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她的肚子竟然是鼓鼓的硬硬的,能感觉到里面肉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儿小屁股。

“他估计也睡着吧。”她脸颊粉亮透红,眼眸含羞带怯,低着头,声音格外轻软。

“嗯。”

萧珩便不再动了,拢住她的肩膀,陪她一起躺着。

“什么时候用的午膳?”他的大手搂着她,望着那绣锦上面的织锦纹路,这么问道。

“已经用了一个时辰,之前才又用了一份血燕窝羹,三爷呢,三爷可用膳了?”顾穗儿身子绵软地伏在他结实的肩头,低声这么道,模样羞涩又娇憨。

“陪皇上一起用的,用完才出来。”往常萧珩并不会和顾穗儿提及府外的这些事,今日不自觉地说起来了。

声音依然淡淡的。

“喔……”顾穗儿听他这么说,也就放心了,柔滑娇嫩的小脸贴着他的胳膊轻轻蹭了下:“那就好。”

萧珩低眸看躺在自己臂弯上的女人,她的样子软糯动人,像一只小心翼翼撒娇的小猫。

“再睡一会吧,等下起来,我带你一起练字。”

顾穗儿听着这声音从头顶传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声音低哑,并不像他平日那般清冷。

“嗯……”

心里却觉得不太舒坦。

怎么又是练字,他抱着自己,心里却只是想着练字吗?

她倒不是想偷懒,只是女儿家靠在心爱的男子怀里,总盼着能听个甜蜜话儿,便是个不爱说的,好歹搂着温存一会儿吧?

偏偏他心里想着的只有那练字。

她默默地贴着他的胳膊,感受着那热度,想了一会儿,犹豫了下,纠结了一番,最后还是想把安嬷嬷的办法拿出来试试。

于是她伸出藕白的胳膊,试探着去抱他。

男人的腰硬实得很,手底下仿佛石头,满满的都是力道。

她怯生生地伸出,试探着环住,堪堪地吊在他脖子上,然后自己绵软的身子也凑过去,偎住他,轻轻地蹭,慢慢地磨。

男人倒吸了一口气,骤然伸出手,牢牢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这是做什么?”他清冷嘶哑的语气中颇有些不耐。

“我,我……”顾穗儿眨眨眼睛,有些吓懵了。

她只是按照安嬷嬷说的来啊,安嬷嬷说了,如果用这一招,那必然是能成的。

但凡不是太监,就一定可以。

可是现在怎么和安嬷嬷说得不太一样呢。

“睡。”萧珩看起来是真生气了,他竟然连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翻身背对着她,躺在那里,再也不搭理她了。

顾穗儿傻傻地愣在那里,过了好久好久才慢慢回过神来。

回过神后,眼泪便在眸子里蓄满了,之后缓缓地躺下。

心里冰凉冰凉的,就像整个人掉到了冰窖里一般,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淌,一直打在绣锦上。

而背过身去的萧珩,自然是不可能真睡着。

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深吸几口气后,终于慢慢控制住情绪平静下来,平静下来后,他可以听到身后那小女人的声音。

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动静,后来便仿佛忍不住了,肩膀一缩一缩地抖着,努力地压抑,不过却依然无法抑制住从口中发出的轻啜。

黑暗中,他轻叹了口气,回过身,伸出臂膀,想揽住她。

谁知道她咬着唇,眸中水亮地望着他,委屈又屈辱的样子,好生可怜。

他伸手,想替她擦去眼泪,她却一咬唇,微微扭脸,躲开了他。

他没办法了,只能坐起来,凝视着她。

她干脆别过脸去,捂着脸不看他,之后又费力地要翻身。

可是她肚子那么大,现在翻身并不容易,她狼狈地使劲翻身。

原本是有些撒娇埋怨的意思,哭啼啼地不搭理他,可是现在却败在一个翻身上。

他赶紧伸手帮她。

她看着他伸出手,突然委屈到了极点。

从最初遇到他,到后来被乡里人各种嫌弃嘲笑,到打胎药的痛和屈辱,以及如今来到燕京城,种种小心翼翼,百般讨好着他,却得他这样嫌弃。

她拽起锦被来,蒙着脸,躲在被子里嚎啕大哭。

哭得像个没了娘的小孩。

她比那没娘的小孩还要可怜,在这繁花似锦富丽堂皇的睿定侯府里,这里有什么皇帝皇后公主夫人太太的,一个个都好生了不得,是她见都没见过的人物,她只是卑微的村女罢了,处处不如人,两眼一抹黑,谁能疼她谁能怜她?

