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的信不长,这个时候,没人再有心情做什么寒暄了。

信上的内容却是令陈柒宝容色微变,林靖写的是:

你对我大哥的心思,以前我不懂,后来,我才猜了出来。你比信自己更信他,你比爱自己更爱他,所以,你羡慕我,也嫉妒我,更深厌于我。

因为,他宠爱我。

尽管这只是我们之间的兄弟之情,你却因自己的私心私情,嫉妒到容不得我在京城,甚至容不得我在你看得到的地方。

现在,他因为对你的忠心,射杀了徒小四。大将军不会放过他,你如果愿意让他为你和你的江山殉葬,那么,你不必再继续看这封信了。如果你希望他还继续活下去,就请听一听我的想法。

我同样不希望他死,为此,我做了违逆我一生主君的事情,我拦下了徒小四身亡的消息。在大将军尚不知此事前,请你为他做一件事,你的江山保不住了。这件事,你十分清楚。眼下,除城中守卫,你调不来半个援兵。你可以耗下去,耗到城中粮草皆断的时候,我不怕耗,我为这场战事,准备了许多年。但是,待大将军前来,不论是你还是我,都不能保住他了。

他对我,终有父兄之恩。

你对他,终有爱慕之情。

我希望,你能在看到这封信的三天之内选择死亡。我想,这是你现在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战事之二二

仅以情字, 当然不能令陈柒宝自尽。

林靖还细致的为陈柒宝分析了他这十几年的帝王生涯, 从陈柒宝那傀儡的帝王身份开始,从陈柒宝要夺皇权竟要大费周章的力排众议进行抗倭之战开始, 甚至, 从陈柒宝坐视章总督被逼而死开始, 一直说到陈柒宝现下, 外无援兵,内无忠臣,仅一林翊,可挡一人,可挡百人, 可挡千万人否?

还有,林靖指出,他知道, 陈柒宝眼下已经是走到末路,因为,朝廷没钱了。

抗倭之战、豪族之乱、关外之乱, 朝廷连新的战刀都造不出来,林靖就猜到, 户部的库银,怕是连造兵器的银钱都支撑不足了。就是叫林靖想, 也想不出陈柒宝的出路在哪里。

陈柒宝并不是没有雄心的人,他也不是没有半点才干,甚至, 不了解他的人,略略看去,也会恍惚觉着他有明君之相。可是,陈柒宝当真没有帝王之才,他不明白,江山至此的原因,并不在于帝王的大权旁落,甚至,不在于他坐视章总督自尽,也不在于朝中皆是利益小人。朝廷的弊端在于,这天下,已经豪族所侵蚀,权利为他们分享,土地被他们兼并,朝廷税赋艰难,君王力不从心。陈柒宝总以为,他从孔谢两家夺得权利,便可重振君威。

事实证明,他错了。

这江山,已不是贬斥个把权臣便可重整旗鼓的。

这江山,已到了重症难医,积重难返,的地步。陈柒宝,这位为当朝豪族选立的帝王,却并不是江山为自己选择的主人。

陈柒宝最后想召林翊一见,终是未见。

当林翊得知宫中失火时,以为是逆匪进宫,待到宫中,陈柒宝安稳的坐在昭德殿龙椅之上,他坐的那样笔直,若非脸色青白,林翊还会以为,这仍是那个每日朝拜的君王。

陈柒宝只给林翊留下了一行字:君未负我,我有负君。

陈柒宝一死,宫闱中宫人内侍虽极是惊惶,秩序仍旧井井有条,未有乱象。林翊知必是孔太后之功,孔太后如今却是满面泪水,问林翊,“今当如何?”

林翊道,“陛下已有龙子。”

孔太后哽咽之声几难自抑,轻声道,“太子先于陛下殡天了。”

林翊笔挺的身躯几欲不稳,孔太后对林翊道,“陛下登基数载,功过自有后人去说,先说眼下吧。”

“臣听娘娘吩咐。”

孔太后眼泪流的更急,一时,方缓出一口气,道,“一切,以百姓为要。只要关外军不会对百姓不利,就打开城门吧。今陛下已去,他们既要清君侧,随便他们,愿意清谁就清谁。”

林翊看向孔太后,孔太后拭一把泪,道,“天意若此,这是哀家的主意,以后,有什么骂名,也有哀家担着。”

“娘娘。”

“去吧。”

林翊也被陈柒宝之死打击的了不得,摇摇晃晃就要出宫,孔太后唤住他,“林国公?”

