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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什么快,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司徒三笑,“人是杀不完的,咱们这两年地盘儿扩张的太快,不知道有多少人心里记恨咱们是外来户。笼络住朱贞宁,咱们再积淀几年,攒些身家,再谋其他。”

张彪捏着司徒三日渐宽阔结实的肩膀,声音中满是欣赏,感叹,“兄弟啊,我的兄弟啊。”

司徒三叹,“若不是大哥带着,兄弟们现在还不知是死是活。”

“别提那个了,以后都是咱们的好日子,都是好日子。”

好日子。

都是咱们的好日子。

司徒三也诚心期盼有这一天。

司徒三没劝张彪,并不是不想劝,看张彪的模样,司徒三就知道,这时侯并非劝张彪的好时机。

司徒三也见识到了何谓官匪勾结。

当然,司徒三他们一直有走官府的路子,但先时他们倚仗的不过是府衙的班头陈枣,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吏。

漕帮则不同,这样的庞然大物,司徒三再去张彪家时,张彪直接请司徒三到了内宅,对彭氏道,“快说说,见小王妃可顺利么?”

小王妃?

这金陵城的王只有一个,便是昭德帝的亲叔叔,金陵王。

能在金陵称小王爷的,定是金陵王的儿子。那么,这位小王妃,应该是金陵王的某个儿媳妇。

彭氏笑,“顺利。我与母亲一道去的王府,难得小王妃有空见了咱们一面,并未等多久,不过大半时辰就见着了。说来这位小王妃颇是了不得呢,老爷可知小王妃的出身,那真是不得了的高贵。”

张彪饮了半盏茶,一抹嘴,不以为然,“有什么高贵的?再高贵,能高贵过龙子凤孙,小王爷才是真正的皇种。”

彭氏眉毛微挑,“虽高贵不过龙子凤孙,小王妃出身帝都太后娘家承恩公府林家,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女,可高贵?”

张彪嘴里咂摸两下,道,“就是那个往山东缫匪的承恩公,姓林的。是不是他家?”

“老爷好记性。”

张彪倒没彭氏那般热络,他混黑,手上人命数不清,对这些官家忌讳。

彭氏笑,“送的东西,小王妃已收了。再叫阿弟回家问问父亲那边的信儿,看可全妥当没?”

张彪一笑,“辛苦太太了。”

“老爷的事,就是我的事,有甚辛苦的。”自生了儿子,彭氏的性子格外和软了些。与张彪做了一年多夫妻,也能摸着张彪的脉了。彭氏唇角抿着笑,瞧司徒三一眼,“三弟也在,正好陪你大哥说说话,他在家里总是喊闷。我叫他们备桌好菜,老爷身上有伤,莫要饮酒,把上回爹送的好酒给三弟尝尝。”

彭氏这般可人意,张彪心下受用,“有劳太太了,把酒席送到我书房去就可。”

彭氏笑应了。

司徒三跟着张彪去了书房,忍不住问,“大哥,这位小王爷是金陵王的儿子吗?我听说金陵王世子在帝都出了事,世子之位都被削了,并没有另立世子啊?哪儿来的小王爷?”

张彪摆摆手,“嗨,人们奉承王爷的儿子,随便叫的。金陵王儿子十多个,以后能做王爷的就一个,哪儿来的这么些小王爷。”

司徒三又道,“原来彭爷走的是金陵王的路子。”

张彪笑笑,“岳父身上有捐来的五品官身,怕就是为了方便跟官场的人打交道。金陵知府还三年一换呢,金陵王是地头蛇,漕帮这么大的基业,自然要打点好王府。”

“等什么时候方便,大哥也捐个官帽儿带,咱们兄弟也跟着体面体面。”

张彪哈哈一笑,“这主意倒是不差。”

“三儿,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回往上头打点,处处仰仗岳父,我也想着,什么时候咱们自己能拉上这些关系才好。”张彪收了笑,正色道,“往上没牢靠的关系,这心里总跟没底似的。”

司徒三叹,“谁说不是。”

司徒三突然起身,转身拉开书房的门,打发了两个守门的小子,叫他们去守着院门,司徒三方转身,几步到张彪跟前,单膝蓦然一跪。张彪微微变色,连忙去扶司徒三的手臂,道,“三弟,这是做甚!咱们兄弟不兴来这套!快起来!”

