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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王想和自己的侄子抢女人?!

噗通——

不远处传来微弱一声,很快就有人慌张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旁边吵嚷的声音很快拉回了阿善的理智,她寻声望去,只见湖岸边围着不少人,而在人群的最中心,一人身形挺拔容貌俊美,他面无表情侧眸望着某处,对于湖中的求救置之不理。

阿善宛如受惊的兔子般,险些蹦了起来,只因岸边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容羡,而他看着的位置也刚好是阿善与嘉王所在的位置,与容羡冰冷隐含戾气的眸子相对,那一刻阿善心中对容羡的恐惧战胜了她对嘉王的畏惧,她啪的一声拍开嘉王的手,拔腿就向湖边跑去。

男主你别生气,啊啊啊你听我解释啊!!

虽然阿善还未和容羡成亲,但在那一刻,她感觉容羡望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红杏出墙的妻子。

那暴戾而无法抑制的杀意,恨不能扒下她一层皮。

……

落水的人是顾惜双,在她落水前,阿善的贴身丫鬟妙月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推了她一下。

直到顾惜双被二皇子容辰救上来,赶到‘案发现场’的阿善整个人都是懵的。那一刻,她不知道妙月为什么要推顾惜双,也不知道容羡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更不知道的是顾惜双落水时。容羡为何会站的如此之近,就好像他们二人之前就在一起般。

据当时就在周围的一小丫头说,顾惜双落水前正在和南安王世子说话,顾二姑娘的婢子是忽然出现的,不知在顾惜双身侧说了什么就猛力把她往湖中推去,妙月像是被吓傻了般跪在地上,边磕头边解释道:“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奉二姑娘的吩咐过来寻大小姐,只是、只是……”

妙月似乎是被吓傻了,话说的断断续续的后面的话几乎听不清楚。站在周围的一粉衫女子哼笑着道:“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也不看刚刚惜双姐姐是在和谁说话,想必是某位准世子妃心生妒忌,连句话也不准姐姐说,直接命婢子过来行凶!”

刚刚被救上来的顾惜双浑身湿透,止不住发抖,在容辰脱下外衫裹在她的身上时,顾惜双慌张解释:“不、不是的,我刚刚只是在跟世子爷道谢,昨晚善善在花灯会迷路,是世子爷把她寻回来的。”

她抖得厉害,头发黏在脸颊上急切的看向阿善,一旁妙月还在磕头,“不关奴婢的事,奴婢只是奉二姑娘的话过来寻大小姐,不是故意推大小姐入湖的!”

顾惜双是侯府贵女,她平日里优雅高贵,还从未像今日这般狼狈。

如今她眼前围了一圈的人,男男女女就连长公主都被惊动过来,顾惜双抽泣了两声,看向一脸冷漠的容羡,忽然就松了衣服又想往湖中跳。

“惜双没有对不起妹妹,和世子爷也是清白的,你们要是不信,我愿意以死证明!”

砰——

伴随着又一声落水,岸边乱成了一团。

等到陷入昏迷的顾惜双被浑身湿透的容辰再次救上来时,长公主张罗着赶紧找御医来诊治。

昭阳长公主脾气好在皇城是出了名的,眼看着长公主失了笑容冷下了一张脸,看热闹的众人赶紧散去,很快,岸边就只剩了阿善和南安王世子。

此时种种迹象都表明,阿善是有意让婢子推人下水。她虽然懵了,但最起码得思考能力还在。想了想,她觉得自己现在不跟过去看看,一会情况可能刚说不清,只是她才往前跟了一步,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她的手腕——

“来。”

容羡轻轻笑了,他扯着阿善到自己身边,揽着她的肩膀向湖中小亭看去。

“再给你个机会,好好和我说说你和容伽,到底是什么关系。”

把握好机会啊,

不然侯府的顾二姑娘,可能会在今日再次消失。

第14章 温柔美人(四)

