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沉声道:“你小孩子懂得什么?我四大家族最重承诺,老夫之所以让青儿抓你来还不是因为你擅闯禁地,形迹可疑。你老实说到这里来是受何人主使?竟然还知道行道大会的名字?”

小弦大声道:“没有人主使我。若不是被你们四大家族逼得走投无路,我才不愿意到这来呢…”

“笑话!”老人冷冷截住小弦的话,不屑地一耸肩:“我四大家族纵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却也绝计不会欺负你一个小孩子。若不讲实话我也不打骂于你,便把你重新放在那游仙阵中…”说到这突想到小弦已懂得出阵之法,又厉声道:“你如何懂得伏羲六十四卦?莫不是偷学英雄冢的机关消息学,被人发现后荒不择路才跑到这里来?”

小弦大叫:“谁稀罕他们什么机关消息学,自小爹爹就教过我伏羲六十四卦。”

老人目光闪烁:“那我四大家族的人为何要逼迫于你?”

小弦脱口道:“他们一心要拿我做人质暗害林叔叔和虫大叔,还废了我的武功…”

老人奇道:“你林叔叔和虫大叔是什么人?”

小弦一挺胸:“就是暗器王林青和虫大师呀。”

老人垂目想了想,摇摇头:“什么暗器王?什么虫大师?没听说过。”

小弦心道你闭关五十年当然什么也不知道了。当下又将暗器王与虫大师的事迹挑几件说与老人听,他心中本就佩服这二人,讲得口沫横飞,一脸自豪,倒像是说自己的英雄事迹一般。

老人听得几句,又问起虫大师的相貌,捻着长长的白胡子哈哈大笑起来:“老夫还道是谁,竟是小虫儿这孩子,原来他在江湖上已闯出了这么大名堂!唔,不错不错。”

小弦喜道:“你认识虫大师?”

老人微微一笑:“他是老夫惟一的徒弟。”

小弦乐了:“那就好办了,我们原是自家人嘛。”

“谁与你是自家人?”老人却是一沉脸:“景成像若要对付那个暗器王也罢了,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小虫儿不利,你这番鬼话我如何能信?”

小弦大急。他见这老人虽然像个野人般连衣服都不穿,但面目和善也不似什么阴险小人,而且又是虫大师的师父,索性豁了出去,便将日哭鬼如何将自己掳走;到了涪陵城如何碰见林青与虫大师;自己又如何中了宁徊风的毒手用来给暗器王下战书;如何在困龙厅中逃出铁罩;如何来鸣佩峰治伤被景成像废了武功;自己又如何偷听到景成像与物天成的“阴谋”后逃到这里来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这事原本复杂,但经小弦身临其境地娓娓道来,倒也精彩纷呈。足足讲了大半个时辰,才总算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老人听得耸然动容,料想他一个孩子断不可能编出这样的情节,已是信了七八分。又拿起小弦的手细细把脉,果然是内息散乱无可收束,口中喃喃道:“这可奇了。成像那孩子自小厚道诚实,如何会下这般狠手?何况你还是小虫儿托付于他的。”

小弦听他将堂堂点睛阁主也叫做孩子,不由扑哧一笑。随即想到自己的境遇,恨声道:“小时候厚道长大了可未必,若不是无意间听到他和物天成的对话,我还一直在心里感激他呢。对了,他们好像是担心我对什么少主不利…”

老人听到这里,脸现惊容:“他们如何讲起少主之事,你详细说来。”

小弦记性甚好,景成像与物天成的那段对话记得十之八九,当下又对老人细细讲述一番。

老人一改从容不迫的样子,越听面上越是凝重,徐徐颌首。

小弦讲完了,向老人问道:“那个少主是什么人?为什么英雄冢主说我与他容貌相冲?”

老人不答,喃喃自语道:“天成精修识英辨雄术多年,应该是不会错了。”又望向小弦,冷然道:“你也不用瞒我了。你的伏羲六十四卦不是传于你爹爹,而是巧拙大师!”

小弦惊得张大了口:“我可没有骗你,确是爹爹教我的。”

老人看小弦神情不似作伪,又问道:“你爹爹又是什么人?与巧拙是何关系?”

