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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德帝身为一代帝王,自己亲身经历的死亡并不多。最早的是先帝过逝,那会儿昭德帝年纪尚小,印象已经有些模糊,其实并不很知道过逝的意思。第二次便是自己生母暴毙,生母的突然死亡让昭德帝觉着世间无比寒凉。彼此,他跟在嫡母林太后身边,可不论林太后多么温婉,都无法让昭文帝更加亲近,后来林太后将精力大半放在国事朝政之上,也没空顾及昭德帝幼小心灵。这一次,是第三次,他的长子,夭折了。

这个孩子,昭德帝没有投入多少感情,甚至因为谢皇后的原因而有一些疏远,可是,这个孩子的突然过逝,依旧令昭德帝觉着寒凉入骨。他一直觉着,皇宫在自己掌握之中,结果,自己的长子竟这般无声无息的夭折。

昭德帝坐在太子身畔,良久无言。

不一时,林太后闻信坐了暖轿过来。深更半夜的,林太后披了一件白狐裘,昭德帝欲起身行礼,被林太后按住,“皇帝坐着吧。”

林太后眼睛微红,显是哭过的,昭德帝轻声劝道,“母后节哀。”

宫人搬到太师椅,林太后坐了,拭泪道,“好端端的,太子怎么说去就去了呢?御医不都说病不重么?太子一去,皇后那里要如何交待哪?”林太后其实伤感有限,昭德帝从来不喜皇子亲近她,她也懒得在皇子身上用心,感情淡淡,就是想伤感也不知从何伤感。便是昭德帝此时,林太后敢保证,真正的伤心也有限的很。说伤感,还不如说发愁更贴切些。

果然,昭德帝一想到谢皇后,继而想到谢家,整个头都开始疼,道,“朕这就差人请皇后过来。”

接下来便是一场闹剧,谢皇后死了儿子,整个人都状若疯癫,抱着太子小小的尸身哭的肝肠寸断,宫人拉都拉不开,连林太后这等心肠都忍不住多了些悲悯。林太后见不得这个,一扶额角,身子便往后倒去,心腹嬷嬷忙扶了林太后,唤道,“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你怎么了?”

昭德帝忙令人抬了林太后回寿安宫,林太后坐着暖轿刚到寿安宫门口,就见小太监哭喊着来回:皇后娘娘薨了!

林太后心下陡然一沉!

这下子,非但林太后身上不好,昭德帝也病倒了。

朝臣第二日得知消息,谢国公先倒在了宫里,余者或是请求陛见,或是心里别有盘算。这也忒突然了,一夜之间,国母太子毫无预兆双双薨逝,让人不联想些什么都难。

好在昭德帝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这会儿他哪怕只要有一口气,也得说完治丧的事再咽气才行。后宫的秩序倒比前朝更好些,宫妃无非是在荣贵妃的带领下往林太后宫里哭去。林太后叹道,“见着如今,也便见着我百年之后的场景了。”

林太后一句话,诸人便不敢再哭了。林太后昨儿深更半夜的瞧了一回太子,大半夜没歇好,脸色憔悴,道,“我身上不好,精力也不成了,皇后薨了,宫里以荣贵妃为长。宫里的事,便交由荣妃看着处置吧。”

荣妃道,“儿臣无才无德,怕有负母后重托。”

林太后看荣妃一眼,叹,“荣妃不想干,德妃、贤妃、淑妃,你们三个裁度吧。”

荣妃在宫里多年,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可她话已经说出去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会儿实在覆水难收,只得低头不语。

“行了,我也累了,你们都下去吧。”林太后也不爱看这一宫的莺莺燕燕,荣妃倒还有几分机伶,忙道,“母后玉体违和,儿臣便在母后身边服侍汤药吧。”

林太后摆摆手,“你把二皇子看好,就是天大的孝心,下去吧。”

皇后太子薨逝,且人家先前无痛无灾无罪名,这么晴天霹雳一般的去了,朝臣知道之后,很快帝都豪门世族、书香宦门、消息灵通的人家都知道了。接着全城披白,喜乐停音,最悲惨的是定在今日成亲的人家,婚礼延期不说,兆头也不好,真不知是去哪家庙里算的吉日,这也忒不准了。

林家上下都换了素服,连府门外头的石狮子都系了白缎子结的花,如越氏身上是诰命夫人,还得去宫里哭丧。林靖大包大揽,“大嫂只管去吧,家里的事有我,泽哥儿我看着他。”