长公主府上有一片假山园,听说占地面积挺大,里面还死过人。

当阿善随着容羡往那处走时,她没忍住又回头往小亭那儿看去,只见嘉王依然站在原地,他白色的华袍坠地隐现着几朵殷红梅花,脸上的恶鬼面具遮挡住面容,让人看不到他的神情。隐约之间,阿善看到他手腕上似乎还挂着很多晶莹剔透的小珠子,在光下微微闪耀。

“唔——”看的过于出神,阿善不小心被自己的裙摆绊了一脚。

走在她身旁的容羡出手扶住了她,对于阿善刚才的小动作他看得一清二楚,唇边笑意渐浓,他将手按在她的后背上,毫不留情将人推入了假山园。

“世子爷,你你听说解释……”

阿善被容羡堵在了一处三面假山中,容羡站在唯一的出口淡然优雅,他垂下眸子摘下拇指上的玉扳指,懒惰发出一声‘嗯’,声音要多柔和就有多柔和:“我听着呢。”

阿善听得汗毛倒竖,莫名察觉到了危险。

努力把自己又往后面缩了缩,她的背抵在了冷硬的石头上,知道容羡刚才一定是误会了,于是她赶紧解释:“我和嘉王只是偶遇,真的只是偶遇!”

容羡低低笑了,将手上的扳指摘下又重新戴回,他一步一步缓慢靠向阿善,最后将人圈在了假山与自己之间,让她退无可退。

“偶遇?”

容羡低眸看向她,他的目光从阿善仓皇的小脸落在她水润的眸子上,接着在缓缓下移,最后由她的唇瓣落在下巴上。

覆手将指腹捏在阿善的下巴上,容羡指上冰凉的温度缓缓擦过她细腻的皮肤,此时在她下巴的侧面上,染着两滴鲜艳极小的血印,那是嘉王之前留在她身上的。

“前些日子我没管你,是因为知道你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容羡捻了捻指间染上的血迹,轻轻笑着:“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原来你三番五次把你那好姐姐往我身边推……是为了嘉王。”

阿善瞪大了眼睛,容羡竟然什么都知道!

她自以为她撮合男女主的行为进行的很隐秘,没想到容羡还是把她看穿了,“不是的,我不是为了嘉王,我真的不认识他。”

这次阿善是无论如何也洗不清自己了。

她不会知道,刚刚在顾惜双落湖时,手死死的抓在了容羡的衣摆上。倘若不是容羡早就对顾惜双产生了猜忌,那么刚才顾惜双那一拉,他无论如何也都要掉入湖中,如果他真掉入了湖中,那么最后他要娶的是顾家哪位姑娘,还真说不准了。

这是个利落简单的好计谋,但容羡不相信阿善能做得出来,但是好巧不巧,刚好就让他看到了阿善和嘉王在一起,那么一切也都说得通了。

“你说……我到底该怎样杀掉你好。”容羡的眸色一点点变了。

他对阿善的容忍已经超出了自己的底线,冰凉的指腹从她的下巴游移到脖子,容羡凑近她的耳畔低哑询问:“你这么不老实,就先把你的手脚折断好不好?”

感受到阿善的颤抖,他弯唇温柔安慰:“别害怕,到时候我会亲自动手。”

“等你手脚皆断趴在地上动不了了,我就把你关到笼子里怎么样?”

“你这么喜欢晒太阳,那我就把你关在永不见光的地下暗阁,我知道你很怕尸体,刚好那里遍地都是尸骸,每天都会有人死去。”

“等到你精神崩溃的时候,我在亲手结束你的生命,就用这双手……”容羡按在阿善后颈的手紧了紧,最后几个字说的越来越轻,“就用这双手,把你掐死好了。”

……阿善的腿很没出息的软了。

“你你你不能杀我的,你不能杀我。”阿善是真的被容羡吓懵了,她知道以这人的心理变.态程度,是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来。

大脑被吓得一片空白,她哆哆嗦嗦的去推挡在她面前的容羡,本能的只说着一句话:“我不能死,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我当然知道你现在不能死。”

阿善不提还好,一提起这句话容羡的神色更冷,漆黑的眸中翻涌着戾气。

这大概是他此生最不愿提起的一件事,微微阖了下眸子,他平复情绪起身退离,平静淡然的望着她:“不能杀你,不代表不能折磨你。”

仅是瞬间,容羡又恢复成那副谦谦君子的状态,他瞥了她一眼,只是说出口的话与他那温柔好相貌完全不符,他说:“你刚才也听到了,我在杀你之前留了不少时间让你喘息,你以为那些时间是白白送给你的吗?”

