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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和陆齐铭偷偷摸摸地谈恋爱,在学校里牵手都怕撞到老师,却大胆包天地策划了一场私奔。

其实那时候陆齐铭可听话了,他没这个胆量,是我威胁的。现在想来,我从一开始就很有先见之明。我想方设法占尽陆齐铭的第一次,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第一次过情人节,第一次买玫瑰花,就差初夜了。

陆齐铭听到我说私奔后,笑得特别奸诈,他说,林洛施你别这么急啊,我早晚都是你的。

我脸一红,一掌拍在他的脑袋上,胡思乱想什么呢。

那场私奔,占用了我们两天的周末假,其实顶多算次小旅行。

我家里还算家教严的,我长这么大没在外边过过夜,而且家人也不允许。但为了两个人的第一次私奔,我心一横,留了张字条给我妈,说我跟同学约好出去玩了,不同意也得同意。不知道我妈看了那张字条时是什么反应。

反正我回去后,她没怎么答理我。后来我才知道,陆齐铭的妈找不到他,开始给他的朋友挨个打电话,不晓得从哪里知道了陆齐铭可能跟他的小女友,也就是我在一起,便一个电话打到了我家。

是我妈接的电话。陆齐铭的妈问,是林洛施家吗?

我妈流畅地应答,你是哪位?

陆齐铭的妈绝对是一人精,从打电话就看得出来,她特别平静地说,我是洛施的同学,她在家吗?

我妈说,她跟朋友一起出去玩了,要过两天才回来。

陆齐铭的妈说,这样啊,那谢谢你了。说完挂了电话,心里有了底,便不再着急了。

我和陆齐铭在开封古城玩了两天。每天早上,陆齐铭都躺在旁边的床上伸脚踹我,叫我起床。我说你怎么不起。他说你先起。

这就导致后来当我在网上看到“两只像挺尸一样躺在地上的企鹅互相叫彼此起床,一只企鹅打另一只企鹅说,起床了。另一只企鹅说,你先起”时,就觉得这是以我俩为蓝本设计的。

那时两个人脱离家人老师的视线,围着包公湖跑得跟疯子似的,跑累了就找地方吃饭。因为身上的零花钱有限,所以我们进的都是小店。

很久之后的我,住豪华酒店,吃可口美食,可是,却再也找不到那时两人分吃一碗泡面的美味了。

我这个人从小就特矫情,喜欢吃水饺,却又不吃里面的馅儿,非要别人把馅儿吃掉,把面皮留给我吃。米楚不止一次打击我,长得挺人模狗样,吃东西怎么这么飞禽走兽。我就一巴掌拍过去。

可是陆齐铭一点都不介意,他温柔地吃着水饺馅儿,看我吃面皮。

那时我就想,别说上天入地,斗转星移,就算出动警力,世界末日,跟着陆齐铭,我也愿意。因为,我觉得他是我这辈子最爱,下辈子也要爱的人。

我们坐在古城里到处拉客的脚踏三轮车上,跑遍了所有的景点。有一次我让车夫和我一起坐,指示着陆齐铭去前面骑车。看着陆齐铭那小身板能把三轮车蹬得虎虎生风,我笑得格外开心。那个车夫与我并排坐着,边拿帽子扇脸上的汗水边说,你们小俩口刚结婚吧,感情可真好。我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陆齐铭在前面蹬着车,笑得特别温柔地回车夫,想结婚,可年龄不到。

[3]让未来到来,让过去过去。

米楚一巴掌打在我的脑门儿上,说,你对着酒杯愣什么,别人敬你酒呢。

我回过神,看到面前端酒的旧日同学,扯着嘴角勉强冲他笑了笑,仰起头先干为净。

陆齐铭微笑的脸随着酒精在我的脾胃里,脑袋里,慢慢地挥发开来。

那时我喜欢耍赖,没走几步就喊累,大热天的,让陆齐铭背着我爬七十三层的阶梯,然后又把我背下来。

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也背着张娜拉爬阶梯,边爬,张娜拉边躲在后面伸手给他擦汗,假装心疼,其实又偷偷地觉得特别幸福地看着他。

