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徊风轻咳,打断鲁子洋的话:“我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鲁子洋干笑一声:“说得也是,只怕擒天堡的人都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林青心中大奇,看来这二人果是早就发现了水柔清,却把她当做了另外一个人才没有声张。却不知这个宁徊风不想听到的名字是什么人?那么刚才他们是故意惹起关明月对自己的敌意莫非也是给此人看的?

宁徊风又道:“明日午时龙堡主就会来涪陵城,后日在城西七里坡困龙庄与齐百川会谈。你安排一下,并且告诉齐百川,最多带三个人,无关的人不要参加。”

鲁子洋犹豫道:“除了那个番僧,齐百川还带了赵家兄弟与柳桃花…”

宁徊风冷笑一声:“我就是故意如此,扎风喇嘛肯定要同来,另外三个人就看齐百川如何摆平吧。”他又加重语气道:“有必要你不妨告诉他,若是他带四个人就不要见堡主。”

鲁子洋恍然大悟:“先生果然高明。这帮京城来的人飞扬跋扈,若不给他们点下马威当真不将我等看在眼里了。”

林青甚至有点佩服这宁徊风了,如此小处亦不放过,想想那齐百川左右受气的样,不由心中叫绝。

宁徊风那总是平淡无波的声音又响起:“我不好出面,你在堡主面前多说几句关明月的好话,最好能先看看太子的意思。至于那个人暂时先不要让堡主知道。”他的笑声亦是让人听不出任何喜怒:“小小涪陵城竟然一下子多出这许多的高人,也当真是令人始料不及了。”

鲁子洋陪笑道:“呵呵,看来泰亲王这步棋一走,当真是满盘皆活啊。”

宁徊风道:“你记住,不要直接对堡主说三道四,只需要把相应的情报拣选后报告给他,一切都是他自己拿主意。”

鲁子洋嘿然道:“我跟了先生这么多年,这一点自然晓得。”又试探着问道:“林青居然会上了那两个女子的船,这一点倒是大出我的意料,看来那两个女子应是有些来历的,要不要派兄弟盯着?”

宁徊风道:“你不要派人去招惹林青,自有那个人看着他们。”

鲁子洋奇道:“他为什么要去盯着林青?”

宁徊风沉声道:“你可知与那两个女子一路的男人是谁么?”

鲁子洋想了想:“那个人整日戴着蓑笠,十分扎眼,只是看不清相貌,没有人识得他。不过听齐百川说此人应是个难得一见的高手,以齐百川名捕的眼光,估计不会错。”

宁徊风冷然道:“他便是虫大师。”

鲁子洋乍听到虫大师的名字,心中一惊,失声道:“他来涪陵城做什么?杜县令虽是得了我擒天堡不少好处,却也算不上是个贪官吧…”

宁徊风一笑:“你道虫大师只会杀贪官么?”他略沉吟:“他这次来涪陵城动机不明,现在又与林青联上了手,你要严令手下莫去打草惊蛇…”

鲁子洋犹豫道:“若是他们主动闹事又如何?”

宁徊风冷笑一声:“我自有主意。只要林青与虫大师不公然招惹我们,就算他们杀了齐百川和关明月我们也睁只眼闭只眼。”鲁子洋闷哼一声,似是颇不服气。

宁徊风又道:“我不妨再多告诉你一些情况,若我没有看错,那两个女子都是四大家族的人物。”他顿了一下:“既然有四大家族的人来,我们的计划怕要再变一下,若是能让四大家族与京师的人马起冲突才是最妙,至不济也要让他们都疑神疑鬼一番。”

林青听到此处,方知道己方的行踪全落在对方眼里,不但虫大师行藏已露,便是花想容与水柔清的身份亦在对方掌握之中,对擒天堡的实力更是不敢小视。听宁徊风语意,对江湖上神秘莫测的四大家族竟似也不放在眼里,实不知他凭什么实力可以如此托大。心中隐又想起什么关键,却一时整理不出头绪。

“先生高见,令属下茅塞顿开。”鲁子洋连声恭维,又道:“据我的消息,那齐百川果是已通知追捕王来涪陵城,我看暗器王也没几天风光了。”

宁徊风正色道:“你错了。林青能有今日的名头,绝非是妙手王所说靠着胆量当众挑战明将军而来。若真是追捕王来到此地与暗器王对决,我绝不看好梁辰。”

鲁子洋似也料不到宁徊风对林青会如此推崇,颇为不忿地道:“若是再加上那个人,我不信暗器王还有机会。”

“你不要忘了虫大师。”宁徊风轻轻弹了一个响指,悠然道:“何况追捕王可以无视明将军的军令,他可不行。”

林青心中略有所悟,看来那个人是明将军派来的人。如此也方合情理,太子既然都派来妙手王,明将军自也不会袖手旁观。

宁徊风良久不语,忽又咳了一声,鲁子洋知机:“先生身体不好,早些休息。属下告退。”

“我劳累惯了,这一身病根总是去不掉。”宁徊风叹道:“不过有病缠身也是不错的,就像我不想引起关明月的注意便可以托病不语…”

鲁子洋大笑:“先生机变百出,算无遗策,那关明月还只道我堂堂擒天堡的师爷仅是一个摆设呢。”

宁徊风淡然道:“做大事者最忌招摇,这点你做得很好。现在你虽只是一个小小的香主,日后大事若成,自可名动天下,光宗耀祖。”

鲁子洋道:“全凭先生教导。”

“你去休息吧,这几日涪陵城中风云际会,须得养足精神才好打点一切,不要有什么差错。”

林青听到此处,更生疑虑。听这二人的口气,所指大事绝不应是泰亲王与擒天堡联盟之事,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理起。知道再留下去也不会听到什么,当下待宁、鲁二人离开后,瞅个空当,飘然而去。

林青回到须闲号上,虫大师竟已坐在舱中等他。见林青回来,斟起一杯茶:“林兄深夜出游,必有不小收获吧。”

林青也不客气,接过茶一饮而尽:“虫兄是早就醒了还是被那个宝贝丫头叫了起来?”

