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轻轻挽起唇儿来,拉着萧珩,满目欢喜,不过欢喜过后,却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三爷,我和江铮可是清清白白的,他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

“知道。”萧珩挑眉:“他也不敢。”

“那就好。”想起这事儿她又觉得无奈:“大姑娘怎么这样,她自己做出这等事来,却来败坏我的名声,幸亏三爷不计较,还让我当媵妃,若是个多心的,我岂不是被她害了。”

萧珩想起今日之事,眸间闪过一丝冷然。

“这个你不必在意,以后左右是不会再见了。”

宁泽王,封在宁泽,距离燕京城千里之遥。

这也是萧槿死活不想嫁过去的原因了。

不过如今她闹出这种事来,少不得家中封口,瞒下这件事,速速地送嫁了。

而接下来的事情果然如萧珩所料,萧槿因这件事被罚禁足,半步不许离开二门一步,每日在家中抄写诗文,赶做女红。

如此过了约莫一个多月,宁泽王那边派人前来迎娶,睿定侯府匆忙把个萧槿给送嫁到宁泽去了。

睿定侯因嫁出去个萧槿,陆青怡也不怎么来了,家里顿时显得冷清许多,萧栩一个人颇为无趣,便时常过来顾穗儿这边玩耍。

萧栩以前就有些巴结顾穗儿的意思,如今更是一口一个嫂嫂了。

萧珩以后是五皇子,顾穗儿是皇子的媵妃,虽然品阶并不高,但是正儿八经有诰命的,况且又为萧珩生下长子,以后便是真迎娶个正妃,顾穗儿怕也是不会太被比下去。

对于萧栩来说,抱紧顾穗儿的大腿,讨好顾穗儿,自然是一条好路子。

顾穗儿每日照料阿宸,闲暇时读读书认认字,有什么不会的倒是可以趁机请教下萧栩,萧栩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教起顾穗儿来颇有耐心。

时候一长,两个人倒是颇为熟稔了。

时间就这么到了这年的盛夏七月,这时候小阿宸十个月,已经能扶着床榻慢慢挪步了。

小阿宸活泼好动,不喜在床榻上玩耍,最喜下了床在地上追着小奶狗毛球儿。

毛球儿在前面跑,小阿宸在后面耀武扬威地喊着口号咿呀呀呀地爬。

他爬起来飞快,两只小胖手一扒拉,两条小肥腿再一挪蹭,溜溜地往前,一会儿就拽住小毛球的尾巴了。

他抓住人家尾巴后,就激动地站起来,咿呀呀地大喊:“娘娘娘娘——”

他已经会喊娘了,一喊就是一长串。

而这个时候的顾穗儿正在安排底下人收拾东西。

她要搬家了,要搬去皇子府了。

新修的皇子府落成了,就等着萧珩带着这一家子去住。

萧珩说,那是他们自己的院子,住过去后,事事都是自己做主,想栽树就栽树,想种花就种花,一切随自己。

本来顾穗儿是有些舍不得睿定侯府的,也舍不得这听竹苑,毕竟她来了燕京城这么久,一直住在这里。

就是在这里,她生下了小阿宸,也熟悉了这个地方,熟悉了那个男人。

不过人这一辈子总是要往前看的,那皇子府比这里大,也比这里新,更比这里清净。

顾穗儿把事情都吩咐给桂枝,让她带着底下人收拾,她自己进屋,把小毛球的尾巴从小阿宸手里解救出来,又把小阿宸抱起来。

小阿宸如今越来越沉了,她都有些抱不动了。

小毛球委屈地看了小阿宸一眼后,夹着尾巴先跑了。

顾穗儿抬手点了下小阿宸的脑门:“以后不许欺负小毛球,你是个人,它是一条狗,人不可以欺负狗,知道吗?”

也不知道小阿宸听懂了没有,他哼哼了几声,就把脑袋埋在顾穗儿肩头磨蹭,好像在撒娇,又好像在抗议。

顾穗儿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想着这小孩儿别看小,可是小心眼挺多的。

正想着,就见桂枝来报,说是顾宝峰来了。

自从顾宝儿改名为顾宝峰后,便被萧珩带到了龙骑卫中,派了个师父,好生管教着,每个月只能歇一天而已。

也是这龙骑卫能淬炼人,这才多久功夫,顾宝峰已经渐渐地褪去了原本的乡下土气。今日的他穿着一身宝蓝直裰,腰上配着顾穗儿亲手做的荷包,越发显得挺拔,隐隐间已经有了几分少年将士的气势。

