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林二人自是不晓得,就这重阳节礼,都叫两府衙门又多寻思了他俩一回。

林靖收礼收到手软,他收了礼,立刻便命人送到浙地去折现。林靖还私下与徒小三说呢,“这些个商贾也是,送啥都不如直接送银子,还要费一番周折。”

徒小三心颇觉好笑,他看着林靖这礼品账本,还说着,“原想着,泉州城两遭劫掠,估计也没剩下几家大商贾了,如今看来,这有钱人还当真不少。”

林靖道,“你以为,这里最有钱的大商家是住在泉州城的?有钱人最惜命,他们这里虽有生意,不过是叫掌柜伙计来打点,许多人将家搬到了杭城,那里是总督府所在。还有人,把家搬到两湖,倭匪再如何也不能打到两湖去。更有甚者,一家子住到京城去,再太平不过了。”

徒小三叹口气,“是啊,受苦的,还是这些无可搬挪的百姓。”

二人说一回泉州的商贾。

这重阳节刚收了一回礼,便有商贾钻营上门。来的还不是商贾,而是孔大人的一个外甥,姓楚的。这位楚公子,话里话外的同徒小三打听军粮的事。徒小三瞥楚公子一眼,道,“军粮自有粮商供应,如何,楚公子可是有什么指教?”

徒小三眼眸微凛,不知是不是徒小三多年征战,他身上自有一股凛冽之意,他这般声调平平的一问,楚公子硬生生的打了个寒噤,连忙道,“不敢不敢,我如何敢指教将军您。”

林靖一看楚公子这贼眉鼠眼的样儿,就晓得他打的什么主意,道,“今天营中大比,将军,时辰差不多了。”

徒小三起身,淡淡道,“我便先走一步了。”

楚公子倒还晓得徒小三正三品大员,不好得罪,笑道,“您忙您忙。”

林靖也随徒小三去了营中,林靖还说呢,“你不要与这等人废话,我自有法子收拾了他。”

徒小三也将这姓楚的瞧的分明,道,“他不过新随着巡抚大人过来泉州城,军粮不军粮的,他难道是有粮铺子的,无非就是想在咱们这里捞一笔。”

“我来应付他。”

林靖说去应付楚公子,却也没急着理会这人,楚公子下帖子邀他三次,林靖都没应他的邀,还是楚公子堵到将军府门前,非要拉着林靖去吃酒,林靖方与他去了。楚公子半是埋怨半是笑,“我说李大官人,你这谱儿大的,见我舅都没见你难。”

林靖笑,“吃酒就免了,咱们清清净净的说会儿话则罢了。”

楚公子经过前番试探,晓得徒小三不是个好说话的,心下想着,抬出他舅的名头儿未必管用,故而,学了个曲线救国的法子,打听出徒小三最信任的人便是眼前这个小秀才,故而,几次三番的想请林靖吃酒,偏生林靖次次不给他面子,楚公子心下颇有些心恼,还与自己的表兄孔繁御报怨过几次。孔繁御说他,“那李秀才是林将军第一心腹,他能做林将军一半的主,你以为他是外头那些无权无势的秀才?你想成事,我不阻你,可你也不能惹事。”

楚公子叫他表兄训的,只得按下心中恼怒,亲自来请林靖了。听林靖这般说,楚公子道,“还有好几个朋友,我想介绍你认识的。”

林靖淡淡,“我不与商贾同席。”

楚公子好悬没叫林靖噎死。楚公子劝他道,“虽是商贾,也都是义商。”

林靖不悦,“你再这样,我就下车了。”

“好好好,应你应你。”林靖吩咐车夫道,“去至清阁。”城中最大茶楼。

楚公子摇头,还说呢,“听我表兄说,你可不是个迂腐人哪。”