司徒三按住张彪的双手,沉声道,“自来疏不间亲,兄弟要说几句不中听的话了。”

“你有话尽可直说。”

司徒三浓眉紧锁,忧心忡忡,“上回,我跟大哥说得了赵黑皮的地盘分朱贞宁一份,说来不仅是为了收买朱贞宁。大哥有没有想过,偌大金陵城,这样好的地段,这么大的一块肥肉,漕帮竟然没有一块自己的地盘。”

“咱们每月要给漕帮一成份例,也不算薄了。”

“若是漕帮将金陵城握在手里,得到的何止一成。”

张彪微微色变,“三弟莫要说这话,彭家毕竟是我的岳家。”

司徒三长长一叹,“咱们跟官府交情不深,若待咱们干掉赵黑皮,漕帮黑吃黑,不过一念之间。彭离对我说,要做好逃亡金陵城的准备,我不解何意,只能来劝大哥。大哥与彭离是至亲,不妨再听听彭离的意思。如今尚未动手,一切都有回旋余地。”

张彪的脸色极差,他俯下\\身,双手扶起司徒三,道,“三弟都是为了我好,我知道。这话,彭离都不会与我说,只有三弟肯同我说了。”

司徒三眼眶微热,闪过一抹湿意,哽咽道,“大哥莫这样说,咱们兄弟过命交情,有现在的日子多不容易,谁能比咱们更明白呢。”

张彪叹,“是啊…”

第72章

彭离有句话,“哪怕诸天神佛,也无法左右命运的轨迹。”

后来林靖对此语有一贴切评论,“果然装X。”

彭离没料到司徒三真的能劝动张彪,尽管劝活了张彪的心思,司徒三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反是带了一丝悲凉,“阿离,你是念过书的人。既有见识,又是大哥的至亲,你的话,大哥定能听得进去。这次就拜托你了,若我们兄弟能平安度过此劫,定以性命相报。”

彭离感叹司徒三乃义气之人,不禁道,“说来,我也姓彭,司徒不信我父亲,倒是信我。”

“我也有姐姐,那年家里艰难,娘得了重病,家里能当的都当的,能卖的都卖了,也没能治好我娘的病。不得已,我姐把自己卖了。”司徒三叹,看向彭离,“我没念过书,说话不大中听。要说凭空信你,那是糊弄你。你跟大嫂子是亲姐弟,我每次看到你跟大嫂子说话,就想到我姐姐。将心比心,你不会害咱们。”

彭离倒是觉着司徒三小小年纪已智勇双全,为人又有义气,是个可交之人,一笑道,“若我再有个妹妹,定要许给司徒为妻。”

司徒三知道彭爷儿女众多,彭离同胞妹妹没有,异母妹妹总是有的。彭离此话,明摆并未将那些异母兄妹视为亲人。司徒三与司徒四是同母异父,两人感情跟同胞兄弟也没啥区别,故此,司徒三有些理解不了彭离对他那二十几个同父异母兄弟姐妹的感情。不过,司徒三一想到司徒大司徒二,又有些微微明白。大概大户人家关系复杂,纵使有一半血缘关系,也跟没有是一样的。

张彪本身城府手段样样齐全,司徒三先劝活了他,彭离是他嫡亲的小舅子,彭离再过去与张彪道明关系利害。反正中心思想就是:对彭爷,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其实,司徒三劝张彪的一席话也是这意思,但,话从司徒三嘴里说出来,张彪总要寻思一二。话从彭离嘴里说出来,是真正入了张彪的心。

彭爷是彭离的亲老子,连人家亲儿子都说爹不地道,张彪不得不好生琢磨此事。

张彪又有不解,“漕帮家大业大,若是想要金陵城的地盘,漕帮一句话,谁敢不唯漕帮马首是瞻,何必…”要用这等不入流且拐弯抹角的手段。张彪自问他这些家业比及漕帮来,不过是九牛一毛。

彭离道,“姐夫在这金陵城好几年,应当知道在七八年前,金陵城还是漕帮的地盘。只是忽然之间,漕帮退出金陵城,这才有赵黑皮人模人样的金陵城耀武扬威。”

这件事,彭离一提,不但张彪想知道,金陵城地面儿上的没人不想知道。这世上,有白就有黑,有光就有影。漕帮素来势大,金陵城很早以前就是漕帮的地盘儿,这些地下生意之类,漕帮是头一份儿,之后才指着缝子里漏些汤汤水水给小帮派裹腹。

自来如此。

哪怕先时张彪只是在丰饶县为霸一县时,对漕帮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

可是,待他与司徒三一帮子兄弟逃到金陵城时,出乎张彪意料之外的是,金陵城里最大的头目是赵黑皮,赵黑皮虽应着漕帮弟子的名头,手下所有地盘儿不过金陵城三分之一。

而漕帮只是做为一个黑暗势力的巨头,向金陵城的大小帮派收些保护费,并没有对金陵城直接经营。当时了解此等情况的张彪很为此吃惊,不过他很快有了自己的解释,或许是漕帮看不上金陵城呢。这种解释细想来是站不住脚的,这是金陵城,六朝古都,金粉之地,多少繁华,不言而喻。

这么一块肥肉,漕帮没理由看不上。

如今,彭离再次提起,张彪虎目圆睁,道,“阿弟,莫非这里头有甚内情?”

