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平皱眉思量半晌,忽而一笑,轻松的躺回安乐椅中,对沈东舒道,“儿子啊,你是没猜透你家先生的心啊。”

“爹,你知道修订这部典籍是多难得的事儿,名垂千古。若非儿子外任,定要主动请缨。”这时候没外人,沈东舒也不一口一个叔了。坐在刚那小妾坐的椅子上,往他爹跟前儿凑,就等着听他爹的锦囊妙计呢。

沈太平敲儿子头一记,笑嗤道,“名垂千古有什么用,死了以后的事儿了。就是如今,钱先生的名望也不小。”

“唉,你啊,没摸准你家先生的脉。”沈太平摇晃着脑袋,也不与儿子卖官司,直接道,“我啊,没念过多少书,不过在茶馆儿听过刘皇叔三顾草庐的段子。你好生琢磨琢磨吧。”

沈东舒亦是伶俐之人,一点即通,恍然大悟,摇头叹道,“若是先生打此念头儿…唉,皇帝虽然刚刚登基,却英明过人,盛世明主。”关键是,皇上可是个有脾气的,当年屁个爵位没有,就敢砖劈杜如兰。刘皇叔当初那是啥处境啊,丧家之犬一般,找到个诸葛孔明,那是当救命稻草呢,自然求贤若渴。

如今皇上英主之姿,愿意在皇帝陛下的带领下一展大才之人无数。钱先生却这样的不识抬举…

虽如此想,沈东舒感叹道,“还是爹你看的透彻。”

听到儿子的赞美,沈太平笑了两声。他自然是了解钱永道的心思的,他沈太平本身也是虚荣之人。他本不叫沈太平,原名沈玉书。

其实沈玉书这名儿也不错,偏沈玉书觉得自己有个状元儿子,眼瞅着沈家兴旺在即,他得换个更威武的名子才行。

可是,玉书这俩字儿是亲爹取的,如今沈太爷已经过逝,若是乍然改了,怕被人说不孝。于是沈玉书自己取了个响亮的号,太平二字,就是后来叫开的。

如今沈家今非昔比。

来巴结沈老爷、给沈老爷面子的,大有人在。即然沈老爷愿意别人叫他沈太平,于是他就叫沈太平了。沈玉书这名儿也在,只是不常用而已。

所以,沈太平实在是个虚荣的人。

虚荣的人,尤其的了解虚荣的人的心思。

文人好名,好名的人怎能不虚荣呢?

这钱永道还不是一般的名人,所以,按沈太平的推论,钱永道自然不是一般的虚荣。

钱永道的档次,不是沈太平能接触到的。对于朝中的事,沈太平也不大懂,可是今日能帮儿子解决难事,沈太平相当开怀,禁不住哼哼唧唧的哼起家乡的小调儿来。

沈东舒虽然与钱永道有师徒之情,不过沈东舒更是朝中之臣,他以后是平步青云,还是郁不得志,都取决于明湛的意思。

且此时,人们虽讲究孝师如孝父,但更有一句话叫作:忠孝不能两全。

在沈东舒心中的重要性上,钱永道肯定是不能与明湛相提并论的。

沈东舒失眠了大半夜,辗转反侧直到天明方眯了一会儿,头晌提前用了午膳,估量着时辰去别宫御见请安。

明湛召见沈东舒,一见沈东舒的神色,明湛面无表情的问,“钱先生没答应?”

“臣实在无能。”沈东舒虽然胸有对策,不过面对明湛相问,仍是觉得脸上发烧,心生忐忑。

明湛眼中光芒一冷,极是不悦。他知道沈东舒与钱永道有师生之名份,方派沈东舒去劝说钱永道,不承想那钱永道当真是又臭又硬,沈东舒那样会说话的人都铩羽而归。

简直不识抬举!明湛心中已是恼怒。

“陛下,臣另有策略。”沈东舒硬着头皮道。

明湛脸色微缓,“哦?说来听听。莫不是要朕三顾茅庐

?”

