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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靖也只是随口一句,并未多言。他让徒小三带上彭离等人,不过是想在多瞧一瞧这彭离等人的品性。徒小三是江南人氏,徒小三自金陵带出来的一批人,跟着他从金陵到山东到关外,忠心自不必言。只是,彭离这一帮子,原本可是金陵城的大地头蛇,徒小三当年想巴结彭家都没的巴结,还着过彭家的人道。如今,徒小三这原来金陵城的小乞丐头成了从三品的将军,而当年看都看不起徒小三的彭家,则要靠着徒小三的收留才能立世。转眼之间,身份调转,林靖颇知人性之恶,对彭离便很是不放心。

尤其彭离这些人还都是从金陵来的,论老乡也能论上一半,现在还显不出来,以后待徒小三势力渐大,就显出不同来了。

乡党乡党,朝廷现在还有此讲究呢。

因是寒州城的事,徒小三很快点齐兵马,林靖也将手里的事交待给小牛子,便同徒小三带着人一并回了寒州城。

待到了寒州城,林靖才晓得,远不是他估计的那般。

以往,每年岱青部落缺吃少喝还没银子买时就会抢上一两场,林靖每年把他们打回去,这帮子人就能消停一年,第二年重来。

原本,林靖以为还是岱青部落过来抢东西呢,不想,这回倒不是岱青部落来抢东西。是岱青部落的王妃带着儿子还有七八个侥幸活下的侍卫,过来投奔林靖了。

林靖听着属下回禀,“岱青王惹上了蛮王的二王子,今年打开春两个部落就开始打仗,一直打到现在,岱青王大败,部落的人十去其九,这还是王妃带着自己当年陪嫁的家将,护着小王子跑了出来。王妃说无处可去,就来投奔咱们了。二王子那里已将岱青王斩杀,一直在外叫嚣,让我们交出王妃与小岱青,属下不敢做主,就命人请大人回来了。”

林靖道,“今年借兵械就借了岱青王不放五千匹骏马五千上等刀枪五万支弓箭,他岱青王是死是活我不管,人死了债不能消,你去跟那二王子说,他把岱青王的债还了,我就把王妃几人交出去。要是还不了,就先回去筹钱,筹足了东西银子,再来说交人的事儿。”

林靖命属下准备与蛮王二王子谈判交涉之事,然后去见了岱青王的遗孀与儿子,岱青王妃在汉人的审美中大概并不算美女,她五官深刻,肤色微黑,身量高健,身上虽换了汉人的衣裙,依旧掩不去那一身的强势,岱青王子阿尔斯愣就站在母亲身边,他是个健壮的孩子,年岁还小,据林靖的情报,这小子今年也不过八岁,却是跟个小牛犊子一般,个子起码到林靖的下巴。

岱青王妃站起身,身姿笔直,右后捂在胸前,躬身行了一礼,“将军阁下。”

阿尔斯愣也有样学样的行了一礼。

林靖摆摆手,“王妃王子不必多礼,坐吧。”

岱青王妃并没有太多客套,先把与蛮王二王子之间的战事说了,“我们岱青的草场并不肥沃,可依旧让□□觊觎,今春就以我们向大王进贡的马匹数目不对向我们发难,不论我王如何解释,□□仍是向我们发兵,杀了我王之后,占领我们的草原。我带着阿尔斯愣先是投奔了我父亲,父亲不敢收留,我们母子无处可去,想将军阁下乃盖世英雄,故面前来投奔。”

林靖完全没有半点儿同情孤儿寡母的意思,道,“要不是先时你们年年过来抢劫,听王妃这话,我都得以为咱们是朋友。”

岱青王妃正颜道,“我们虽不是朋友,但,我在父亲处不过住了一晚,就必需带着阿尔斯愣继续逃命。在阁下这里,我们母子已住了三日。阁下待我们母子,更胜我的血亲。我们虽不是朋友,这些年,我王几次为阁下所败,依阁下之精兵强将,早可深入草场扫荡,却是能留我部落性命。我们母子已走投无路,若阁下想为先时之事报仇,我们母子宁可死在阁下这般英雄之手,亦不愿葬身□□这等强盗之手。”

说来,岱青王妃的汉语说得很是一般,腔调带着异域的拗口,但,这个女人虽则落魄,依旧带着部落王妃的刚强,她虽败逃,却并不卑微。

林靖道,“我若收留你们,能得到些什么呢?”

