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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米楚相对碰杯,环顾整个酒吧,熟悉的空气,熟悉的氛围,还有…熟悉的人。

张娜拉端着杯子娇笑着走过来,哟,真巧啊。

她的身后没有陆齐铭。

米楚斜睨了她一眼,说,是啊,好巧,怎么一个人?

我还没来得及听张娜拉回话,口袋里的手机就振动起来。

我拿出来看,是陌生的号码。我接起来,酒吧里声音吵闹,我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最后我冲米楚指了下门外,大喊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你等下。然后小跑至门外边。

从酒吧里出来,冷风在我的全身流转,我的大衣还在酒吧的凳子上。我哈着气,颤抖地问,喂,哪位,什么事?

电话那头说,请问是林洛施小姐吗?

是啊。您是哪位?

我是市郊第一监狱,你的朋友叶景尚于今天晚上七点自杀于302室,他留有书信给你,麻烦你找个方便的时间来取一下。

什么?我迷茫地对着电话问,你说什么?叶景尚自杀?

叶景尚?!我的脑海里第二次出现这个名字。上次,是在法院审判时。

叶景尚!葫芦!自杀!

花霏雪手打

第十二章

[1]我伤害了你最矮的女孩,所以此生,我们注定错过。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门外再走进热火朝天的酒吧的,但是酒吧之前的吵闹,好像已经变成了与我不想关的世界。

我的世界只剩一片灰烬,不停地有一个冷冽的声音重复着,你的朋友叶景尚于今天晚上七点自杀…你的朋友叶景尚于今天晚上七点自杀…

我哭了。

我走到吧台边,米楚跟唐琳琳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张娜拉还站在旁边。她看到我回来时一路流泪,便笑着说,真稀奇,哭什么啊,我都把陆齐铭还给你了,你还哭什么!

我没有理会她,只是静静地走到米楚身边,沙哑着嗓子说,米楚,葫芦自杀了。

酒吧的音乐太吵,米楚没有听清我低声说的话,于是倾下身子过来问我,什么?

葫芦自杀了…我在米楚的耳边发泄似的大声喊道。

唐琳琳愣住了,米楚手里的酒杯跌落在了地上,张娜拉却像没有感情一样继续笑,她说,不会是因为那盘录音吧?可我也不是故意的…

虽然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尽收我的耳朵里。我猛然回过头醒悟过来,是你?那录音是你录的对不对?我一句句追问张娜拉。

张娜拉本能地朝后面微微退了一点,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态度说,我只是尽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罢了。

上次你不是说不是你吗?我尖声问道,更何况,上次陆齐铭也担保多你…

张娜拉冷笑,我就是杀个人,他也会说不是我杀的,这…是他欠我的。

我一阵惊愕,随之又一阵冰冷。

灯光下,张娜拉的脸那么纯净无暇,她长得确实像韩国的明星张娜拉,一张圆圆的娃娃脸上带着无辜。

可是,这无辜的皮囊下,却是一颗狠毒的心。

她带走了我的爱人,把我最好的朋友推向了死亡。

当我拎起酒瓶时,米楚拦住我说,洛施…

当我转过头看她,却是两眼放空的状态,接着,我又像是一个没有丝毫感情的机器人一样,目光涣散,却动作凛然。

“啪”的一声,啤酒瓶在我手里爆破开来,而我眼前,某个仇恨的人头上流出了一朵红色的花。

我想起初遇到米楚的那一年,她站在讲台上挑衅我,我捡起身边的凳子砸过去的情景。

米楚说,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眼神那样凛冽的女孩。于是,我们成了朋友。

那一年,我只是莫名地自我保护。

而这一年,我沉浸多年的戾气,终于在这一刻,迸发而出。

我听到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看到张娜拉慢慢地瘫软在地上。米楚扑上来从我手里抢过酒瓶,说,傻×,打得好。

警车呼啸而至,我、米楚和唐琳琳被带往派出所,张娜拉被救护车送往医院。

我看着朝相反方向开的救护车,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陆齐铭,你看,我伤害了你最爱的女孩,所以此生,我们注定错过。

到派出所时,民警把我们带到了审讯室。

我低头坐在那里,一五一十地交代事情,对,人是我打的,我看她不顺眼。她抢我男朋友,我是故意的。

我曾看过一个特别绝望的词,叫万念俱灰。彼时的我,便是如此。

但是,我没想到,民警审完后走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回来,说,你可以走了。

我愕然地抬起头,什么意思?

民警瞪了我一眼,没打人就别承认,别以为你们现在讲江湖义气就是好的。一女孩子,就不能安分点,怎么那么残忍啊!

我抽动了一下嘴角,对他最后所发表的“残忍”表示冷笑,与这个词沾边的,应该是张娜拉。

不过…明明是我打的人…

民警没有跟我啰嗦,一把把我扯出审讯室。在我走出门口时,米楚从另一个审讯室出来,她对我微笑,说,出去记得给我爹打电话。

我愣了一下,转而明白了民警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米楚…我愤怒地喊道,明明是我…你他妈神经病了吧…

米楚隔着民警拍了一下我的手,冲我眨眨眼说,你出去给我爹打电话就行了,他会来接我的。

我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从审讯室一起出来的还有唐琳琳,我跟她结伴走出去时,问她,是不是你给米楚做的假证?