小弦从小听许漠洋说起巧拙大师传功之事,便再转述给老人。

老人听完,面上阴晴不定,呆怔了良久,方才仰天一声长叹:“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

小弦心中迷惑,呆呆望着老人。

“跟我来。”老人转身往洞内走去。不待小弦答话,那只大猴子似是听懂老人话语般不由分说一把抱起小弦,蹦蹦跳跳地跟着老人行去。

小弦自然是拼命挣扎,但那猴子劲道极大,竟是不能脱身。在洞中曲曲折折走了数十步,眼前忽然一亮。原来那山腹内竟是别有洞天,竟是一个被四面山峰环绕着的山谷。

山谷并不大,一条潺潺小溪从中横贯流过,左边靠山壁处有一大一小的二间茅屋。谷正中有一间小亭,内放一张石桌,几张石凳,石桌上尚有一局残棋。

谷中林草满园,芳香袭人,溪水清澈见底,偶可见大大小小的游鱼穿梭其间,溪边的小卵石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烫,却不硌脚,一踩下去便陷于溪边松软的草地中,令人只想赤足踏于其上;更有各种不知名的奇花异树夹溪而立,迎风摇曳生姿,温柔的阳光从叶片的间隙中坠下来,映得满地斑驳,浑若仙府。

小弦料不到这山洞中竟有这么好的去处,心头豁然一亮。看那阳光朦胧,微风习习,野花摇曳,草地松软,惊得大睁着双目,只恨不得在草地上翻几个跟斗。那大猴子却先是欢叫一声,放下小弦跃至一棵桃树上,随即几个大桃子便掷将了下来。

“青儿!”老人叫唤一声,大猴子乖乖地跳下树来,跪伏在老人脚下。

小弦见那猴儿乖巧,心中喜欢。忽想到了水柔清,心想若带着这只也叫“青儿”的猴子到她面前大叫几声,保准气歪她的鼻子。一念至此,不由面露微笑。

老人拍拍猴儿的头,再打一声唿哨,似是下了什么命令。青儿一跃而起,往那大间茅屋中跑去,不一会手中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油布包,恭恭敬敬地送到老人的手上。

老人拿起油布包,却递到小弦的手上,怅然一叹。

“这是什么?”小弦奇怪地望着老人。

老人做个让小弦打开油布包的手势,面色凝重,一字一句道:“这件东西我保留了整整三十余年,如今便交予你,希望你能善用之。”

小弦看那表面上油布颜色泛黄,果是年代久远之物,按住满腹疑惑,一层层打开已变得脆硬的油布包。

布尽。里面却是一本薄薄的书册,扉页上四个镀金大字蓦然刺入小弦的眼中——

天命宝典!

第二十三章 惊天之秘

小弦惊得一跳而起,一时口舌都不灵便了:“这,这《天命宝典》如何会在你手里?”

“你急什么,既然将书都给了你,这其中的关键迟早会说与你听。”老人走到石桌前坐下,一拍石凳:“来来来,我们坐下慢慢说。老夫这一闭关就是五十年,好久都没有与人说话了。”

小弦心中百般疑惑,应言坐在石凳上:“你先说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老人嘲然一笑,沉思片刻:“经这许多年的不理诸事、悠然悟道,老夫早已忘了自己的名字。小虫儿既然都被叫做什么虫大师,那你便叫老夫愚大师吧。”

饶是小弦满怀心事,也不禁被他逗得笑了起来:“这名字不好听,不如叫鸟大师吧。”

“你懂什么?此愚非是花鸟鱼虫的鱼,而是愚昧的愚。”愚大师瞪了小弦一眼:“待你活到我这般年龄,便知道这天下的许多事情原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预见,比之难臆测的天命,这世间的芸芸众生哪怕再是聪明过人、智慧超群,亦全都不过是愚人罢了。”

小弦听他语中饱含禅意,正要凝神细听,青儿却强行递来一只桃子,咬一口下去只觉其味甘多汁,又不免连连叫好。

愚大师奇怪地看了小弦一眼:“你这小孩子虽是看起来有些慧根,却又极易为凡尘百像所惑,若说巧拙千挑万选便找出个这样的传人,老夫实在是有些不解。”

小弦分辨道:“我可不是巧拙大师的传人,他都死了六年多了。”

“巧拙死了?!”愚大师一震:“他的师兄忘念呢?”

小弦道:“忘念大师死得更早,好像有十几二十年了吧。”

愚大师长叹一声,眼中的光彩渐渐黯淡下来:“老家伙都死了,这江湖原是你们年轻人的…”见小弦脸上亦现出茫然之色,萧然一笑:“此事头绪甚多,我也不知应该对你从何说起。你心里必有许多疑问,便由你来问我吧。”

小弦挠着头想了一会,才开口问道:“你上次见巧拙大师是什么时候?你闭关前么?”

愚大师抬起头想了想,缓缓道:“那是上一度行道大会后又过了十一年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