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民风彪悍,何先生亦是有所耳闻,遂不再多问。

亲卫上了茶,徒小三打发亲卫下去,道,“先生前来,可是有总督大人的吩咐。”

何先生道,“也没什么事,这一开始,倭匪就容易兴风作浪,这是总督府的公文,我正闲着没事,就顺道送过来了。”把公文递给徒小三,徒小三略看了看,与往年也没什么不同。林靖很快回来,何先生方说起淮扬之事,何先生闲谈一般,“淮扬新总督上任,现下开始查去岁段钦差与谢氏子的案子。郑大人乃京中大员,大学士出身,再有学问不过,定能将案子查得一清二楚。”

林靖接口道,“是啊,若是段大人之死有蹊跷,是多么的令人发指啊。哎,我虽则见段大人的时候不是很多,可他在闽地时,极有风范的一位大人哪。”

何先生心说,看你这一脸遗憾,不知道的还得以为这小子多么惋惜段钦差之死呢。基本上,何先生就是过来,提醒林靖他们安分一二的。可千万莫再动手了,好在眼下这位郑总督是个书呆子,他就是查,事情过去这小半年了,能查出什么呀。由此亦可看出,郑总督当真是个呆子,哪家总督上任不是三把火,先坐牢屁股底下的位子啊。就这位总督大人,非要查这两起要命的案子,他也不想想,不说他这新官驾到,于淮扬上上下下皆生疏的很,便是淮扬前总督,在淮扬经营多年,都没能找出蛛丝马迹,何况他这新任官员了!

其实,不必何先生过来提醒,林靖也不会再有什么动作。

段钦差必死,是因为,他竟然从将军府勒索了二十万两,有人敢勒索林靖的银子,林靖倘不能把这笔银子再夺回来,他自己个儿就能憋闷死!谢氏子必死,是因为,谢家人的手,伸的实在太长了。段钦差一死,除了打点章总督的,剩下的那些银子,在林靖看来,这就都是他与徒小三的。结果,段钦差死了,谢家竟然要来搬银子,这是搬段钦差的银子么?这绝对是来搬林靖的银子!林靖能叫他们搬么?

所以,这两起案子,在林靖看来,他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合法财产,不为犯案,更不为犯罪。

只是不好叫人知道罢了。

何先生在泉州府啰嗦了一番,尚未回杭城,淮扬总督郑泉郑大人便在江南放了个惊天大雷。

这事,还是林靖先得的消息。

何先生听闻此事,都顾不得问林靖这消息是如何得来的,先是不可置信道,“这是真的?”

林靖将一份蝇头小楷书写的郑总督给淮扬上下官员的一份公文递到何先生的手里,这份公文只记录了一件事,那就是,郑总督除了正在调查的段谢二人的案子外,又颁布了自己来淮扬的第二条政令,那就是,禁海,抗倭。

抗倭不足为奇,江南这几年,哪怕淮扬战事少些,也一直在宣传抗倭之事。但,正因淮扬倭患并不严重,故而,浙闽有禁海令,但,淮扬是没有的。结果,这位总督大人一到淮扬,竟然要禁海。

何先生面色慎重至极,他甚至将这份公文从头到尾的足足看了三遍,方轻声道,“要出事了。”

林靖何其机敏,若是以往他兴许不知何先生话中意,但,自从沉了段钦差,得了段钦差那些个机密,林靖就明白,淮扬之所以倭患极轻,那是因为,淮扬很有几家与倭匪私通的大商贾。如霍东家,这便是妥妥的淮扬出来的大商家。正因为与倭匪私下贸易顺遂,那一块的商贾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与物资,他们也不一定非要岸上抢去。相对的,浙闽二人之所以倭患严重,很悲哀的一个原因是因为,浙闽与倭匪私通的大商贾比较少,当真是经不上淮扬那边儿的数量。当然,这与三地之间的经济差别也是有极大关系的。所以,来浙闽的倭匪就比较分散,多是些势力有限的小倭匪团体。这也很好解释,肉总要留给大户吃的,余下的,能喝汤的喝些汤,连汤都没的喝的,只好上岸抢了。

到最后,朝廷对于倭匪忍无可忍,方令浙闽一体抗倭。

禁海令,便是章总督在任时提出来的。

要知道,禁海令的辐射范围,只要在浙闽。

因着章总督尚算能臣,在他的主持下,浙闽硬生生的稳住了局势。虽则浙闽损失不小,可倭匪也没占得什么便宜。

但,淮扬与浙闽,这完全两码事啊!