沈东舒不料自己的心思被明湛一语点破,面上惊诧难掩。扫一眼沈东舒的神色,明湛忽地笑了,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东舒,你与徐叁是师兄弟,与钱先生有师生之名份,叫上徐叁一道去。”

原本皇上语气极是不悦,忽而又变了脸,沈东舒心生不妙,不过皇上已经交待了,他也只有照吩咐去做,并不敢多问。

明湛打发了沈东舒,转而回了卧室。

阮鸿飞见明湛水蜜桃儿的脸上满是郁卒,心里有数,问他,“怎么,沈东舒没说动钱永道?”

明湛道,“他是打算着让朕三顾茅庐呢。”走到阮鸿飞身边儿坐下,杀意淡淡道,“他这是想着学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呢!”

阮鸿飞搂住明湛的肩,“你得小心,别中了别人的计策。可别人家怎么设计,你就怎么走。”

明湛长吁了一口气,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

“钱永道在学子间威望极高,明湛,其实让钱永道修订这部大典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你想将他留在帝都,有的是法子。可是一旦他将大典修好,威望更上一层楼。”阮鸿飞握住明湛的手把弄,“何况,你若真的带着一位尚书,一位总督,亲自下降钱府请钱永道出面主持修订此大典,钱永道的声名得直逼孔圣人。”

明湛笑的不善,“孔圣人也是死了之后才成圣人的,钱永道若有此野心,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命了!”

 

96、更新 ...

明湛给了沈东舒与徐叁这对师兄弟合作的机会。

只是,差使实在不是非常美好。

沈东舒与徐叁都非常期待钱永道出面主持修订大典的工作,毕竟这是非常荣耀的事。而且,先生与学生,师兄弟之间是有着密切关系的利益共同体。

钱永道如果能获得更高的名望,沈东舒与徐叁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受益人。

当然,在钱家出了那种丑事后,沈东舒与徐叁都认为,钱永道应该接下这件差使来修补钱家的威望。虽然,在钱家官司之后,徐叁对待钱永道的态度虽然仍然亲呢恭敬,但是在内里很为自己的老师惋惜。

不论这两个最出色的学生如何劝说,钱永道一径叹道,“我已经老了,唉,而且,子孙不肖,我有何颜面来主持修订这样的盛世奇典。”

“先生,是陛下吩咐我与师弟前来请先生的。”徐叁没白比沈东舒多吃十几年的盐,徐叁温声道,“陛下这样看重先生的学问,敬仰先生的人品,先生哪怕不愿意,不如我带先生进宫。皇上有这样的美意,即便先生有难处,若是亲自见一见皇上,推辞这件差使,也显得先生对皇上与朝廷的恭敬之意。”关键他们难兄难弟就好交差了。

钱永道有些意动,他叹道,“只要能在图书馆里做一个老管理员,我就求之不得了。”能做一辈子学问的人,起码是爱惜学问的。钱永道对于图书馆里一些古籍的翻印珍藏异常渴慕,这些天,他自图书馆里借了三本来,一面自己看,一面命钱端玉抓紧时间抄一册,自己收藏。

沈东舒见状笑道,“先生,您一世最爱惜学问。此次皇上有修订大典的意思,先生可借此机会一观天下之书。此典籍修成,便是天下读书人都得感佩先生的功勋。”

钱永道摇摇头,他实在已经不再年轻了,温声道,“我这个年纪,唉…”

徐叁温言劝道,“先生如今身子骨尚且硬郎,若有不预之处,正好让小师弟来帮你的忙。我看小师弟聪慧颖悟,芝兰玉树一般,实在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在小师弟这个年纪,是远不能及的。”

两个学生虽然年纪相差十几岁,却个顶个儿的人尖子人精,这样一句一句的把钱永道哄的颇是愉悦。钱永道笑,“你们这些好话,我听听倒罢了,全当你们孝顺,哄我开心。”看钱端玉一眼,钱永道笑言,“偏叫他听到,他可是个实心眼子。”

钱端玉笑,“父亲放心,我晓得,师兄们不过是鼓励我罢了。”

“唉,学问不见半点儿长进,如今脸皮倒是愈发厚了。”