岱青王妃道,“现下草场已失,我们身上的财帛都在这里。”说着,捧上一个乌木嵌金丝的匣子,岱青王妃道,“这些金银,亦不值什么。除了我们的忠诚与友谊,我现在没有什么能献给阁下。我只能说,待我的儿子阿尔斯愣长大,倘他能重夺回我们的草场,他会像侍奉父亲一样侍奉于您。”

徒小三瞥这女人一眼,心说,这蛮人,长得粗犷,为人却是细致精明。母子二人落魄前来投奔,这就要给儿子认干爹了。而且,还是要认阿靖做干爹。阿靖这样的才干人品,能做他干儿子也是福气哩。

徒小三心下盘算着,却是什么都没说,并不影响林靖对这母子二人的判断。

林靖听了岱青王妃的话,深深的看了这母子二人一眼,之后一叹,“岱青王对你们可有所安排?”

提到岱青王,岱青王妃眼现泪光,她是个坚强的女子,纵是伤感,仍是极力忍住泪水,并不使眼泪落下。岱青王妃道,“就是王让我们来投奔阁下。”说着,王妃自怀中珍而重之的取出一封信,郑重的交给林靖。

林靖道,“如何不早些拿出来。”

岱青王妃道,“原本,与我出逃的勇士有上百人。王让我们进城投奔阁下,我觉着我父亲会相助我们,我带着勇士们去了我父亲那里。要不是我哥哥和勇士们相护,父亲已将我们母子献与□□。这都是我的过错。”

阿尔斯愣轻轻拽拽母亲的衣袖,岱青王妃摸摸儿子的头,林靖已是取出信来读。这信上带着星点血迹,其实就是岱青王想让林靖护他妻儿的托请。

林靖道,“虽则我们这些年并不算友好,可你们孤儿寡母,就这么叫你们去死,也是不忍心。罢了,先住下来,以后再说吧。”

命手下人将母子二人安排住下,林靖方与徒小三说起这岱青王的事,“真没想到,岱青王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过逝了。”

徒小三道,“我看这母子二人,女人刚强有心机,那小子这半日也不抬头说句话,要不是个窝囊的,就是个有心气的。你收留他母子二人,将来未必能得善报。”

林靖道,“可就这么把他们交给□□,于我也没什么好处,反倒是让□□以为我是怕了他。”

徒小三问,“要是□□真的拿出马匹刀枪来呢。”

“不要说按我提的数目来换,就是一半,我也换哪。”林靖两眼放光,道,“五千匹马,要是有五千匹马,咱们两家一家一半,你就能扩建骑兵了。”

看林靖那财迷样儿,徒小三不由好笑,道,“我估计那个□□怕是舍不得。”不要说五千匹马,便是两千匹,对于一个部落,也是不小的财产。

“是啊。”林靖道,“□□不是为了这对母子才在城外叫嚣的,他拿下岱青部落,为的无非是榷场的生意。”

“榷场的生意?”

林靖点点头,“岱青王先时的部落也有四五千的子民,这可不是小部落,而且,因为与榷场的交易,岱青王很是富有。前几年,牧州府大败,蛮人入关手,兵围帝都城,当时若非关大将军力挽狂澜,还不知要怎么着呢。后来,先是谢将军奉命重组牧州军,之后,又派了关大将军。依关大将军的本事,拒蛮人于关外是肯定的,更不必提牧州榷场之事。可是,牧州榷场一关,蛮人那里,虽则牛羊满地,但他们不耕种,物产上更是单一,倘无榷场交易,连铁锅都买不到,更不必说茶盐之物了。看来,蛮王是急了,才想着北上,从我这里想法子。”

话到这里,林靖道,“这场战事,怕是不会小了。”

徒小三有些不明白,“他们既然想跟咱们做生意,如何不直说,反是要引起战事?这仗打起来,还做个毛的生意。”

林靖道,“这道理,三哥你一早就明白,只是放到国与国之间,一时没看透罢了。像你以前占山为王,难道就没别人打过你山头的主意?总得干上几场架,叫人知道你不好惹,那些人自然就知道怎么与你往来了?搁到国与国之间,一样适用。这些蛮人做生意,也必要在做生意之前打出个胜负。不然,他们可是一向能抢就抢的。”

很奇怪的是,林靖这样有些暴烈的性子,其实并不好战。倒是徒小三,唇角一勾,露出一嘴白牙,在阳光下似乎闪过一道杀意凛光,徒小三道,“正好拿蛮子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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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寒州城之十八

