安立时一扫而空,不少人附议道:“敬光明,敬吾民。”

话音未落,眼前一亮,电须臾而至。

然而众人还来不及相视而笑,便有一个仆欧跌跌撞撞从后头走廊本来,边跑边骇异地喊道:“不好了!死人了!盥洗室有人死了!”

众人都吃惊不小,有人手中的高脚玻璃杯应声而落,摔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尖锐刺耳的破碎声。

红豆呆了一呆,心突突直跳,忙四处找贺云钦,谁知刚一动,就有人从后头靠近她,一把握住她的手,她闻到这人身上干净清冽的味道,剧烈跳动的心迅速平复下来。回头一望,贺云钦正望着她,两人虽然未说话,但他的掌心干燥温热,有着让人心定的力量。

那仆欧吓得腿直发软,抖着身子站在原地,死活迈不动步:“是、是警察厅的白厅长,头栽在抽水马桶里,一动不动的,也不知死了多久了。”

竟是白海立。

黄忠等人大惊失色,阴着脸大啐一口,拔腿就往走廊深处奔去。

有人捂嘴道:“啊,死在马桶里?竟有这种死法?”

红豆悄然瞥了瞥贺云钦,贺云钦表情极平静,然而细辨之下却有些疑惑的影子。

第79章 第79章

黄忠几人刚跑几步,突然意识到白海立绝不可能是自然死亡, 又铁青着脸折回来道:“谋害白厅长的凶手应还在现场, 此处亟需封锁, 各位不得擅自离开。”

众人愕然片刻,关先生一个斥起来:“你们看我们谁像凶手,直接将我们绑起来便是。”

不少人愤然高声道:“刚才停电时大家都在厅内, 离盥洗间不知多远,如此短的时间, 谁有机会摸黑去杀你们白厅长?若是连我们都能怀疑上,岂非你们警察厅的人个个都有嫌疑?”

议论声越来越大, 渐至鼎沸,眼看场面失控,黄忠气焰顿时矮了一截,他们本就群龙无首, 何况胸无点墨,论起激辩之才,又岂是这些人的对手,嘴张了又张,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最后不甘地对望一眼, 掏出枪匣子往后跑去。

他们走后,诸人讨论一回,待意识到死的人是大恶人白海立后,情绪渐由震惊转为平静, 碍于教养及人道主义,未将快意明晃晃挂在脸上而已。

好好的茶话会发生了这等事,女眷们出于惧意纷纷告辞,段明漪少不得一一相送,贺宁铮唯恐此处不安全,干脆主张诸人即刻离场。

然而旁人都还好说,学生们根本按耐不住好奇心,簇拥着就往走廊深处的盥洗间走去,到了门口,既想一睹白海立的死状,又因害怕一时不敢入内,挨挨挤挤的,全挡在走廊里。

大厅一下变得极空旷,红豆趁乱对贺云钦道:“停电时我没听见大门开关的动静,若凶手已离开了,我们要不要到后门去看看。”

贺云钦正有此意,白海立的死,既在他意料之中,也在他意料之外。从筹备计划到混入会场,从拉闸闭电到趁乱离开,凶手既懂得把握时机,也懂预知众人反应,可见不论杀白海立的人是何方人马,此人绝非善类,不容小视。

停电并不是偶然,那人无非是想趁黑离开,一分钟的时间的确不够凶手从正门离开,那么若想搜找凶手留下的痕迹,只能从后门入手。

然而这等洋房,后门不可能只有一处,除了小宴会厅,还有厨房边上一扇暗门,因较为隐蔽,平日通常供下人出入之用。而小宴会厅离电箱极远,绝不够断完电后遁走,因此凶手极有可能是从厨房暗门处离开的。

房子里的人都去了别处,厨房前的过道寂然无声,刚才招待客人的缘故,地上全是油垢及糖霜印子,满地狼藉。贺云钦拉着红豆走到后门,又取出袖珍电筒用来照亮,找了一晌,果然在油腻发光的地面上发现一列脚印,因是刚刚印上去的,比其他脚印清晰不少。

这列脚印,从另一侧出现,一直沿着走到台阶,最后打开后门,消失在花园的草坪里。

两人顺着那脚印的来源往里走了一截,里头一间暗室,红豆猜那是拉闸的电箱房,忙要过去查看,被贺云钦拦住。

他回过头看那对面脚印,因身上未带量尺,只得用手掌大致量了一下。

红豆也歪头估摸尺寸,待贺云钦量完,两人心中微异,对视一眼:“39码?”