“宝儿,今日怎么过来了?”顾穗儿看到弟弟,高兴得很,忙吩咐安嬷嬷让她准备饭菜,好留下顾宝峰吃饭。

“五皇子没和你提吗,说是明日准备搬家,所以也放了我一天假,先帮着收拾下家里。”

说着间,顾宝峰走到了近前,从顾穗儿怀里接过来小阿宸。

虽然顾宝峰一个月只来一次睿定侯府,不过小阿宸倒是和他熟得很,一点不认生,见到他就挥舞着双手要抱抱,一旦被抱了就霸住他不放。

如今小阿宸更是扑进顾宝峰的怀里不撒开,口中还大声地喊着“将将将将……”

顾宝峰不知道小阿宸到底在“将”什么,宠爱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朗声笑着说:“阿宸,叫舅舅!”

第86章

小阿宸见到顾宝峰是不撒手,扯开顾宝峰非要抱抱。顾宝峰对这个小外甥也是素来宠爱,高高大大的男孩子,干脆趴在那波斯地毯上当马,让小阿宸骑在自己背上。

小阿宸这下子可是得意了,眉飞色舞地揪着顾宝峰的袍子,坐在这“大马”上,口中发出“将将将……”的声音。

“不是将,是马。”顾宝峰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口中这么纠正小阿宸。

然而小阿宸却越发兴奋地大喊:“娘,将将将将将……”

得,这次干脆是一连串的将。

顾穗儿看了一会儿后,忍不住笑着摇头。小阿宸如今正学说话,嘴里摸不清冒出个什么音,也不知道为什么见了宝峰就一个劲地喊将,谁也没教过他啊。

正说着,萧珩也回来了。

他利索地把小阿宸抱起来,解救了顾宝峰。

顾宝峰在小阿宸和顾穗儿面前原本是说说笑笑的,如今见了萧珩,马上毕恭毕敬的,满脸严肃,站都站得笔直。

他如今是挂在龙骑卫下面,萧珩是他的顶头上司。

以前的时候并不懂,现在懂了里面规矩,规矩知道得越多,他在萧珩面前就越恭谨严肃。

小阿宸蓦然没了大马,还要努力地伸出小胖手去够顾宝峰呢,萧宸见了,握住他的小爪子,不让他捣乱。

萧珩抱着儿子,淡淡地吩咐这个小舅子:“明日开始搬家,你去胡铁那里,听凭胡铁的调遣。”

顾宝峰:“是!”

说完这个,他恭敬地离开了。

顾穗儿本来看弟弟和儿子在那里玩耍,玩得好好的,突然萧珩一来,这气氛马上就变了。

她有些无奈,软声埋怨道:“你把宝儿吓跑了。”

萧珩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而是把小阿宸放在地毯上。

小阿宸见自己的“将将将”不见了,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撅着小嘴儿,耷拉着脸,那张肥嘟嘟的小脸像是一个不悦的“二大爷”。

顾穗儿看着儿子这样,又觉得有些好笑,便过去抱住儿子哄。

外面丫鬟们看萧珩回来了,便送进来晌午后的茶点,有给顾穗儿准备的糕点,有给小阿宸蒸的蛋羹。

顾穗儿取过来,喂给小阿宸吃。

小阿宸一看那蛋羹,扭脸,越发噘嘴。

人家不爱吃蛋。

顾穗儿一看这小家伙的模样,就知道他意思了,便拿了小勺子剜出一勺来给他看:“阿宸看,这里有肉肉,好吃的牛肉碎碎。”

阿宸见了肉,马上眼里就发光了,张大嘴巴,乖巧地等着顾穗儿投喂。

顾穗儿自己喂完了小阿宸,自始至终都没和萧珩说话。

萧珩坐在一旁,看她们母子两吃饭,半晌后,终于道:“我没有吓他。”

——这算是迟来的解释吗?

顾穗儿瞥他一眼:“他平时挺爱说话的,怎么见了你,怕成那样啊?”

