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宫里的哪件事是简单而又单纯的呢。我有些迷茫,忘记了谢恩。呆立在那里,直到听到贵妃低语:“我杨家既然与太子结亲,自此就是亲厚。便是对你,也是不同!”随即她又拍了拍我的肩,“芙蓉与韩国夫人都是无心之人,但是我知道,你有。”

我正思忖不知该如何对答,只见贵妃又重回座上神色淡淡的,“好了,我也倦了,你下去吧!”

我谢过恩,走出绫绮殿,此时太阳已经升起,真有恍然隔世的感觉。不远处,李豫快步上前,一把拉住我,关切打量:“没事吧,谢个恩怎么这么久?”

不知怎么说,也似乎不想对他说,只应付着:“没什么,贵妃拉我说了几句闲话。”

“哦?”李豫有些不信,“这倒奇了,贵妃平日从不爱与人说笑,每次命妇觐见都是草草应付。”

“切!”我扫了他一眼,戏言,“贵妇召见命妇,你倒是清楚,平日没有正经事做吗?”说罢,撒娇地往他怀里一依。

李豫喜极,紧紧拥住,又在我额上一吻。

“讨厌,”我撇了撇嘴,“把妆都弄花了。”

“我帮你理,”李豫帮我整了一下发饰,“嗯,这支钗?”

“哦。”知道他心细如发,婚礼用的五支钗都是他亲自定做的,于是伸手拔下,举给他看,“贵妃赏的。”

“哦?”李豫微一皱眉,似是不解,“可是贵妃帮你戴上的?”

“是呀!”

李豫眉头一展,嘴角微扬:“我的雪儿真是不俗,竟让贵妃如此青睐。”

“什么呀!”我挣开他的怀抱,认真地说,“真正不俗的人在里边呢!”

“呵呵,”李豫浅笑,“走吧,时辰不早了,还要去东宫拜见父王、母妃。”

好可怜,一上午水米没打牙。在这偌大的宫城里,从西到东,累惨了。比起玄宗和贵妃的觐见,在东宫拜见太子和太子妃就显得亲切平实得多。

东宫的简朴与整个大明宫似乎有些许的不协调。人到中年才被封为皇太子的李豫的父亲李亨,就像一个儒雅的文士,在上边正襟端坐,受礼之后,简单的几句“琴瑟合谐”的祝语就让我们退下了。我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清他身旁的太子妃,那个曾经应李豫之请,救我出掖庭的韦氏。我对她心怀感激,所以向李豫询问她是怎样的人。李豫也不答我,只说,他的亲生母亲是宫女,姓吴,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长大以后,一直赖韦氏照拂。

本来已经身心疲惫,哪成想,这礼还未成,更累的还在后边。

风云隐 合卺(1)

第22章合卺

广平郡王府原为太子受封之前的忠王府改建而成,所以比起一般的郡王府规格大了许多。

喜车停在府门口,有专门的喜娘在车前撒上谷、豆、草等,用意是避邪以敬青羊、乌鸡、青牛之神,让这三煞忙于啄食就危害不到新娘了。听到喜娘唱念“请新人下车!”我踩着脚凳,握着李豫伸过来的手走下车来。从正门到前厅地上铺着红毯,由喜娘引导走进洞房,在这之后又是一系列的仪俗。

坐在榻上,侍女呈上一个托盘,里面是一盘烤羊肉,李豫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我也如此一番。新人入洞房以后一起吃一牲,表示从此成为一家称一姓,这就是“同牢”。接下来是“合卺”,又称合欢酒,侍女将两个酒杯斟满,我们二人各取一杯,手臂交错同时共饮杯中酒。我只道是一饮而尽,没想到在喝干之后喜娘又示意我们交换杯子,我看看李豫杯中还留有一半的酒,才恍然明白,他忍住笑举起空杯,示意我同饮,于是我又喝了那剩下的半杯。

饮罢“合欢酒”,侍女和喜娘纷纷退下。

“雪儿,累了吗?”李豫温情款款,白皙细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脸颊,随即感到脸上一阵阵发烫。我正是暗自窘得不行,“等着我。”李豫在我唇上轻轻一印,就起身走出房门。