“令表兄乃至圣先师之后,我们在一处,自然是无话不谈。”林靖神色间露出一抹对孔氏的推崇。楚公子都不晓得要说什么好了,他与林靖到了至清阁,林靖一到,掌柜立刻上前服侍,请安问好,殷勤备致。楚公子心说,这掌柜也真够势利的,他也没少来这茶楼吃花,往日间也没见对自己这般点头哈腰的啊。林靖直接带着楚公子去了楼上包间,掌柜亲自捧上香茶,林靖便打发他下去了。二人吃两口茶,楚公子一幅亲近面孔道,“咱们年纪相仿,能在闽地相遇,便是缘分,以后还是要多亲近的好。”

林靖道,“公子有事,可直说。能帮忙的,我必然会帮忙。若是力有不逮,也望公子海涵。”

楚公子跟着他舅,也没少在官场见识,自然也见过不给他面子的,林靖这个,还真不算啥,楚公子继续一幅笑眯眯的模样,“没什么事,原我寻思着,原听说你们军中粮草价钱颇贵。哎,那天又听舅舅说,闽地银钱吃紧,我想着,这能省下一点是一点。我认得几个粮商,十分厚道,价格不过你们现下军粮的一半。原想与林将军提一句,可是看林将军差使颇忙,这样的小事,也不好打扰他。想跟李先生你说吧,又怕你误会于我。”

说这话时,楚公子完全一副赤诚脸,便是林靖,也得说,楚公子这话说的颇有些妙处,起码,纵是打粮草主意,也并不十分令林靖生厌。但,这样的话,想把林精糊弄住,还是远远不够的。林靖不动声色的问,“公子见过军中粮草吗?”

楚公子给林靖问的嗑巴了一下,“军中粮草我倒没见过,不过,衙门衙役里吃的大米,我是见过的。”

“那就是,军中与衙役的伙食如何能一样?再者,不说别处,就是泉州城,随便把个粮铺打听一二,也知道同样的大米,价钱也能天差地别。何为贵,何为贱,得先看粮草的品质才能说话。若只看价钱,比公子更便宜的也有,可那样的伙食,能叫将士们吃吗?”林靖道,“我们军中所用粮草,价格与总督大人那里的是一样的。这粮草的品质等级,也是总督大人亲定的。公子可以去打听一二,浙闽上下,悉是如此。不为别个,就为了让将士们吃饱了好御倭抗敌。”

楚公子叫林靖这席话说的哑口无言,尴尬自更是不必提。不过,楚公子心理状态调整的很快,他笑笑,呷口茶掩饰一二,道,“原来如此,若不是李先生说,我还当真不晓得这其间门道。”

林靖微微一笑,“楚公子也是好意。”

“是啊是啊。”楚公子立刻接住这个台阶,顺道再提了一回自己的巡抚舅,“我是这些日子看舅舅为钱粮的事发愁,当真是愁的不轻哪。”

林靖看楚公子一眼,不再多言。

楚公子军粮的主意没打成,心下自然不能痛快。林靖与孔繁御相交一二则罢,如楚公子这等,有个巡抚舅还能从商之人,如何能入林靖的眼。林靖正欲告辞,就见亲卫自外进来,禀道,“将军找先生回去,说是有客人到了。”

林靖笑,顺势辞了楚公子,带着亲卫回将军府去了。

来的是穆秋亭,穆秋亭自有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疲乏,不过,他气色是极好的,原本他兄妹二人正坐下首与徒小三说话,见林靖过来,纷纷起身,穆秋亭更是大步上前,握住林靖的手道,“青弟,可是想煞为兄了!”

林靖笑道,“我正想着穆大哥什么时候过来呢。”又问穆秋亭什么时候到的,路上可好。

穆秋亭笑,“原想着重阳前过来,咱们正好一道过重阳,结果,给阿容挑人手挑了许久,她这性子挑剔,若是选的人不合她心意,她怕是要恼的。到时,与我闹起性子,岂不是让我这个大哥没面子。”

穆容笑,“你少拿我说事,就让你再挑五百人过来,看这磨蹭劲儿,你再不送来,就得拖拉到明年了。”

穆秋亭连连对着妹妹拱手,“好好好,都是大哥的不是。”