钱端玉在帝都见的人比淮扬多多了,眼界渐宽。虽说淮扬有头有脸的人也不少,只是那到底是钱家的地盘儿,谁见了钱家小老爷、钱永道的幺子不得客气三分呢。

可是在帝都,人们或者会敬钱永道三分。毕竟,钱永道是名满天下的大儒。

但也仅此而已罢了,帝都里皇家宗室、国戚豪门、高官权臣,满地比是修练成精的老狐狸,一不小心就得栽坑里,钱端玉跟着父亲见客或者出去交友,长进颇多。

两位最杰出的弟子这样来回的劝说游说,又有皇上意思在里面,钱永道也只有亲自进宫里与明湛解释。

明湛正琢磨着,若是这老匹夫实在不知趣,他非想个法子弄死钱永道不可。正跟阮鸿飞窝在一处儿叽叽咕咕的发坏水儿呢,谁晓得沈东舒与徐叁这两人一出马,果然就不一样啊,钱永道竟然进宫了。

唉,不能把这老东西搞死了,明湛好不遗憾。

“久闻钱先生大名,邀你来帝都日久,朕一直忙碌,竟耽搁到现在才见面。”明湛展现出适当的热情,又不失帝王的威严。明湛是皇帝,哪怕是刘皇叔,自己愿意三顾茅庐是一回事,若是被人逼着三顾茅庐,则是另外一码事了。

若是钱永道真不识趣,明湛不得不考虑给他个没脸了。

钱永道其实身子相当不错,虽然年纪已经不再年轻,但是钱永道精神矍铄,脊背笔直,双眸湛然,怎么看再活个二十年完全没问题的样子。钱永道恭恭敬敬的行过大礼,明湛忙道,“徐叁,扶钱先生起来。有事弟子服其劳,东舒,给钱先生搬个绣凳来。”

哪怕钱永道早闻皇上是个奇怪的人,也没料到,皇上这样怪。

边儿上宫女内侍一大堆,偏要让徐叁沈东舒动手。虽然钱永道是徐叁沈东舒的先生,可是在明湛面前,徐叁是一品户部尚书,沈东舒乃一品淮扬总督,钱永道却是个早已致仕的白衣。

让徐叁与沈东舒伺候钱永道,非要说合适,也合适。

但是,总有些怪异。

钱永道坐在这方绣凳之上,他并非那些埋头做学问而不通世情之人,皇上这样的吩咐,钱永道心绪难免翻腾。

这个时候,别管内心多么怪异,钱永道也得先答明湛的话儿,谦道,“老朽之人,能得陛下青眼来参加图书馆开馆之盛事,已是天赐大福。”

明湛笑,“图书馆之事,与朕将要延请先生所做之事,微不可比。”

钱永道不急不徐道,“老朽这些时日去了帝都图书馆…”

“先生不愿意吗?”明湛直接打断钱永道的话。

钱永道这一辈子,自从功成名就之后,再无人会打断他的话。这在礼节上,打断别人说话,也是相当不礼貌的事情。

不过,在皇上面前,什么礼节礼貌都是狗屁。皇上是什么人,他愿意打断就能打断,别说只是钱永道,明湛当初连凤景南的面子都削过。钱永道虽然学问好,但是在皇权面前,孔夫子都不算什么,何况区区一个钱永道。

明湛直言相问,饶是钱永道也实在没有既不伤害皇上自尊又能婉言拒绝的方式。

明湛似笑非笑的看着钱永道,这老头儿生的不赖,到如今也是个帅老头儿。只是明湛向来不喜欢黏黏糊糊的人,更对文人的一些小伎俩有些看不上,勾了勾唇道,“朕看先生的身子尚且可以,以往太祖皇帝时候,楚越楚相年逾八十尚且在太祖皇帝手下为相,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钱先生的年纪与楚越为相时相比,尚年轻几岁。若是钱先生不放心,朕这里有的是太医,便是三日一次平安脉,也没什么困难的。”

“若是钱先生自认学问不够,那就更不必说了,这话说了就是欺君。你本身是德宗时的状元,这里徐叁钱东舒也是你的学生,俱是状元出身。”明湛道,“如若是钱先生都自认文才不够,朕真不知道谁的学问比钱先生更好了?”