她不过是一个侍妾罢了,若是他就此厌弃她,她又能如何?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受,她怎么也控制不住,躲在锦被底下,哭得泪水横流浑身打颤。

“穗儿,别哭。”

他并不会哄人,面对着哭成这样的她,竟是束手无策。

可是顾穗儿哪里听这个,他越是劝她别哭,她越是想哭,哭得怎么样也停不住。

黑暗中,萧珩默了片刻,终于躺下,将她抱住,连锦被带人,整个抱住。

顾穗儿这么软性子的人,此时竟然脾气上来了,她在他怀里踢腾,用手推拒他,还试图用脚踢他。

这在往常是从来不敢的事,不过现在她哭得已经不知道谁是谁,只记得自己的委屈,只想着他的不好。

萧珩束手无策地搂着哭成泪人儿的顾穗儿,只见那粉嫩的脸颊满是泪痕,清澈的眼眸泛起了红,还在不断地往下流着眼泪,薄薄的小嘴儿还在哆嗦着,像一直可怜兮兮的小兔子一样。

偏生这时候,门外的安嬷嬷好像听到了动静,从外面低声提醒说:“三爷,小夫人这身子,可不能太过伤心,仔细动了胎气。”

这可真是火上浇油,萧珩原本就已经额头冒汗,听闻这个,眸中顿时泛起冷怒,厉声道:“滚。”

门外的安嬷嬷一愣,之后屁滚尿流地跑了。

小夫人哪不是我安嬷嬷不救你,实在是三爷太凶了!

萧珩怀里的顾穗儿原本正哭哭啼啼的好生委屈,如今猛然间听得他那么凶一句言语,哪里分得清说得是谁,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嘴唇儿颤,泪珠儿掉,惶恐娇怯地望着他,清澈的眸子越发蕴了泪,那泪珠儿盈盈地要往下掉,好生可怜。

萧珩便是冰雪心肠,又怎么能看得怀中女子如此委屈。

他环住她,低首下去,用自己的唇去细细吻她的眼泪,轻柔蜜意,动作温存,这其中不知道多少怜惜多少心疼。

一边吻着,又一边哑声哄道:“穗儿别哭了,我不是在说你,没有凶你……”

然而他哄得已经晚了,顾穗儿的委屈涌上来了,哪里是那么容易消下去的。

顾穗儿不理他这一茬,别过脸去,瘪着嫣红的嘴儿,鼓着粉颊,掉着眼泪儿。

看着她这赌气的小模样,实在是娇憨动人,萧珩喉结滑动了下,才压抑下胸口种种,将自己的脸贴着她被泪水打湿的脸颊,哑声道:“别生气了,嗯?是我不好,是我惹你生气了。”

这种言语,于萧珩来说实在是难得,平生那么清冷高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做低伏小说出这番话呢。

而对往日的顾穗儿来说,这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卑微的她怎么能奢望萧珩会对自己说这种话呢?

可是如今他说了,还是温存百倍地搂着她哄着她说的。

心凉委屈中慢慢地泛起甜蜜,那甜蜜虽只有一点点,却渐渐地在温开水中化开来,溢满了胸口,浅浅淡淡的甜便浸润着她全身每一处。

只是那委屈终究不是凭了这句话就能消散的,她乌黑的眸子含着泪瞥他一眼,娇怯委屈。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待我,你若真得厌弃了我,我,我……”

话说到这里,她根本话不成句。

“我并没有厌弃你。”萧珩搂着她,连忙解释道。

“可是,可是……”她吸着通红的小鼻子,想说话,却因为哭得太久,一抽一噎的,竟然说不出来话。

萧珩只好帮她轻轻顺气:“可是什么?”

顾穗儿一个委屈,眼泪又落下来,可怜兮兮地控诉:“你背对着我!”

萧珩:“……”

他并不知道原来背对着她是一个如此罪大恶极的罪名,竟然让她这么义愤填膺委屈万分地说出来。

顾穗儿看他抿着唇也不言语,当下便道:“你嫌弃我,你厌烦我……你根本不搭理我……”

萧珩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搂住她的肩膀,然后低头狠狠地撅住她的唇。

细软薄红的唇儿,软糯香甜,吸在口中,轻轻咂磨,这其中不知道多少美妙滋味。

只是因了今日她的眼泪,那甜丝丝之中带了些许涩意,涩中又掺着意味不明的甜。

他便是再冰冷的男子,也不由得慢慢地吻着她,间歇时又低声哄着:“没有嫌弃你。”

她偎在他怀里,仰脸看他,嘟着小嘴儿道:“你刚才背对着我……”

“因为我想让你好好歇着。”

“你不搭理我。”

“我没有。”

“你还凶我。”

“我凶的不是你。”

“……”顾穗儿咬着嘴唇,一时没有言语,有些话,说不出口,太过羞涩。

最后低着头,她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终于忍不住低低地抱怨道:“你自那日后,便不再亲近我了,你是不是厌烦我?”