“原就是你的不是。”穆容嗔一句,也不与她哥斗嘴了。

穆秋亭与徒林二人坏笑,“自从阿容得了朝廷的旌表,脾气都见长。”这说的是上番御倭,穆容原是带了三百人在军中一道训练的,有倭匪围城,她亦没有袖手,跟着一道守城,颇是尽心。当时向朝廷递军功单子,自然有她的一份,因她是个女子,朝廷不好封官,给了旌表,亦颇得体面了。

穆容笑,“都是将军和青弟客气,其实,也没能帮上什么大忙。我们光守城了,后来,倭匪都是叫将军杀光了。”

徒小三道,“守城一样是大功。”

林靖坐在徒小三右首,也道,“是啊。”又说,“别说,阿容姐训练人手,当真有一手,我们好几回军中大比,阿容姐的队伍,都在前十。”

“要不又跟我要人哪。”穆秋亭哈哈大笑。

林靖说他,“穆大哥你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穆秋亭心下是极喜悦的,漕帮派系极多,对于妹妹训练的这支绝对忠诚于自己兄妹的人手,穆秋亭也十分欢喜,闻言又是笑,道,“某是粗人,说不过你们,今儿我带来了金陵好酒,咱们不醉不归。”

因皆是老相识,大家在一处说说笑笑,十分欢乐。

倒是楚公子为人心眼儿颇多,听说林靖这里来了客人,楚公子还说呢,什么贵客要林将军亲自打发人来请这李秀才回衙?他便令人悄去打听去,结果,属下一回禀,楚公子险些气个半死,用楚公子与其表兄孔繁御所说那话,“不是我挑那李秀才的不是,先时我几番下帖子相请,他不乐意倒罢了。这遭,我亲自带着马车到将军府请他,他方应了我之相邀。原说去吃酒的,他又摆什么臭架子,说什么不与商贾吃酒,非要去茶楼。那就去茶楼吧,茶没吃半盏,便有亲卫寻他,说是有贵客到了。我当什么贵客呢,表兄你猜也猜不到的人?”

孔繁御过滤过楚表弟因未能做成生意的不忿,也有些好奇,“什么贵客?”

“金陵城漕帮大当家!”楚公子冷笑,“一介草莽!那姓李的不是都不与商贾来往么,如今倒是与这些江湖草莽兄弟相称!”

然后,过几日,又有一事,更是叫楚公子气歪了鼻子。

因为,自称不与商贾来往的林靖,亲自接待了来自湖广的大粮商陈大粮商。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 241 章

陈粮商还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是与霍东家一道过来的。陈家多年在湖广经营粮商生意, 霍家原是淮扬大盐商,这些年, 还涉足了银号, 自然是越发风光。

陈粮商过来后都说, “紧赶慢赶, 还是没能赶到重阳前。虽是误了些时候,阿青你莫要见怪啊。”说着自己都笑了。

林靖道,“咱们这有些日子没见,您二位可是越发福态了。”

霍东家笑着抚一抚圆滚滚的肚皮,道, “一肚子的草包,哎,淮扬这几年, 倭匪也没断过。有这些杀千刀的东西,我们晒盐都晒的提心吊胆,索性就回老家住去了。听说陈兄过来, 我便一道跟着来了。哎呀,青老弟, 你们这几年,事业越发的兴旺了。”

“这可真是, 稀里糊涂的。”林靖说着,侍卫捧上茶来,笑道, “不瞒两位老兄,先前我们过来杭城,日子颇是艰难。这做生意,上头没点儿关系真不成。我与大哥商量着,索性就买个官儿当当,哎,这一买,以为是虚衔呢。没想到,正赶上浙地倭匪猖獗,这虚衔也成了实职。当真是摸着石头过河,再料不得能有今日的!”

陈霍二人皆道,“这便是林将军与青老弟的过人之处啊。倘换个人,吓都吓死他了,哪里能担这千斤重担?”