一个五品丽媛的册封与婚礼,本来不必如此复杂。只是,我是贵妃主管后宫以来第一个被她亲封的王府内命妇,而李豫又是太子的长子,玄宗的嫡皇孙,所以便有了几分隆重。

经历了前几年的三王之乱,各府的皇子、皇孙平时都非常谨慎,几乎不往来交集。而此次,也是各府女主人派管事送来贺礼,同辈的一些尚未婚配的小皇孙和公主、郡主前来道贺,而接待的自然应该是李豫的正妃崔芙蓉。

我想李豫应该是去前边寒暄照面。这时,芸儿推门进来,“丽媛,用些膳食吧!”边说着,边自顾地在桌上摆起碗碟来,酥饼、水饺还有几种小菜,配着精致小巧的器皿,实在是饿了,我一边风卷残云,一边与芸儿闲聊:“芸儿,你吃了吗?今天忙前忙后,可把你累着了!”

芸儿在忙着倒茶,布菜,笑着答道:“我就是忙也是满心欢喜,看你和郡王终于修成正果,替你高兴!”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平时谨言慎行的芸儿也开起玩笑来了,我不禁盯着她上下打量,这丫头今天穿了一身粉色衣裙,淡妆浅笑,以前真是没留心,所以打趣道:“芸儿,你今天真漂亮!”

芸儿脸一红:“丽媛别取笑芸儿,丽媛今天才是美若天仙。”似是想起什么又说,“对了,依礼,明早要去王妃处请安,丽媛可准备好见面礼?”

“哦,不是她应该给我才对吗?”我有些糊涂。

“话虽如此,”芸儿收拾好餐具,扶我在妆台,帮我整妆,“若为以后便于相处,还要上点儿心才好!”

风云隐 合卺(2)

哦,恐怕芸儿是担心我以前与崔芙蓉的过节,以后在王府中,处处都要听命于她,所以要有个准备,如何作态才是上策呢,真是烦心。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李豫一进门,走到妆台,对着镜中的我,嘴角微微上扬。我有些不解,转过身,回头看着他,边上的芸儿冲我使着眼色,我更糊涂了。李豫侧首,对芸儿说:“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

“是。”芸儿福礼退下。

我又对着镜子细看,原来嘴上还留着刚刚吃的酥饼皮,脸一红,伸手就要抹。

“雪儿。”李豫拉起我,用手将我圈在怀里,黑黑的眸子里闪动着我的影子,一阵意乱情迷,李豫托起我的脸,舌尖滑过我的唇。紧接着,用力吮吸着,随即,猛地把我抱起,几步把我放在床榻之上。

极尽温柔地帮我卸下钗环,一头长发轻轻垂下,几根发丝挡住了我的眼眉,李豫为我轻轻拨开,火热的吻密密地印在脸上、顺着脖子、锁骨,熟悉地除去五层青衣,直到只留一件白色胸衣。我紧紧地握着胸衣的带子,紧张而又有些抗拒。

“雪儿…”他喃喃低语,霸道地抓起我的手,牢牢地按在一边,然后扯掉唯一的遮拦,在那一瞬,我紧紧闭上了眼睛。

“雪儿,看着我,看着我。”他疯了似地低唤。

我紧紧地闭着眼睛。不知为何,心底的抗拒是如此真切而强烈,让我有些害怕。

李豫温润的手掌在我身上游走,引起我的阵阵惊悸。当他的手滑过我的小腹,进入幽深之处时,我能感受到他的激动。花蕊之处的湿润让他发狂,终于,他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刺痛让我忍不住喊了出来,而他却更加汹涌。我的泪终于流出,低低地哀求:“豫,不要…”

他似乎停住,轻轻地重复:“不要,不要。”

随即是狂风暴雨般一浪紧过一浪的冲击。

眼泪像决堤的海,我真的没有想到,温良的他会是如此?