毕竟死的是警察厅长,警察厅及相关政署即刻会有所行动,房子刚才又离奇停过电,黄忠那几个狗腿子即便再蠢笨,在检查完白海立的尸首后,也必定会到电箱房进行查看。

贺云钦查找其他痕迹无果,不便继续停留,很快又回到大厅,白海立的尸首已被人蒙着被单抬了出来,死因是被人用匕首之类的锐器割断大血管,一刀毙命,因白海立的脑袋埋在马桶里,血未流得满地都是。凶手极有经验,现场未留下半点可供追查的线索。

围观的学生们都吓得不轻,贺云钦有心帮大哥收拾残局,一到厅中便佯作无事送剩下的散客离开,

红豆在人群中找到顾筠和玉沅,领她们出来。

潘家的洋车果然在外头,舅妈和潘家的司机打了许久的盹,这时刚醒来,舅妈瞥见众人从洋房出来,不知发生何事,正自疑惑,红豆将玉沅送到车边道:“舅妈。”

舅妈呆了一呆,忙推门下车:“出什么事了?”

玉沅没好气道:“死人了。”非逼着她来,这下好了。

舅妈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接话:“谁,谁死了?”

“白厅长。”玉沅冷声道。

舅妈脸色刷的一白:“啊?”

这时贺家洋车已开到近前,红豆忙对舅妈道:“玉沅吓坏了,此处不宜久留,舅妈,你先带玉沅回家。”

送走舅妈和玉沅,红豆又要贺家司机送顾筠回顾公馆,谁知一辆半旧小洋车疾驰而来,到了近前停下,王彼得在车内对贺云钦招手道:“云钦。”

与宴者极多,白海立并非无名之辈,事发后,随着众人的离开,他遇害的消息估计早已传遍上海滩,王彼得本就消息广杂,想必一听说此事就赶来此处。

顾筠一看探长来了,立刻歇了回家的打算,跟红豆商量道:“我帮探长整理资料,晚间我再让家里来车接我。”

红豆想不出回绝的理由,于是拉着顾筠上车坐下。

贺云钦镜子里看着红豆:“今晚不回贺公馆,去那边住好不好?”

红豆自然知道这是指上回那间寓所,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若是要议事,那边自然较贺公馆清净。

贺云钦补充道:“还有好些事要商量。”

红豆对上他的目光,点点头,以平静的口吻道:“好吧。”

贺云钦这才发动车,开到上回那所寓所。

不一会王彼得也开车来了,一进门就将半路买到的热气腾腾的报纸递给贺云钦:“真是大快人心,报上说白海立是被仇人寻了仇。”

贺云钦接过那报纸细看。

红豆招呼王彼得和顾筠坐下,奉了茶后,看时间不早了,她知道贺云钦口味清淡,便征询王探长和顾筠意见:“想喝荷叶粥还是吃鳝鱼面。”

王探长和顾筠一致说:“喝粥。”红豆于是吩咐下人准备荷叶粥,打算稍后肚子饿起来时,给大家充当宵夜。

贺云钦将报纸递还给王彼得,让人生炉子给红豆取暖,这才对王彼得道:“白海立的死很奇怪。”

红豆张罗完毕,挨着贺云钦坐下,又从顾筠手里接过那报纸看,果然醒目处登的是白海立的死讯。

几人围炉而坐,外面夜风飒飒,屋里却暖意融融,明明也是讨论凶手,但跟严先生那回不同,众人脸上半点沉郁之色都无。

红豆只觉得奇怪,不知是因为死的是白海立,还是因为今晚又可以跟贺云钦清清静静在这边住一晚,总之她心情极愉悦。

第80章 第80章

王彼得问贺云钦:“你刚才可察勘了现场。”

贺云钦淡淡道:“白海立心怀不轨,这几日一直在暗中盯梢我和红豆, 尚未来得及害人就死在茶话会上, 他身边人难免怀疑到我头上, 不巧的是,案发时白海立的手下也在,这几人都知道我与白海立不睦, 为了不惹麻烦,我只在他们来前大致看了看。”

王彼得想了想:“那房子是不是也闹过鬼?云钦, 我记得你之前应圣约翰的神秘学团契之邀,在新亚茶社做过一堂讲课, 内容好像是关于沪上神秘事件建筑,当时你讲到了好几栋凶宅,这房子可在你研究之列?”

贺云钦看一眼面露疑惑的红豆,默了默, 笑道:“是有这么回事,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我看看那堆文件是否还在。”

红豆喝了口茶,贺云钦记忆力颇佳,既曾下功夫进行过一番深入的研究,怎么可能就此忘了?

贺云钦果然从书房取了一沓书页出来, 到了跟前,立定道:“原来还有这套洋房的资料,这洋房的确闹过鬼,这是这房子内部的布局。”

说着便抽出其中一页, 搁于茶几上,顺势坐了下来。

红豆拿起那纸页来看,是一张专业绘制的结构图,看着极晦涩,右下角有一行字“圣约翰亿海路32号”,顾筠认不出也就罢了,她却一眼看出是贺云钦的笔迹。

原来这图竟是他亲手绘制。可他在她面前竟表现得像第一次去那洋房。

贺云钦看红豆盯着那图不语,将那纸摆在正中间,耐心在图纸上指点:“这是客厅、餐厅、书房、厨房、后花园,白海立尸首所在的盥洗室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