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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不怕陆齐铭,也不怕张娜拉,更不怕看到他们手牵着手在一起。我做到了。可是,上天转瞬便让我露出了马脚。

我心底固有的不甘,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犹如奔腾的河水一般,绵绵不息地涌了上来。

米楚和千寻显然也被这个消息震惊了,最后是千寻先缓过来,嗤笑地看着张娜拉,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嘴上说爱陆齐铭,转瞬却和别的男人在床上翻云覆雨,这就是你所谓的爱?你他妈就少玷污“爱”这个纯洁的字眼了!

张娜拉听了千寻的话,不怒反笑,你们这些大小姐就配说爱吗?

说完,她转过头拉住陆齐铭的手,换了一种表情,温柔又轻盈,她说,齐铭,你坐下来听我说好吗?

 

 

[2]葫芦是不是挖了你家祖坟,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张娜拉对陆齐铭轻轻地说着过往,又好像是在对我们说一样。

她说,齐铭,你搬走后,我便和你失去了联系。你说你给我写过信,可是我一封都没收到。爸爸对我非打即骂,你是知道的。那年他带我搬离原来住的地方后,确实找了一份安定的工作,我知道,他对我是有愧疚的,因为我的脸上和脖子上的疤。他在工地工作,成绩还不错,有时也会甩给我一点钱让我去买衣服穿。

我以为,生活眷顾了我,会慢慢好转起来。而我,努力地念书,我想强大自己,以后就可以更好地见到你。可是好景不长,半年后,爸爸又死性不改地去喝酒,喝完后就去工地,然后就从九楼一脚踩空摔了下来。

张娜拉平静地说着那些往事,就好像说着毫不相关的人。

她说,其实我在学校里经常被同学嘲笑,他们叫我丑八怪。可是我不在乎,因为我心里…说着她比画了一下心脏的位置,这里住着两个爱我的人,一个是爸爸,一个是你。

她看着陆齐铭,工地上说爸爸是因为喝酒才一脚踩空的,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不愿意给予一点赔偿。我苦苦地去哀求工地上的那个头头时,他淫笑着告诉我,也不是没有赔偿的,只要…

说到这里,张娜拉停顿了一下,仰起头,像所有矜持的女孩一样忍住眼睛里的泪水。

顿了顿,她转头看向陆齐铭,我跟了他,因为我不知道以后要如何生活,我需要一个依靠。

他对我还算不错,只是一年后被他老婆发现了,而且,他也要去别的城市的工地了,他给了我一笔钱,要我自己去租房子,自己生活。

通过他我知道,从此以后,我有了生存的资本。我和不同的男生在一起,他们会给我钱,我去了最好的医院,用了最好的药。

齐铭哥哥,你看我的脸,没有疤了。张娜拉拉着陆齐铭的手摇晃着,像一个索要糖果的小女孩。

 

 

我们所谓的对质,到最后,变成了张娜拉和陆齐铭的感情戏。

她说,齐铭哥哥,我知道你喜欢林洛施,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对不起。我们分手吧!能跟你在一起度过这段时间,我已经很开心了。

陆齐铭没有说话,但是他眼睛里流露出的心疼,却清晰可见。

最后,米楚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张娜拉,陆齐铭,你俩爱分手分手,爱和好和好,我只问你,葫芦是不是挖了你家祖坟,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张娜拉无辜地看着米楚,我怎么了?

说着,米楚打开包厢的电脑,播放了我信箱里的“证据”。

张娜拉听后睁大眼睛摇头,她说,不是我,不是我,我怎么会录这个?!

因为刚哭过的原因,她的眼睛红红的,她摇着头,像一只无辜的小白兔。陆齐铭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关键时刻还是站出来维护了张娜拉,他说,我了解娜拉的,不会是她。

然后他又静静地说,葫芦是我的好兄弟。

那场对质,最后变得索然无味,我们如鸟兽散。

 

 

我们就像等待世界末日一样,开始等待新闻报道,等葫芦爸的消息。

只要他平安无事,葫芦就没事。可是,我们也知道,这样的希望几乎渺茫。

千寻比我和米楚大一届,所以要去实习了。她说外省有家电视台已经邀她过去了,她还在考虑。

米楚还在学校半死不活地上课、睡觉。

而我,还在出版社像一个小白领一样碌碌无为地工作,每天下班在楼下的牛肉面馆吃一份牛肉面,放很多很多的香菜。苏冽最喜欢吃香菜了。

每次我吃着吃着就会想起她,她真没良心,飞走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们。

有时,我抬头看天空中的飞机,就会想,这班飞机里有没有苏冽?她是不是回来了?

