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大师虽然眼见这个对头大难在即,但他一向侠义为怀,百忙中不假思索,一把拉住鬼失惊递招过来的右手,生生将他拉回房间正中…

“轰隆隆”一声大震,大厅内已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再不现一丝光亮!

噼噼啪啪数声不绝,厅中诸人双目若盲,敌我不明,各施绝学将身边人击开。一声惨叫乍起,听声音却是齐百川手下二兄弟之一的赵光,却不知是中了谁的一招。

林青冷漠的声音在厅中回响不绝:“各位都请住手,不然休怪我暗器无情!”众人心头一惊,在此不见光亮的情形下,只怕纵是明将军亲至,也未必有把握躲开暗器王的出手。

然后,便是一片沉沉的寂静!

“哈哈哈哈。”宁徊风的笑声从外间传来:“任是林兄武功超凡入化,诸位雄霸一方,却还不是做了我的瓮中之鳖?”众人皆是一呆,听宁徊风语中不分轻重,分明是想要将诸人一网打尽。

林青淡然道:“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宁兄不是天真的以为一道机关就能困住这许多高手吧?”要知现在厅中不但有暗器王、虫大师、龙判官、鬼失惊这四大绝顶高手,还有妙手王、齐百川等高手,花想容与水柔清身为四大家族传人亦是不弱,若说区区一道机关便能困住众人,何异痴人说梦。而如今厅内气氛微妙,只要谁稍有响动,立刻就成为了别人进攻的目标。此情此景下怕亦只有暗器王敢出声回答。

宁徊风大笑:“林兄有所不知,此困龙厅四面半尺厚的铁闸一落,笋合处天衣无缝,就若是一个大铁罩,我若不发动厅外的机关,只怕再过一百年也没有人打得开。”

“铛”的一声,却是关明月忍不住敲击四壁,声若龙吟,果是铁铸,听其音重厚,纵算没有半尺,怕也厚达数寸。

林青心中一寒,若真如宁徊风所说,这四面全是数寸厚的铁板何止万斤,纵是集厅内众人之力亦未必能破得开。他心头思索,语气中却不露惊惶:“宁兄竭精殆虑设下这个局,却莫忘了你的顶头上司尚落在我手里。”

宁徊风嘿嘿冷笑:“林兄不妨杀尽厅中人,过得十天半月饿得头昏眼花时再与我相见。”龙判官张口欲言,却被林青手中一紧,说不出话来。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大厅角落中传来:“宁徊风你想做什么?”

“鬼兄受伤了么?”宁徊风故做惊奇:“你放心好了,宁某必会给你报仇。任虫大师如何了得,饿他几个月也只好陪鬼兄一并去阴间地府了…”言罢似是忍不住心头得意,又是哈哈大笑起来。

扎风怯声道:“宁先生快先放我出去吧。”

“扎风大师还想着那礼物么?”宁徊风漠然道:“算你运气不好,只好给暗器王与虫大师陪葬了。”

众人一凛,且不论宁徊风是何用意。就算他只想与林青与虫大师为难,也势必不肯打开机关,这里没有食物清水,过得十天半月,谁也没有生望。

扎风一愣,大叫:“大家并肩一起上,杀了暗器王与虫大师…”语音曳然而止,试想在此伸手不见五指的情景下火拼,以林青震绝天下的暗器功夫,只怕谁也没有一丝机会。

宁徊风笑道:“不错不错,敬请鬼兄齐兄关兄出手,只要杀了暗器王与虫大师,我自当打开机关再奉上重礼给诸位压惊。”

“宁兄刚才至少本有机会帮我先制住虫大师。”鬼失惊冷冷道:“但你却逃得那么快,叫我如何信得过你。”鬼失惊出道至今尚是第一次栽这么大个跟斗,若不是虫大师及时相救怕要被那万斤铁闸拦腰折断,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何况刚才虽然林青制住龙判官,但鬼失惊将虫大师迫得险像环生,若是宁徊风及时相助,虫大师怕也是凶多吉少。

“鬼兄一向独来独往,我何敢相助于你。”宁徊风嘲然一笑道:“何况黑白二道绝顶杀手相遇,这幕好戏若是被我搅散了,在场诸位怕都会怪我多事呢。”

鬼失惊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算计,你一向忌我,此次正好趁此机会…”他忽收住语声,似是自知失言,就此默不作声。

宁徊风冷哼一声:“鬼兄且莫动气。我绝非公报私仇之人,能与暗器王虫大师同归于尽,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林青心头大讶。听鬼失惊语意,他与宁徊风之间似乎早有些过节,绝非此次初识。不过他二人一个是擒天堡的师爷,一个是将军府的杀手,却是如何拉上了关系?