就是在何先生看来,如淮扬那般倭患极少的地界儿,根本没必要实行禁海令。别个不说,禁海令一出,多少靠海为生的渔民就没了生计哪。

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何先生更为担忧的是,此禁海令一出,若是淮扬巨贾与倭匪贸易这条暗线被郑总督生生切断,那么,利益的驱使下,淮扬还不知会掀起何等的腥风血雨!

而淮扬,它是生是死,难道真与浙闽无关?

与闽地离得还远,但,淮扬紧邻浙地!

何先生一念及此,简直是半刻也在泉州府呆不住了,何先生起身道,“我立刻回杭城!”

林靖道,“我为先生准备车马。”何先生远道而来,人还好说,马却是乏倦的,这会儿往杭城赶,自然要换新马。

何先生都未在泉州府住上一夜,当天下午便折返杭城。

孔巡抚谢知府都知晓了何先生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消息,二人都不是笨人,心下皆是暗道:必是有大事!遂派人往将军府打听不提。

徒小四、小牛子这里,徒小三也与他们道,“江南又要不太平,赶紧收拾一二,你们明儿也走吧。”

徒小四连忙问,“有啥不太平?哥,那我留下随你打上一两场仗再回,你也有个臂膀。”

徒小三道,“不是咱们这里打仗,怕是淮扬要不太平,你们这会儿不走,以后怕是想走我也不能放心了。”

见不是他哥这里要打仗,徒小四也就不再坚持留下来了。第二日,备好车马货物,这二人也带着属下回了关外。

孔谢二人尚未自将军府打听出到底是出了何事,淮扬临海三个城镇一日之内遭受倭匪突袭,境况惨绝人寰。甚至,倭匪一路横行,直待江宁镇,方被阻住脚步。倘不是江宁镇宁死守城,说不得倭匪就要攻入江宁镇,直逼金陵城了!

而这样的一场彻头彻尾的大败,倭匪不过千余人罢了。

这一场惨败,饶是林靖听闻淮扬之事,亦不禁有些惊心。他料着淮扬兵约摸是不比浙闽兵的,但,也未料到淮扬兵软弱至此。不过,比这场惨败更要令人惊心的是,朝廷对于郑总督的处置。

竟然是——

没有处置,朝廷宽宏大量的表示,郑总督初就任便遭遇倭匪,可见郑总督禁海令之明智。只是,还要郑总督全力抗倭,不可辜负朝廷与淮扬百姓对你的期待!

就是这般,轻描淡写的便过去了。

如果不是熟知淮扬内情,纵是官场中人看到这份给淮扬总督的处置结果,也得说,是啊,总督大人刚刚就任,要不总督大人为什么要实行禁海令啊,果然不大安全吧。看,这不倭匪就上岸了。而且,总督大人任满尚未足俩月,倭匪突袭,将士无能,也的确是人想不到的啊!

而且,瞧瞧战死了三个副将、五个千户、十八个百户,可见,大家也都拼力抗倭了啊。

不知内情之人,多是这般想。

可如林靖这种,饶是一直有给朝廷改朝换代的想头,见朝廷对郑总督竟是这般处置,也禁不住骂了句脏话!

只是,林靖也没料到,人家郑总督也不全是傻子,郑总督得到朝廷宽宏大量的理解后,立刻给朝廷上了一本,其间,非但表示了对朝廷的感激,同时,条分缕析的分析了淮扬之所以兵将软弱的原因,之后,郑总督提出一个极具有建设性的想法,他说了,兵将并非一日而成,他虽则有时时刻刻为朝廷献出生命的决心,可他是文官,于武将之事不大知晓。可眼下倭匪猖獗,现下选将练兵,短时间内是来不及的。于是,郑总督要求,朝廷从别处调谴大将入驻淮扬。

而且,这员大将,郑总督还都看好了的。

不是别人,正是林大将军——徒小三。

接到朝廷调令,林靖不禁道,“这姓郑的,当真不愧是翰林出来的酸官儿啊!”