彭离既然提了半句,就没有吊张彪胃口的意思,轻声道,“因为父亲在十几年前得罪了一个人,那人原本不过一秀才,后来此人金榜高中,一路平步青云,现为当今陛下重臣。那人一句话,漕帮不得不压缩势力产业,让出大好地盘。”

“那怎么现在…”

“我毕竟没有做官,在家族中不得父亲喜欢,并不太明白这里头的内情原委。其实想一想无外乎两种原因:一是那人于朝中失势;二则,父亲已经可以与那人翻脸了。”

张彪不太懂政治,彭离说的简单直白,他还是明白了些,又有不解,问,“阿弟不是说那人位高权重,若非那人失势,难道岳父还真敢与高官翻脸。”

彭离一笑,有点冷淡的味道,“漕帮毕竟只是江湖帮派,哪怕父亲身上捐个五品官帽儿,不过名头儿而已。父亲的靠山是金陵王,先时漕帮地盘收缩,连金陵城都保不住,倒并非漕帮就怕了那人,只是金陵王不愿与那人为敌罢了。如今漕帮想重新收拢金陵城,自然要先得到金陵王首肯的。”

张彪心下微凉,拧眉道,“若是金陵王都首肯了,咱再怎么争,难道还争得过王爷?”

彭离并不似张彪这般忧虑,他淡淡道,“盗亦有盗,漕帮干这行,江湖上的名声还是要的。只要不给漕帮机会,父亲与姐夫毕竟有翁婿的名分,何况明年秋闱,后年春闱,姐夫挺过这两年,待我金榜题名,父亲会给我这个面子。我不会让自己姐姐刚出嫁就成寡妇。”

彭离这话虽不中听,却是大实话。张彪生平头一遭感受到娶了彭氏所带来的巨大收益,张彪并不介意彭离把话说的这般直白,反是起身对彭离行一礼,沉声道,“阿弟待我一片赤诚,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姐夫是个粗人,不比你们读书人细致。如今生死关头,阿弟怎么说,我怎么做,都听阿弟指点吩咐!”

彭离给张彪的建议是,立刻与赵黑皮重修于好,就是遇袭那件事,随便弄个名头圆过去就算了。

此时张彪完全没有黑吃黑与赵黑皮决一死战称霸金陵城的野心了,彭离这样说,他一口应下,又找了司徒三来商量着怎么跟赵黑皮保持相对和平的关系。

三人正在商议,就听书房小子在门外回禀,“老爷,太太派人来传话,说是帮里陈长老来了,有要事与老爷商议。”

这位陈长老年纪不过五十几,家里也是世代在漕帮干的,漕帮的老人儿,彭爷的心腹,先时就是陈长老出面引荐了张彪去拜会傅同知。

一听陈长老到了,三人都有些忧虑,好在三人都是胸有城府之人,故此都还算镇定从容。张彪与司徒三、彭离交换了个眼神,声音中带了几分热络,道,“赶紧请陈长老进来,莫要在院子外等着,怠慢了长老。”

张彪规矩大,他但凡在机要密事,从来都是叫小厮们守住院门,如此院中一个人都不留。这时小厮上前回禀,若无张彪允准,饶是陈长老也进不得张彪书房近处。

身为漕帮长老,陈长老其实是有些瞧不起张彪这等莽人的,虽然漕帮也不过是江湖帮派。

但,漕帮毕竟是江湖数一数二的大帮派,故此,哪怕陈长老与张彪是同道中人,他在内心深处依旧对张彪有些隐隐的蔑视。

陈长老年过天命,将这种蔑视藏的很好。见张彪大开书房之门上前相迎,陈老长笑,“阿彪,你规矩愈发大了。”之前他来的时候张彪都在家,无不是张彪亲自相迎,将他迎至书房。今回来,倒是头一遭被挡在张彪书房外。

张彪只作听不出陈长老话中之话,哈哈一笑,“长老莫笑话咱,咱听说那些官老爷们都这样排场,这不是前几天托长老的福见了傅同知的金面,唉哟,这一见面可是了不得,咱也思量着书香一下。”与陈长老打趣几句,张彪方看向陈长老身畔的中年男人,此人生的国字脸,蚕眉鹰目,短须,身量高挺,气息凛凛。张彪活了这几十年,也算有些见识,当下便知此人不是陈长老的随从。张彪引陈长老与这男人进了书房,笑问,“这位兄弟瞧着眼生,又是这般英雄气魄,不知高姓大名?”

