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槿听了,却是道:“不管这首诗好不好,总得有个出处,没有出处就是穗儿犯规,那应该罚酒的就是穗儿!”

说着间,她问穗儿:“穗儿,你有什么证据吗?”

以前她是叫顾穗儿小嫂嫂的,不过如今自然不叫了。

顾穗儿低头,想了想道:“也没什么证据,我也记不清了,应该是我记错了。”

旁边两位少奶奶不想因为这个惹出麻烦,便笑道:“罢了,也不是什么要紧,本来就是玩,何必当真。”

左秀妍却道:“穗儿姑娘,麻烦还是取来你所说的那本诗集吧,也好让我见识见识。”

顾穗儿自己记得确切,她觉得自己如果真取来,左秀妍必然难堪,便有心拿话略过这事儿,谁知道她竟是非要自己取来不可的。

当下便吩咐人去取,谁知道刚把人派出去,就见桂枝气喘吁吁地来了,进屋的时候发梢上尤自带着落雪。

她上前恭敬地道:“小夫人,这是你要的诗。”

原来她素来是个机灵的,从左秀妍刚开始对此表示怀疑,已经飞跑回去取来,幸好大少奶奶住处距离听竹苑不远,是以并不耽搁。

“竟还真有这个诗集,拿来给我们瞧瞧吧。”左秀妍笑盈盈地道。

顾穗儿拿过来,翻开,很快翻到了,然后摊开给大家看。

大家凑过去一瞧。

萧槿低叫出声:“哇,原来这是当朝大将军赵蔚然的诗?”

陆青怡也颇有些意外,看了看,果然是的,当下忍不住笑了:“那咱们穗儿对得好啊!”

两位少奶奶也抿唇忍不住笑:“穗儿这才识字多久,竟如此渊博,学贯古今了,连这种不闻人知的诗句都知道!”

这个时候,大家都夸顾穗儿,没人看向左秀妍。

但是任凭如此,左秀妍脸上也是红一块白一块的。

她刚才竟然还去挑衅顾穗儿,以为她是胡编的,如今却是明摆着落个难堪,难堪得无地自容。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派生是她,只是一个妾而已。

不过这左秀妍却是个能屈能伸的,她看着大家对着顾穗儿夸奖,狠狠地忍下一口气,竟然摆出温柔地笑脸,过去夸赞顾穗儿:“穗儿果然好才情,我都不知道这个的,实在是我孤陋寡闻了。”

顾穗儿没想到竟被左秀妍这么夸赞自己,她忙道:“左姑娘,我也是赶巧了的,我只会这些而已。”

萧槿却问道:“穗儿,这种诗集,如此冷僻,又都是一些刀光剑影的,你竟喜欢?”

顾穗儿解释道:“这都是三少爷教的,其实我也不喜这些,但是三少爷非让我识字上进,每晚临睡前还要抽查,考考我,我若是总背不上来,终究感觉不好,只能每每抽空都要拿出来记一记。”

她不过是随口解释下这件事罢了,然而听在众人耳中,却是暧昧又温暖的。

想想大晚上的,熏香萦绕,烛火迷离,那冷清的三少爷搂着自家小妾,抽查她今日背的诗词。

要多旖旎有多旖旎了。

两位少奶奶抿唇笑,都不言语了。

她们是出嫁的妇人家,和自己夫君关系好得很,自然明白其中的情趣。

萧槿却不懂,只是低哼:“三哥哥可真疼你,他都没教过我!”

旁边左秀妍听着这话,目光扫过顾穗儿,只见顾穗儿容貌秀美,身材纤细,丝毫不像寻常刚刚生过孩子的女人那般臃肿。

只是一个妾而已啊。

听说,还是从乡下来的,不识字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妾,竟然夜夜陪着萧珩,温香软玉地陪着。

那萧珩,竟然还要教着这乡下小妾念书识字?

她是堂堂安国公府的左家才女,竟然被一个不识字的妾比到地沟里去了!

左秀妍狠狠地掐住自己的手心,几乎掐出血来。

晚上回到听竹苑,顾穗儿想起这事儿,虽然有些怕那左姑娘恼了自己,不过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有些畅快。

她发现自己这念头,也是吓了一跳。

今日左姑娘怕是气得不轻,后来也没怎么说话,玩了一会儿就匆忙和萧槿回去了,大家也就这么散了。

而自己竟然还暗地里觉得高兴?

顾穗儿一惊之下,隐藏下自己想法,干脆去问起安嬷嬷来。

安嬷嬷自然早从桂枝那里听说了这件事,她皱着眉头,摇头道:“小夫人,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又能如何?这件事从头到尾我们捋一遍,若是桂枝不把那个诗集拿过去证明你的清白,说不得她们会以为是你在那里骗大家,所以不能怪桂枝多事。真要怪,就怪左姑娘自己输不起,不就是没有对出口令么,大大方方地喝一杯酒有什么大不了?就是个乐子解闷的,至于这么较真吗?”

她不较真,谁也不会寻她短处,她较真了,反而是自讨没趣!