林靖谦笑道,“你们就哄我吧。说来,你们怎么这会儿来泉州了,泉州正不太平的时候。”

“原也不敢来,这不听说你们来泉州,我们才过来的。”这二人倒是实诚,他们皆是一地豪富,自然惜命的紧,就这出来,每人带了百名随扈不止。

陈粮商笑,“不来还不知道,兄弟你当真够义气。”俩人一到泉州,自然有掌柜出城相迎。商界无秘事,陈粮商一过来就晓得了楚公子想截他粮草生意的事。

林靖正色道,“一分银子一分货,我们这儿的粮草,自来是你供应。这些年,一直很好,我焉能为些小利,就背信弃义。”

陈霍二人皆是相视而笑,可见他们当年在关外并没有选错合作对象。

今日,这二人过来,倒并没有什么要紧事。林靖琢磨着,俩人怕是看徒小三升官升的迅速,过来拉一拉关系,如陈粮商,便将粮草的介钱主动又降了一成。当然,这降一成的缘故,主要也是如今徒小三麾下兵卒众多,采购量大了,自然会降些价钱。倒是陈霍二人见着穆大当家,三人很是谈了回生意,具体如何,林靖是不晓得的,毕竟,这是人家的商业机密。不过,看这三人一幅甚是欢喜的模样,想来这生意谈的不错。

陈霍二人在泉州城各有住所,直待住了小半个月,俩人才磨唧着把来意与林靖、徒小三说了,倒也不是别个事,他俩见着穆容姑娘训练的人手了,还有就是,霍东家说的,“以往漕帮的兄弟们就是一等一的好汉,近年来看他们,越发悍勇肃整,后来打听了才晓得,这些好汉,都在你们军中训练过。将军和青老弟也晓得,如今这世道,着实不太平啊。”

“是啊。”陈粮商接了话,道,“如今我们两湖虽好些,可也远不比从前了。从前出门,带一二使唤的便好,如今,时不时的就听闻郊外有强盗出没。尤其我们这些人,武功不懂武功,便是招募些侍卫,也多是花拳绣腿,偏生还会做点儿生意,虽则就是个糊口的活儿,传到外头去就以为咱们如何豪富,叫那些不知底理的盗匪晓得,更是拿咱们当肥羊一般。我们想着,现下不比以前了,再者,这做人,还是得靠自己个儿。这不,我们就想着,将军和青兄弟可否也让我们学习着些,我们这些扈从学着练上一练。”

穆秋亭想让自己漕帮的青壮过来训练还情有可原,穆秋亭毕竟是江湖草莽出身,纵是有官场的关系,那关系,也都是银子堆了来的,并不很牢靠。相较之下,穆秋亭与徒小三多“知根知底”啊,但,陈霍二人不同。林靖便直接说了,“你们皆是一地旺族,如今世道乱,练些人手倒不足为奇,你们要没这个想头,我才觉着奇怪。只是,你们族中为官子弟不知凡几,哪里就要到我们这里训练随扈了。我看,你们身边的几个扈从都不错。”

陈粮商笑眯眯地,对于林靖的话,他也没谦逊,主要是,对于林靖的精明,他早领教过。霍东家道,“族中虽有子弟为官,先不说他们分散各地,高官不过三品,而且,多是文官。说来,这也是以往家里头重文轻武,就晓得叫子弟念书,如今用着武功时,就短了这个。”

林靖含笑,“你们少糊弄我。若不实说,休想我点头。”

两人齐笑道,“原想着这回能含乎过去,唉哟,阿青啊阿青,我看,这世上当真无人能瞒过你去。”俩人倒也没再拿别个话搪塞,就说了,他们家族中虽也有人做了武官,但眼下林靖他们这练兵的法子十分高妙,他们是过来学练兵的。林靖又问,“你们怎么知道我们的所练军阵之事的?”