只此一句,穆秋亭便知张彪这帮派头领不是做的假。

穆秋亭将手一拱,“在下穆秋亭,见过张兄弟。”

穆秋亭的回答也很有意思,他称张彪为张兄弟,而不是张老大、张大哥,这说明穆秋亭是将自己与张彪放在同等位子上的。

初初见面,自我介绍就有这等自信气概,说明穆秋亭的身份起码不比张彪低。

听话听音,张彪连忙请陈长老与穆秋亭坐,陈长老微微欠身,请穆秋亭坐于他上首之位。这样一来,张彪心下更添疑惑,不过,他并没有多问,反是与穆秋亭介绍了司徒三和彭离。

彭离显然是认得穆秋亭,对张彪道,“先时山东诸好汉受到朝廷围缫,姐夫为穆大头领陨身之事几日黯然,穆先生是穆大头领的亲弟弟。”

张彪一听心下大惊,连忙起身,再次抱拳拱手一礼,“原来是穆二哥,小弟有眼不识泰山,见过穆二哥。”

穆秋亭忙扶起张彪,温声道,“不过江湖微名,原来张兄弟也认识我大哥。”他毕竟是朝廷逃犯,张彪并未因他逃犯身份而有顾虑微辞,穆秋亭对张彪不禁心生好感。

张彪叹道,“山东穆大头领威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窝居金陵城,虽未曾拜会穆大头领,这心里一直景仰他除贪官、济百姓,是条好汉!谁知这杀千刀的狗朝廷,竟把穆大头领给害了!”说着,张彪虎目含泪,真像那么回事。

张彪这般作态,十之八\\九是装的,倒是穆秋亭面生悲凉,显然是伤心兄长之死。

一时室内陷入哀寂,无人作声。

还是陈长老叹口气,打破这静寂,道,“穆大头领枉死,天下谁人不为之叹怀。幸而穆兄弟福大命大,有穆兄弟在,日后东山再起,为穆大头领报仇血恨就是!”

穆秋亭堂堂男人,遂收了悲色,不再作小儿女之态,道,“我流落金陵,多亏彭爷收留,不然怕早已葬送了性命。”

陈长老笑,“是穆兄弟福大命大,天意叫穆兄弟留得青山在。”

诸人念叨了一番被处决了穆大头领,陈长老方谈及正事,对张彪道,“阿彪,上次你遇袭,彭爷忧心不已,原本想给你几个得力的人,又不好大咧咧的给,怕叫人说闲话。正好穆兄弟听到这事,主动过来保护你。尤其这段时间,听说赵黑皮那里动向不明,他花大笔银钱请了道上杀手,怕是要对你不利。穆兄弟武艺高强,你出门时有穆兄弟在畔,可高枕无忧了。”

张彪再也未想到陈长老此次来是请了穆秋亭来给他做保镖的,张彪连忙道,“怎好劳烦穆二哥?穆二哥这等身份,这不是要折死我么?长老,我万万不能应的。”

陈长老叹,“你可知道赵黑皮请来的是赫赫有名的杀神——庞摩。唉,这庞摩原是少林寺弟子,他本名叫什么,谁也不知道了。因他做过和尚,便自取名庞摩,原是达摩之意。此人是遇神杀神,遇佛弑佛啊。不管是官是民是盗是匪,只要给够了钱,没他不敢杀的。前年的山东巡抚在小妾床上就给他做了,哎,朝廷出万两赏银捉拿于他。阿彪,你莫不听老人言,你手下兄弟再多,家里防范再严,难道能跟一地巡抚再提并论么?”

“俱因此事,你岳父才百般的不放心,请了穆兄弟来保护你哪。”陈长老语重心长,“你现在不是单身一人了,家里老婆孩子,就不必自己想,也得为老婆孩子想想。万一你有个好歹,叫他们孤儿寡母的如何过活?”