有时我又想,或许她已经在新的城市开始了新的生活,或许他又有了一群新朋友,那群朋友里,有像林洛施那样的女孩,也有像米楚和千寻一样的女孩。

于是,她就慢慢忘了另外一座城市的林洛施、米楚、千寻、葫芦和陆齐铭。这群当初相亲相爱的人。

如今,终于离散。

 

 

 

苏冽走后,我和唐琳琳的交往开始日渐增多。

唐琳琳说,有一次她见过陆齐铭,丑人男和陆齐铭在生意上有些交接。她说,陆齐铭其实挺有生意头脑的,李楠说他很厉害,在业界小有名气。

我听着,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我问过几次蒋言,苏冽去了哪里。他说他也不知道。

而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实现苏冽的话,对我好。

之前蒋言经常让主编压榨我,他说这是磨炼。我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因为我真的慢慢开始上升,由一个小编到策划编辑,再到监制。半年的时间,背后有人说这是机遇,也有人说,这是后台。不过,我都已经不在乎了。

升职那天,我请蒋言吃了顿饭,他说这是贿赂。

我说,这是散伙饭。因为吃完这个饭,千寻就该去外省了,我们终于各奔东西了。

我说这句话弄得饭桌上的人都很伤感。葫芦爸的案子判下来了,死罪,缓刑两年。葫芦、葫芦妈和葫芦爸一起进了监狱,还有葫芦家曾得到过他爸恩泽的亲戚。

这是市里十年来的一宗大案,所以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市民热烈的议论声。

而我,在已来临的冬季里,突然不可抑止地伤心起来。

千寻临走前,米楚我们三个去监狱里看了葫芦。他的头发被剪得短短的,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他的眼窝已经深陷,一点都不似牢外的那个风流少年。

看到我们时,他对我们无奈地笑了笑。

他一笑,我就哭了。

2008年,C市郊区的监狱里,我想所有的狱警都会记得那样一个女孩,穿着白色羽绒服,戴着红色绒线帽,站在探监室哭得撕心裂肺。她的身边,有曾陪伴她一起度过青春岁月的男孩女孩。

他们的故事一开始是一出欢天喜地的喜剧,到最后却变成一出默剧、悲剧、惨剧。

 

 

 

[3]我很好,那么你呢?

 

 

千寻说,洛施,这几年,我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大家吵吵闹闹,分分合合,我总觉得你们是一群没长大的小孩,而我,已是一个成熟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想到要离开你们,我就特别想哭。

我安静地微笑着看着她,我想告诉千寻,我已经哭不出来了。

可是,离别的车站,我说不出任何话,我觉得自己的心里流动着万千悲伤。

千寻说,我和大家都没有走得特别近,也没有特别远,谢谢你,洛施,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知道,除了读书,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

千寻踏上列车时,米楚站在我身边问,当初我们带她一起玩,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摇了摇头。那一年的时光像火车般,从我眼前轰隆隆地开过。

我想起了那个坐在窗下认真念书的女孩子。那时,我和她是同桌,她书念得特别好,对其他事情却一无所知。

我立刻觉得自己要拯救她,便带她进入我们的圈子。我和米楚特别好,但是她就像我的影子一样,经常安静地跟在我的身后。

我记得前段时间我曾问她,千寻,为什么你总是那么话少,是不是不喜欢跟我们在一起?