终于,随着他的一声低吼,结束了。

然而,他并没有出来,深深地凝视着我,很快,当我似乎将要睡去的时候,开始了第二次。

当他终于在身旁睡着并打起轻酣,我将身体转向另一侧,一种悲戚的感觉环绕着我。记得有人说过,在云雨之后,那人搂着你一起睡去,过程中顾及你的感受才是真正的在乎。如果是自己昏昏睡去,那便不是真爱。不知道古代的男子是不是如此,我的心一点一点地下沉。

“雪儿。”他轻轻地低唤,我侧身一看,原来是梦语。心中一暖,思绪万千,难以成眠。

风云隐 周旋(1)

第23章周旋

晨晖洒满窗子,房门外芸儿轻轻低唤。李豫睁开双眼,伸手摸去,旁边空空如也,猛地坐起,环视房间,这才看见伊人,长发垂至腰际,亭亭立于窗前。看着床上的落梅点点,想到自己昨晚的疯狂,不禁扬起嘴角。

听到他起身,走到窗前,从身后将我环住,“雪儿,起得这么早?”下颌在我发上轻轻蹭着。

我也不回身,也不言语。感到他的气息,我微微一挣。“雪儿,可是恼了?”李豫扳过我的身子,凑在我耳边,“就是要不够,你说可怎么好?”

我恼了,唤了声:“芸儿,进来吧!”

芸儿和两个面生的侍女应声进来,三个人向我和李豫施礼,称郡王、丽媛大喜。

然后分别侍候洗漱、更衣。

对镜梳妆,芸儿帮我挽了一个透额罗髻,秀发高盘,前额留有少许碎发,看起来平添了几分静秀,取了一支菊花钗朵别在发上,又换上珍珠耳饰。免去了描面靥、贴花钿的复杂程序,薄薄敷一层脂粉,轻画黛眉、淡点口脂,一身浅蓝色窄袖短襦长裙,别致而内敛。

李豫收拾妥当后,站在我身后,对着镜中细细打量,专注的目光与笑容表示着肯定与赞赏。

我从妆台上拿起两只翠翘,对那两个侍女说:“这个送与你们。”两人看了一眼李豫,只见他微微点头,才忙不迭地道谢,收下。

“还不知两位姑娘的名字?”我打量着她们,一个静秀伶俐、一个娇憨爽直,不由从心底先有了几分好感。

芸儿在一旁应道:“这位是绿萝,这位是紫藤,是王总管拨过来服侍丽媛的。”

“绿萝,萝茎细软,叶片娇秀;紫藤,万千红紫花如蝶,十里芬芳香醉人。”我低低吟出,“真是好名字。”

紫藤面上一红,连忙说:“哪有丽媛说得那么好!”

芸儿加了一句:“绿萝和紫藤都是王府旧人,原来的名字犯了王妃的忌,是郡王新改的!”

哦,我笑了,没想到这李豫也像宝玉那样喜欢给丫头改名字。只是这府里不要像大观园那样复杂多事才好。

“去吧。”李豫脸上有些讪讪,催促着我。

留下绿萝,领了芸儿与紫藤出了房门。一路上仔细看着府里的院落景致。我住的地方叫“碧云轩”,名字很是好听,有点儿“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味道,看看太阳,辨别着方位,想想这“碧云轩”应该是在正殿东侧,两层的小楼,东西各一排厢房,小小的院落,有着一片花丛,屋后还有一口水井,想着夏天可以吃到井水冰着的果子,心里美美的。

不多时,芸儿驻足,“丽媛,到了。”紫藤进殿禀报。

我们在外面候着,抬头看见匾额上写的是“翔鸾殿”。听芸儿说过,只有王妃住的地方才能称为“殿”,其他的只能称为“阁”、“轩”、“斋”。

紫藤很快回来,小声说:“已经回了王公公,只说王妃正在用早膳,让咱们候着!”

只是让候着吗,一会儿见面还不知如何,我猛然想起芸儿说过,不久之前我就是在这里见过王妃一面,只是那是属于真正的沈雪飞的记忆。我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只是期盼着第一天,不要太过艰难才好。

约过了两炷香的时间,那位曾经在静莲苑里训斥过我的王公公走了出来,我忙走几步上前,“给王公公见礼。”

王公公一揖,“不敢,还未给丽媛贺喜呢!”细细打量着我,眼睛又扫见紫藤,“这丫头,丽媛用着可还顺手?”

