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天下午,葫芦给我打电话说,洛施,我听到我家楼下有警笛响了,我以后…大概再也不能给你打电话了…也不能再看着你跟齐铭幸福了…

我“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我说葫芦,你等着,我去送你,我去送你。我不顾办公室里同事异样的眼神,就径直朝楼下冲去。

我边跑,眼泪边从眼眶里掉出来。

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哭了,之前我觉得自己为陆齐铭哭得太多了,所以,米楚跟苏冽争吵时我极力规劝,却没有哭,苏冽走时,我假装淡然,也没有哭。可是,当葫芦说恐怕日后再也见不到是,我的眼泪像大雨般,滂沱落下。

葫芦,你知道吗?如果陆齐铭是我的整个青春,那你便是青春上五颜六色的色彩,没有你,我的青春也不会多彩。

所以,上天,请让葫芦留下来,留下来。

我赶到葫芦住的小区时,门口的人群还没有散尽,他们议论纷纷的样子显然已是人去楼空。

我站在葫芦的家门口,突然全身无力,最后蹲在被秋天灌满风的楼梯间,失声痛哭。

风吹乱了我的头发,吹掉了我的帽子,眼泪甚至晕花了我的妆,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比失去最好的朋友更重要呢?

[5]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

正当我悲伤难抑时,我的肩膀被人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我抬起头,逆着光,竟然看到陆齐铭熟悉的脸。

他的手里拿着纸巾,说,给你。

那一瞬间,不管多少人鄙视我,恨我不争气,我都感觉像是回到了大学时和陆齐铭在一起的时候。

有一段时间,我特别迷信一句话,女人威胁男人的三种方式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为此,我在陆齐铭面前练习了无数回哭。每次只要他稍微不顺从,我便瘪瘪嘴,让眼泪掉落。而每次他都乖乖地妥协,拿出纸巾给我擦眼泪。是的,那是他是直接帮我擦眼泪,而并非像现在一样说,给你。

所以一瞬间,我从梦境一样的情景里醒了过来,站起身。因为蹲得太久了,所以我有些眩晕,但这依旧不能阻挡我看到他身旁的张娜拉的脸。

我觉得张娜拉真的是越长越漂亮了,看来恋爱真的是女人最好的护肤品。

我并没有接陆齐铭递过来的纸巾,只是无视地转身就走。

走了很远后,我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他送我的设计图,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还给他。

可是我疲于回头,疲于看到他和张娜拉的脸,下次吧。我伸手拦下路过的出租车。

可是出租车停下时,我却在车窗边看到米楚和千寻的脸,她们大概也是赶来送葫芦的。米楚问我,葫芦走了?

我坐在车上点了点头。米楚跟师傅报了时光吧,一路相对无语。

在时光吧里,米楚刚坐下便点了一支烟,我也顺势点起一支。米楚说,我让真遇袭问过了,是葫芦跟葫芦爸妈都被带走了。听说这次查得很厉害,把葫芦一些亲戚的家底都翻了,郑玉玺说翻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所有人跟政府对着干。而且,郑玉玺还说,关于葫芦的事,警方好像掌握着有力的证据。

千寻冷静地说,我觉得最近的事有点玄。她凑到桌前分析道,你们看,葫芦找人顶罪的事,只跟我们几个讲过,本来事情已经平息了一周了,为什么又突然被翻出来?

我跟米楚直起身,正视真千寻,你的意思是,有人背后搞鬼?

千寻说,不无可能。我不认为葫芦是一个到处乱说话的人,更何况,他的朋友圈只有我们几个。

操!是张娜拉!米楚突然愤怒地揭竿而起,一定是张娜拉!上次葫芦跟我们说这个事时,都是自己人在,只有张娜拉一个人跟我们不熟!

我镇定地拉住米楚,说,你先不要激动,未必是张娜拉。她那么喜欢齐铭,敢冒着跟齐铭敌对的危险去举报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吗?

千寻冲我点头,嗯,你分析的也有一定道理。

接着,千寻转头对米楚说,米楚,你回去让你爸查一下,警方手里所谓的掌握着葫芦有力的证据是什么。

米楚点了点头。

我再回到办公室时,已过去了一个小时。

唐琳琳走到我面前,关切地问,洛施,你没事吧?我摇了摇头。

她又咬着嘴唇问,葫芦怎么样了?