第157章

战事枯燥冗长, 林靖的寒州兵是惯常与蛮人土匪之流做战的,徒小三并没有同林靖客气,也没有过来便充大头, 还是先以寒州兵为主,他观摩两日, 方带兵出去厮杀。

林靖则是坐镇后方,粮草兵刃都是重中之重, 林靖令寒州府尹陈魁给帝都上书, 要求粮饷兵械的支援,还有就是给在龙城的石总督快马送去战事公文,石总督虽则为人为官上都比较宽和,也知此事轻重,当下先调拨了粮草马匹支援寒州城。这倒不只是因林靖与总督府一向交好,实在是,此战非比寻常,既是蛮王二王子主战, 倘寒州城有个好歹, 接连遭秧的就是锦州城与龙城。这个时候, 石总督怎么可能小器, 哪怕以往林靖都要打点一二才得到手的兵械, 这会儿自然不会再要林靖打点, 石总督着心腹将领送往寒州城,并要求寒州城及时通报战事。

其实,石总督原是想着个心腹人过去寒州城, 他也好掌握寒州城的动态,不过,石总督也晓得林靖向来难缠,何况,他也隐隐知道林靖的来历,哪怕如今换个身份,到底是林家人。林国公官居兵部尚书,位在内阁,帝王心腹之人,到底还是要顾林家的面子的。再者,林靖此人知情识趣,再加上林靖在帝都是宰了今上亲爹才北上出关的,联想下林靖的辣手,石总督很不愿意得罪他。

好在,林靖一向会做人,石总督这般支持寒州城的战事,林靖每日战报送的也勤。且,连带自己对局势的分析一并写入公文内。

林靖还隐晦说了,“此等粗浅见识,还望总督大人指点周全。”

石总督叹口气,想着这小子果真是个有眼色的。林靖在寒州城主持战事自不消说,可石总督在龙城,也是时时焦心,而且,石总督还要及时向帝都递折子,以向今上解释这战事的前因后果。这些因果,林靖比石总督自是知道的清楚,连战事的起因,蛮人因牧州榷场关闭,意图打开寒州的榷场大门,的猜测,要不是林靖在公文中提及,石总督都不一定能想到此处。

倘是旁人的推断,石总督直接纳为己用,那是心安理得。林靖毕竟身份不同,他与帝都颇多关系,林靖的分析猜测,石总督对于是不是贪林靖之功,就很有些犹豫。可林靖说了“请总督大人指点周全”,这便是请石总督自便之意。

石总督心说,这小子,亏得是得罪了陛下,不然,凭这小子做官的本事,还有咱们什么事呢。于是,直接将林靖所有的推断猜测换了个主语,都换成是他石总督的不凡见解,一并着人快马递到帝都。

其实,蛮人与寒州城开战,朝廷至今还有些懵,都想不明白,蛮人一向是喜欢在牧州府打仗的。主要是,他们王帐部落所在草场,离牧州府近,粮草供给比较方便。寒州城地处关外极北之地,气侯严寒不说,物产亦不甚丰富。寒州城相临的蛮人部落是有名的岱青部落,这是个不大不小的部落,与蛮王的关系并不亲近。如今蛮王大动干戈,总得有个缘故吧,不然,好端端的放着牧州府不打,干嘛要拿下岱青部落后对寒州城出战啊。

待得石总督这封奏章一到,此中缘由方则清明。

陈柒宝召内阁商议,这寒州城战事要怎么打。

其实,这对于内阁对于陈柒宝都不是什么难事,寒州城并未有加急战报传来,可见,寒州城还顶得住,既是顶得住,自然是要打上一打了。

这里商量的是,要给寒州城拨多少粮草军械。

这里头,就是兵部与户部扯皮了。

林翊强烈要求按着龙城石总督的奏折所请,拨放粮草兵械,户部就开始哭穷,言说如今青黄不接的时候,户部也没有余粮啊。

最后,内阁里险些先干一架,按石总督所请,先拨了四成过去。

这四成粮草,林翊还是亲自检验过的,户部并没有半点克扣。不过,润手之资是少不了的。便是兵部,也有一份。这些润手之资,自然是龙城来出。

只要粮草不少,龙城这些银子,还是舍得的。

林翊主要是担心寒州城的形势,舒静韵道,“阿靖当年离开帝都,应是直接北上,到了寒州城。凭他这几年的经营,寒州城应是尽在他掌握之中。若是支撑不住,他可不是殉城的性子,估计早就上书准备跑路了。如今还能跟朝廷要粮草兵械,可见,寒州城仍是大有可为。”