“多谢王公公,紫藤很是乖巧伶俐。”我一边赞道,一边将事先预备好的一块滇玉塞到他的手中。

“那就好,”王公公收了笑容,身子一直朗声道,“王妃宣沈丽媛进殿。”

风云隐 周旋(2)

抬眼望去殿内的条案、茶几、屏风、瓷器、多宝阁与博古架,一应俱全,奢华程度超过了东宫。我看到一袭紫色露肩华服坐在上首的女子,心想这就是韩国夫人的女儿王妃崔芙蓉吧。根据礼官教授的礼仪,此时该有侍女递上垫子,然后我再行礼。稍稍一顿,看到两边的侍女没有动的意思,芸儿脸上也有些怔怔的,心里明白,这崔氏真是小女人心性。于是我挺直腰背径直跪了下去,一拜,起身,再跪,再拜,三拜完成,未等她免起的命令,自顾自地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裙子。一抬头正对上她有些吃惊的表情。

崔芙蓉着实有些吃惊,娘教的下马威没有奏效呦,那接下来的恩威并施还演不演呢。抬眼看了一眼立在下首的柳妈妈,柳妈妈给了自己一个继续的暗示。原来,还要接着来呀。于是她重又换上满脸的堆笑,“沈丽媛,来得好早呀,可用过早膳了?”

“谢王妃,略用了些。”其实我是撒谎,我什么都没吃,李豫还等着我回去一起吃呢,只是担心自己说没吃,她要是让我吃点儿什么,我可不敢。

“哦,”崔芙蓉瞪了一眼柳妈妈,不是说她肯定没吃的吗?特意让我准备了红花汤,赐给她喝,现在人家说吃过了,我还怎么办,让丫头灌吗?只得冲着边上的侍女示意,“给沈丽媛看座吧。”

我终于在罚站了两炷香的时间行了大礼之后可以落座了。唉,本来就浑身酸疼,酸软难受。一坐之下,更有点眩晕的感觉。忽地想起芸儿的提醒,忙又站起来,将手里的锦盒呈上,“王妃,雪飞今后要处处仰仗王妃照顾,小小心意,请王妃笑纳。”

崔芙蓉又是一惊,这边柳妈妈已经将锦盒呈上,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串蓝色水晶珠链。

看着崔芙蓉脸上的表情,我就知道这礼品选对了,送她的礼品真是得细细思量,如果是寻常的金钗玉镯,弄不好还以为是李豫给我的,再惹来飞醋就不划算了。这串水晶珠链还是去年葛勒从波斯带回来的,所以昨天芸儿一提,我就选了它。

崔芙蓉拿在手里细细把玩,这是水晶吧,在姨娘那里见到过,听姨娘说水晶是昂贵而稀有的,宫里也不过是外邦朝贺时献上的。看来对这沈雪飞还真不能小看。所以话语中自然亲切了许多,“沈丽媛,有心了。”略一示意,那柳妈妈也呈上来一个锦盒。芸儿接过来,我打开一看是银钗一支。心中虽然明白这是轻贱之意还是拿起钗就插在发上,还面露欢喜之色,“多谢王妃。”

崔芙蓉实在是大大意外,沈雪飞呀沈雪飞,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呆呢?你不知这银钗明明是贬你之意。娘呀,你教的三招可都没有奏效,接下来就是施恩,索性做到底吧。“来人,将那贱婢带上来?”

话音刚落,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双手被缚,被小太监领了上来,一进门就跪在中央,低声抽泣。我正纳闷,就听崔芙蓉说道:“沈丽媛,你我如今共同服侍郡王,定要同心同德才是,这个贱婢,当日挑拨你我关系,害我听信挑唆责罚于你,如今我把她绑了,是打是杀,都依丽媛。”

她此言一出我才有些明白,这个应该就是随我从吴兴来的丫头,崔妃言中之意我当初被宣召打伤后丢回别苑起因是她?心中一连串的疑问。

“沈丽媛,这人如何处置呀?”崔芙蓉那一脸的关切。我只得应对着:“王妃有所不知,雪飞自幼身体多病,自那日回去之后染了风寒,高热昏睡了好几日,醒来之后前尘往事都不记得了。”

“哦,果真如此?”崔芙蓉似信非信,“既如此,我就替你做主,把这贱婢拉下去重打二十板子。”

“王妃,”无论她意欲如何我都要出面阻止,我叹了口气,“算了,如今我连她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何苦再罚。”

“好,”崔芙蓉心道,等的就是你这句,“丽媛如此和善,就饶了这丫头,如今你刚入府,身边人手不够,就让这丫头戴罪立功,好好服侍你吧。”

哦,在此等着我呢。我这才明白,但也无可奈何,堂堂王府的女主人想要在我身边放上一个人,我又如何推托的了。索性谢过:“一切全凭王妃做主。”

至此,全部戏码上完。我行了礼,退了出来。看着面上有些红肿的那个小丫头,我心中疑惑,“你下去收拾收拾,晚一点儿来碧云轩找我。”

“是。”小丫头匆匆走开了。

“芸儿,她是?”我问道。

“丽媛,她就是您从老家带出来那个,叫小艾,”芸儿又似有话,“其实,刚才您可以不应允的。”

我不禁一阵苦笑:“想来的能拦得住吗?”