顾穗儿想想这事儿,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只是让左姑娘不安了,削了左姑娘面子,倒仿佛是削了萧珩的面子一般,这次也就罢了,以后是万万不能再有的。

“我想着,以后她们玩这个飞花令,我可是不能随便掺和进去了,没得惹出事来。”

“这也是,少掺和,总是能避是非。”

恰好这时候小阿宸醒了,她也忙去照料小阿宸,不再去想这件事了。

晚间萧珩回来,她伺候萧珩用膳的时候,偶尔间说起白日的事来,萧珩倒是有些兴趣,竟详细地问起她白日之事。

“陪着两位少奶奶还有各位姑娘玩了一会,阿宸这里离不开人,我就回来了。”顾穗儿含糊了下,也就过去了。

然而萧珩却颇有些兴致:“飞花令?那你对的如何,之前教你的那些诗词,可都能记起来?”

顾穗儿只好道:“记得,也对了几个,不过到底所知不多,颇得了几次罚,我不能喝酒,商量了以茶代酒,喝了好几杯茶。”

萧珩:“除了你,还有其他人被罚吗?”

顾穗儿含糊其辞:“总是有的,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谁没有对不上来的时候。”

萧珩挑眉:“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如今对顾穗儿也是明白得很,那眼神躲着自己,分明是有什么事像搪塞过去。

顾穗儿抬眼看过去,只觉得那幽深的眸子好像看穿了自己一样。

没奈何,她只能低着头,老实地把今天的事交待了一遍。

“我今日算是让左姑娘没面子了。”她颇有些无奈:“也不知道左姑娘会不会生我的气,赶明儿我看看做点什么,让她心里好受些吧。”

她又想了想,道:“左姑娘的文采,我虽然也不太懂,但是知道大姑娘都称赞的,应该是极好的,或许是我在她前面,打乱了她的思路?”

萧珩看她纠结犯愁的小样子,一时无奈,又觉心疼,便揽过她来,翻身压下。

他上,她下。

他用下肢牢牢地固定住她,专心地开始。

她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说得好好的,他怎么就开始了。

他闷头下去,轻轻咬了一口那细嫩犹如豆腐的肌肤,哑声道:“只是一个飞花令而已,这点小事,至于记在心上吗?谁若是真恼了,那就是小肚鸡肠之人,小肚鸡肠之人,怎配为我正妻。”

顾穗儿被咬得倒吸一口气,想想也觉得有道理。

……

许久后,胸膛上尤自挂着汗珠的男人只穿了一条宽松细绸布白裤,下了榻,随手取过来旁边的两本诗集,然后再回到榻上,躺在顾穗儿身边。

“这几本,你没事都背下来。”

“啊?”

“下一次飞花令,一次罚酒都不许喝。”

“啊!”

第67章

萧珩下了令,让顾穗儿好好背下来那三本诗集。

顾穗儿不敢不听。

因要照料小阿宸的,她只能忙里偷闲抽空看看那诗集,偏生诗集上许多字她都不认识的,又只好都标注下来,集中在一起去问陆青怡。谁知过了两天,陆青怡家里有事,先回去自己府中了。

没有了陆青怡,顾穗儿也不好去搅扰别人。萧槿那边,她一直不太敢去问的,两位少奶奶都忙,她更不好意思总麻烦人家。

如此一来,她只能是等到萧珩回来,留着问萧珩了。

萧珩最近忙得很,回来的时候都比较晚了,顾穗儿陪着他一起用膳,伺候下洗漱,便把小阿宸放在榻上和萧珩一起玩。

小阿宸如今已经四个月了,早已经能自如地翻身了。

屋里暖和,他穿着一身水红色软绸薄棉袄,粉嫩雪白,在那榻上用肥嘟嘟的小身子滚来滚去的,偶尔间还会趴在榻上,用藕节一般的小胳膊小腿儿哼哧哼哧地撑着自己的小身体,把小胖屁股拱起来往上翘。

把小屁股翘上去还不算,他还要使着吃奶的小劲儿,让自己身体往前拱。

只是拱来拱去,也是原地打转罢了,像一只小陀螺一般。

萧珩看着自己儿子那奇怪的姿势,不由挑眉:“他这是做什么?”

顾穗儿抿着笑:“他可能是要学会爬了,这是试量着往前使劲呢。”

只是因还不会爬,也不知道怎么使劲,软嫩嫩的小胳膊小腿儿又不太用得上力气,只能原地打转了。

萧珩眸中泛起兴味,他望着榻上这软乎乎的小东西,看着他吭哧吭哧的费劲样子,看了半晌后,终于忍不住将小家伙抱起来。

抱在怀里,软乎乎的一个。

“最近胖了不少。”

“是。”提起小阿宸,顾穗儿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他如今也开始吃点米糊糊了,我让桂枝把菜叶剁碎了给他放进米糊糊里喂他,他吃得可香了。”

“他看到别人吃饭就馋,两眼发光,嘴里吧唧吧唧的咂。”