徒小三有些为难,“这咱们得去吧。”

林靖想笑又不好笑,最终摇了摇头,“我可算知道,为什么陈柒宝把他调到淮扬来任总督了?”

作者有话要说:ps:下午安,大家知道出门带了手机,带了移动电源,然后,没有带数据线的心情么?

第 255 章

以往, 因着对京城消息不甚灵通, 夏三郎的底细,林靖是晓得的。但, 郑总督的底细, 别看林靖对于郑总督的履历基本上能倒背如流, 这取绝于他超凡的记忆力。但, 对于郑总督到底是哪家的人,林靖并不清楚。

如今,林靖才明白,他真的误会郑总督了。

郑总督哪家的人都不是,他既非谢家的人, 更并孔家的,这位总督大,他当真是堂堂正正响当当的一位忠臣啊!

怪道陈柒宝对于淮扬惨败都能再给郑总督一次机会, 郑总督,这绝对是朝廷的忠臣,陛下的忠臣啊!

非得此等忠臣做不出, 直接上书要将一位正二品大将军调至战区的事来。

而且,官场上素来讲究帮派系别。

如徒小三, 众所周知,这是章总督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之人。诶, 你郑总督说调便调,你跟章总督商量过没?你提前与人家林大将军打过招呼没?

这两件事,林靖相信, 郑总督一件没做,他完全就是直接给皇帝陛下上书的。

更神奇的是,皇帝陛下直接允了。

林靖确信,浙闽抗倭的成功,真的给了陈柒宝以无限信心,也给了陈柒宝这位过继皇帝以帝王说一不二的气概。就是在朝调动,做皇帝的也要问一问臣子自己的意思吧?

陈柒宝真的,完全一纸调令下来。

当然,徒小三也不敢不去。

他除非遁走,不然,抗旨便是死罪。

林靖感慨道,“天下将乱,而妖孽倍出啊。”

这些脑子有问题的,都出来蹦跶了。

大军开拔前,林靖还是给总督府写了封信,谈及朝廷调徒小三到淮扬一事。林靖在信中就感慨,御旨突降,奉命开拔。

这信到了总督府,章总督亦是给朝廷这一手闹得无语。不过,徒小三的忠心,他是不会怀疑。章总督眼下也无法,朝廷旨意都下了,章总督只得让徒小三安排好泉州之事,再去淮扬。

徒小三其实不大乐意过去淮扬,他在浙闽,虽则上头还有章总督做顶头上司,但,章总督是个极明白的人,二人相处颇是融洽。而且,徒小三在泉州,那也是说一不二的,谁愿意去淮扬收拾烂摊子啊。何况,这烂摊子,收拾好了,自然是大功一件。可在徒小三看来,淮扬这一摊子事,可不是那般好收拾的。

再者,郑总督办的这事,徒小三也不大欢喜。他乃正二品大将军,郑总督就是喊他过去帮着收拾烂摊子,也总该提前知会他一声吧。这说都不说一声,直接请示朝廷。泉州这里难道就不用安排了,没见一听闻徒小三要走,饶是孔巡抚这素来不喜徒小三压他一头的,都禁不住心生栖惶,无他,万一徒小三走了,倭匪再来,可咋办啊!