霍东家笑,“总督大人叫浙闽两地兵将都学那阵法,虽未说这阵法是从哪儿来的,可断瞒不过咱们去的。”

“凭你们的实力,浙闽两地这么些武官,我这军阵也不是什么秘密,你们自己弄一套去学便是。”

陈粮商忙道,“一码归一码,这事儿,是能悄不声的干,可那样不问自取,成什么了?一则低了人品,二则你与将军也白认识了我们一场,三则,虽则每地都学了兄弟你们那军阵,可各地打仗,一样的有胜有败。独兄弟你们,这两年抗倭,未曾一败。可见,就是现成的法子有了,也不是人人都学得会学得通的。我们想着,选几个伶俐肯吃苦的过来,跟着兄弟你们练一练,学得会,是他们的福,学不会,这也没法。”

林靖听了,唇角含笑,“如今这话,还算实诚。”

徒小三也没反对此事。

四人说笑间,便将此事定了下来。当然,陈霍二人自然不可能让自家子弟白来学习,二人也没直接付银钱,他们直接让徒林二人在自家生意上掺了一股。林靖暗道商贾精明当真不容小觑,道,“这如何使得,你们皆是家族生意。”

霍东家笑,“咱们兄弟原就不必外道,不瞒你们,我们既是敢开口,出门前自然是与家里商议好的。”

既如此,徒林二人也便应下了。

大家都是爽快人,定下此事,彼此间有了利益相关,自然是更近一层。大家仍是先说正事,林靖问他们,“你们打算派多少子弟过来?”

陈粮商道,“我们商量着,各家五个子弟,每人带一百随扈。”

这便是一千人了。林靖点头,“如此也好。”却是想,这两家着实真人不露相,平平常常的各家便能出五百青壮,可见其底蕴之深,怕是比他心中所想更甚。

陈霍二人商量妥当了家族子弟前来训练之事,便打发人回乡喊人过来训练了。

徒小三与林靖私下说起这两家来,也是道,“以往瞧着,只以为他们就是一个有钱呢,不想,他们这心思,还不止于豪富。”

“这年头,倘只是豪富与待宰猪羊有何不同?”林靖一笑,“原我还想借着他们看一看两湖与淮扬呢,如今看来,他们倒是先打上了咱们的主意。”

“他们这样的人多了,也不是坏事。”

“这倒是。”

二人说一回话,徒小三道,“他们两家提的事,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如今,泉州城的安危我倒是不怎么担心,只要是咱们在这里,如今城墙也加固了,倒不怕倭匪来犯。可下头县乡村里是个什么情形,我听说,也不大好。先时都是忙着州府的事,也没往县里去瞧瞧,待什么时候,咱们当过去看一看。”

林靖与徒小三在一起这些年,略一思量便晓得徒小三的意思,林靖道,“你是想训练下头的青壮么?”

徒小三叹道,“不训练不成啊,你想想,这些个倭匪,那真是见什么抢什么,泉州城不好攻,遭秧的自然是下头的县乡村。”

林靖出身豪门,对于百姓们苦楚的感受便远不及徒小三,他先时完全没想到这个,原他还想着,是不是三哥想着收一收下头百姓之心呢。听徒小三这般说,林靖也不禁点头,“是啊。”果然做善事有好报,哪怕徒三哥最初不是为了收拢人心,但,若能施恩于下头百姓,自然是再好不过。

林靖道,“眼下天气渐冷,我想着,倭匪便是过来也有限了,不若就趁现在跟巡抚大人提一提吧。”

徒小三亦做此想。

二人又商量了一回这事的具体流程,夜已深,林靖困倦的打个哈欠,道,“这也不早了,早些歇了吧。”俩人是在林靖屋里说话,徒小三听到这话,便起身,先到床间看看林靖的被褥,摸了摸,此方九月天,林靖就盖上了两床大厚棉被,里头还有仨脚炉,徒小三问他,“这被子可真够厚的,重不重啊。”

“当然重了,一床就有十斤。”

“脚炉到天明也就凉了吧?”徒小三道,“都不如哥好用,是不是?”