她微笑着说,我喜欢听你们说话,看你们活蹦乱跳的模样,那样我会觉得,我还鲜活地生存在这个世上。

我挥别着火车,挥别了,千寻;挥别了,我们的青春那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千寻走后,C市下了一场大雪。

我与陆齐铭分开,已经半年了。

周末,父母给我带电话说要来市里买东西,我陪他们逛街。

其间我断断续续地回过几次家,爸爸装了个假肢,所以平时看来与正常人无异。

父母来时,我特别开心,在我租住的房子里,我妈给我做手擀面。我吃着吃着,手擀面上飘出的氤氲雾气,就熏到了我的眼睛,热热的。

我妈说,这段时间都瘦了。然后打量着房间又说,你一个人住在这里,要不我什么时候来给你做饭好了。

我笑着说,你胡说什么啊,你来了爸怎么办?

爸爸立刻接上话,我又不是不会做饭。

是啊,煮米饭就直接把米丢进锅里,一点水都不放。我揪着以前的事,揶揄爸爸。

爸爸的脸马上红了,笑着没有说话。

那天,我陪父母一起去逛街,拿着刚发的工资给他们买衣服。妈妈看上一件羽绒服,看了看吊牌一千,又放下了。我拿下来推着她去试衣间,去试试,去试试,你女儿买得起。

可是,等到了试衣间门口我就愣住了,陆齐铭竟然站在那里。

他转身看到我们时也愣了,但转而眼里又充满惊喜,他上前一步,像是要打招呼。但这时,试衣间里飘出一个穿米黄色羽绒服的女孩,说,老公,你看这件怎么样?

看见陆齐铭愣在那里,她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了,接着笑着跟我打招呼,洛施,好巧啊。

我爸跟我妈估计也明白过来是什么事了,我妈镇定地冲她笑了笑,然后转头看我,洛施,你同学?

我点了点头,强笑着拉起我妈说,妈,我给你介绍,这个是陆齐铭,这个是他的女朋友张娜拉。

陆齐铭局促地看着我妈,低下头说,阿姨好。张娜拉也乖巧地和他一起叫阿姨。

我妈微笑着点了点头,客气了两句。我没有敢去看我爸的表情,我想起不久前回去,他还在问我齐铭现在生意怎样,你不能帮他,就不要添乱之类的话。

 

 

那天下午买完衣服送爸妈到车站时,我爸一路都没有说话。

最后在候车室,我走到我爸前面说,爸,对不起…

我爸没有吭声,我妈却一把扯过我说,傻孩子,谁要你说对不起,你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我们就是难过,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

我妈说着说着就哭了。她说,当初我们不让你把他带到家里来,你就跟我们争,说这辈子就嫁他。现在你们不在一起了,也不跟家里说一声…你这是…你叫爸妈怎么说你…

我妈一哭,本来心里就难受的我就跟着哭起来,我说,妈,你别哭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一直沉默的爸爸,却在这时抬起手给我抹了抹眼泪,叹了口气说,别哭了,傻孩子,都过去了。

可是我却哭得更厉害了。

仿佛把十三岁那年知道身世后没有哭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竟然接到了陆齐铭的电话。

因为后来他说,洛施,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所以我就把他从联系人里删除了。

可即便这样,每次拿起电话,我都能清晰地背出他的号码。可是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我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到末尾的0828,才知道是他。

那是我的生日。以前,我经常庆幸,幸亏张娜拉不知道他的手机号码后四位是我的生日,不然估计会连手机号都一起给他换了。

可是现在,这个号码像一个巨大喧嚣的笑话,张着大嘴巴嘲笑我。

我接起,他那边没有任何声音。

我却没有陪他浪费情绪,我问,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洛施,你好吗?陆齐铭急急地问。

我对着电话,无声而又无奈地笑了。陆齐铭,你好吗?这句话,为什么你从前没有问过我?

你误解我与苏扬,带着张娜拉出现在米楚的生日会上宣布订婚时,为什么没有问我,你好吗?张娜拉自杀时,我也因车祸住院,当你那么肯定地选择了她时,为什么没有问我,你好吗?葫芦被带走,我蹲在地上哭泣时,为什么你没有问我,你好吗?

我说,陆齐铭,我很好,那么你呢?

那头陆齐铭没有再说话,过了好久,他轻轻地挂了电话。

 

 

[4]他要去奔向他的新幸福,她却还在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