越氏道,“外头的事就交给四叔和舒先生了,内宅的事还得麻烦两位弟妹。”

因林家守了六年孝,林二太太林三太太都是新进门的媳妇,皆因林翊照顾兄弟,大家一个府里住着。二人闻言忙道,“不消大嫂吩咐,这是应该的。倒是大嫂有了身子,凡事还得多加小心。”

越氏叹,“我知道。”

林靖道,“大嫂把安胎的药丸带在身上,记得按时吃。”越氏临走前,林靖还悄声叮嘱越氏,“觉着累了,大嫂就往地上一躺,别伤着二宝。”二侄子还没出生,林靖已经给人家取好小名儿,就叫二宝。

越氏拍拍林靖的小手,道,“四叔在家好生念书,好生吃饭,听舒先生的话。”

“我又不是小孩子,大嫂子放心吧。”林靖已经八岁,自觉顶天立地大丈夫一枚,故此,对于别人总将他拿小孩子看,深深的表示不满。

越氏一笑,便上车奔宫里去了。

林翊这次倒是捞了个治丧大臣的差使,故此夫妻二人每天忙得脚不着地。越氏还好,每天不过早出晚归,林翊则直接住在了宫里。自太|祖立国起,还是头一遭有在位皇太子薨逝,皇太子丧礼要怎么走,按什么章程办,另外丧礼的无数琐碎事务,皆需有人亲力亲为。

越氏回家后,林靖跟越氏打听,“大嫂,姑母身子可好?”

越氏倚在榻上,“早上姑母由宫人扶着去陵前看了看,我看姑母脸色不大好,听说姑母玉体违和,如今也在吃药,我心里怪担忧的。”不管死几个皇后几个太子,都不与林家相关,林家的大树是林太后。

林靖道,“不要说姑母这做祖母的人,就是我,先时伴太子殿下念书,听说这事,也很不好受。谢老国公爷还不知怎样伤心呢。”他从来不喜欢太子,也不喜欢谢皇后,可是太子这么突然死了,林靖心里便有一种怪怪的滋味,不是伤感,更非欢喜,就是很怪的感觉。他真心觉着,哪怕他不喜欢太子,可是,太子讨人厌的长大,也没啥不好。

“可不是么。谢夫人在陵前哭晕好几回。”越氏是做母亲的人,颇是唏嘘。

“姑母身子不适,那如今宫里治丧的事是谁来办呢?”

“贤妃德妃淑妃,三位娘娘一同料理。”

林靖问,“荣贵妃娘娘没在陵前吗?”

越氏悄声道,“在呢。就这事叫人不明白,论品阶,皇后过逝了,荣贵妃是打头的。我听说太后娘娘有意叫荣贵妃娘娘主持丧仪的事,荣贵妃自己请辞了。”

这种智商。

林靖简直无语。

林太后素来是个大方人,对人对事对物,她都大方。

该给的机会,林太后不吝于给,端看你抓得住抓不住了。

如荣贵妃,想做皇后想疯了的人,如今好容易谢皇后与太子因不知名的原因一并归了西。林太后不乐意管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主持皇后太子丧仪的差使才能落到宫妃手里。天大的体面,林太后最重规矩,她不揽这差使,首当人选必是荣贵妃。不论林太后喜不喜欢荣贵妃,她从不做落人把柄的事,定是要将这差使交予荣贵妃之手的。荣贵妃这傻蛋,哪怕有一口气在也得接下来。将来有了治丧的功劳,方好谋皇后尊位哪。

以往在宫里时常见荣贵妃有说有笑,什么做个点心熬道汤之类的小手段层出不穷,不想大事当前,竟是个傻子。

林靖心说,真个傻蛋!

觉着荣贵妃傻蛋的不只林靖一个,昭德帝听闻林太后将宫内丧仪之事委于德妃、贤妃、淑妃时也微微惊诧,他嗽了两声,喝口药茶问近侍,“荣妃呢?”难为昭德帝这时候还惦记着自己的贵妃表妹,可见的确与生母家族情义颇深。

内侍轻声道,“太后娘娘先是说皇后娘娘仙逝,宫中妃嫔以贵妃娘娘为首,想将治丧之事委于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请辞,说不能担当,太后娘娘便点了德妃、贤妃、淑妃三位娘娘一并料理。”

昭德帝轻叹一口气,他是知道荣妃的脾气的,天生的一种不实在,你给她东西,她都是说,“不用不用,给别的姐妹吧,臣妾这里还有。”

你要再三给她,她方喜笑颜开的谢恩。

其实是真的不想要吗?