唐琳琳叹了口气,说,洛施,对不起,我和米楚统一战线。

我抬头望了望暗淡的天空,没有再讲话。

我让唐琳琳先回去,唐琳琳敲着脑袋说,我忘了,米楚刚说有事跟我说,我先回去一下。

我点了点头,站在派出所外给米楚爸打电话。米楚爸一听到这个消息,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唐琳琳回来时说,别担心,米楚爸一定会有办法的。我冲她苦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跟她一起站在派出所门外等米楚爸。

米楚爸开着一辆宝马来了,他冲我们点了点头,便进了派出所。

我们跟随他一起进去时,派出所所长以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说,现在还不能探视犯人。

米楚爸动了动手指,拨了个电话让所长接,所长接完后立刻换了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让米楚爸进去了。

所长说,解决这个事情有两个方法,要么公了,要么私了。不过张娜拉现在还在医院观察,医生说,她的头部受到重击,至今昏迷。

我焦急地问,那米楚怎么办?所长说,她恐怕要在这里待到张娜拉醒。

米楚爸又拨了一个电话,米楚便从里面蹦蹦跳跳地出来,跟我们一起回家了。

米楚爸留了张名片给所长,说,你可以联系我。所长唯唯诺诺地接过名片,点了点头。

[2]如果这是我们要面对的灾难,那我愿意扛。

那天晚上,米楚跟她爸爸说,要去我家睡。

米楚爸没有说什么,先送了唐琳琳回去,然后又送我们到我家。

直到米楚爸走后,我和米楚一起上楼时,她都在唧唧喳喳地说着话,而我却一直保持着沉默。

米楚说,喂,傻×,你怎么了?

我鼻子一酸,米楚,以后再碰到这样的事,能不能…让我来扛?

米楚不在乎地拍了下我的肩膀,说,傻×,说什么呢,我们两个谁跟谁,让你扛,我爹保你出去手续多复杂。你也知道…他那么懒,又怕复杂…

我低下头上楼,不再说话。

我想起很久之前米楚说过的一句话,她说,林洛施,自打你遇见陆齐铭。身上的那股烈性就没了。

其实米楚不知道,并不单单是因为陆齐铭,还有她、葫芦、苏冽和千寻。

自打遇到他们,我身上的烈性就慢慢地被岁月磨平了。因为在遇到他们之前,我不曾领悟这个世界上的生死相交。

在遇到他们之后,我渐渐觉得,有这群朋友,已很知足。此后,只望岁月静好。

我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不去惹是生非,因为我没有一个后台,我怕出了事就会麻烦他们。那是埋藏在我心底深处的小小自卑,不,或许它不叫自卑,只是唯恐失去而已。

那天晚上,米楚跟我说了很多话,那是苏冽走后,我们不曾有过的长谈。

不像以前,我们每天晚上的生活就是出去聚会。最后,两个人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梦半醒时,我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我接起来,那边焦急地问,洛施,你没事吧?

我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是陆齐铭打的电话。我说,没事,你去看张娜拉吧,她还在医院。

说我我便挂了电话,继续蒙头大睡。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想起昨晚的事,我觉得有点可悲,以前每次陆齐铭给我打电话,不管那时多晚,我多累,或多想睡,挂了电话后我都会翻来覆去地想,而昨天晚上,我挂了电话后竟然又沉沉地睡了。

原来,再美好,也经不住遗忘;再悲伤,也抵不过时间。

米楚还没起床,我叫她时像小孩子一样扯着我床上的一个熊仔,我笑着摇了摇头,先去上班了。

那天不过是最为平常的一天,我以为,醒来后的米楚会来找我,给我打电话,或者中午时,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可是,十点时,我打电话给她,她的电话却是关机。

我再打给米楚爸,我问,米楚呢?米楚爸说,她已经在这里办手续了。

办什么手续?

被打的那个女生醒了,神志不清…

我说叔叔,你能让米楚接电话吗?

当米楚笑嘻嘻的笑声响在我耳边时,我立刻就火了,我说你他妈在搞什么?办什么手续?

米楚说,就是张娜拉那个傻×呗,她好像疯了,我爸帮我搞不定这个事,所以我准备在这里待个一两年。

你说什么?!我“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

米楚说,洛施,你别急,就一两年而已,姐两年之后出来还是一条好汉。

我说,操!你他妈现在别扯淡!我现在赶过去!你快跟民警说是我打的人!

洛施,你别跟我客气,你有正经工作,我刚好要实习不想去,在这里待个一两年养养闲情逸致。米楚不在乎地说道。

操!你住口吧!我现在就赶过去!

我挂了电话,就抓起唐琳琳马不停蹄地朝派出所赶,路上我跟唐琳琳说,琳琳,待会儿你去了一定要翻供,你要实话实说,是我打的人知道吗?

唐琳琳拉住我,洛施,你别去了,米楚已经这样决定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唐琳琳,我怎么能让米楚去替我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