阿善的脸色越发白,听到容羡又道:“忠勇侯府的二小姐失踪了十年,其实想让她再失踪一次也很简单,你想试试吗?”

阿善咬住下唇,再也忍受不住委屈落了眼泪,“我就是不想嫁给你!”

她就是个小姑娘,哪怕平白多出来书内十年时间,心智上也就是个小姑娘。不想剧情崩溃的话险些脱口而出,阿善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道:“我没有什么阴谋,也不是什么伪装高手,不然当初我也不会为了保命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早知道、早知道我当初就不救你了。”真是农夫与蛇,好心没好报。阿善觉得这个书中的世界,简直比现代老太太碰瓷还让人心寒。

“你那么无情又不爱我,凭什么娶我啊。”阿善还想为自己辩解一句:“今日的事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我和嘉王也没什么关系,你爱信不信。”

想起那嘉王还想让她当他的王妃,阿善不停擦着自己的眼泪,刚想把这事儿说出来气死容羡,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顾二姑娘,你快随我去长公主那里,你姐姐已经醒过来了!”

眼看着有人找了过来,阿善将脸上的眼泪擦干,沉闷嗯了一声。一直默不作声的容羡忽然又向她靠近,阿善本能一躲,却被那人很快拉住。

“我不管你与嘉王到底有没有关系,从今日起,你和他都不能再有任何关系。”

容羡拉过人帮她温柔理了理头发,在垂着眸子帮她整理衣服时,他笑意吟吟看着她再次道:“你也不想自己再次消失吧?”

“去吧。”容羡温柔碰了碰她的脸颊,笑意不达眼底。

.

阿善太稚嫩了,她并不知道,皇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在这里面的人更是如此。

今日的长公主府,原本就是局中局,而她从头到尾都只是一颗被人利用的棋子。

当初妙月去找顾惜双,的确是阿善的吩咐,但她想不明白妙月为什么会推顾惜双下水,等到她回府细细盘问的时候,大丫头妙月眼眶红肿额头青红,她哭的声音都快哑了:“二姑娘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妙月说,当她找到顾惜双时,顾惜双正在湖边对容羡道谢,当时她走近时看到顾惜双肩膀上趴着一只怪异小虫,一时慌乱想要帮她拂落,谁知她伸手时顾惜双刚好看到,不由就受到惊吓,脚步一跄踉直接坠入了湖中。

阿善才回侯府不久,自然是不敢轻信任何人的话,于是当夜她去看望顾惜双时又问了遍事情经过,省略妙月解释的原因,顾惜双本人却是以为妙月伸手想要推她,因慌张后退才会失足落水。

所以说……这一切就只是场意外?

一切听起来都是这么顺利合理,但阿善总觉得这话细细揣摩又不太对劲儿,然而她又具体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儿来。总之因为这场意外,阿善的名声算是在皇城贵女圈变臭了,她吃了个响亮的‘闷亏’,只能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在这之后也很少亲近顾惜双了。

自容羡的那天的假山威胁后,阿善就蔫蔫儿的不敢在撮合男女主了。

男主实在太可怕了,阿善真的怕自己再招惹下去,真的会被他手脚折断关入小黑屋。或许是自锦州城回来后,阿善的小日子过得太过安逸了,所以她前些日子险些忘了容羡此人有多么毒辣没人性,又在房中窝了几日后,她眼看着侯府的红帐渐添,那些刺眼的颜色时时刻刻提醒着阿善——

看啊,你马上就要嫁给男主了。你没得选择,快乖乖接受现实吧!