“那小丫头走得那么惊天动地,只怕满船的人都睡不安稳了。我只是见林兄已跟了去便省了脚程。”虫大师悠然答道,又微一皱眉:“这上好的碧螺春被你如此鲸吞牛饮真是糟蹋。”

林青大笑:“虫兄果是个风雅的杀手,连一杯茶都如此看重。有机会我定要介绍个人与你认识。”

虫大师亦是大笑:“罢了罢了,这天下怕也找不出不想认识那个人的男子,有林兄这一句话,夙愿有望得偿,无礼可送,这壶碧螺春便送与你吧。不过你可要回房间后再喝,不然见你般用好茶当白开水解渴委实是让我心痛…”

骆清幽的倩影在林青脑中一闪而过,又甩甩头,似乎便可以抛去那份淡淡的思念,转过话题:“你猜我今天探得了什么秘密?”

虫大师倒是一副万事不萦于怀的样子,望望天边将晓的一线曙色:“你且慢慢道来,才不枉我等你快到天明。”

林青便把自己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虫大师,末了又道:“若我没有猜错,今日来我们船上的那个高手就应是明将军派来的人,你不妨想想会是谁?”

“鬼失惊!”虫大师终于略有些变色:“怪不得我觉得那杀气十分熟悉,果然是他。”

“不错!”林青双掌一拍:“我亦想到是他。你想龙吟秋既然是外号叫做判官,鬼失惊这名字自然是非常不讨口彩,也难怪那宁徊风不愿提及他的名字。”

提及这个与虫大师并称为江湖上两大杀手极品的人物,林青与虫大师心中都颇有些顾虑。以鬼失惊神出鬼没又不择手段的作风,若是一意与他们为敌,他二人小心应付下当有能力自保,花想容与水柔清却必是难以躲得过鬼失惊的雷霆一击。

林青道:“是了,那宁徊风也算是神通广大。不但已知道你的身份,亦猜出了花姑娘与清儿是四大家族中的人物,我现在有些怀疑那个叫小弦的孩子。”

“江湖上见过我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虫大师缓缓道:“但我曾与鬼失惊交过一次手,他自是认得我。我仍是相信那个孩子不会出卖我。”

林青颇为惊讶:“你与他动过手?”要知虫大师与鬼失惊一个是白道上从不虚发的贪官克星,一个是黑道上心狠手辣的冷血杀手,都可谓是百年难遇的天才杀手,他二人武功谁高谁低只怕是江湖上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而这二大杀手若是曾对敌过,实难相信俱能安然而返。

虫大师点点头:“那是去年在九宫山的事。当时谁也没讨着好,彼此都负了伤,而且无语大师的师弟六语大师也死在了他手上。后来我大徒弟秦聆韵在迁州府刺杀鲁秋道一役中,与一个叫余收言的年轻人联手伤了他,这梁子也算结得不小。”

“余收言不是刑部的人么?”林青倒是听说过这名字。

虫大师道:“你几年不出江湖,武林中又有不少年轻一辈的高手涌现。那余收言本与齐百川、左飞霆、高德言、郭沧海并称为洪修罗手下的五大名捕,却不知为何要助聆韵杀了鲁秋道,还伤了鬼失惊,然后便不知所踪。说来好笑,现在江湖上尚有传言他是我的末弟子,嘿嘿,若我的弟子也能击败鬼失惊,岂不是气得他难以睡个好觉。”

林青点点头:“看来鬼失惊于公于私都不想放过你。”

“我还不想放过他呢。”虫大师一笑:“我与他也算是冤家路窄,竟又在这小小的涪陵城遇上了,难怪他会潜来船边伺机下手,只看他当时激起如此强烈的杀气,若不是你正好与我一起,恐怕早已出手了。”

林青又问起当日的虫大师与鬼失惊过招的详情,虫大师毫不隐瞒,把当日对阵的各种微妙情形一一道来。

林青问得极为仔细,最后一叹:“我虽不愿在与明将军动手之前惹上将军府的人,但现在怕也由不得我了。”

虫大师笑道:“明将军不是严令江湖上的人不得惹你吗?你倒反去招惹将军府,天下怕也就只有区区几人有此胆略了。”

林青亦是一笑:“你别不承情,我可是为了你两个宝贝侄女。”

二人肃然对视,从彼此眼中都看出了杀鬼失惊之心。虽然难明鬼失惊是否有伤人之心,但若不能先下手除此祸患,一旦待其发动,却是谁也没有把握难接下这样一个超级杀手的蓄势一击。而花想容与水柔清武功稍弱,最有可能是鬼失惊首当其冲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