林翊回身,孔太后低声道,“陛下说,不论如何,请林国公保重自身,你的忠心,陛下与哀家,都是明白的。请林国公为首,出城,可好?”

“随便谁都好,臣就不必了。”

孔太后哽咽难抑,再一次落下泪来。林翊再行一礼,见孔太后再无吩咐,方便离去。

孔太后继而召百官商议开城门之事。

林翊先将禁卫军的事安排好,并未去朝中,而是回了家里。

越氏见丈夫回家,连忙迎了出来,林泽与几个弟妹都在,却是无一人说眼下京城战事。林翊笑道,“难得回家,叫厨下备一席好酒,如今事忙,咱们一家子,好长时间没在一处吃饭了。”

越氏一听这话眼泪就滚了下来,又连忙撇开头拭了去。

林泽也是满眼忧色,越氏道,“这也好,老爷忙的,都消瘦了。”

厨下很快摆上一席丰盛酒饭,林翊望着三儿一女,眼中很是欣慰,举杯道,“咱们一家子,先吃一盏。”

待大家吃过酒,林翊方道,“你们年纪都小,约摸是不大记得你们四叔吧。阿泽你小时候,你四叔最疼你,你也最喜欢他,出生就爱跟他在一处。他自小身子不好,并不常出门,在家无事就带你玩儿,你略大些,会走路了,成天追在他屁股后头,像个小尾巴一样。我与他,只是政见不同,兄弟之间,并无仇怨。你三个叔叔,只你们小叔,与我一母同胞,他与我年岁也差的多,我看他长大,心里却是当他自己孩子一样的。所以,你们虽与他相处时日不多,也要知道,他是你们的长辈,待他,要如待我一般,知道吗?”

林翊在家一向威严,孩子们连忙起身应了。

吃一席酒,林翊便打发孩子们散了,越氏陪坐在侧,眼中泪水已是止不住的滚落,问林翊,“是不是,外头不大好了?”

林翊道,“以前常有人在朝中说咱们林家,我在朝,阿靖在关外,两不耽搁。朝廷胜了,自有林家的富贵,关外胜了,有阿靖在,林家就在。不必担心。我还有些事,要与阿韵商议。”

越氏看向林翊,“我与老爷,总归在一处的。”

林翊道,“去看看囡囡,这些天,我看她也怪担心的。孩子们还小,莫存了心事。”

林翊去了书房,舒静韵的神色亦是难掩憔悴,陈柒宝一死,便是朝中再有忠臣,也是败局已定。

这个时候,林翊并未绕圈子,直接问舒静韵,“阿靖有没有事情交待你?”

舒静韵脸上有些尴尬,林翊摆摆手,“以前他不可能联系你,你毕竟是我的人,我信不过谁也信得过你。先时我杀了徒小四,至今日,也未见徒小三亲至,哪怕徒小三一时抽不开身,可是,城外竟无半点增兵,可见,徒小三还不知徒小四出事的事。能拦下这消息的,没有别人,定是阿靖。他要保住我,必会联系你。他有什么打算,与我直说吧。”

舒静韵道,“野人谷那里,有一处大阵。当初他们不得已进了野人谷,就是进了此阵,方保住性命。他信上说,那处大阵,不知何人所留,所用皆来自易学八卦之术,神妙非常。他已告知我大阵地方,不若去那里避一避。”

林翊略一思量,“当初关外兵能借此阵存活,可见里面确有神妙之处。”

舒静韵问,“你的意思呢?”

“我们一走,他就要难了。”林翊感慨一句,道,“我立刻让他们收拾东西。”

舒静韵点头。

不一时,还有越侯过来,越侯一见林翊便道,“陛下太子崩逝,太后娘娘说,要出城请关外军进城。我说,陛下先前将禁卫军交给你统率,当你带个头才好。娘娘却是定的谢国公,岂不叫人恼!”