心里想的要命,面儿上只是不要,非得再三给她,给她做足了面子,她才要。

昭德帝愿意给她体面,愿意说她贤惠,愿意抬举她…林太后可从不是这样的脾气,并不是林太后有意针对荣妃,林太后做人便是如此,她素来秉持“你不要,我绝不勉强”的态度,无数人从她这里得到荣华富贵,你不要,自然有别人哭着喊着要。

事已至此,昭德帝想着,要不再降道旨意,让荣妃与德贤淑三妃一并主持丧仪,也好全了荣妃的脸面。但,转念一想,还是罢了。无他,除了皇后太子丧仪之外,还有一大要事,如何安抚谢国公府?

爵位,国公府已是顶尖,总不能异姓封王。

其他荣华富贵,国公府好像也不大缺。

昭德帝想着,还是要宣召谢国公进宫,好生安抚才行,或者给谢国公子孙个爵位,昭德帝也是愿意的。

林太后与谢国公素有交情,安抚谢国公之事,恐怕还得借助林太后的面子,这个时候他下旨让荣妃一并主持丧仪,岂不与林太后旨意相背?倒叫林太后面上不好看了。

罢了,暂且委屈荣妃一时吧。

昭德帝这边七想八想,荣贵妃宫内,荣老太太与荣夫人正在与荣贵妃说话,荣老太太道,“贵妃娘娘何等尊贵,怎生叫德妃、贤妃、淑妃主持丧仪。”

荣贵妃心里亦是懊恼,她一恨自己嘴快,想都没想,习惯性的瞎谦虚个啥;二恨林太后装傻,她不信林太后看不出她是谦虚来,她不过是谦虚罢了,倒借着她这谦卑之心夺了这差使给德妃她们!

荣贵妃绞着帕子,道,“祖母、母亲不是不知,谢家与咱家本就不和,皇后太子的丧仪,叫我主持,还不知怎么给人挑剔呢。”

“糊涂。”荣老太太道,“你管他谁挑剔,只要你一心一意的干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干,岂不是便宜了别人。”荣老太太是个急脾气,她是替孙女着急,这次德、淑、贤三妃主持丧仪,荣贵妃无病无痛的,还得天天去守陵,这闲话便多了去。荣老太太一着急,你啊我的都出来的,当然,她是昭德帝嫡亲的外祖母,荣贵妃嫡亲的祖母,故此,哪怕说几句你啊我的,也没人敢挑她的不是。

荣贵妃道,“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晚了。”她何尝不知流言颇多,还有人风言风语的传,说谢皇后与皇太子之死就与她相关,所以才不叫她主持皇后太子丧仪。天地良心,她要有那本事,早下手了好不好,还能等到这时。荣贵妃满心冤枉,奈何主持丧仪的差使是她自己亲口辞的,当时多少人都听着见着了,如今再说什么,她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哪。

荣老太太叹道,“听说太后玉体违和,娘娘也该去床前侍药。”到寿安宫去,好歹孙女面上能好看些。

荣贵妃愈发懊恼,“太后娘娘不必人侍药,妃嫔一律打发回来了。”

荣老太太将脸一沉:这女人!当初她就怀疑自己女儿暴毙之事与这女人有脱不开的关系,早早的将她闺女治死,如今又来搓磨她家孙女!

也忒恶毒了些!

第79章

失意的祖孙二人私下抱怨林太后,林太后如今着实没空理会她们在想甚,林太后是真的身体不适。

她倒不是为昭德帝伤心,她是为谢家伤心,当初能娶谢氏女为后,可见林太后与谢国公府的交情了。谢皇后入宫后,林太后真是没有半点刻薄过她,首先,林太后就不是刻薄媳妇的那种浅薄脾气,再者,谢皇后不大得宠,人智商也有限,时常在林太后面前抱怨,林太后一直很给谢皇后面子。这不仅是看在谢国公府的脸面上,还有一种“人是我挑的,怎么也得扶她一把”的意思在里头。

哪怕谢皇后这皇后做的很一般,这些年来,她也平平安安的做下来了。

谁料得,一夕之间,母子俱丧。

太子那个,还能说是暴病,可皇后这儿…

一想到谢皇后这种死法儿,谢国公府会怎么想呢?因此失一强援,林太后是真的不舒坦了…

一直到皇后太子出完殡,林太后都未大安。

林靖急的去宫里好几趟,宫妃们哭完了皇后太子,立刻转往太后这里侍疾。就是昭德帝,往时心里未尝没有些不大恭敬的念头儿,但在这皇后太太双双过逝的情形下,他是一千个不希望林太后有什么意外的。

若是林太后在这个时候有个什么差池,哪怕史书上能粉饰太平,身后人当如何议论他呢?