故而,孔巡抚是死活都要徒小三把泉州城的城防安排妥当再走。

便是一向与孔巡抚不睦的谢知府,也是这个意思。必要将泉州城安排的妥妥当当的,才放徒小三走。二人说的极是恳切,“大人在咱们泉州这一年,不论百姓还是我等,对大人,又是感激又是敬爱,只愿大人与我等长长久久的在这泉州城方好。谁料得,今圣谕突降,大人哪,我们舍不得大人哪——”

孔谢二人那一扬三顿的调子,简直是听得徒小三浑身鸡皮疙瘩。徒小三叹道,“咱们泉州,刚刚有些模样,我如何又舍得你们。”

“可不就是这话。”孔巡抚道,“下官也知,淮扬遭了倭难,可咱们泉州,也是数战之力。只这两年,遭了多少倭匪劫掠,今大人一旦离去,下官怕是再难安枕。”

谢知府亦道,“大人在这里,倭匪听闻大人威名,断不敢来犯。一旦大人离家,怕城中立有战事。”

徒小三道,“朝中调令,陛下谕旨,奈何奈何。”

二人便要求,“大人可要为我等想一万全之策方好。”

徒小三想了想,最终给泉州城留下了五千兵马,然后,燕大郎如今也是副将之职,转任泉州将军亦是使得。另则,何先生的侄子,小何亦是个能干之人。只是,小何素来是文职,便让小何留在燕大郎身边,如此,二人一文一武。军中再有不足的,再募兵马便是。

徒小三自然也与二人说了些抗倭的要紧之处,以不仅二人懈怠。

徒小三正式拔营去淮扬,已是三月的事了。

林靖派了史四郎先行一步,看一看淮扬那里给准备的安置兵马的地方。此番到淮扬,林靖别的都不惧,就担心夏三郎把自己给认出来。

徒小三亦是忧心此事,不过,二人屡经坎坷,且如今情势,纵是忧心,也不得不去淮扬走一遭了。

此时此刻,徒小三到淮扬,委实受到了郑总督的热烈欢迎。郑总督简直是带着金陵城的大小官员出城相迎,饶是徒小三也再三谦逊,直说总督大人,“折煞下官了,这如何当得起。”郑重的给总督大人见了礼,再与同僚各自见过,做足了谦恭之态。方令除郑总督之外的金陵大小官员舒服了些。

原本嘛,这徒小三虽则官高,可他不过来淮扬赴任,正经接风酒是有的,可叫咱们都来城外相迎,这是什么个意思,总督大人也忒个礼遇了吧!不服气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好在,徒小三姿态谦卑,处处以总督大人为先,与诸同僚亦是客气至极,便是许多官阶不比他的,徒小三亦是做足了礼数,如此,这些个大小官员心下方略略好过了些。

郑总督挽着徒小三的手,笑道,“我盼林大将军久矣,大将军,老夫想你啊。”

徒小三心说,幸而郑总督一把年纪了,不然,我非误会了不可。嘴上却是道,“下官接到圣旨,原该立刻过来,奈何因之前未知调令,故泉州城的一应军务未作安排。如今,却是耽搁至此,还请总督大人见谅。”

郑总督哈哈笑道,“见谅见谅,你们孔巡抚因着我与他抢人,还很在御前参我一本,说我霸道。哈哈哈,老夫委实爱才心切。咱们淮扬,就缺林大将军这般骁勇之人,方可霸慑倭人哪。”

“大人过誉了。”徒小三还是头一回见过这般会给他拉仇恨的上官,虽则郑总督可能是真的盼徒小三盼的望眼欲穿,可如今这阵仗,还有郑总督说的这些个话,倘徒小三在淮扬战事不利,那落井下石的就不知有多少了。

大家说着话,又各上各的马,各上各的车。

郑总督定要徒小三与他同车,徒小三推辞不过,只得应了。

林靖素来是坐车的,不过,他现下的身份是徒小三的幕僚,故而,他的车子排位比较靠后。只是,徒小三乃武将,徒小三都是骑马的,故而,麾下将士,都是有马骑马,无马步行。整个阵伍里,除了一些装私人物什的车子,也就林靖这一辆坐人的马车了。

好在,这年头,队伍拉得长,林靖的车子离诸位大人的车轿较远,一时也无人留意。

林靖与夏三郎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徒小三的接风宴上。

徒小三很明显是被郑总督当救火队伍给弄到淮扬的,他的接风宴,自然热闹。林靖身为徒小三的幕僚,也能在外间的外间有个座。这外间的外间,坐的便都是幕僚。因林靖是徒小三的幕僚,故而,在幕僚中,林靖排第二,他较夏三郎的幕僚还要高一个座。若不是林靖执意推让,大家得把他拱到首位去坐。