林翊道,“这有何恼之处,我早与娘娘说了,随便谁,我是不会去的。”

越侯跌足叹道,“我的爱婿啊,现下可不是讲面子的时候。咱们阿靖虽在关外那里说了算,你到底是伤了徒大将军的弟弟,如今能弄些功绩,再有阿靖的面子,这事儿也便过去了。”

林翊不再言语,越侯叹一回,差使已叫姓谢的抢了,越侯亦是无法,只得罢了。

归降之事,谢国公竟是等不到明日。

当天下午就把事给办了。

徒小三不在,便由林靖做代表,代徒小三接过谢国公手里的玉玺。林靖将玉玺交给一畔的侍从,亲自扶起谢国公,温声道,“国公的功劳,大将军不会忘。”

谢国公凄声道,“只要大将军善待百姓,善待百官,罪臣一人,何足挂齿。”

“国公过忧了,大将军的话,是算数了。”亲自挽了谢国公的手,令手下将领去接管禁卫军,林靖携谢国公一道进城。

林靖先随百官进宫,见过孔太后,商议过给大行皇帝治丧之事,请孔太后安居慈恩宫,此方毕恭毕敬的出了宫。林靖出宫直奔林公府,林公府门前,已是林腾与小牛子相对峙的形势。

林靖看小牛子一眼,对近侍一挥手,侍从上前,直接把小牛子打晕看管起来,林靖看一眼小牛子的副将,冷声道,“退下!”尔后,大步进府。

林翊已在等他了。

兄弟俩已有十几年,未曾这样平静的见上一面了。

互望片刻,竟谁都未曾开口说话,还是林翊道,“你与阿韵说的事,我都知道了。你长大了,安排的很妥当,大哥就不同你说谢了。”

林靖的眼圈,攸的便红了,林翊好笑,“在江南,我看你跳下乌江,那时,也想过,你死了,倒也绝了朝廷一桩祸患。依你的性子,定是恨我恨的咬牙切齿,哭什么呢?”

“我们这大半生,兄弟反目,亲人分离,朋友失和,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们各自的志向吧。”相对于林靖的激动,林翊反是更加平和,“我认为朝廷尚有一救之地,我以为,我可以扶起这倾颓的江山。不过,事实证明,你的眼光比我好。”

林翊望向林靖,林靖极瘦的模样,一双眼睛有一种非常薄的锐利感,仿佛可以洞穿这世间所有的心事与心机。林翊的眼神是温和的,那温和中,还带了一丝欣慰,林翊道,“男儿在世,当自有志向。尽管这志向有时会让我们吃尽苦头,受尽磨难,抑或付出生命,也都是值得的。男子汉大丈夫,当如是。”

兄弟俩未曾再多说什么,林翊道,“让阿韵同你大嫂先带着孩子们去吧,我这里还有些事。”

“大哥还有什么事,我代大哥办,是一样的。”

“你代不了,我总要送陛下一程。”

林靖好悬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林靖道,“大哥你就跟大嫂一道走吧,陈柒宝早去阎王殿投胎了。”见林翊脸沉下来,林靖道,“我怕迟则生变。”

林翊道,“放心,迟不了多少,我总要去陛下陵前祭一祭。他们妇道人家,脚程慢,让他们先走,我知道怎么去。”

林靖行军打仗的人,况事关一大家子性命,林靖立去安排了。

林翊亲自同越氏说,“你们先走,我知晓路程,待陛下举丧,我就去找你们。”

越氏再三叮嘱丈夫,还把丈夫托给了小叔子,越氏道,“阿靖,你多顾看着你大哥些。”

林靖道,“大嫂放心。”

舒静韵道,“我留下来,陪着国公。”

“不必。”林翊根本不必人再劝,与舒静韵道,“你不在孩子们身边,我不放心。别再啰嗦了,去吧。”

林家这一大家子,连主子带奴才带家将,走的速度相当快。一家子走了大半,剩下的就是兄弟二人了,林靖还说呢,“你可别学古时忠臣良将,别糟蹋我的心意。”

林翊拍他肩一记,“你这十几年不回家,回家也不说祭一祭父祖。”带林靖去祠堂。

林靖虽则担心林翊,也很享受这难得的片刻兄弟融洽,“你不是把我开除族谱了么?”

林翊道,“开你出族,你难道就不姓林,不认祖宗了?”