风云隐 伤逝(1)

第24章伤逝

院子里的栀子花开了,在五月里,看到了白如雪的景致。

一连几天,李豫都住在碧云轩。我们一起品茗聊天,一起闲庭散步,有时候,我会静静地坐在一旁,听他讲小时候的故事。

李豫出生于东都上阳宫,讲起东都的牡丹如何艳丽,自己如何从小就初明世事,与众不同。每每听到此我都会抿着嘴偷偷地乐。李豫也不恼,常常一把将我揽过去抱在怀中,接着仍会继续讲,在他六岁的时候,师傅就说他:“聪明强记,属辞典丽,耳目之所听览,不复遗忘。”玄宗更爱他“仁爱英悟,得之天然”,时时带在身边。讲到此处,李豫的脸上都会洋溢着微笑。他说,父亲教导他,越是如此,越是不能放纵自己过人的天赋,也不能锋芒毕露。

所以,整个少年期间,李豫只是很安静地在宫中读书。在父亲有幸以贺知章、潘肃、吕向、皇甫彬等名士为侍读时,他也常常跑去听讲。于是,在同一辈的皇孙中,文化知识与素养是最出类拔萃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更是英姿卓然。

李豫非常怀念自己小时候那种平静而快乐的宫内生活。让他第一次感受到宫中生活的莫测与阴冷,就是惠妃与李林甫诬陷皇子谋反,玄宗下旨赐太子瑛、光王瑶、鄂王琚三皇子之死。不只是他,所有的成年皇子、皇孙在那以后都陷入了深深的惊恐之中。自此,李豫更为沉寂。

直到遇见了我,他会用极尽温柔的语气诉说着我们的相识。甜蜜的感觉如果不是每天在身上留下的痕迹,我会觉得这只是梦一场。

今儿一早,李豫说太子府有事父王宣他过去。我自己坐在院中,看着白如雪的栀子花,一个人发着呆。“小姐。”一个低低声音似是在唤着我,我回过神来,原来是小艾。自从那日领了进来,芸儿一直让她在外面做事,并让小元子盯着,不放心让她近前侍奉。

“小姐,可是真不记得小艾了吗?”声音有些哽咽,小脸上泪痕斑斑,真是我见犹怜。

是该好好说说了,我拾起地上的落花似在不经意间将目光瞥向她:“你倒说说,我该记得你吗?”

小艾猛地抬起头一脸的惊恐:“小姐,我们可是自小一起长大的。”

晕,一起长大的你还害我!我强忍住,“我不想知道你当初为何那样做,我也确实不记得了,不过你且记住,从今以后做好你自己的本分,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于你。”

“是,小姐,”小艾目光一闪,“还是让我来照顾小姐的起居吧,小姐的喜恶我最清楚。”

原来,悔过是假,调换工种是真。“我这里平时最是简单,差事也不分粗细,你们几个应该协力才是,这样吧,过些日子我跟芸儿说。”

“谢小姐。”小艾马上面露喜色。

崔芙蓉呀,这样的棋子你也敢出手?我心中冷笑。

此时听得院外西侧方向远远地传来一阵喧哗,绿萝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丽媛,不好了,马圈,马圈那边。”我心里一阵怦怦乱跳,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马上冲了出去,“丽媛”、“小姐”,绿萝和小艾也追了出来。

是逐日,一定是逐日,本来就想把它养在后院的,只是芸儿说不合规矩,李豫也说马圈里草料供给齐全,每日还有专人照看,这才依了他们。

我心里一千个后悔,奔至马圈。才发现李豫与崔妃都在,还有随侍的侍女、太监。再看逐日,正不安地转着身子,用蹄子踢着地。本想先行礼,猛地看见马背上的鞭痕,我一下子就疯了,血往上涌,不管不顾地问道:“谁?谁打了逐日?”