厅中诸人均是心生疑惑,于一片黑暗中下意识中只觉得左右四周均是敌人,各自运功,惟恐突遭横祸。

虫大师听到厅内气息渐沉,知道各人全是心中猜疑不定,诚声道:“大家都困在局中,须得齐心合力方可破出此关。若是自相残杀只怕正中了宁徊风的奸计。”这句话虽是有道理,鬼失惊、齐百川与关明月等人却是谁也不接口。

林青一手仍是紧紧扣住龙判官的喉头,朗声道:“我保证只要大家齐心,出此难关之前我绝不会冒然出手,若违此誓叫我死于明将军手上。”暗器王一言九鼎,更是以明将军的战约为誓,京师诸人均是放下了提了良久的一颗心。

鬼失惊有感刚才虫大师相救之恩,更是深知宁徊风的狠毒,首先接口道:“林兄提议正合我意,脱困之前我不会再与你为难。”

关明月的声音从另一端响起:“我也同意林兄的意见。”他本就与林青与虫大师无甚仇怨,听鬼失惊都如此说,自是不甘于后,齐百川亦忙不迭表态赞同林青。

“暗器王与京师三派携手,这倒真是一件奇闻了!”宁徊风口中啧啧有声:“只不过我保证几个月后的江湖传言必是诸位自相残杀而死,不免可惜了林兄的一番好意。”听他如此一说,诸人心头更沉,宁徊风能说下如此狠话,自是有十足的把握困住众人。

林青沉声道:“宁兄既然如此工于心计,妄图将我等一举全歼,却不知所图何谋?”

要知宁徊风费这么大力气将众人困住,不但开罪京师三派与暗器王虫大师两大高手,还拉上了四大家族的人,更是不管不顾龙判官的死活,若不是失心疯了,定是早有预谋。

宁徊风大笑:“我知林兄心中必有疑虑,却偏偏不给你一个答案。黄泉路上也要你糊里糊涂,这才显得出我的手段。哈哈…”

林青沉思不语。虫大师却不理宁徊风的嘲笑:“烦请那位点起火熠,大家合计一下如何破去这个机关。”

“莫怪我多言。”宁徊风笑着接口道:“虫兄此举大可不必,暗器王的暗器在此黑暗中方更能发挥其效力…”他这话虽是明显的挑唆,却是大有效果。京师诸人都在心里打了个突:于此敌我不明的情况下,开口说话尚可以用移声换位之术让他人捉摸不到自己的方位,若是点起火光现出身形,谁知会不会成为暗器王的靶子。

林青讥讽道:“宁兄武技不见高明,挑拨离间的本事确是天下一流。”

“呵呵,林兄言重了。我只不过觉得这黑暗中的游戏越来越有趣罢了。”宁徊风又是一阵大笑:“这铁罩外尚伏有数名弓箭手,以我的手势为号。不怕诸位笑话,我生性胆小,若是见到哪里亮起火头来,说不定心惊手抖之余给手下误会在发号施令,结果只怕大大不妙。”也不知他是否出言恫吓,但如此轻描淡写地说来,却更增威胁。

果然诸人良久皆无动静,只听齐百川低声道:“我身上没有火熠。关兄身为妙手之王,这些事物想必是随身携带的。”

关明月大怒:“我臂上受伤了,齐兄若是方便不妨过来取用。”眼见二人又要争执起来。

林青心头暗叹,值此情形大家仍是互相猜疑,如何谈得上齐心协力?右手仍是扣着龙判官,左手放下小弦,正欲从怀内取出火熠,却听小弦大声道:“你们别争了。我不怕这个‘宁滑风’,我来点火。”

厅内一时静了下来,齐百川与关明月脸上发烧,枉自他们成名数载,却还比不上这十二三岁小孩子的胆略。

“哧”得一声,小弦擦着火石。火光将他稚气未脱的脸上映射出一片浓重的阴影。

“箭!”宁徊风一声令下,铁罩外几声轻响,撞开几个小孔,数支长箭往小弦射来。小弦惊呼一声,实料不到宁徊风其言不虚,铁罩外果是伏有弓箭手。而且宁徊风心思缜密,所开小窗尽在高处纵跃不及处,外面的人可搭梯观望厅内的情景,里面的人却无法看到外面。