米楚刚从我身边走开去招呼人,千寻就不知道从哪里凑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说了一句特别文艺的话,她说,让未来到来,让过去过去。

就是这句话,让强颜欢笑一直硬撑的我,突然有种潸然泪下的感觉。我倚着千寻的肩膀,闭上眼睛说,千寻,我真有点撑不住了。

千寻是我的好朋友中最冷静的一个,每次只要靠在她的肩膀上,我就会觉得格外安稳。她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话少,但有想法,好像从来都不会迷茫。即使她和一个比我们大十岁的男人相恋,最后发现他欺骗她,其实他有老婆的时候,也会冷静地抽身离开。

我仰头看着天花板的灯,觉得一阵阵眩晕。我听到有人来碰杯,千寻替我拦下,说我喝醉了。碰杯的人嘀咕道,这就稀奇了,林洛施什么时候醉过。

我抬起头冲他笑,然后就觉得我是真的醉了,不然我怎么会在房间的尽头看到陆齐铭呢。隔着重重的灯,隔着人头攒动的人群,我说,千寻,你用力掐我一下。

千寻冷静地说,不用了,你没看错,是陆齐铭和张娜拉。

听到这话,我立刻从微醺中清醒过来。整个包厢的人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开始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大概谁都想不到,当年疼我疼得全校皆知的陆齐铭,身边会突然另有佳人。

其实我之前有在米楚的生日会上看到陆齐铭和张娜拉的打算,但是没想过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登场,就好像一片表面平静的大海一样,在所有人未来得及预料时,突然掀起万丈波澜。

张娜拉在众人闪烁的眼神里,乖巧地走过来给米楚献上礼物,微笑着说,齐铭还怕赶不上,幸好我估摸着时间觉得不晚,就拉着他赶来了。

米楚皮笑肉不笑地接过礼物说,你们的光临是今晚最靓丽的风景线。

米楚话里的讽刺显而易见,张娜拉却仿佛没有听懂,面色喜庆地说,祝你生日快乐,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陆齐铭站在她的旁边,灯光下的他们,穿着白色的情侣衫,显得格外珠联璧合,佳偶天成。

旧日同学心照不宣地朝我望来,我埋在千寻的肩膀上,扯起嘴角,笑得格外勉强。

张娜拉真的很聪明,这样的出场方式,不管是向我示威,还是吸引别人的眼球,她都成功了。

尴尬的片刻过后,大家又神情自若地吃起饭来,不过看得出来,在场的每个人都在新奇地偷偷打量张娜拉。

就像当初我站在陆齐铭身边时,每个人都意义不明地打量我一样。

那时的我或许还令人不太满意,但此时的张娜拉,站在陆齐铭身边,虽不优秀,却也匹配。

张娜拉淡定地吃饭,陆齐铭像往常一样体贴地夹菜,拿纸巾,不过如今的对象变成了张娜拉。

米楚特看不惯,上前又要喝酒。我拉住米楚,说,算了,今天你生日,别和闲杂人计较。

只是我想都不会想到,这个所谓的闲杂人,变成了当天的主角。

如果说张娜拉和陆齐铭的出场方式别具一格,那么到后来散场时,张娜拉宣布的消息更像一枚空投下来的炸弹,瞬间将高楼夷为平地。

至少,那是让我毕生都无法忘记的一个夜晚。

大家吃完饭准备散场时,张娜拉却突然站起身,拉着陆齐铭走到台上,对着话筒笑靥如花,说,趁米楚姐生日,大家都在,齐铭和我特意向大家发出邀请。

说完,她就看向陆齐铭。陆齐铭单手插在口袋里,我一直觉得,陆齐铭每次一不说话,就会像喧嚣尘世中一道安静的光,耀眼,却直指人心。但这时,他却接过张娜拉的话,淡淡地看着台下说,下个月我们即将订婚,到时大家有时间打电话给我。

这个消息像重磅炸弹一样将所有人炸了个灰飞烟灭。

站在我身边的米楚瞬间绿了脸,扶着凳子边缘的手青筋暴突。她愤怒地站起身,这可真是我生日收到的最大贺礼,长这么丑还敢在我米楚的场子上踩我姐妹!