林翊道,“倘是往年跟岱青部落的小打小闹还罢了。他虽缜密,行事也不算笨,可有一样,他上不得战场。此一战,是蛮王在背后支持布和王子,何况,蛮人是为了重启榷场而战。那么,这一战,便不是小战。此一战,败了自不必提,但,胜了,必出一名将。这样的人,怕不是他能驾驭得了的。”

林翊身为林氏族长,一向虑事长远。何况,他说的也正是林靖的短板,林靖完全是那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别说打仗,平日里在家中骑马都叫人担心。

林靖眼下虽是回不得帝都,但林靖又不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林翊在外再如何铁石心肠,私下还是要为这个弟弟操一操心的。

舒静韵倒比林翊乐观的多,舒静韵道,“阿靖在外历练这几年,倘是连这点驭人之术都没有,怕也走不到现在。”

林翊道,“就看他的造化了。”凭林翊对林靖的了解,这小子一向辣手,既然敢北到关外讨生活,就是与富贵绮丽无缘了。这个时候,林翊能做的,无非就是在粮草上的支持,其他的,端看林靖的造化吧。

此次粮草虽则只有申请的四成,但,自帝都始就没有半点克扣,待到了龙城,石总督更是个识得轻重之人。他其实都意外,朝廷一下子拨下四成粮草。石总督直接就命人给寒州城送了去,这做人做官,都是一个道理,你敬人,人敬你。

寒州城收到这批粮草,当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虽则寒州城尚可支撑,但这仗不到八月怕是难停。

手中有粮,心里不慌,这道理,在哪儿都适用。

粮草一到,林靖面色都好看许多,他还有功夫给新上战场的彭离,不,现在叫水离,给水离进行下心理辅导。

水离打仗很不错,虽则比起徒三哥是差一些,但他一个秀才出身的半文半虎之人,来锦州城尚未一年,能有如今表现,已是天资出众。

就是一样,水离打仗时颇是凶猛,但打完之后,不能上墙头,尤其是看着墙外满地尸身。水离当天就险些把胆汁吐出来,就是这些天,水离也是只吃素不吃荤。

林靖过来劝他,道,“看你杀人也不手软,这只吃素怎么成呢,还要出城杀敌呢。你就这样想,尸体有什么可怕的,咱们常吃的猪牛羊,也是动物的尸体啊。你就是吃素,这些菜瓜茄瓜的,难道不是生命。不要说这些吃食,就是咱们,将来也有一死。待咱们死了,照样要被地下的鼠蚁分而食之,一样的道理。”

林靖这一通说,水离连素食都有些反胃。

林靖道,“要不,你跟我在后方管粮草吧。”

水离若不是家中经大变故,绝对不会走上从武的路子。林靖的提议很有诱惑力,管粮草的事,水离自认为还做得来,何况,在后方总比出城杀敌安全。水离分析了回利弊,仍是道,“虽说在城中安稳,我如今这般,还是上阵上得少,三哥小四他们,年纪都比我轻。我如今要是退出战场,以后就更不想再披战甲了。靖大人好意,属下心领,属下还是愿意上阵杀敌。”

好吧,林靖也不勉强。

徒小三这里,却当是真当蛮人视做磨刀石。徒小三不似水离,还有什么心理障碍啥的,他对杀人非但没有心理障碍,反是豪情激荡,认为男子汉大丈夫就当“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徒小三作战,向来一刀当先,原本蛮兵便以凶悍著称,但在徒小三的亲卫精兵面前,初时尚有些便宜可占,待得一月之后,徒小三的精兵少了三成,但战力却是丝毫不逊于蛮兵。

徒小三非但自己亲装上阵,还让徒小三他们轮班的过来,用徒小三的话说,“机会难得,带着将士们下场厮杀一番,方知大丈夫当如是!”

当然少不了折损,徒小三的亲卫直属精兵是折损最少的也有三成,如徒小四的手下,折损高达五成,徒小四自己还中了两箭。好在他身上所穿是一等软甲,伤势并不严重。

相对于林靖将箭矢全部淬毒的阴招,这仗打到八月,便不是大雪初降,蛮人也要退兵了。

原想着寒州城是小城,应该手到擒来才是,结果却不料是块难啃的骨头,牙都给硌掉几颗。布和王子原是想在父亲面前立一功绩,可如今他手下兵马折损严重,将岱青部落所得悉数消耗一空不说,自己的老底险些赔进去。如此局势下,布和早请了其他兄弟相助,然后,坑了兄弟们一头后,布和发现,算起来,大家损失也都差不离嘛。