这么说话间,也不知道小阿宸想起来了什么,小嘴竟然砸巴了一下,之后清亮的口水便从粉嫩的小嘴唇上淌下来,水亮粉红。

这口水正好嘀嗒在萧珩的衣襟上。

“这小家伙。”萧珩抬手帮小阿宸擦拭了口水,顺便检查了他的小嘴巴里面。

只见淡粉色小牙床上,已经有了两个白生生的小牙,用手指进去摸了摸,刚长出的牙尖尖的小小的。

“我摸着已经长了两颗牙,他长牙算是比较快的,比一般小孩都快。”顾穗儿忍不住全方面向萧珩禀报小阿宸的各种进步,语气中颇有些自豪。

萧珩抱着自己这软乎乎的儿子,闻着那甜美的奶香,摸了摸他的小脸颊,之后又忍不住亲了一小口。

“等以后搬进皇子府后,你身边再添置几个丫鬟嬷嬷使唤吧。”萧珩这么对顾穗儿道。

“现在也够使了,不用添。”

“如今人不少,不过得用的也就桂枝和安嬷嬷了,前几日我进宫,皇上提起来,派几个宫里得用的过来,一个是照料着阿宸,一个是帮你料理府中的事务。”

“嗯,那也好。”

萧珩望向顾穗儿,从她柔美的脸颊一直到腰部,最后收回目光,抱着自己儿子,淡淡地道:“你最近倒是瘦了一些,如果觉得累,多嘱咐底下人做,便是阿宸的事,也未必非要自己动手。”

脸上清减了一些,不过这样更添几分妩媚,关键是下面水桃处,看着倒是比不如以前惹眼了。

他每晚都会咂摸的,倒是没注意到,也是今天才突然发现的。

“是吗?我倒是没觉得累,最近也吃得好。”顾穗儿摸了摸自己脸,实在是没觉得自己瘦了。

萧珩见此,便唤桂枝把小阿宸抱出去,然后让顾穗儿站在自己跟前,他探入里面掂量了下。

水嫩滑润,沉甸甸的,形状也生得犹如最优美的桃儿。

顾穗儿瞬间憋红了脸:“三爷?”

萧珩收回动作,淡声问道:“最近诗背得怎么样了?”

萧珩这边仿佛云淡风清,顾穗儿却是莫名所以。

她突然就被他摸了,正以为他会抱着自己上塌,结果又突然听他提起了……背诗?

顾穗儿茫茫然地看着他那清冷的侧颜,想了一会儿,才艰难地道:“三爷,你是说你最近给我的那三本?”

萧珩侧靠在床头,微合着眸子,慵懒地道:“嗯。”

顾穗儿只好老实交待:“我已经看了一些,不过上面有些字,我实在是不认识,本来平时可以问问陆姑娘的,但最近陆姑娘不是回家了么,一时倒也没人可以请教。”

萧珩睁开了眼:“你是什么不懂?”

顾穗儿忙过去拿来了一本,把自己不认识的字指给了萧珩。

萧珩微微一托顾穗儿的后腰,把顾穗儿抬到了自己腿上,然后伸出胳膊,恰好从后面环住她。

他的指尖也恰恰好碰触在她的红果儿处。

“唔……”顾穗儿低低出声,下意识仰起脸,脑袋却碰触到了他的下巴。

萧珩低头,刚硬的下巴抵扣在她耳边。

“哪个字不认识?”他低声这么说。

他一说话,她耳边便萦绕着团团热气,烧得她面颊发红。

“就是这里面的,这个字。”

萧珩看过去,却见那是一首七律,叫《望蓟门》的。

“这个读作蓟,蓟城是一个地名。你看这句,沙场烽火连胡月,海畔云山拥蓟城,意思是说打仗了,烽火连天,把边塞明月都遮掩得看不到了,南有渤海,北有云山,拱卫着蓟门城。”

“嗯……那这句呢?”顾穗儿小声地问道。

平时他说话不多,像现在这样侃侃而谈,极少极少。

耳边的声音清冷动听,让她忍不住想再多听听。

“最后这句,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欲请长缨,这个投笔吏是引用的一个典故,汉人班超家中贫寒,常为官府抄书以谋生,后来战争起时,曾经扔下自己的笔,说大丈夫当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间。之后征战沙场,终于封封定远侯。这个诗人意思是说,他纵然不如班超,可是也想自请出征。”

顾穗儿想了想,觉得自己明白了,可是一想,又有疑惑,于是仰起脸来问道:“我看好多诗中总是提到烽火,这烽火就是打仗的意思,可为什么叫这个啊?”

萧珩看她仰起毛茸茸的脑袋问问题的样子,忍不住抬手轻轻摩挲了下那脑袋。

乌发顺滑,散发着淡淡奶香,是他最喜欢的。

“打仗的时候,一旦烽火台发现敌情,会点燃狼粪,狼烟直直往上而去,很远的地方都能看到,所以一旦狼烟起,或者烽火起,都是说要打仗了。”

“这样啊……”顾穗儿若有所悟,忍不住再问:“那这个呢,这里我也不认识。”

萧珩一手搂着她,一手拿着那书卷,耐心地讲解给她。

顾穗儿半靠在他肩膀上,听着他略显清冷的声音,想象着遥远边疆的苦寒,想象着那些关于狼烟烽火的故事。

屋子里的熏香温暖动人,慢慢地,顾穗儿便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