已经被警察带走了,恐怕…刚说到一半,我便有些哽咽,低下头掩饰着又涌上眼眶的泪水,恐怕凶多吉少。

唐琳琳定了定,叹了口气说,即使定了,也不过是三年。更何况,现在还没定,就还有一线希望。

我点了点头。她说,蒋总叫你到他办公室一趟。

我以为蒋言要对我最近的心不在焉进行责罚,谁知道我进去后,他却先开口问道,你需要请假吗?

我抬头木讷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社么意思。是要辞掉我吗?

蒋言说,我知道,最近出了很多事,如果我是你,也会状态不好。我不想看你每天这样疲惫地上班,你想请假就跟我说一声,或者是…他顿了顿,需要帮忙的话,也可以跟我说一声。

我看着蒋言少有的真诚的脸,觉得特别感动。

虽然目前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忙需要他帮,但还是真诚地对他说了一声,谢谢蒋总。

我知道,在危难时,能有一个为你雪中送炭的人,这是特别难得的。

而走出蒋言的办公室时,我也在骄傲地想,虽然苏冽走了,葫芦或许要坐牢了,我失恋了,可是,我觉得最开心的是,我们几年风风雨雨走来,从未想过丢下彼此。

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我们没有大难临头各自飞,没有落井下石,没有煽风点火,没有坐视不理。

相反,我们茶饭不思,我们为对方担忧,我们相信相爱。

如果有人问我最大的一笔财富是什么。

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是我拥有的这群好朋友。

他们让我学会在失恋里遗忘,在孤单里坚强。他们告诉我不管前方怎样荆棘,他们都会为我保驾护航。

可是,我现在难过的是,听着朴树的《那些花儿》,我是那么忧伤。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的每个角落静静地为我开着,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他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下午下班时,米楚打我电话说,郑玉玺已经帮她弄到了证据。

我饭也不吃,立刻朝家里赶去,当我和米楚、千寻齐齐地坐在电脑前,打开米楚的信箱后,果然有一封秘密邮件。我颤抖着手点开,是一段音频,我下载下来,点击了“播放”。

于是,音响里出现了葫芦熟悉的声音,是那天他在时光吧里对我们说的话,他说我爸爸已经找人帮我顶了罪,开审那天,就让他替我去…

我、米楚和千寻,三个人相对无言地愣怔在房间里。我气得手都在抖。

千寻怔怔地说,我没猜错,证据果然是葫芦的这段话…

米楚立刻破口大骂,操!如果不是张娜拉,我米楚跪在她面前给她磕一百个响头!

说完,她从口袋里掏出电话,骂的,这次我死都不会放过她!我跟你们说,我找人弄死她!

说完她就开始拨前男友的号码,然后对着电话吼道,操,你别跟我叽叽歪歪,我现在只问你上次问你的事,你在QQ上喊着一起去开房的那个女的到底是不是张娜拉?!

那头好像还在支支吾吾,米楚瞬间就怒了,她说,操,我告诉你,我这边出了人命了,你再回避这个问题,信不信我现在就拎着菜刀去你家!

最后,米楚说,你一会儿到时光吧的门口。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米楚挂断电话后,对我们肯定地点了点头说,我前男友已经说了,上次在Q上说开房的确实是张娜拉。

可是那时,张娜拉在跟陆齐铭交往啊。我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米楚冷笑了一声,所以,我今天就要陆齐铭看看,他青梅竹马的小女孩,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说完,她便扯着我跟千寻朝楼下走去。

花霏雪手打

第十一章

[1]我过得不幸福,都怪你。

路上,米楚让我给陆齐铭打电话,我熟练地拨着他的号码。

一想起那天下午在葫芦家的楼下看到记者和人群,他和张娜拉手挽手的场景,以及刚刚在电脑里听到的所谓的“证据”,我浑身便有一种被大雪覆盖的冰冷。

我不知道童年的青梅竹马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我没有过,甚至对童年的记忆都很模糊。所以,我无法明白陆齐铭对张娜拉以及他们童年的执拗。

电话里陆齐铭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波澜,我问,张娜拉在你身边吗?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正好,待会儿带她到时光吧吧,我有事找她。说完,不等他有任何反应,我便挂断了电话。

我想起以往,,每次给陆齐铭打电话,我都会让他先挂,他让我先挂,讲话或许没半个小时,却能在“谁先挂电话”这个问题上扯半个小时。我们并不是不舍得挂电话,而是都不想把冰冷的忙音留给对方。