“再者,钱先生家里的官司,朕也知道。”明湛淡淡道,“那事儿,与钱先生无关,暇不掩瑜。”

“钱先生,焉何要对朕的邀请屡次推辞呢。”

明湛的路子向来是让人猜不到摸不着,无路数可寻。

钱永道总想着能登基既建图书馆的人,定是个懂礼数之人。不想,明湛说话行事这样的生猛,完全不能人留半分退路。

皇上的话到此地步儿,钱永道除了领旨,没有别的选择。

明湛心道:算你明白,白捡了条老命。

当然,明湛总能给别人意外,见钱永道软了下来,明湛忽而一笑,“不过,钱先生已到古稀之年,硬是强要钱先生做这样繁重的工作,朕也于心不忍。钱先生为自己身子着想,屡次请辞,亦乃人之常情。”

明湛陡然转了话音,别说徐叁沈东舒,就是钱永道自己也懵,皇上这是让他干还是不让他干呢。

端起茶盏喝了半盏茶,明湛说出答案,“朕想着,钱先生有这样的学识,关心天朝文化的发展,年高德韶,无人不服。索性就做个大典修订的顾问,时不时的抽出时间去看一看修订的进程,他们有什么不对的,你指点他们一二。这样既轻松,也不浪费先生的学识,亦不会累着先生。先生说,这样可好?”

忽然从一把手降为编外人员了?

这档次降的哟,偏钱永道还说不上啥,身子不好的话,他跟两位学生念叨了多次…钱永道心中想法如何,别人不得而知,总之,他还是很高兴很感激的领了此差使。

徐叁与沈东舒两个,同样吃惊明湛做的转变。不过,二人也是得道的狐狸,断不会露出形色来,纷纷说着皇上体恤,如何圣明的话。

俩人没多留,一并出宫送先生回府。

只是徐叁一声暗暗叹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太可惜了。

沈东舒则在想:三顾茅庐的戏码,唱过头了。

镇南王府。

凤家兄弟接到明湛的信,自然也知道了朝廷俘虏生擒哈木尔的消息,以及明湛的天津港的招商,图书馆的修建什么的,那叫一个高潮迭起,热闹纷呈。

凤景南大悦,当即对他哥道,“这两万多匹马,总算没白给。”儿子打了胜仗,军功章也有他这当爹的一半儿啊。

凤景乾不客气的拆他弟的台,“你就送了五千匹,一个零头儿。两万匹的大头儿那是明湛真金白银买的,你可是当亲爹的,真好意思说白给。”因这事儿,凤景乾没少嘲笑凤景南小气,自个儿亲儿子呢。如今明湛这样争气的打了胜仗,凤景乾自然更觉占理,故而,凤景南一提这事,凤景乾当下便刺了他弟弟一回。

这种斤斤计较的话,凤景南也就不跟他哥计较了。可是,接下来凤景乾一句话让凤景南气的不行,凤景乾极欣慰的叹了一句,“朕真没白教导明湛这些年啊。”

言下之意,明湛有今天这出息,都是他凤景乾的功劳。

若是别人听到这话,不大会反驳凤景乾。一是凤景乾身份高贵,人们拍马都来不及,哪个会来找不自在;二则,这话里的确颇有几分实情,在明湛的教育里,凤景乾是出过力的。

只是如今听到此话的是凤景南,凤景南简直不能相信,眉毛一竖,听他哥这话,他都有些怀疑明湛到底是谁生的呢?

凤景乾没理会他家弟弟的酸醋,再奖笑赞,“臭小子干的真不赖,如今国库也丰盈了,再有战事也心里有底,还怕什么呢。朕二十年之功防住了鞑靼,如今明湛登基,朕看,明湛当能踏平鞑靼草原,开启盛世之治。”

这话倒是很能入耳,凤景南抛弃“有关明湛究竟是谁教育”的前嫌,也挺高兴,“希望他能有此志向才好。”毕竟,明湛是他亲儿子,明湛好了,对他只有好处的。

想到西藏与鞑靼联姻,凤景南哼道,“藏王竟然与鞑靼联姻,真是不知所谓!”当初可是哭着喊着要把女儿嫁给他儿子的,如今又首鼠两端的亲近鞑靼人!

凤景乾笑,“待范城到了,只管命人与范城一道去出使西藏,亲自去瞧瞧,藏王不会不识时务的。”

兄弟俩盘算的挺好。

凤景南指着明湛的信说一句,“这小子这回可是发了横财了。”

“干嘛?你不会是想着找明湛借银子吧?”凤景乾问,语气里就带了三分不赞同。

凤景南真没这意思,不过,听着凤景乾这口气就不痛快,冷声道,“我用得着借吗?”他又不是没银子。凤景南道,“我是说图书馆的事儿。”

凤景乾恍然,“哦,原来是瞧上图书馆的书啦。”

“死小子,不提前说一声,各送一册来,我在云南也建一座图书馆。”哪怕凤景南对于明湛的脑袋也得佩服,这怎么想出来的呢。

“你就这么空手的去要?”