说完她就准备往台上走,周围的人也都第二次心照不宣地朝我们望来。

我紧紧地抓住米楚的手,说,米楚,别。

米楚转过身,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低吼道,怎么了?你他妈今天也吃错药了不是?这个张娜拉嚣张得都骑你头上来了。

我低着头,死死地拽住她的手。

别人听到这个消息都不可置信,更何况是我,天崩地裂的感觉都有了。

但是,我仍拖住米楚,低声说,米楚,求你了,真别。

米楚瞬间便听出了我声音里的不对劲。

千寻适时地拉住我,对米楚说,你去送大家,我和洛施去趟卫生间。

米楚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像一个木偶一样不会动,不会笑,任由千寻拖着我的手。直到远离了人群,到了安静的卫生间,我才松开刚刚因为用力而拼命握紧的手掌,掌心处是指甲狠狠陷进去的痕迹,痛彻心扉。千寻轻轻地抱住我说,没关系,哭一下吧。

而这时,我的手机拼命地响起来,一连进了几条短信。

千寻放开我,我颤抖着手打开手机,都是刚刚离开的同学发的,他们都问我,洛施,你没事吧?

我握着手机摇了摇头,随之又想到他们看不到,便苦笑了一下收起手机。

一个月前,当有同学在群里问我和陆齐铭时,我还特得意地对他们说,陆齐铭已经被我降得死死的了,现在就等年龄一到,就马上去领证把关系合法化。

而现在,大家聚会,看到的却是这样的情景。

一个陌生的女孩,张扬地宣布,陆齐铭已经是她的了。而平日嚣张的我,此刻却他妈的跟窝囊废一样,一声不吭。

米楚送完宾客赶回来的时候,咬牙切齿地说,妈的,陆齐铭最近脑子有病。

千寻淡定地说,不是有病,是已经被收服了。收服男人的下半身,相当于收服他的下半生。

我和米楚惊异地看着千寻,千寻冷笑,这样的故事太多了。一个女人想迅速收服一个男人,首先要从最基本的身体做起。身体关系会导致男人很长一段时间的摇摆不定,不辨是非,所以张娜拉才会这么嚣张。不然,我想不出别的理由可以让陆齐铭这样。千寻说完耸了耸肩。

这对奸夫淫妇,可真够恶心的。米楚愤慨道,长这么丑还敢招摇过市。

其实我挺想说,米楚你忘了吗,当初可是你说的,他陆齐铭是一灭绝型美男。更何况俩人都不丑,站在人群里,那绝对是一眼就能望到的啊。

可是我觉得仿佛有什么堵在了我的嗓子处,我张张嘴,却说不出来任何话语。

忍了许久的眼泪不停歇地掉落下来。

[4]我相信旅行可以有很多次,而爱人,却只有唯一的一个。

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到现在的地步,就在一个月前,考试完,我去旅行前,陆齐铭还一脸温柔地揉着我的头发说,带不带礼物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人早点回来。

陆齐铭对我,从来都是没有代价的温柔。

即使米楚说其实我是那种早该拖到法场上,以死谢罪的人。

因为自从和陆齐铭在一起后,我就经常仗着他对我无条件的容忍,而不停地肆无忌惮地挑战他的极限。

我会偷偷地弄脏他买的游戏攻略,然后眨着无辜的眼睛看他;我会当着他的面,撕碎别的女生写给他的情书,并且逼迫他和我一起嘲笑别人“这写的什么,真是烂死了”;我会在一群朋友玩得兴起时,跟个老佛爷一样指使他给我端茶倒水,而不管身边的人是什么眼神;我会不顾他站在冬天的寒风里等我,却拖着米楚在网吧看电影;还会和别的男生嬉笑打闹,以惹来他的忌妒和愤怒…