相爱时,我们总是拼尽全力地想给对方温暖;不再爱时,我们连多余的“再见”都吝啬得不想说一句。

我冷眼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路人、汽车,这样擦肩而过的感觉,真像我们流逝的年华,那么远,又那么近。

车厢里,米楚和千寻坐在我旁边没有说话,也无力说话。

到达时光吧时,米楚的小开前男友正站在门口,帅气的脸,明朗的眼。

如果不是那段对话,他在我心里还是不错的。但是那段对话,糜烂得让我恶心,所以我没跟他打招呼,直接跟千寻一起朝时光吧里走去。

米楚和他走在我们身后,他殷勤而关切地问她出什么事了。

米楚脸色铁青地说,我不管你跟那个贱人有什么上床约定,反正你一会儿要作证,不然今天晚上我就让你看到血溅三尺。你别管谁的血,总之我米楚说到做到。

前男友听了米楚的话沉默着不再说话。

我跟老板要了一个包厢,因为我怕待会儿忍不住就把手放在某个人的脸上。

陆齐铭跟张娜拉到时,张娜拉抬头看到我还挺平静的,但再朝我身边看去,她的脸色便变了。

我在心里冷笑,上次演QQ被盗的场面不挺动人的嘛,这怎么就怕了?真以为世界上有不透风的墙啊!

陆齐铭和张娜拉手牵手,平静地坐在那里。我从没觉得自己是一个软弱的人,就像现在,看到他们这样腻在一起,我觉得就是扇我的脸,我都无法上演这样矫情的戏码儿。相反,我非常想扇他们的脸,并送给他们四个字——奸夫淫妇。

我微笑地看着张娜拉,率先开口,我说,介绍一个朋友给你认识。

米楚扯了下她身边的前男友,皮笑肉不笑地接道,这个是我的前男友。哦,不,我想你们应该认识,他不是你的床伴吗?

然后她转头对小开说,跟你的床伴打个招呼呗。

小开看了看张娜拉,嗫嚅道,对不起,我…是被逼的。

我由始至终都没有再看陆齐铭的脸,只是微笑如一朵罂粟花一样地看着张娜拉,她由起初的惊慌,到听到小开的肯定后视死如归的淡定,让我不得不赞叹她的心理素质。

她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端坐在那里不说话。包厢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可以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最后,我听到陆齐铭很轻很轻地问张娜拉,方法她是一个玻璃娃娃,怕被惊动一样。他说,你…是骗我的吗?

瞬间,我的眼泪涌上眼眶。

是的,他不是在问我,可是我却那么难过,因为他的声音带着风雨飘摇的忧伤,仿佛世界上最委屈的小孩。

张娜拉没有说话,陆齐铭“噌”的一下站起身,张娜拉却扑上去拉住他的手。我酝酿了这么久眼泪都没掉出来,可是张娜拉却在拉住陆齐铭手的那一瞬间,眼泪迅速掉了下来。

但是,她说出的话却让一屋子的人抽了一口冷气,她定定地说,齐铭,我过得不幸福,都怪你。可是——我是那么那么喜欢你。

陆齐铭回头看真她,因为他的头发遮住了眼睛,所以我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感觉,但我是被张娜拉的这句话震慑住了。

她转头扫视了我们一圈,笑了起来。她骄傲地斜睨着我们,说,你们不就是要抓我的小辫子吗?我承认,我是喜欢跟不同的男人上床。

接着,她又挑衅地看向我,林洛施,我就是比你爱陆齐铭,我愿意为他怀孕,愿意为他打胎。你可以吗?

怀孕?打胎?我惊恐地听着她的话,心头犹如被人丢了一枚重磅炸弹,乌云密布,倒塌一片。

我惊愕地抬起头,求证似的看着陆齐铭,那个我曾经最爱的男孩,那个微笑纯净,和我睡在一间房都会脸红的男孩。

他依旧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眼里的暗涌。不知道是不是被最近跌宕起伏的事情刺激惯了,纵然我心里歇斯底里地狂喊,陆齐铭,你好歹给我个缓冲的过渡段!我跟了你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为何不对我仁慈一点点?可是表面上,我只是看了陆齐铭一眼,便转过头不再出声。

来的路上,我一直都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早已达到了面对任何事情都可以不动声色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