几日的憋屈烦闷让阿善怒了,她当即出府游荡在街,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南风馆。

阿善没什么胆子,虽然对南风馆好奇,但在外面停驻了片刻并未敢往里走。她起初是在气头上,为了逃避婚事想要进去豁一把,后来冷静下来后,她才会知自己的想法有多可怕。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南风馆三楼飘过一个白色的人影。

惊鸿一瞥间,阿善看到了张熟悉的面容,那人眉间一抹红痕刺的她不由往后一退,几乎是想也不想拔腿就要跑。

这次不是嘉王,不是容羡,也不是一道模糊的背影,阿善很确定自己是真的看到了那一晃而过的面容,真真是子佛啊啊啊啊。

今日她出门时是避着妙月妙灵偷偷跑出来的,为了掩人耳目她还换了身男装,只是不等她逃离,南风馆内就出来两名俊俏公子,他们一左一右笑意盈盈的靠近阿善,架着她的胳膊就把人往里拽。

一旁路过的马车掀开一角,修白黑着一张脸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爷。”

他咬牙切齿道:“属下看到顾二姑娘进了南风馆!”

正在支着头假寐的容羡睫毛微动,头发滑落间,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15章 温柔美人(五)

阿善明明是被人硬拖进去的,可是在外人眼中却像是欲迎还拒。

不似青楼妓院的媚俗色.气,南风馆的内部清雅安静,墨绿色的纱帐从房梁垂落,三层环形楼上每层站了几名懒散俊公子,有人在看到阿善时挑了挑眉,未系严的衣衫半落,扶着栏杆冲楼下的阿善笑:“小公子,要不要来我的房中?”

阿善匆匆将目光从男子半敞的衣服上移开,无措惊慌的样子像是只落入狼窝的小白兔,拉着她进来的左边男子道:“‘他’是雪落公子请来的贵客。”

雪落公子是谁?

不等阿善张口询问,那两人就架着她上了三楼,走到了最里间一扇门。阿善的‘不’字才只说了一半,那两人就开了房门将她推了进去。

阿善:“……”

好在那两人没有锁门,阿善当即就想拉开门退出去。虽说她不知道雪落公子是谁,但她知道这间屋子正是她刚才在楼下看到子佛所在之处,颤着手去拉门时,身后悄无声息靠来一人,等到阿善察觉到时,那人已经从身后半环住她,按住了她开门的手。

“这么不想见我吗?”低低含笑的清悦嗓音,引得阿善浑身僵硬。

就算再不想面对现实,当现实摆在她面前时,她都必须照单全收。知道自己跑不了了,阿善垂下脑袋有气无力道:“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吗?”

身后人笑声微凉,不答反问:“佛岐山还困得住你?”

那蔓延在山上的迷雾瘴气,她已经有了法子破除,佛岐山当然困不住她了。

子佛松开她退回房间深处,他身上有着容羡身上没有的热度,子佛就曾笑着调侃自己,也就体温还算是正常人了。

“过来。”帘上的珠子噼啪作响,等到阿善转身的时候,子佛已经入了内室。

这房间采光极好,偏偏子佛是个不喜欢阳光的人。

不比外间的清亮,内室的门窗被大半纱帘遮挡着,黑漆漆的有些压抑。阿善纠结的走进去时,子佛仍旧穿着平日最爱的那种坠地白衣,繁琐又贵气。

他就这么平静仰躺在木长椅上,宽大的衣摆垂在地板白的刺眼,与他衣服颜色相近的,是他那头微散的长发,垂落在衣间与白色融为一体,阿善定在原地不敢靠近,一时间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为什么会和容羡在一起?”

良久后,他终于缓缓出了声,略黑的眼眸侧过来望向阿善,唇边扬起的笑容有些意味不明,“你喜欢他?”

阿善想也不想就摇了摇头,出于十年陪伴的了解,她将自己与容羡的相识一点点讲了出来。阿善话多,又不肯放过每一处细节,好在子佛耐心不错听得也很认真,只是在阿善讲到她帮容羡治好失明时,他插了一嘴,“渴吗?”