“赶紧,走走走,这都要睡觉了还气我。”林靖把徒小三往外推,徒小三道,“又不会对你怎么着,看你,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儿都不豪爽。亏你还是北方人哪。”

“这跟豪爽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好不好!”林靖把人撵出去,徒小三临出门时还说呢,“要是哪天后悔了,你就敲一下墙,你一敲,我立码就过来。”

“滚吧你。”林靖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徒小三臭贫了一回,还是叫林靖撵了出去,颇有些郁闷。

林靖则是觉着,自己真是把这辈子的厚道都用到徒小三身上了,徒小三这样打趣戏谑,他都没把徒小三怎么着。躺在被子里,林靖想,我果然是个好人哪。

自己刚给自己发了张好人卡的林靖,接下来就得了个阎王李的名声。

作者有话要说:ps:呃,更新昨天就码出来了,然后,因为昨天晚上回家…忘了发…想到这个原因,真是有种老年痴呆的感觉怎么办,今天约摸有三更~~大家下午安~~

第 242 章

林靖是当真觉着自己是个好人, 而且, 是特好说话的大好人,这不, 陈霍两家略有相求, 林靖便允他们的子弟过来学习练兵一事了。别以为陈霍两家出了大价钱, 这样的练兵之法, 就陈霍两家出的价码,倘不是现下这个世道,林靖对于天下大势颇有些自己的看法,不然,就这些个银钱, 当真不能入林靖的眼。

所以,林靖方认为,自己绝对是大好人中的大好人, 而且,该大好人,还以成全他人为乐。

虽则如今楚公子已是因林靖招待陈霍两家豪商之事气得七窍生烟, 简直是在他表兄跟前说一回林靖的坏话,又到孔巡抚跟前说了一回。孔巡抚摆摆手, “好了,你不过是因着人家没把粮草生意给你做, 就这般诋毁人家,委实不像话。”说着还肃整的板起脸来。

楚公子忙给他舅递上新茶,解释道, “舅,我岂是那等狭隘小人。说句实在话,我都是出自公心。虽则那李秀才的话也在理,是的,一分钱一分货,他非要给军中兵卒吃上等精米,这谁有法子呢。可不是听舅你说如今衙门钱粮吃紧么?钱粮吃紧是因何缘故,甥儿我虽不是做官的,可猜也猜得到了,这城中,林将军麾下那一万精兵每日的吃喝嚼用便是大头。那么些人,一天能吃下多少银钱去!我过去打听粮草,难道不是好心?巡抚府里衙役都能吃的东西,难道军中的兵卒就不能吃了?”

“你未有官职,并不知军中事,莫要聒噪!”

“我虽不知军中事,可我想着,圣人都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军中事我是不大知道,可这人家过日子我是晓得的,就如同舅舅你,衙门银钱吃紧,舅舅近来用饭,也只四菜一汤,还是素多荤少。便是到别人家亦是如此,日子紧巴,便要节俭。我就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巡抚衙门使得,知府衙门使得,如何将军府就不成了?”楚公子口沫横飞的与自家舅舅念叨,言语间颇是忿忿。

楚公子这等神色,纵知他有些私心,可听着外甥这些话,孔巡抚自然也不是没有触动。只是,孔巡抚道,“你莫再啰嗦,我与你说,军中粮草成色,是章总督亲自定的,岂可以次充好。何况,眼下之重,重不过抗倭。就是我吃糠咽菜,也不能叫将士们饿着。你少过来说这些没用的,也少与那些个商贾打交道,我等圣人之后,与那等人来往,身上都沾了一身的铜臭,有这功夫不如多念几本书,考个功名出来,趁着我如今还在任上,也能提携你一二。”

楚公子要是有念书的本事,也就不必做这些商贾事了。他道,“念书是个长活儿,那些商贾与我何干,我才来这泉州几日,与他们更无甚交情,甥儿只是心疼舅舅罢了。”一面说着,楚公子一面叹口气。