还是林靖再三谦道,“那我当真一口酒也喝不下,一口菜也吃不下了。”还是请了郑总督的幕僚伏老先生坐在幕僚中的首席。大家对林靖都很是客气,尤其,他这般年轻。诸人嘴上不说,心里都难免暗自揣度,想着这位林大将军便是年纪轻轻战功卓绝,如今看林大将军这幕僚,更是年轻至极。

这接风酒,大家无非就是拉个家常,彼此见个面儿罢了。要说深谈深交,那是再没有的。

待到里头接风酒散了,他们外头的接风酒自也就跟着散了。林靖在外等着徒小三,江南的春三月,已是鲜花着锦的季节,只是,晚上仍有些寒凉。林靖站在车畔,披一袭厚料子披风,远远望见夏三郎与徒小三说笑着过来,那晚,月色极美,林靖整个人都仿佛浸在月色中一般。他本就人物出众,纵是脸上做些掩饰,此刻月下,夏三郎只见他雪白的脸,乌黑的眼,鼻梁俊挺,长身玉立,夏三郎隐隐觉着这人有些个熟悉,却又如何都想不起来。他自来记忆力极佳,若是他以往见过此等人物,当不能忘记方是。夏三郎心下颇有些疑惑,嘴上已是道,“这是谁家子弟?好生俊俏。”

徒小三见夏三郎似是并未认出林靖,心下稍松了一口气,笑着为二人引荐,“这是我的结拜兄弟,巡抚大人唤他阿青便是。”

林靖与夏三郎见一礼,夏三郎听闻是徒小三的结拜兄弟,含笑回了半礼,还与徒小三道,“令弟这般人物,吃酒时大将军也不说引荐一二。若非我眼力好,怕就要错过了。”

徒小三笑,“阿青不胜酒力,在外与人吃酒是一样的。”

夏巡抚客套几句,他今日的注意力多是在徒小三身上,虽则觉着林靖格外气韵不凡,如今天晚,也只与徒小三寒暄几句,二人便各自告辞回家去了。

夏三郎回府的路上还与自己的幕僚赵先生说呢,“那位青公子,先生见了吗?”

赵先生道,“那是林大将军的幕僚,听闻是姓李,有秀才功名,瞧着年纪不大,说话进退极是不错。”

夏三郎伏着车中靠背,有些诧异,“这么年轻就是秀才了,焉何没有继续科举?”

赵先生笑,“这便不晓得了。”

因是与林靖头一遭见面,赵先生如何能知晓这个,倒是赵先生问,“大人,那位大将军如何?”

夏三郎的心思自林靖身上移开,正色道,“我看不错,话虽不多,也不是那种八面玲珑之人,但,军务上的事是极精通的。”说着叹口气,“只盼这林大将军,能撑信这淮扬的天哪。”

作者有话要说:ps:很久没有三更过了,而且是肥嘟嘟的三更~~

那就好

不论夏三郎还是郑总督, 对徒小三的评价都不错, 虽则郑总督的评价里还有一句“就是少了些斯文”,这也是郑总督这位大半生都在学术界奋进的总督大人的个人审美了。从郑总督对于淮扬官员的偏爱也能看出来, 郑总督更喜欢翰林出身的官员, 哪怕不是翰林出身, 也要在二榜上, 倘是同进士谋官,郑总督是极不看在眼里的。

至于徒小三,呃,好吧,徒小三是武将, 郑总督也就不把对文官的审美套在徒小三这里。

徒小三对于郑总督的评价则是一般,徒小三回府与林靖道,“我看, 总督大人对于抗倭,自己半点主意没有。还不如夏巡抚,听说, 上遭在江宁镇死死拦住倭匪脚步的,便是夏巡抚。”

林靖道, “这不足为奇,夏三哥原就任过武职, 他在军中呆过好几年呢。”

徒小三虽则对夏家人一直有些醋,不过,他到底不是小心眼儿的人, 他醋也是醋林靖这死不开窍。徒小三对林靖道,“在外头可别这么一口一个夏三哥的,叫人听到,岂不疑心。”