昭德帝突然就成了孝子,一天三时的去慈恩宫看望,若林太后醒着,他便进去问候,若林太后睡着,他便轻手轻脚的探望,顺带一天三遍的逼问太医。天可怜见,因皇太子暴病之事,太医院受牵连不小,常年给太子殿下看病的太医已经归了西,这些日子,太医院战战兢兢,原就是小心翼翼的性子,这个时候更得往谨慎里说,虽然瞧着林太后不像有什么大毛病,可万一,若有万一,自己岂不是要步了老上司的后尘么。

太医默默在心底掬一把泪,把林太后的病往厉害里说了几分,昭德帝将太医骂了一通无能,心里更加不放下,除了令妃嫔侍疾外,索性将林靖召进宫来陪伴林太后。

这也是昭德帝实诚实的盼着林太后康复呢,不然,哪里会这般大方令林靖进宫陪伴。

若是往日,昭德帝这般大方,林靖定然开怀,今日今时,接到这种口谕,饶是林靖也吓得不轻。

还是林翊一面命越氏瞧着给林靖收拾几件衣裳,一面私下同林靖道,“若姑母真不好,断然不是命你进宫。你只管安心过去。”

林靖眼圈儿微红,心下觉着林翊说的有理,还是有些担心,“大哥哥,我好怕。”

“怕什么。见着姑母,就不必怕了。”林翊安慰他,“你好生陪姑母住些日子,好好服侍她老人家。”

林靖抽嗒两下,待张嬷嬷收拾好衣物,便带着张嬷嬷与丁香一道进宫去了。这二人原就是林靖出宫时林太后所赐,既熟知宫中规矩,也会照顾林靖。不然,林靖这小身骨儿,到了宫里再累病之类,就更乱了。

林靖去慈恩宫的消息瞒不住人,也没打算瞒人,便是躺在床上喝汤药的谢国公也听说了。

听长子说了这个消息,谢国公忍不住长声一叹。接连死了闺女外孙,不要说闺女外孙是那种身份,便是寻常身份,正常的父亲/外祖父也撑不住啊,何况谢国公这把年纪了。

不似林太后这病,开始还有人怀疑她是装的,谢国公是病的扎扎实实,不掺半点假。林太后一直病着,开始谢国公也没放在心上,甚至内心深处也觉着林太后是在装,如今大殡都出完了,林太后仍不见大安,昭德帝反是将林靖召到宫里去。

谢国公虽是猜不中林太后的心思,但,昭德帝是他老人家看着长大的,昭德帝的脾性,谢国公还是摸得准的。如今昭德帝都将林家人召进宫内,可见,起码林太后这病不是装的。

谢国公一叹,心里竟稍稍的有些舒服了。

闺女外孙过身,谢国公如何不痛不悲,饶是昭德帝为天下至尊,谢国公心里也不免有些个想法。再说这门亲事,原是林太后一手促成,当然,他闺女走到这一步,真怪不得林太后。便是谢国公,他也不能说林太后曾经亏待过他家闺女。相反,林太后一直看不上的是荣贵妃。可是,闺女外孙这么死了,谢国公毕竟凡人凡心,既后悔当年脑子一热拿智商不够的闺女去填皇后之位,对林太后也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意见。如果林太后真心相护,他的皇后闺女他的太子外孙再怎么也不会…

当然,这种想法略无耻,谢国公每想起也得唾弃自己一回。但,心下到底不大舒坦。很奇异的,谢国公心下的不舒坦在分析出林太后是真的生病时竟奇异的消失了。这起码说明,林太后对于此事,事先是不知情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林太后苦肉计啥的。