论这些大道理,林靖是再说不过林翊的。

林家世代公府门第,府邸自然轩峻壮阔,祠堂也是每日有人打扫照看,里面满满的摆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墙壁正中挂着祖宗的画像。林靖突然说,“小时候,在宫里时,姑母对我极好,可有时,看着昭德皇帝的皇子皇女们,我也会想,不知我爹娘是什么样的。后来慢慢知道,爹娘都过逝了,还偷偷伤心过一段日子。”

林翊拍拍林靖的肩,亲自拈了香,点燃后,递给林靖,“爹娘泉下有知,见你如此出众,定是极欣慰骄傲的。”

林靖看向林翊,林翊也拈了三柱清香,兄弟俩给祖宗叩过头,林翊将香插.进香炉,与林靖道,“以后,祭祀祖宗的事,就交给你了。”

林靖点点头。

林翊道,“我走后,你于新朝,怕是要艰难了。”

“说这个做什么,我先时在关外,也给大哥添了不少麻烦吧。”

林翊摆摆手,“不说这个了,我听说,你与那位徒大将军十分亲密,这些年,你与他皆未婚娶。”

林靖脸上有些不自在,林翊见林靖形容,心中便有数了。林翊道,“阿靖,你也大了。你素来聪明,许多事,你也有自己的判断。大哥古板些,看你长大,总是不放心。这世间,但凡事情,总要讲究势均力敌的。就是婚配,也讲究门当户对。如果他只是大将军之位,哪怕他是先前的混迹江湖的时候,你看中他,只要你能快活,我不会多说什么。可如今,他已是这样的地位,他终是要登上这至尊之位的。我不想你受这样的委屈。”

“何况,你为着我,隐瞒徒小四之事不报,大家都是有兄弟的人,将心比心,我能知道他一旦得知此事后的恼怒。”林翊道,“这世间,不是只有情爱一事可为。阿靖,你与他之事,要慎重,我终是想看你成亲生子的。”

林靖心下酸痛难言,半晌方道,“我会慎重的。”

“那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战事之二三

林靖是真的没想到林翊会自尽。

尽管外面人都称林靖与林翊为林氏双杰, 将林靖与林翊并立, 甚至,在关外军入关之后, 怕是还有人会说, 林靖是强于林翊的。可是, 在林靖心里, 林翊一直都是父兄般的存在。哪怕在江南各为其主,林翊能那样的铁石心肠,眼瞅着林靖跳进乌江,也未有任何动容。林靖认为,林翊有着钢铁一般的意志。

这样的长兄, 如何会自尽?

林靖知晓此事时正在给徒小三写信,听到侍从回禀,待林靖跑到林翊书房, 林翊伏在血迹中,气绝久矣,手中所握是林翊的佩剑。林靖当下大痛, 转身便走,不过行至书房门畔, 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心腹侍从连忙扶住林靖摇摇欲坠的身体,林靖狠狠一掌握住门框, 脸色已是惨白中透出青气,将唇角的血狠狠擦净,吩咐一句, “装殓后,立刻火化。”然后,推开侍从,快步离开了书房。

林翊过逝的消息,林靖并没有令人噤声,于是,便传了出去。

有许多人想打探一二,尤其是朝中旧臣,林翊对陈柒宝的忠贞,他们都是知道的。突然间,林翊死了,这破土发丧的事,还有,咱们要不要去吊唁一二。

只是,林家如今是林靖主事,而林靖的性子,便是谢国公也不敢去触他的霉头。

林靖完全没有半点要为林翊破土发丧的意思,他回到房间,继续给徒小三写信。信上依旧没说徒小四的事,而是说了陈柒宝已亡,他会让孔太后出一道手书谕令,令关庭宇投降,徒小三着人接掌边军后,立刻来朝,接掌朝事。陈柒宝出殡的事不能没徒小三做主。把这封信写好,林靖开始写第二封信,这封信是写给张夫人的,徒小三一时半会儿回不到京城,这个时候,还需张夫人过来主持大局。

当天用过早饭,林靖还坐车去九门巡视了一回,看诸人接掌城卫后都很用心,林靖也就放心了。

当天中午,林靖进宫与孔太后一道用的午膳,林靖与孔太后早便是旧相识,尽管多年不见,彼此都是政治人物,哪怕这餐饭吃的味同嚼蜡,那也是要吃下去的。

林靖的确对孔太后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说起边州之事,林靖道,“家父就是在边州捐躯,当年,德皇帝因姑母一直疑心林家,我大哥回乡守孝,边州便一直是关大将军驻守了。其实,德皇帝真是想得多了。”

“当年,阿靖你的名字还是德皇帝取的,你知道吗?”

