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柔清奇道:“妙手王来做什么?”

虫大师微笑道:“自然是给林大侠送上龙判官的消息。”他早上与林青一起暗中跟踪花水二人,自是知道林青与关明月联手之事。

林青展开丝巾,却见上面写了几个字,缓缓念道:“明日午间,龙判官约见齐百川与我于城西七里坡困龙山庄。”

“龙判官一并约见齐百川与关明月!”虫大师大是惊讶:“擒天堡毫无避讯讳地让这京师两派的人一起碰面是何道理?”

林青叹道:“这必是宁徊风的计策,挑起二派的矛盾,擒天堡才好从中得利。”

水柔清不解:“擒天堡只需和一家暗中订盟约就行了,为何要如此?”

“也许我们都错了,擒天堡根本就不想与任何人结盟。”林青冷笑:“我一直在想泰亲王与龙判官结盟一事极其秘密,为何弄得人人皆知?”

虫大师一拍大腿:“对,这一点是个疑问。按理说泰亲王方面应该不会泄露,那么问题便是出在擒天堡了。”

水柔清道:“这样做对擒天堡有什么好处?总不至于要把京师的几大势力统统得罪吧?”

林青沉吟道:“关键是宁徊风。此人心计极深,难以捉摸。我心中隐隐有种感觉,只是有些地方还想不通透。”

“会不会是关明月故布疑兵?引我们上当?”水柔清一转脸却看到花想容满面红晕,奇道:“咦,容姐姐你怎么了?怎么和这小鬼一样红了脸?”

花想容低声道:“没什么,我有些不舒服。”原来刚才花想容被林青一把拉住,一颗芳心登时怦怦鹿撞,脸上不由火热滚烫起来。而小弦听林青说到关明月,亦是怕他们说到关明月盗锁之事,一时也是面红耳赤。

虫大师笑道:“也罢。林兄便留在此想一想,二个小姑娘回房休息,我去试着解这孩子的穴道,大家各有分工,晚间再来继续商议。”

小弦生怕水柔清说到金锁之事,巴不得他们早些结束谈话,听虫大师一说正中下怀,不待别人拉他,自己先往舱内走去。水柔清大叫:“你这小鬼别乱闯到我房里去了。”挽着花想容追了上去。

虫大师思索道:“宁徊风这道战书下得不迟不早,大是蹊跷,里面只恐有诈。而鬼失惊不再现身,而宁徊风亦绝口不提将军府,这让我有一个非常不妙的猜想…”他再长吸了一口气,面色凝重,低声续道:“或许擒天堡与京师三派已然联手,目的便是对付你和我。”

林青亦是满腹疑团,皱眉不语。

虫大师拍拍林青的肩膀:“我先回舱中试着给那小孩子解穴,你好好想想。目前情势看似平常,内中却颇多凶险,一步走错便可能引发大祸。你我还罢了,就怕让两个女娃子涉险…”

林青独立于船头,望着奔流不息的滚滚江水,心中思潮起伏。江风吹拂着他的衣角,亦吹乱了理不清的千头万绪。

直到此时,他才第一次认真地思索宁徊风这个人。原以为他不过是擒天堡一个师爷,可现在看来此人大不简单,送来小弦这封“战书”更是出人意料之外。

林青心头蓦然泛起一种感觉:与龙判官相比,或许这位号称“病从口入,祸从手出”的宁徊风才算是一个真正的对手。

过了几个时辰,到吃晚饭的时间,虫大师仍没有从舱中出来。花想容与水柔清大是惊讶,料不到宁徊风这封“战书”竟然如此难解。林青倒似全然无碍般仍是言笑甚欢,只是花、水二人心存芥蒂,再想到明日擒天堡约见京师二派之事,气氛颇有些凝重。

花想容终忍不住向林青问道:“擒天堡不表态与何方结盟,却又于明日会见泰亲王与太子的人,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林青也在一直考虑这个问题:“擒天堡此举大是高明,不但出我意料之外,京师的人亦都会弄个措手不及。”他沉思道:“关明月既然通知了我,我势必不能袖手不管,如何插手此事却甚难决断。暗中偷听只怕于事无补,但若是横加干预,只怕连京师三派的人都会与我等为敌。”

“我有一事不解。”花想容慢慢啜着一杯茶,缓缓说出她的疑虑:“擒天堡应该算不到我们会阻止他们与泰亲王结盟,只要不引起我们的猜疑,暗中行事既可。但为何宁徊风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林大哥下战书呢?”