“行了,我知道你的孝心。只是这为人做事,还是要目光长远。”虽则楚公子的挑拨离间不能说没水准,毕竟,孔巡抚不论是自私人感情上还是从自身利益上,都是更偏着自己外甥的。只是,他刚至泉州,皆因前番一场大胜,孔巡抚非但坐稳了这闽地巡抚之位不说,还得了朝廷的嘉奖。如今的孔巡抚,就盼着什么时候倭匪再过来,再能打上一场用仗,让他在朝廷那里大大的露一回脸。如此,不过说这些个粮草小利,就是有再大的利益,孔巡抚亦不会心动,无他,没有什么能比他的政治前程更要紧。

是的,楚公子自商事上得了好处,从来没有忘记孝顺他舅一份的。如今,楚公子却是想歪了。孔巡抚虽则不算是开阔之人,但,亦不眼短浅到只盯着外甥孝敬自己的几两银子上去。只要他官位做得稳,别忘了,与“权势”相连的,便是“富贵”二字。

楚公子非但挑拨未成,孔巡抚还吩咐儿子,看住了你表弟,不要让他去寻李秀才的麻烦。

孔繁御想到自己这位表弟办的事,也唯有无奈,应下父亲所嘱咐。

接下来,徒小三提出训练县乡青壮之事,很顺利的就与孔谢二人达成一致。孔巡抚唯一有所踟蹰的事是,一旦徒小三到县里去训练青壮,这城中军务可由谁担手呢。

谢知府也道,“可是让青壮们到城里来,倘着下着遭了倭匪,偏生青壮不在,又是叫人悬心。”

孔巡抚虽一向与谢知府不睦,但对这话还是很认可的。

徒小三笑道,“这无妨,我想着,先去下头看一看,指点他们一二。倘我出城,军务可交燕副将与马千户,军略之事有阿青,可保无虞。再者,这次只是出城略走一走,我看一个形势,以后让底下人过去教他们训练便是。”

如此这般一说,孔谢二人方放下心来。

结果,就是由徒小三这一出城,泉州城迎来了第二次倭匪攻城。

这次,围城的倭匪颇是不少,黑压压的一片,林靖目测,起码五千往上。孔巡抚听到回禀当下便是心下一悬,然后,跟着腿都软了,因为,据有经验的斥侯看过,这人数,绝不止五千,起码在八千。

八千倭匪,城内守兵只有七千。

徒小三出城巡视,原是想带两千人,林靖与他道,“你也晓得,这闽地是不大太平的。不说别个,上遭咱们从闽州回城,自闽州到泉州的路那么多,如何那么就遇上倭匪。彼时倭匪轻忽,才叫咱们大胜赶回了泉州城,倘这次有倭匪闻得你出城,怕要生事。可若是惧倭匪出没,咱们便连城门都不敢出,那也太窝囊了。你听我的,起码带三千人,兵械一应带齐,时刻警惕,宁可无事,也不要出事。”

林靖为人一向细致,徒小三也不是个粗心的,林靖这般说,徒小三道,“你说的这道理,我也想到,就是倭匪有四千人,我带两千也能平他。你忘了,阿离曾说过,倭国地理偏狭,国小人少,他们那里,能占个县城都算一方诸侯,他们能有多少人。上遭也就三千人,咱们在海盐一般也就是两三千的倭匪来袭。”徒小三是自倭匪人数上考虑的。

林靖却是不赞成他这说法,林靖道,“整个倭国肯定也得几十万人吧,占一县的便是一方诸侯,倭国虽小,也不见得就一个诸侯,倘是这些人联手呢?人数就不好说了。”林靖强势的让徒小三带上了三千人马出城,而且,一应军械,都叫他们带齐才出得城门。

如今,倭匪压城,林靖在城头上看一眼,先是担心起徒小三来。他们有城池之固,如今,就不晓得徒小三在哪里了?

林靖心事正沉,就听孔巡抚一句,“唉呀,当真不该让林将军出城啊!”

孔巡抚这话,听得谢知府颇是心有戚戚,只是,此时说这话亦已无用。谢知府见林靖也带着一帮子武将上了城墙,谢知府立刻道,“林将军先时曾说,若有战事,还须燕副将与阿青你做主,你二人可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