阿善还真有点渴了,见屋内桌子上刚好温着一蛊甜汤,看了眼子佛后她走到桌边坐下,甜度适中刚好可以解渴,还非常合她口味。

刚入山的那一年,阿善对少年子佛还有些畏惧,只因他喜怒无常还不肯让她下山。两人关系第一次有了进展,就是因为子佛为她煮了碗甜汤。那是子佛第一次下厨,他平日整洁干净的白衣染了些灰尘,将甜汤放在她面前时,还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无奈笑着:“留下来陪我不好吗?”

这云殿中只有他一人,数年的孤寂生活无人可以体会。

阿善晃了下神,也就这片刻的功夫,瞬间就察觉出汤中的不对劲儿。

“你——”阿善懂医,自然也懂毒。

过于信任一人的结果,就是她没想到子佛会给她下毒。

在阿善跌跌撞撞推翻汤蛊站起来时,子佛仍悠然坐在长椅上,他侧对着阿善望着从帘帐中微微透出的光,平静问她:“不好喝吗?”

阿善咬唇扶着桌子,红着双眼看他:“你想干什么?”

汤中只是放了些能使人无力的药,再加上这屋内若有若无的熏香,闻得久了就会让人昏迷。阿善太大意,也太过于信任子佛,人世险恶这一点,她不知道自己还要栽多少跟头才能长记性,顶不住药性跌坐在地上时,她的额头磕在木桌上,涣散的意识终于有了片刻清醒。

“你真不该从山上下来。”

木桌挡住阿善的视线,有片刻她根本看不到子佛说这话时的神情,但他声音中的冷意她感受的清清楚楚,不由笑了笑,阿善回道:“我不下来,难道要让你困死在山上吗?”

子佛顿了顿,终于从木椅上站了起来。

初见当初的白衣少年,阿善只觉得他冰凉又孤寂。他长相好看,那张脸看起来要比容羡还要清雅柔和,可是后来,他硬生生拿着刀在自己的眉心划了一道,至此那伤口留在额间宛如一道红色烙痕,连带着他整个人气质也有了变化。

阿善明白,她恐怕再也寻不回当初在云殿枯坐一整日的少年,风吹过他的衣摆时,他仰看着殿中央那棵直入云霄的神木,喃喃对她道:“善善,我好冷。”

此时她也好冷,冷到了骨子里。

子佛走到阿善面前时,阿善死咬着唇瓣保持清醒,她睁大眼睛看着目光所在的白色衣摆,一声叹息自上方传来,子佛最终缓缓蹲下身子,用指抚上她出血的唇瓣。

“别怕。”子佛轻轻安慰着她,“我不想伤害你,只想带你离开这里。”

阿善悄悄握紧了拳头,“如果我不走呢?”

子佛静静凝视了她片刻:“你必须走,不然就要死。”

“怎么死?你要杀了我吗?”或许是阿善的质问太过尖锐,子佛抿唇看着她的神色有些冰凉。

这人在佛岐山与皇城的差距太大了,不过好在他对阿善仍旧没什么防备,也正因如此,在阿善把攥在手中的匕首抽出扫向他时,没有躲闪的他被生生划伤了胳膊。

阿善不是没心没肺,这皇城如此让人不安,潜在的敌人又那么多,她出门习惯性带着小匕首和解毒丸。

“善善。”在她拔腿往外逃去时,被她推倒在地的子佛捂着手臂坐了起来。

昏暗的内室使阿善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是听到他一字一句问道:“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阿善搭在门锁上的手滞了一瞬,接着毫不犹豫的逃出房间。