声音很低很轻,软糯动人,委屈羞涩。

第39章

她软软地抱怨:“你自那日后,便不再亲近我了。”

声音很低很轻,软糯动人,委屈羞涩。

深秋时节,竹叶萧萧,俨然已经是寒翠瑟瑟的时节。

有风吹过窗前时,但见疏影婆娑,龙吟细细。

萧珩怔怔地坐在榻上,听着那久听惯了的风吹细竹之声,耳边却回响着她娇软埋怨的话语。

她说,自那日后,他就不再亲近她了。

她是盼着自己亲近的,所以委屈得掉了眼泪,哭成了泪人儿。

她心里不知道有多在意自己。

萧珩凝视着她那清透犹如嫩玉一般的脸颊,看着上面的那滴眼泪。

风摇落了满院的竹叶,雨柔醉了这清冷的深秋,秋去冬来,人活一世,不过百年。

这辈子,谁会狠狠地在意他,把他放在心坎里,又有谁能为他哭成这般模样。

他低首间,眸子已经不似往日那般清冷,凝视着怀中委屈的女人,他把自己的下巴轻轻地抵扣在她的乌发上。

墨黑的发,丝丝软软,犹如上等的缎子一般顺滑。

闭上眼睛,他喃道:“没有,你想多了……大夫说,不可以这样。”

沙哑的声音,喃喃地在顾穗儿耳边响起:“对我们的孩儿不好,说会动了胎气。”

说话间,他轻轻地触碰着她偌大的肚子。

纤细娇软的人儿,神态间偶尔间还流露出孩子气的稚嫩和娇憨,却已经早早地挺起了这么大一个肚子。

肚子里是他的骨血。

也是他作下的孽,欠下的债,也是他种下的果。

他在这一刻甚至有种错觉,这个因果,会用一辈子来慢慢地还。

顾穗儿听得这个,心中一动,仰起脸来看他。

布满泪痕的小脸,可怜兮兮的,越发显得娇小动人,只是那双眼睛却分外地明亮清澈,里面盈着泪珠儿,带着些许不敢置信,眼巴巴地瞅着萧珩。

她小嘴儿瘪了瘪,果然是不太信的,眸中水波潋滟,口中却是软软地埋怨道:“那你怎么以前不说会动胎气……”

萧珩抱着怀里的人,微微抿唇,眉眼绷紧,目光平时前方,默了片刻,才哑声道:“我也是那次后,恰好遇到太医,问了才知道的。”

顾穗儿听了,皱着小眉头,想了一番,抬眼,微微歪着脑袋,静默地瞅着他。

一张俊美如玉的脸此时面无表情地紧紧绷着,好像刚才说出的话是多么的不情愿。

她想了想他面对太医的情境,想着他那么清冷尊贵的人儿竟然去找御医打听这种事,一时竟是说不出的滋味,心里有些想笑,又仿佛喝了蜜糖一般,从口里到心里,满满的都是甜蜜。

不过她偷偷瞅一眼他那绷着的脸,还是嘟嘟着小嘴儿,故意道:“那你干嘛背对我……还那么凶……”

说着,还是觉得委屈,眼里的泪忍不住落下,人也跟着啜了下。

萧珩看着她这爱娇委屈的模样,绷着脸坚持了半晌,最后终于沙哑模糊地从嗓子里滚出一句话来:“下不为例!”

说着,他俯首下去。

其实,自从那次后,他也一直想。

背对着她躺在榻上,却不能碰,很难受。

中秋过后,这天气是一日比一日凉了,而顾穗儿的肚子也是渐渐大起来。

进了九月,又下了两场雨,出了屋门已经要披斗篷了,或者穿絮了薄面的夹袄,要不然就冷。

顾穗儿勤快,趁着自己还能动,挑了上等的软缎料子,给自家小蝌蚪提前做好了各样小衣裳,肚兜鞋子什么的,慢慢地做,积攒下来,上下都是齐全的。

顾穗儿做的这些,拿去给府里的少奶奶姑娘的看,大家都夸,说顾穗儿天生心灵手巧的。

萧珩有一次看到她做这些,却是淡淡地道:“这些自有厨娘去做。”

对于他不但不夸赞欣赏反而泼冷水的行径,顾穗儿倒是没在意,她依然趁着身子好的时候便绣花样子缝制绣小鞋子。

虽然府里和乡下不同,自有绣娘做这些,可是绣娘是绣娘,顾穗儿还是希望小蝌蚪能穿上亲娘做的衣裳。

这一日,她看看外面日头正好,想着昨日因为下雨都没去老祖宗那里请安,便让安嬷嬷扶着自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