只是,这仗是再不能打下去了。

原本攻城战就不好打,寒州城的城墙早在林靖初掌寒州城时就整个修缮过,之后更是年年修整,结实的了不得。

当初布和不敌寒州城,与蛮王提议退兵时,颇受了一些兄弟的嘲笑,今时今日,却是谁都笑不出来了。

正逢天降大雪,寒州城墙上一桶桶冷水浇下,立下冰筑铁墙,这攻城战,是再打不得了。

蛮王唯有吩咐退兵。

蛮兵一退,整个寒州城皆是欢欣鼓舞,尤其那些在战事期间出人出力捐银捐粮的当地士绅之家,更是觉着没有看错阿靖将军。私下都说,“虽则阿靖将军抽成多了些,但自阿靖将军到了咱们寒州城,满城百姓再未受过蛮匪之灾。”如今更是连蛮王的军队都能打退,简直是有了阿靖将军,就有了安全的保障啊。

另则,就是来寒州城做生意的商贾了,林靖是与西蛮王交战,寒州地处三国交界之地,一则是西蛮,一则是罗刹国,另一则是新罗国,这边与西蛮交战,但与罗刹、新罗两国的贸易照常进行。

说来,商贾们的胆色,因着利益,更是非比寻常,纵听闻寒州城战事,仍是押送着货物过来寻求机会。这胆大的,就来对了,因为,林靖并未关闭其他两国的榷场交易。

今寒州城大胜,诸多商贾士绅前来相贺,都不是空着手来的,皆有金银异宝献上。有些本地士绅打仗时没舍得让家族子弟去军中参赞个职位的,如今更是悔不当初,捐赠军饷的同时,还要塞个人到阿靖将军麾下。

林靖尽皆笑纳。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这仗打完了,打胜了,那么,这偌大军功,当如何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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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锦州城之十九

第158章

军功不是小事。

通俗的说, 大家浴血奋战,升官发财,全靠军功。

这一场战事, 主力自然是寒锦二城的将士,但, 龙城的一干将领不提,先说石总督, 他身为关外三城总督, 这军功,自然少不了石总督一份儿。另则,这关外,也颇有些有背景的官宦豪族子弟,打没打仗的,有这军功,他们也是要分一杯羹的。

这不,这些天, 总督府是人来客往, 车水马龙, 热闹的不得了, 大家所为何来, 石总督心下门儿清。

着实是把石总督愁的不轻。

要是以往, 这么些人上门巴结送礼,石总督愁也不过是愁这军功如何分罢了,这是一种甜蜜的惆怅。如今却是不同, 林靖凭寒锦二城兵马便挡蛮人于寒州城外,这可是实打实拼杀出来的功劳。倘只是一个李显武(徒小三),石总督当真没放在心上,军功如何分,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给李显武(徒小三)这些人分些个汤水,他们就当知足了。

可如今不成,石总督要是敢这么干,真不晓得那连今上亲爹都敢杀的林煞星,会不会过来把他宰了。

不过,石总督在愁的事,林靖却是已经有了决断,他如今就是在与徒小三商量。林靖直接问徒小三,“是要升官,还是发财。”

徒小三有些不解,“两者不都是连在一起的?”

林靖道,“你要是给人做手下,升官发财自然是连在一起的,可如今锦州城已是你说了算,短时间内龙城还是石总督的地盘儿,咱们拿不下来。如今还是锦州的地盘儿,锦州每年的收成,你是有数的。要是升官,无非就是每年多些薪俸。”

徒小三想想,倒也是这个理。徒小三问,“发财又怎么论?”

林靖正色道,“此次战事,军功不小。这军功,石总督那一份,自然不能少。可其他人,他们想分,没这么容易。这是咱们打下来的军功,不过,这寒锦龙三城,军中也少不了些出身豪门的贵胄子弟。他们没打仗,但,这次的军功,他们却是眼馋的。有了军功,他们便可升迁。这军功,要怎么分,得咱们说了算。倘他们想要,让他们出高价来买。”

徒小三问,“还能这么干?”他接着道,“咱们不要别的,就要骏马、兵械。”

林靖一笑,眼中似有柔柔的水光微荡,林靖道,“三哥不晓得这些豪门子弟的资源是何等丰富。”

徒小三现在也颇知些官场门道,道,“此事怕是绕不过石总督。”

林靖道,“正要请他掺一脚,既可堵了他的嘴,还省了后患。”