“难道还要我拿银子去买?”凤景南挑眉,就点儿破书,明湛要马,他也是白送的啊。

凤景乾摇摇头,“这倒是不用拿银子买,明湛并不是小气的人。”唉,虽然凤景南实在不是特大方的人,不过,明湛有什么要求,凤景南也会尽量满足。如今凤景南想要几本书,明湛自然乐得做人情。

谁也不会料到,明湛还真不大乐意给。

明湛接着来了一封信,里面拖拖拉拉的说了一大篇字,大意是:这书啊,表面儿上看是书,实际上啊,这都是前人智慧的结晶啊。智慧是无价的啊,无价的智慧用黄金来衡量都不够的啊!

反正是说的那叫一个天花烂坠,凤景南忍着呕吐将信看完,直觉得明湛给的这哪儿是书啊,分明是几十车的黄金哪。

凤景乾还跟着添油加醋,“明湛这礼送的,价值连城啊。”

“可不是,真叫那小子割肉出血了。”凤景南讽刺一句,给明湛回信,就一句话:你送我重礼,没心疼死吧?

明湛腼着脸皮跟他爹交流:为了我亲爱的父王,别说心疼,就是肝儿疼,我也不能拒绝父王您的要求啊!落款:世上第一大孝子明湛。

凤景南唇角抽了抽,没脸没皮的小子。

凤景南几乎可以想像的到明湛那张得意洋洋的臭脸。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这种假眉假样的以往凤景南最为唾弃的花言巧语,凤景南硬是看的挺开心。

“我儿子,就是天生做皇帝的料。”凤景南默默的想。

明湛这样胆子天大的改制,牵挂的自然不只是凤景乾一个人。

虽然明湛在云贵时,凤景南当真挺防着他。如今明湛去了帝都做皇帝,俩人没了利益冲突,凤景南还真有些想念明湛的刁钻可恶,也会牵挂明湛执政是否顺利。

如今,明湛没有了束缚,当真如猛虎出笼啸傲天下。种种手段,令人叹服。哪怕凤景南嘴上再挑剔,心里也是欣喜骄傲的。

我儿子,有这样的本事,就是应该做皇帝的。凤景南又一定这样默默的得意骄傲着,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来。

章戍做这两大使臣之一,帝都到鞑靼的路程远远近于帝都到西藏的路程,所以,相对于他的同僚——出使西藏的大臣范城,章戍先到达了自己的出使目的地,并且在第一时间内见到了传说中的鞑靼的新可汗,萨扎。

 

97、更新 ...

萨扎很年轻,他年纪与哈木尔一样大,不过是比哈木尔小几个月而已。

剑眉鹰眸薄唇直鼻,身量俊挺,穿着鞑靼人款式的袍子,并未镶金绣银,只是普通的灰布袍,一头黑发草草的用金环束在脑后,锋锐的眼睛在顾盼之间给人以无限的威慑力。

章戍远途而来,又是快马加鞭,面色中带了一丝倦意,精神却相当不错,行过礼,口呼,“臣章戍奉我天朝陛下出使鞑靼,见过王子殿下。”

萨扎鹰眸半眯,面上不肯动怒,声音却冷,“小臣,你叫本可汗什么?”这声音极具威胁爆发力,似乎要马上就要杀人嗜血一般。

章戍还算有胆量,在此气势压迫下仍面不改色,不卑不亢道,“听闻贵族可汗仙逝,鞑靼世为天朝附属,我朝皇帝陛下未曾收到鞑靼国书,未曾颁下赐爵圣旨,故,小臣不知谁是新可汗。”

萨扎冷哼,“你很大胆嘛。”

章戍清楚的明白,他代表的是朝廷,何况鞑靼民风强悍,向来敬仰勇士,若是露了怯,倒叫人小瞧。故此,章戍淡然道,“多谢王子赞美。小臣的胆子还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