谢国公左思右想,凭他对林太后的了解,林太后与谢家并无仇怨,就是太子之位,还是林太后给推上去的,林太后断不可能是下手之人。再说,林太后的性子…她也不是这种人。

谢国公想了想,还是吩咐长子,“慈恩宫玉体违和,按理,该是你母亲带着你媳妇去侍疾问安的,偏生你母亲也身上不好,你去你姑母那儿走一趟,赶明儿让你姑母带媳妇往宫里递请安牌子。”

谢崎低声应了。

谢国公的立场很明白,他家死了皇后闺女太子外孙,皇帝死了老婆儿子,林太后死了媳妇孙子,再怎么伤心难受,这对母子也死了。就是谢皇后的死因,也粉饰的太太平平,谢国公是不打算再从这上头算账的。他想的明白,他再高官显爵,也无法与皇室相比,出了这档子事,皇室对谢国公府定有安抚。但,谢国公府同皇室,也难再回到先时的亲密了。

这亦同是林太后的惋惜所在了。

此时,林靖正泪汪汪的看着林太后,他生得好,一双凤眼明媚清亮,一路担心的进了宫,见到姑母憔悴生病的模样,当下就忍不住,除些哭将起来。此时,林靖的模样比痛哭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死憋着一汪泪,连话都不敢说,生怕一开口就哭出来。他姑母都病成这样了,他再哭,一是让姑母操心,二则也不吉利。

林靖心里明明白白,只是,他年纪尚小,还不太会克制情绪。林太后一见他这模样,轻声一叹,轻轻握住林靖小而微凉的手。

林靖忽而忍耐不住,抓住姑母的手滚下泪来。

第80章

林靖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姑母长大,他不大知道有父母是什么滋味儿,姑母之于他,是母亲,亦是父亲。

他这一哭,林太后倒是笑了,柔声道,“别怕,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觉着懒懒的。”

林靖抹去眼泪,抽咽,“姑母。”

林太后道,“去洗洗脸,一会儿陪我用午膳。”

林太后并不老,常年养尊处优,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她只是觉着有些累罢了。

林太后为人虽有才干,却并不是抓尖揽权的那类人。不然也不能昭德帝成年后,林太后便痛快的归还了天下权柄。只是,当初瞧着昭德帝也是脑筋正常的青年一枚,做事不算出挑也四平八稳,怎么掌政几年就蠢得这样不堪入目了呢。

亏得这不是林太后的亲生骨肉,若是亲儿子,林太后早愁死了。

谢皇后笨而已,并无大恶,多年相处不说,谢太后还是那般死法,林太后心里不大痛快。如今林靖来了,这是她的心肝子,就是看林靖那担心害怕的模样,林太后也得打叠起精神来,午饭喝了一碗米粥,并两筷子青菜,喜的掌事女官直念佛。

倒是林靖担心他姑母,没吃多少。林太后没劝林靖,她向来秉承吃饱便好,林靖自来脾胃虚弱,强逼着他吃多,反会撑着,遂吩咐宫人,“让寿膳房下晌备些靖儿爱吃的点心。”

宫人领命。

林靖也已缓过神来,因他近来跟着舒静韵学了些医道,问起林太后是哪里不好,还有模有样的给林太后把脉,要了太医开的方子来瞧。

林太后含笑瞧他,这人是真心还是假意,真是半点骗不了人的。昭德帝也担心她,但这担心里太多别的东西。林靖已经跟御医一问一答起来,他对医道懂个皮毛,就很能叨烦,御医若碰上个屁都不懂的,只管忽悠就是,偏生林靖是个半瓶水,两人一来二去,话就没个完。林太后道,“我吃李御医的药,倒是觉着轻松了些。”

李御医心下松口气,道,“娘娘自有福祉。”他是大夫,哪怕太后尤其金贵,李御医也明白,林太后没啥大病,可人的精神若一直不好,于身体亦有大不利。如今太后娘娘的心肝宝贝进了宫,精神一好,自然病也好了七分。

林太后肯说一声好,李御医方觉脖子上的脑袋算是长安稳了。

林靖正与李太医探讨医理,昭德帝过来问侯嫡母,碰个正着。诸人纷纷见礼,昭德帝将手一摆,坐在林太后身畔,笑,“母后气色好了许多。”

林太后道,“皇帝孝顺,妃嫔用心服侍,我就是为了你们,也得好起来呐。倒是皇帝,消瘦了。”

一夕之间,死老婆死儿子,昭德帝再好的心理素质也得消瘦一二。昭德帝道,“儿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