在顾穗儿心里,固然顾宝儿已经长大了,更名为顾宝峰了,十三四岁的男孩子,也不是小孩儿了,可她还是觉得他就是往年那个顾宝儿,是被她搂在怀里的小娃儿。

当年顾宝儿在她怀里,也就现在小阿宸这么大呢。

萧珩道:“我也不知道。”

他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把顾宝峰交给了属下的属下。

顾穗儿默了一会儿:“宝儿现在见了你,就跟老鼠见了猫。”

萧珩想了想,道:“他现在叫顾宝峰,不叫顾宝儿。”

顾穗儿一噎,心想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不过抱着小阿宸,细想了下,好像也有道理。

以前的顾宝儿叫顾宝儿,只是一个乡间小后生,可是现在他长大了,他进的是龙骑卫,以后是希望有所作为的。

不吃点苦头怎么行呢。

这么一想她就想开了,想开了后,再看萧珩,却突然好奇,他年纪轻轻的,也就比她家宝儿大六七岁,就已经是龙骑卫那班子人的总统领。

而且听宝儿的意思,龙骑卫的人对他是颇为服膺的。

他天生就这么厉害,还是说,也是一点点磨砺出来的。

“三爷,我问你个事儿。”顾穗儿忍不住想问。

“嗯?”

“你多大进的龙骑卫,怎么当上的总统领,是皇上说让你当,你就当上了?”

萧珩原本以为她会记挂着顾宝儿的事,谁知道却突然问起这个,倒是意外了下。

他沉吟片刻,想了想,才道:“我进龙骑卫,是和宝峰一样的年纪,当然不是直接当上。当时我只是睿定侯府不起眼的三少爷,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便是知道皇上对我颇为青睐,也把我认作侯府里的纨绔子弟。”

他想起过去,眼眸变得幽深而遥远。

六年前,他在龙骑卫里不过是寻常小卒罢了,其中许多遭遇,说出来怕是会让顾穗儿吓一跳。

甚至最不堪的时候,还有人曾怀疑他是皇上养的男宠。

他想了想,又解释说:“我并没有故意要对他严厉。”

他并不是一个爱解释的人,不过还是想这么对她说。

其实顾穗儿也就是一时心疼顾宝儿罢了,自己想开了也就没再挂念这事儿,反而是忍不住琢磨萧珩以前刚进龙骑卫的时候。

他才那么小,又是沉默寡言的少年,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欺负了去。

如今却突然听到他对自己解释这个,心下感动,连忙道:“我知道,其实你对他严厉一些也好,我也盼着他能出息上进。”

萧珩点头:“宝峰资质上佳,假以时日,必有长进。”

这些日子,他的属下隔几天都会向他详细地回禀顾宝峰在龙骑卫的表现,他还算是满意的。

正打算过两年就直接扔军中去,这样才能谋求更好的路子。

顾穗儿闻听,自是喜欢。

她从顾家庄走出来,来到燕京城,本也不指望其他,谁知如今成为了他的媵妃,已经是有诰命的人了,他又愿意提携自己的弟弟。

当下她抿唇笑了下,感激地道:“三爷,谢谢你。”

萧珩挑眉,看她一眼:“最近我让你看的书,都记住了吗?”

顾穗儿一听,唇边的笑顿时僵住了。

她努力想了想,终于向他禀报道:“读了一些,还有一些,还没时间看……”

萧珩点头,吩咐道:“让桂枝把阿宸抱出去,我看看你学得怎么样了。”

顾穗儿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她只能恋恋不舍地让桂枝抱走了小阿宸,然后忐忑地凑到了萧珩身边。

“坐近一些。”萧珩看她远远地坐在榻边小心翼翼的样子,淡声这么吩咐道。

没奈何,顾穗儿只能靠近了一些。

萧珩一本正经地拿出书,开始考问。

顾穗儿低头背书,有的还算通顺,有的就磕磕巴巴的。

萧珩看她皱着小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淡声问道:“怎么了?”

顾穗儿忙道:“没有,我就是觉得三爷实在是严师。”

萧珩看她忙不迭摇头的样子,倒是想起了刚才的顾宝峰。

她只说别人见了他后就像老鼠见了猫,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当下倒是有些不忍心,便招手:“坐这里。”

顾穗儿微意外:“啊?”

他竟然让她坐在他大腿上。

虽然说夜晚在榻上,两个人是极亲密的,可是她却知道,他这个人最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榻上是火,下了榻后就是冰,背书练字就是严师了。

萧珩看她不动弹,挑眉,颇有些不悦。

顾穗儿赶紧坐过去。

她这边还没沾上他的腿,他已经伸手牢牢地将她环住,然后禁锢在胸膛上。

顾穗儿顿时身子僵硬。

萧珩的热气就在她耳边轻轻萦绕,低哑的声音问道:“原来你也怕我?”

顾穗儿缓缓地放松身子,声音绵软:“平时不怕。”

萧珩问道:“那什么时候怕?”

顾穗儿想了想:“背书的时候怕,还有——”

萧珩:“嗯?”

顾穗儿犹豫了下,还是老实地答道:“睡觉的时候……”

萧珩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