林青略微一愣。此言大是有理,按理说此时宁徊风忙于处理京师三派的事,绝无余暇来理会暗器王,更绝不想自己插手其间。但下战书之举确是令人猜想不透其用意,除非宁徊风孤陋寡闻到不知暗器王遇强愈强的性子,天真的以为一封战书便会令自己知难而退…

要不然,那就是宁徊风有意把将暗器王与虫大师这两大高手牵入到此事中。

水柔清亦是一脸疑色:“容姐姐这一说我也觉得有些怀疑,擒天堡似是深怕我们没有沾惹他们的理由一般…”

虫大师的声音由门外传来:“不错,宁徊风就是故意得引我们疑神疑鬼。我越想越是不对头,明天困龙山庄的聚会极有可能是给我们设下的圈套,这一点不可不防。当然,我们不要忘了还有个暗伏于侧的鬼失惊。”

林青与花水二人见虫大师一脸倦色,小弦又没有跟他一起,彼此对望一眼,不知道他是否解去了小弦身上的禁制。

林青沉声道:“我想不出擒天堡要对付我们的理由,除非就是与将军府结盟了。可若是如此,明摆着得罪泰亲王与太子,何其不智?”

花想容亦点点头:“结盟一事弄得人人都知,若我是龙判官,在此情形下与任何一方结盟都会开罪其它两家,倒不如保持中立。”

林青听花想容如此说,眉尖一挑,似是想到了什么关键:“我明白了,若是龙判官想保持中立,但又同时可对京师三派示好,只有一个法子…”

水柔清仍问道:“什么法子?”忽然醒悟,与花想容对望一眼,心头不由有些发冷。

——最简单的方法自然便是杀了暗器王与虫大师,既显实力,又可让京师三派都满意。

虫大师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林青:“妙手王的情报可信么?”

林青沉吟,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凭擒天堡的实力要想一举博杀暗器王与虫大师这两大绝顶高手只怕难有胜算;但若是关明月有意给他这样的情报引他入毂,那就是京师三派与擒天堡联手置他们于死地,实力悬殊下,一旦入伏,几无逃生机会。

虫大师叹道:“我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也解不开那孩子的穴道,不如明日我们便不去困龙山庄,虽是示弱,但也可静观对方的反应。”

花想容诧目望来:“宁徊风真有这么大本事?”

“也不是没有法子。”虫大师道:“这孩子身子骨虽不弱,但经脉的强度绝难与久习上乘武功的人相比,强行解穴有极大的风险,如若能先用药物固本培原,再缓缓解之应该可行,只是时间上就来不及了。再就是将先天真元之气渡入其体内,可如此一来,施术者必是大伤元气…”

花想容叹道:“宁徊风心计太深。他既然肯花这么大力气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分明是看出林大哥与虫大师心地仁义不会置之不理。但若是先救了这孩子,大伤元气下便更难抵挡擒天堡的杀着。”

水柔清道:“要不我们马上离开涪陵城,管他擒天堡与谁结盟。找个僻静的地方给那小鬼治伤,也不怕他们来寻我们的麻烦。”花想容暗暗摇头,她可不似水柔清一般不通世情,若是林青与虫大师不战而走,势必有损名声,在江湖上再也难以抬头。只是这种想法却不便说出来。

果然虫大师苦笑一声:“你说得倒是轻巧,且不说这一身虚名,你教我却如何面对嗅香公子所托之事?”