与书中同名同姓,其实阿善本名就叫顾善善。

当初她妈妈给她起这个名字的本意,是想让她多多行善做个善良的人,只不过两个善字相叠就让她变得过分善良,于是顾善善这个名字就改成了阿善。

从逃到锦州城之后,阿善就在反复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当初子佛第一次见到她问她叫什么名字时,她只回答他叫阿善,而自那之后他唤得却是善善,这让阿善有一种错觉,或许在她上山之后,子佛就对她这具身体的身份了如指掌。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阿善之所以没有回答子佛的问题,是因为从最开始穿入这个世界后,她就没有主动选择的权利。

如果可以,她谁也不想要,只想离开这个书中世界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中,但现实是她已经入了书中世界的中心区,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该如何去做。

虽然吞了解毒丸,但不可能这么顶用,阿善此时的清醒都是通过唇上的伤口和不停掐自己保持住的。身体的无力无法控制,在她扶着木栏往楼下走时,双腿一软不小心跌倒在地上,被刮到的袖口硬生生撕下来一大块。

嗒嗒,嗒嗒——

这南风馆不吵闹,但还没能安静到可以听到走动的脚步声。

当阿善察觉到馆内安静的诡异时,视线中也多出了一双精贵靴子,金线勾勒在靴面一尘不染,阿善眨了眨眼特别缓慢的抬头,在看清那张清雅俊美的面容时,大脑卡壳不动,整个人直接僵住了。

阿善绝对不会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狈,唇角破口衣衫散乱,好好的衣服还被撕下了一块袖布。她这样子让人不多想都难,容羡垂下眸子扫了她一眼,唇角微勾眸底含冰,那一刻的杀意怎么挡也挡不住。

无关爱与不爱,容羡从不允许自己的东西被人触碰。就算他不喜欢阿善,但马上就要嫁给他的阿善以被他归为自己的所有物,当属于他的东西被人破坏时,他唯一做的就是毁灭。

阿善直觉惊人,很快就感受到容羡身上的危险气息。

能从刚才那间房中逃出,已经消耗掉阿善积攒的全部力气,此时她软趴趴倒在地上起不来,毫无抵抗的她只能轻轻拉住容羡的衣摆,容羡居高临下站在那里未动,考虑着如何下脚踩碎她的手指。

“救我……”

阿善声音低低的,见容羡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赶紧解释:“我是被人陷害的,我没想进来。”

容羡此时还非常的理智,或许就是因为不在乎,才会在听到阿善的话时冷静沉着,视线落在勾落在木栏上的碎布,他问:“谁陷害的你?”

阿善不知道怎么回答,容羡冷冷一笑,直接吩咐修白:“杀了。”

他自然不是要杀了阿善,而是要杀把阿善带进来的那人,不过等到修白进去时,房间中早就空无一人,容羡弯身把地上没了力气的人抱起,这时楼下一人颤巍巍道:“世、世子爷,落雪公子找到了!”

子佛并不是落雪公子,真正的落雪公子被提前打晕,关在了柴房,而硬拉阿善进来的那两名小公子也突然失去了踪影,说不出是轻松还是失落,阿善眼皮垂了垂,感觉自己有些撑不住了。

“容羡。”在被他抱着离开时,阿善脑袋一垂无力靠在了他的项窝处。

这人身上总是凉冰冰,阿善都怀疑他是不是身体有病。可能是自己的声音太小容羡没有听到,她不由伸手拉了拉他的头发,容羡抱着人弯身进入马车,头发微动时,他垂眸看向怀中的姑娘,再也只撑不住的人缓缓闭了眼睛,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脖间,声音细细柔柔:

“……你别,丢下我啊。”

她看得出此时的容羡心情不好,她很怕这人会突然把她丢在街上不管。

对他没什么安全感,阿善不由就将他的头发缠在了自己的手指上,容羡被她拽疼,揽着人神色一冷,只是低眸时却发现,阿善勾着他的头发已经睡了过去,均匀的呼吸洒在他的脖间,感觉暖暖的。

第16章 温柔美人(六)