风云隐 伤逝(2)

“咳。”李豫面带不悦,警告地看了我一眼。

旁边崔芙蓉,挑衅似的看了我一眼,笑吟吟地说:“丽媛妹妹,今日天气正好,我欲与郡王出游,看上这马,谁知这畜生不听使唤,所以教训了几下。”娇俏的声音在我听来声声刺耳。忍了又忍,我先施了一礼“见过王妃。”正待开口,只听那崔芙蓉话音又起,“柳妈妈,去帮我取匕首来。”

我猛地抬头,狠狠地盯着:“王妃意欲何为?”

“呦?妹妹不是才女吗?不知道则天皇后降服胡马的故事,铁鞭、铁锤、匕首,我就不费那事,直接拿匕首好了。”崔芙蓉笑容不改,直直盯着我。

求助似的看了一眼李豫,没有得到期望中的示意。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既然如此,谁也不要顾忌谁了。我淡淡一笑,对着他们深深一礼:“真是失敬,原来咱们广平郡王府也要出一位女皇呢?”

“放肆!”李豫几乎是要晕倒,白皙的面容憋得通红,青筋直暴。

那崔芙蓉显然没有料到我如此说,一下呆住了。

我高昂着头,从来没有如此的直视李豫,我的眼中充满了轻蔑。此时,崔芙蓉已经低低抽泣,拉着李豫的袖子:“郡王,替蓉儿做主,要骑个马都这么难,以后蓉儿如何打理这府中事务呀?”

李豫狠狠看了我一眼,抄起旁边侍女手中的鞭子,挥鞭就抽向逐日,口中道:“这马难不成真不让人骑了?”

逐日委屈地长啼。我绝望了,一下子扑上去护着它。李豫来不及收手,一时背上火辣辣地挨了几鞭,气得李豫扔下鞭子转身就走,崔芙蓉在我身后冷冷哼了一声,也追随而去。靠着逐日,泪水肆意。记得葛勒说过,不许我哭,可是我没能忍住。

回到房里,趴在雕花大床上,暗自伤心,此刻还能感觉到枕上他留存的气息,记载着这几日的缠绵与甜蜜。然而刚刚在马圈里,他的冷漠,让我不禁自问,自己是真的喜欢这个人,还是被历史上早已告知的姻缘牵绊。想起逐日那倔强而受伤的神态,我心疼不已。

芸儿轻轻走过来,坐在床边,刚刚已经听绿萝说了事情缘由,心里叹道,这丽媛也真是沉不住气,进府这些天一连几日郡王都守在身边,宠得不行。王妃心里不舒坦,寻机找茬,随她去便是了,何苦为了一匹马,让郡王当众下不来台,这不是把人往那边送吗?

心里如是想,嘴上还要安慰:“丽媛,让我看看伤,咱们这儿有上好的伤药,我帮你上点儿?”

“不必了,没那么娇嫩,芸儿你去吧,我自己静一静。”

芸儿叹了口气,轻轻放下帐幔,退了出去。

我趴在床上,背上火辣辣的,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憋气,午饭也没吃,昏昏睡去。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时撩开帐子看着屋里黑漆漆的,外间桌上放着酥糖、糕点,守夜的床上紫萝在打着盹,原来这一觉已经睡到入夜了。

微微一动,背上又痛又痒,白天的事情真切地浮现在眼前,也不知道逐日怎么样了,有没有人喂,有没有受虐待,自己身边还有个芸儿还有丫头,可是逐日什么也没有,想到此,拿了块帕子包上几块酥糖,轻轻走出房门。

顺着记忆的路线,借着淡淡的月光,好一会儿才摸到马圈。还好,逐日还好,轻轻拍了拍它的头,这家伙乖巧地在我肩上蹭了蹭,算是跟我打招呼。我捧着酥糖喂它,塔娜说过马儿吃多了糖会影响毛色,可是没办法,这家伙爱吃呀,而且今天还受了委屈,所以只好对它说,“逐日,你别吃太多,你一块、我一块,好不好?”

谁能想到,在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马圈里,我靠着逐日,与它一起争着分食几块酥糖。这幅画面多么有趣。安慰了它也安慰了自己,重拾心情,我本就不是自怨自艾的小女人,回去继续睡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