“听姑母说过,当年德皇帝听闻关大将军在边州得胜,想着天下靖宁,便为你取了一个靖字。”

“可见,德皇帝的眼光是极准的。”林靖不紧不慢,淡淡道,“我这大半生,所为者,就是天下靖宁。太后或者以为,不打仗,日子太平,就是天下靖宁了。以往,我也是这样的浅薄见识。直待当年姑母过逝,我看着德皇帝假惺惺的在姑母的陵前至哀,我当时,就想一刀捅死他。后来,好容易他落了个绝后的下场,自己也死了。我们几家一起扶立了陈柒宝,接着,夏妹妹就出事了。就是杀了襄阳公,也难解我心头之恨,我当时就明白,我们扶错了人。陈柒宝的自私、狭隘、浅薄,并不在德皇帝之下。要说他哪里比德皇帝好,只得说,他这帝位来路不正,他较德皇帝更会装罢了。他当时,迟迟不肯处置襄阳公,坐视襄阳公害了夏妹妹,不过是因为,他要借朝廷的手,除去襄阳公!太后想想,如姑母、如我、如夏妹妹,我们的身份、出身,哪个就差了?可是,我们这样的身份地位,想得到一个公道,都这样的难,何况百姓?”

“太后居深宫,如何知外头是何等样的世道。百姓们的生命,贱若蝼蚁,一场风吹浪打,可能就此消失无踪。我若为荣华富贵,当初不会杀襄阳公,更不会离开京城。这世间,没有比京城更容易谋得富贵的所在。可是,我永远不会与德皇帝、与陈柒宝这样的昏君为伍。德皇帝为我取的名字,的确是极准,接下来的靖宁天下,是由我所开创。”

林靖请孔太后亲笔手书一道谕令,盖上凤玺后,便告辞出宫去了。

林靖的冷酷、决绝,令关外诸将都不敢有丝毫不驯。

毕竟,消息灵通的都知道,林靖刚把亲大哥给火化了。这个时候,凭谁心情都不会好。

张夫人来得很快,林靖没有瞒张夫人徒小四之事,从济南府到北京城,张夫人一介女子,硬是两日快马就赶了过来。亲弟弟过逝,张夫人自然悲痛,不过,陈二青也悄悄同张夫人说了林翊自尽之事,陈二青劝道,“大姐,哎,这战场上,刀枪都无眼。这位林国公,当年在江南,就是林将军,也叫他逼的跳了江。如今这位林国公已是死了,也算偿了命,我看林将军情形不大好。”

张夫人多年坎坷,又是做头领的人,不至于不通情理,她拭去眼泪,“阿靖在哪儿,我去瞧瞧他。”

陈二青带张夫人去了林府。

林靖正在批阅公文,听侍从回禀说张夫人到了,遂起身相迎,张夫人一见林靖就大是心疼,林靖原就是瘦削,如今几乎是瘦的脱了形,脸色更是灰白,唇上无半点血色。张夫人一见就急了,握住林靖的手臂,“阿靖你怎地自苦至此!”

“只是这两天有些累,歇一歇便好。”林靖请张夫人坐下,道,“姐姐来的正好,大将军在外,京中不能没个人主持事务。济南那里交待好了吧?”

张夫人点头,“我将军务将给了江九,由许将军协理。”

林靖微颌首,“大将军不在,京中之事,还需姐姐坐镇。另外,皇帝陛下崩逝,朝中不能没个章程,如今吵吵嚷嚷的。二青他们,都是一帮子武将,跟文官不是一路人。我拿主意,不相宜。正好姐姐过来,明天早朝,先叫朝中一干人安分些。”

张夫人道,“要怎么做,你与我说就是。不过,这事且不急,我听说京中太医院有太医,都是极精湛的医术,先请两个过来帮你诊一诊。”

“我如今就在吃太医院的药了。”林靖摆摆手,对张夫人道,“眼下,没有比江山更重要的事!”

张夫人尽管是女流,可她是徒小三的胞姐,她的到来,的确是令京城大为安定。再有林靖指点护卫,张夫人,不,徒小花直接掌握了京中大权。

徒小花是在第二天下午才知道小牛子被林靖关起来的事,徒小花想想林靖如今的情形,不欲令林靖烦恼,亲自见了小牛子一回。听小牛子说林靖拦下送往雁门关的消息,这才亲自问了林靖。林靖道,“京中陈柒宝一死,帝位易主已是定了的事。关庭宇是当世大将,边州军更是数一数二的当朝精锐,让关庭宇带领边州军降了大将军,这天下,才算彻底安定。若小四之事叫大将军知道,他必然要赶回京城。小四已经死了,关庭宇还活着,不论任何时候,活人总是更重要一些。待边州归心,大将军自然会赶回京城,我已让孔太后写手书送往大将军那里。待他回京,自然知晓小四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