穆秋亭亦道,“既是自家兄弟,张兄弟莫与我客套,这就生分了。”

话至此处,张彪只得道,“那就麻烦穆二哥了。”

第73章

穆秋亭留在了张彪家,张彪待之以贵客。

当然,张彪亦不忘跟穆秋亭拉拉关系之类,虽然段数不大高,上马金下马银总是有的,若不是穆秋亭执意推辞,张彪还打算送他几个女人。

有些事情,的确要看天分的。

譬如,张彪收买人心只想得出金银女人的手段,司徒三却晓得拉着穆秋亭叙一叙情谊。穆秋亭山匪出身,司徒三等人都身背人命,若不是走投无路,谁也走不到隐姓埋名这一步。尤其张彪简直就是祸从天降被灭门县令给搞的家破人亡,说起来都是满满血泪。

司徒三不会把自家老底交给穆秋亭,他就从千辛万苦的来金陵的路上说起,兄弟们九死一生的打地盘,然后张彪如何被漕帮彭爷看中,许之以爱女。现在彭爷又是如何爱护张彪,亲自出面请了穆秋亭穆大侠来保护张彪的安全,话里话外都是对彭爷的感激,简直就是将彭爷立为了道德楷模。

司徒三不只是在穆秋亭面前说彭爷的种种好话,他还令人将彭爷的道德高尚拿出去大街小巷的广为吹嘘,那口气,那里面的故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赞颂孔圣人呢。

彭爷听的唇角抽搐,面无表情。

同时,张彪那叫对岳父一个孝顺,就喝口水,也得先给岳父送一碗去。于是,翁婿情深尤胜亲生父子。这话是彭离说的,“姐夫比我们兄弟都孝顺。”

反正,忽然之间,彭爷就成为了道德圣人。

彭爷只得笑容满面的表示了对张女婿的喜欢和满意,而实际彭爷的心情,就不得而知了。

张彪现在完全不再提赵黑皮的事,转而全心全意的奉承起老丈人,完全是一个“拖”字诀。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张彪在家养身子,赵黑皮却差人送了一份请柬来。

赵黑皮给自己的靠山傅同知送了一大笔银子时委婉的表示,“小人与张兄弟同在金陵城做生意,低头见抬头见的,本该是至亲兄弟,偏生总有人想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挑拨小人与张兄弟的关系。大人素来慈悲,小人想着,请大人做个中人,小人想着请张兄弟在芙蓉楼喝杯薄酒。”

傅同知原本听着信儿是两人马上就要你死我活,不想给赵黑皮突然送厚礼要与张彪摆酒言和,傅同知心下惊诧,面上倒没什么表示,反正不论谁的地盘儿,若是少了他这一份,他是不依的!既然赵黑皮有心言和,这再好不过,新上任的知府谢大人是个信佛的,并不乐见金陵城打打杀杀。

傅同知想一想赵黑皮奉上的丰厚礼单,笑,“上次知府大人修桥铺路,你们慷慨乐施,不愧义商之名。既然有些误会,说开就好,你与张彪商量好,我一定到。”

赵黑皮深施一礼,“大人关爱,小人没齿难忘。”

傅同知哈哈一笑,生受了赵黑皮奉承。

赵黑皮设宴芙蓉楼。

芙蓉楼既非张彪地盘儿,也非赵黑皮地盘儿,而是金陵城与他们不相上下,却尤为低调的朱贞宁的地盘儿。

赵黑皮亲自出面与朱贞宁讨人情,朱贞宁便将芙蓉楼空出一日来。

张彪将请柬拿给司徒三、彭离看,也未背着穆秋亭。

四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彭离道,“怕是宴无好宴。”

张彪道,“赵黑皮还不敢这样光明正大的对我下手,他不是请了杀手庞摩吗?就算下手,也得握手言和后。”

穆秋亭淡淡道,“若是张兄弟担心安危,大可不必,有我在,必能护张兄弟周全。”

张彪看向一直未说话的司徒三,问,“三弟,你说呢?”

司徒三一只瘦削的手按在赵黑皮的请柬上,摇头,“我不知道,就是觉着心里慌的厉害。彪哥,赵黑皮在朱贞宁的地盘请你赴宴,换言之,三家人都在,若是有人想要一网打尽,这是绝好机会。我觉着,纵使要赴宴,也不能在芙蓉楼,这里不大安全。”

彭离道,“的确,不如换个地方。”

张彪道,“若是咱们的地盘儿,赵黑皮怕根本不会来。”

彭离略加思量,道,“秦淮河上如何,那是漕帮的地盘儿。既然赵黑皮要同姐夫握手言和,他与姐夫同是漕帮弟子,没有不知会漕帮的道理。中人只请傅同知,不是太单薄了吗?再说,傅同知又不是江湖中人。姐夫不如请父亲出面。由父亲和傅同知见证,日后赵黑皮也不好说翻脸就翻脸。只要布置得宜,安全不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