“行啦,我就随口叫一句。”林靖道,“早些歇了吧,我看,这淮扬军务,郑总督是半点忙都帮不上。”

徒小三唇角一翘,“这也不错。”

徒小三原就不喜人掣肘,不论在海盐,还是在泉州,都是他说了算的。到了淮扬,原就与郑总督不熟,徒小三原还担忧郑总督这位大学士出身的来瞎指挥,今见郑总督对军务一窍不通,徒小能反是乐意之至。如在泉州与孔巡抚那般,孔巡抚因不通军务,故,对军务便鲜有插手。

结果,待到整饬淮扬军务时,徒小三方晓得,同样是不懂军略的文官,连孔巡抚这样的小肚鸡肠都比郑总督可爱一千倍。

整饬军务,一句话说的容易,可真正做起来,千头万绪不说,就怕有人来帮倒忙。

因淮扬刚经大败,徒小三便要收整败军,重肃军规。

徒小三直接就把淮扬当地武官得罪了个**不离十,因为,徒小三第一件要查的便是,各营实际兵卒数目。喝兵血的方式有很多,但最常见的但是克扣军饷,以及虚报兵卒人数这两种。徒小三在军中多年,什么不清楚,直接各营肃清,不足的兵力,或是募兵补齐,或是合并残营。

至于军饷,从正三品到正七品的五官,半月之内,连下十一颗人头。有一位正三品的金陵将军,当真是不知道脑子不好使还是自己个儿嫌命长,或者觉着法不责众,强龙不压地头蛇,带头与徒小三叫嚣,然后,徒小三这头强龙倒没有压他,因为,徒小三直接把这人给砍了。

自从这颗正三品副将的脑袋一落地,徒小三所有政令之畅通,在淮扬官场,他排第一,无人敢排第二。

只是,郑总督对此颇有意见,觉着徒小三太过莽撞了。

徒小三在官场也打转多年,再加上有林靖这等深得官场三味之人的辅助,徒小三杀过人,林靖立刻搜查此人贪腐证据。然后,一箱一箱的证据被送到郑总督跟前,把郑总督的嘴堵的严严实实的。可就这样,郑总督都说,“当先过堂审过,定了罪,再杀不迟。”

徒小三道,“总督大人先前一直说军用紧张,咱们这一收拾,我看,半点儿不紧张了。银子也够用了。就是募新兵的十万两银子,不知朝廷何时赏下。”

郑总督给徒小三转移了注意力,道,“我再上折子催一催吧。”

这便是郑总督很令徒小三不满意的地方,偌大一淮扬之地,富庶之名天下皆知,竟连十万两银子的募兵费用都拿不出来。以往徒小三打仗,在海盐有章总督补给后勤,在泉州,孔巡抚也能给想法子弄出银子来,唯独在淮扬,这位郑总督,等闲便要引经据典,还嫌他杀戳太过,结果,一点实际事情都不给办。引经据点有个毛用,这些个刺头,不宰了他们,如何震慑淮扬官场。若不能令出如山,接下来,募兵练兵便都是一团烂泥。

徒小三都不愿在郑总督身上耽搁时间,他军务着实太忙,林靖便托夏三郎的幕僚赵先生诉一诉难处。赵先生私下与夏三郎说了,赵先生笑,“这位林大将军,当真雷厉风行。”

夏三郎道,“淮扬这里的军务,若想短时间内见效,必然要下猛药。”

赵先生道,“不过,大将军这般大开杀戒,怕是要引得物议不安了。”

夏三郎略带薄茧的手指磨挲着一枚微凉的白玉棋子,轻声道,“物议到底如何,得看接下来这场战事,是胜还是败了。”

夏三郎看得很清楚,其实,在夏三郎看来,徒小三如此,不为错处。淮扬军队之烂,夏三郎是亲眼所见的,当初,夏三郎以阖镇军民死守江守镇,就看出江宁守兵之软弱糜烂。要夏三郎说,非得徒小三这样的狠人,方能重建淮扬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