可是,不管我做什么事,他都是一副好脾气地看着我说,林洛施,我最了解你,你就是一个没安全感的小孩,不停地做着自以为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以获得周围人的关注。

但是随后,他就会把头抵在我的发间,轻轻地叹息,是我不好,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葫芦其实特别看不惯我的做法,他总是啧啧有声,林洛施,你要是我女朋友,我早他妈把你废了。

米楚和千寻在这个时候,也总是和葫芦站在同一战线,搞得我特别挫败。

但是,就是这样好这样温柔这样容忍我钟爱我,恨不得把全世界给我的陆齐铭,却在我最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我到达旅行地点的第一天晚上,打电话给他,知晓他病了发烧了。

他有气无力地告诉我在医院里,我再三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去带礼物给他。

但是,与此同时,我已经买了回程的票。

因为我想起以前我生病的时候,陆齐铭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的情景。他说,当一个人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我不想陆齐铭在最寂寞的时候,只能盯着窗外的天空看。

我相信旅行可以有很多次,而爱人,却只有唯一的一个。

所以,我在当天夜里,便马不停蹄地踏上归程,但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到。当时的我已经顾不得自己的披头散发,也顾不得比熊猫还浓重的黑眼圈,便飞速地朝医院赶。

可是,当我赶到医院,寻找到陆齐铭的病房时,却站在门口犹豫了…

因为我看到他的病床前,坐着一个女孩。他们的手握在一起,女孩好似有点疲惫,趴在床沿上闭着眼睛,陆齐铭边打点滴,边翻动着手机。

我站在门口,心里掀起千层浪,脚下的地仿佛有磁性一样紧紧地吸住我的脚掌,使我寸步难移。

我滑下身,蹲坐在行李箱上,拿出手机。

好点了吗?我困难地打出这四个字,发了出去。

发完,我转头看病房里的陆齐铭,他接到短信,微笑了一下,然后手指迅速地摁着键盘。

阳光透过白色的窗帘,晕染着光圈在他的脸上,他的笑容干净剔透,他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玲珑少年。

嗯,好多了,别担心,在打针。你好好玩,早点回来。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他的短信。

你别一个人打针,拉上葫芦陪你。我想了想,轻轻地回复道。

放心吧,他在呢。

当我看到病房里的陆齐铭传过来的最后六个字时,心脏猛地收缩在了一起,一种说不清的无力感如尖刀一样锋利地划过我的心,手里的手机也轻巧地掉在了地上。那是我和陆齐铭一起买的情侣机。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在家里忧伤憋闷了几天。

然后,我就巧笑倩兮地出现在了陆齐铭面前。他伸出双手要拥抱我,我却只是站在原地,定定地不动,微笑着问,陆齐铭,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陆齐铭疑惑地看着我。

如果有一天我碰到比我喜欢你还多的人,一定要告诉你。

陆齐铭怔怔地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转瞬由开心退换成了低落,黯然。如果没有之前我亲眼看到的那一幕,我想这一刻,不用米楚说,我都有给自己放血的心。

但是,一想起陆齐铭握着陌生女孩的手,我的心就跟一朵沾满剧毒汁液的花儿一样,邪恶,带着巨大的摧毁力量。

最后,陆齐铭仍抱有一丝期待,木讷地问,你现在是在转告我吗?

是的,陆齐铭,我们分手吧。我肯定地说完这句话,看到陆齐铭琉璃色的眸子带着仓皇和哀伤。我心里的毒花随之以燎原之势铺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