林翊在帝都颇有刚正不阿的名声,这名声,便是石总督也颇有耳闻。石总督虽然没少收寒州城的好处,但,他就是想破天际,也没想到林靖竟然是这种货色。

这小子竟然敢半公开的买卖军功,当然,林靖卖,对军功有意的,可以过去洽谈价钱。

这事儿,林靖根本没有避着石总督,石总督虽知自己的好处少不了,但,这般大胆行事,便是他都要慎重,可看林靖,简直是一幅理所当然的嘴脸。

而且,林靖在收费上十分零活,金银也收,当然,换成东西更好。这些大族子弟,要论现成的金银,能拿出万儿八千的就不错了。再多却是难了,不过,以物来抵,对他们便容易多了,谁家族中还没些产业呢。

便是兵器坊的大监,都用千把好刀弄了个战事期间鼎力支持的一笔小战功。

林靖什么都收,不论茶丝这等硬通货,还是笔墨纸砚这等瞧着与战事武功没有半毛钱关系的物什,林靖一律都要,只是,各种货物价码就得由林靖来定了。

林靖把大部分显耀军功该卖的都卖了,当然,徒小三等人也捡了些边角料,以至于年前徒小三还升了半品。如徒小四、水离等人,多是升上半品,王都军官儿比较大,却是未能升职。话说,王都军虽则未上阵杀敌,粮草上也是极用心的,还帮着亲自押运粮草到寒州城,林靖从来不会亏待人,王都军却是主动要求,莫把他的军功上报。王都军看得明白,“我若走了,再来一个,哪怕比我有本事,怕也没有咱们之间的交情。我在这里,多多少少总能帮上点儿忙。军功就不必了,就是…”就是该有他的那一份儿好处可是不能少了滴。

这回大家官升的不高,好处却是比往常都肥。各自出战抢到的战利品都归自己,而后,林靖卖军功所得,拿出三成来与大家按功劳高低来分。至于战死的将士,该有的抚恤,朝廷那里不知什么时候能发下来。徒小三与林靖商量了,先从私库里出。

徒小三亲自瞧着,把战亡将士的抚恤一家家分到户,这是战亡将士的卖命钱,断不允下头有半点儿克扣。林靖则是找了一位熟悉西蛮贸易的大商家许家,将所卖军功收到的货物,由许家自寒州城出去,到西蛮贩卖。

林靖细细吩咐许家族长许迟,“西蛮这几年屡攻牧州不得,方转战我寒州,又是大败。我料得,西蛮如今定是货品短缺,这些东西,所赚利润,你取五成,剩下五成,交给我。”

许迟连忙道,“小人不过是帮忙贩卖,安敢要五成利?大人自是宽厚,小人却无此厚颜。小人愿意为大人走这一趟,其中货物得利,皆愿献与大人,用于军备,以护咱们寒州城的百姓。”

林靖摆手,“这不合规矩,一码归一码,打仗时粮草紧张,自然是少不得要你们帮忙,如今战事结束,我安能再用你等金银。纵我这是这寒州城的将领,事儿也没有这么干的。”

林靖没收这银子,许迟于心中反对阿靖将军更添三分敬意,这让许迟愈发拿定了心中主意。许迟道,“我有事相求将军。”

林靖已是料到这许家怕是有事,不然,哪里能将到手的好处往外推。商贾地位虽低,却也并不好招惹。林靖本身对于世间三六九等并没有太大分别,对商贾,一向也没有别的官员那种轻视。不过,即便没有轻视,林靖也不可能给他们开什么方便之门。还是那句话,就事论事。

许迟道,“我许家,世代为商,门第下贱,虽则豪富,却是一向为人讥诮。今,我看大人英雄气概,远胜常人,我愿以举家之财托付大人,从此,誓为犬马,为大人效力。”

林靖道,“你儿子已入我帐下,又何需如此。”

许迟道,“大人收了不少士绅子弟,我家,是不能与士绅之家相比的,只是,我想让大人知道,我许迟虽是商贾,却非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之人,今既投奔大人,终生不改。”话毕,便起身施一大礼。双膝跪伏于地,深深的一个头磕到地上。

林靖未置可否,道,“你先起身,我事儿还没吩咐完呢。”林靖素来看人,并不以身份而论,不然,他不能与徒小三成为至交。不过,他的出身,也并不如何将许家的投诚看在眼里。就拿许家来说,家里也算有钱,但,如许家这样的商户,便是在帝都,怕是连依附林家的资格都不大够的。

所以,许迟投诚,林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