林青良久不语,却似下了决心般正色道:“明日我一个人去困龙山庄。”

“这如何使得。”花想容急声道:“你何必如此犯险,若是有了什么意外…”话至此已说不下去。

虫大师亦道:“此事万不可凭一时意气,若宁徊风有意算计,这许多高手再加上一个龙判官,只怕真是凶多吉少。嘿嘿,这困龙山庄莫非真是有意要困龙么?”

“一时意气!”林青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虫兄可以不看重虚名,我却不行。我最大的心愿便是与明将军的一战。若是我明日不敢去困龙山庄,心志一丧,日后绝无可能再胜过明将军。”他此话绝非空言,武功高至暗器王这一步,更注重的是心境上的修为,若是经此一挫,战志大减战意大伤下,日后再经勤学苦练亦是无补。

听林青如此说,几人面面相觑,在此情形下颇有些进退两难。

林青一笑:“你们只想到宁徊风心计如何,却忘了京师三派的人哪个没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又何愿看到擒天堡声势凌驾武林?何况说到底彼此间并没有解不开的死仇,他们还需要考虑万一困不住我的后果呢。”

水柔清眉头一舒,拍手笑道:“是呀,一旦暗器王脱困,以后谁能有安稳的日子过?单凭此点他们若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就不敢轻易发难。”

虫大师亦是眼睛一亮:“不错。京师三派毕竟不是擒天堡的人,纵算权衡利害一时合作,彼此间也远远谈不上了齐心协力。”

林青大笑:“既是散兵游勇,何足惧之?”他脸上充溢着澎湃的信心:“只凭擒天堡的实力我还不信能置我于死地,明日别说一个困龙山庄,纵是龙潭虎穴亦要去闯一闯。”

花想容被林青的强大的斗志感染,再不似适才的忧心忡忡:“要去就一起去,看看他们是不是有胆子连虫大师和四大家族一并招惹。”

林青给虫大师使个眼色,虫大师会意,对花想容与水柔清道:“天色不早了,容儿与清儿先去休息,养精蓄锐明日才好去那困龙山庄。”花想容与水柔清心中虽不情愿,但知道林青与虫大师必是有要事商谈,只好先告辞回房。

林青待花水二女走后,对虫大师道:“我说我独身一人去非是托大,而是你与鬼失惊有仇,泰亲王与太子在朝中的官员只怕也被你杀了不少,我怕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何况二位姑娘也不宜涉险,不若你在外面暗中接应我。”

“林兄多虑了。我杀泰亲王的官员又何尝不是令太子一派拍手称快?反之亦然。”虫大师笑道:“至于鬼失惊,我倒有个想法可以一试。毕竟我的身份还没有公开,只有他认得我的真面目。明日我便你一起去因龙山庄,若是鬼失惊点明我的身份,在那样情形下齐百川这个神捕势必再不可能故作不见我这个钦犯,只怕当场就要反目,由此便可见对方已有害我之心。而有我与你在一起相机行事,至少自保应该无多大问题吧。”

林青理解虫大师的意图:“若是鬼失惊装做不识你,那就是他们未必想与我们翻脸,这便又是另一种结果了…”含笑续道:“鬼失惊只怕万万想不到做了你我的试金石。”

虫大师又道:“至于两个小姑娘家学渊源,足有能力自保。何况谁敢轻易惹四大家族的人?我倒是倾向于带她们见见这等场面。再说若是留下她们反而耽心敌人另有奸计,还不如在一起方便照应。”

林青沉思一番,决断道:“好,就依你之言。明日我们一起去困龙山庄,看看宁徊风能玩出什么花样。关明月此人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反正我们只要擒天堡不与泰亲王结盟,倒不如对太子一系示好,在擒天堡与京师三派各怀鬼胎的情况下,只要我们言语得当,我倒是觉得有把握兵不血刃解决此事。”

“京师三派的人未必有意与我等为敌,此事大有余地。”虫大师点点头,脸上却犹有忧色:“但我却另有一层担心。我虽未见过宁徊风,可此人心意难测,似是惟恐天下不乱。你未接下他的战书,若是被他言语挤兑下被迫翻脸,却是中了他的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