暗红的火光下人影一闪,虫大师大喝一声,大手一张,将几支长箭抓在手中,尚余几支箭却被另一个黑影打落,竟是鬼失惊出手为小弦解围。

铁罩外惨叫声迭起,却是林青及时出手将细小的暗器从铁罩小孔朝外射出,外面的弓箭手何曾想到暗器王神技若此,登时有几人双目中招,从梯上滚落下去。犹听得林青寒声道:“宁兄手下众多,不妨多派几个弓箭手来给我喂招。”

小弦惊魂稍定,借着火光捡起一支烛台点着,火势一下明亮起来。虫大师赞了一句“好孩子!”小弦心头得意抬头望去,就着烛光,却见到数尺外的水柔清一泓清瞳正牢牢盯住自己,高高挑起的大姆指犹调皮地朝自己轻点着,一张俏脸被烛光映得娇艳如花,脑中猛然一荡,几乎将手中烛台跌落。他破天荒地得到这个“对头”如此夸赞,不知怎地心口好一阵怦怦乱跳,脸上不争气地泛起一片扭捏的潮红来…

只见厅内一片狼藉,尽是碎木砖石。十一人各占四方靠墙而立,面上全是土石碎屑。齐百川的手下赵光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他兄弟赵旭连忙抢上前去救治。

林青随手将龙判官点了穴道,细看四周。那铁罩高达二丈许,连上方亦是密封,黑黝黝的一片,惟有二丈高处开了几个寸许宽的小窗口,刚才弓箭手的长箭便是由此袭来。

虫大师于墙角细细摸索了一会,失声道:“好家伙,全封死了。”他精通建筑之术,略一猜想便知必是先分别将四面铁板吊上房顶,再嵌接为一体。而楼上牵起长索与四面山头相连原是为了分耽铁闸的重量,否则这数万斤压将下来怕早将小楼压垮。也幸好如此,厅上方才不至有太多的重梁,不然屋顶直砸下来厅内诸人早是头破血流。

虫大师沿着铁板摸了一圈:“这四块大铁板边缘参差不齐,各自相嵌,笋合的天衣无缝,实是第一流的设计。”他直起身来,低声叹道:“要将这数千斤的大家伙连在一起,真不知要动用多少人力!”厅内众人面面相觑,这个大铁罩阔达三丈,高亦有二丈有余,若有寸许厚度,且不论外间嵌接的机关,单是一面铁板怕就有数千斤,连上头顶封合的铁板怕有万斤之巨。宁徊风既然费这么大力气制下这个机关,断不会容众人轻易脱困。

鬼失惊左手软垂胸前,右掌划个半圆拍出。这黑道第一杀手的全力一击岂是非同小可,却只听得一声大响,铁罩微微一震,就似整个房间在抖动一般,众人耳中嗡嗡作响,良久方息。但铁罩上连半分缝隙也未留下,鬼失惊拼力一掌竟是丝毫没有效用。

林青眉头一皱,这铁罩如此结实,浑然一体,掌力击向一边却被分散至四面,除非能将铁罩抬起,人或许能从下钻出,但这四面光滑毫无受力之处,纵有拔山之力亦是无从下手。他再抬头望向高近二丈的顶端,料想亦是如四面一般封死,纵是能以壁虎游墙功游至上方,身体悬空下更是难以发力。这铁罩虽是笨重无比却实是有效,整个大厅就如一个四面密合的大盒子,将这许多高手困于其间。

林青望向齐百川与关明月,缓缓道:“几位仁兄请过来商议。”

齐、关二人面色惨白,不声不响来到林青面前。起先于黑暗中尚还抱着一线希望,料想这机关再厉害也挡不住几大高手的合力,现在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反增绝望。心头更是大惧,宁徊风费如此周折将诸人困于此处,只怕绝不仅仅为了对付暗器王与虫大师那么简单,莫不是真要将京师三派也一网打尽。

鬼失惊踏前几步,仍是与林青、虫大师保持着一定距离,默然不语。

齐百川低声道:“不如挖条地道试试。”扎风闻言用短刀往地下挖掘起来。

虫大师微微摇头:“刚才小弦对我说起这厅中不生虫蚁,只怕地下亦是铁板。”果然听得“啪”的一声,扎风的短刀挖了半尺便折断了刀尖。

“来人,奉茶。”只听得宁徊风在外悠悠道:“鲁香主请坐,陪我一并看出好戏。”

关明月扬声道:“宁徊风不顾龙堡主的死活,鲁子洋你亦要随之造反么?”

鲁子洋笑道:“关兄还是先操心自己的安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