容羡最近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

几个月前锦州城的那次受伤,让他经常性的头疼难以安眠。刚才从宫中回来,他好不容易在马车中生出些睡意,结果让阿善毁的一干二净。

头又隐隐约约疼了起来,容羡靠坐在马车上闭了闭眼睛,此时阿善还窝在他怀中昏睡,不安分的手指将他的头发来来回回绕了无数圈,几乎是把手挂在了他的头发上。

马车内凝樨熏香浓郁,容羡的视线从她嫩白的手指移到她睡着的脸颊上,隐约间,他闻到了一股与凝樨熏香完全不同的浅淡香气。原本是想把人从自己身上扯下去的,可当手搭在阿善的肩膀上,容羡忽然改了主意。

低头,托着阿善的后颈将人又往自己面前抬了抬,容羡平静的眸子起了丝波澜,近距离之下,他闻到阿善身上那股浅淡的香气似是一种药香,而那药香刚好可以缓解他的头疾。

睡梦中,阿善并不知发生了什么。

可能是清楚自己昏迷前抱着自己的人是谁,所以在梦中她极度的不安稳。越睡越觉得冷,她不由就想逃离那片冷冰冰的地方,只是她微弱的抵抗换来的是越来越强势的压制,后来她放弃挣扎,梦境也随着这股冷意进入了寒冬——

佛岐山上的寒冬。

刚入佛岐山的第一个寒冬,阿善还没放弃想要下山去看看的念头。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小孩子,她绝对会以为自己是被拐.卖了。

大雪蔓延,本就荒凉的佛岐山变得更加幽冷。阿善坐在云殿的台阶上仰头看着满天飞雪,其实她对这里一直很好奇,她想不通为何这佛岐山内进不来一人,也想不通是谁在这山上建了一座华丽宫殿,她一直以为这里是子佛的家,可是后来子佛却摇着头告诉她:“我没有家。”

子佛没有家,云殿与其说家倒不如说是困住他的一个囚笼。不过阿善比他惨多了,她是无辜误入的路人,莫名被抓入这‘囚笼’中再也出不去了,而子佛却可以自由出入这囚笼。

云殿困子佛,子佛困住的是阿善。

阿善第一次看着子佛下山时,她一个人在云殿内待了三天,她不是没有尝试过自己出去,只是子佛告诉她了,这山内危机四伏,一旦踏出云殿她随时可能死亡,阿善不信,但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她看着子佛第二次下山时,央求着他带自己出去,不过子佛并没有同意,这一次,他把阿善一个人丢在山上了整整十日,所以阿善害怕寂寞、总是爱唠叨不是没有理由的,她是寂寞到害怕了。

只要是人,都有情感爆发的那天,更不要提被困在山上出不去的阿善了。在子佛第三次要走的时候,阿善发誓自己也要出去,子佛不肯带她出去,她就自己走出去。

“就这么想离开这里吗?”可能是那次阿善哭的太惨了,子佛终于有了松动。

蹲下身看着抱住自己腿的小女孩儿,他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这次我回来给你带些解闷的东西好不好?我保证早些回来,不把你丢在这里太久。”

“我不要!”

还是孩子身体的阿善说话都奶奶的,她眼眶中含着泪怒气冲冲的看着子佛:“你也知道你是在丢我?我又不是你的垃.圾,凭什么你想留就留想丢就丢,这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要走!”

子佛脸上的表情淡了,他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阿善,阿善不怕的反瞪着他,甚至还放开他挑衅似的往前跑了几步。

“善善。”就在阿善即将踏出云殿的保护圈时,子佛在身后喊了她一声。

那时他也不过是个少年,阿善把他当正常人看待,以为他是心软了。站在云殿的最外围停下脚步,阿善回头看到子佛一步步走向了自己,他面容又恢复了以往的柔和,带着一点点的无奈,他解下身上的斗篷罩在了她的身上。

“踏出这里,你真的会死。”他轻轻道。

阿善不信他,她已经看他进进出出好几次了,于是就仰着脸天真的问他:“是你要杀我吗?”

子佛笑了,大概是觉得阿善的话很荒谬,他弯下身子弹了弹她的额头,对她温柔道:“我怎的舍得杀你。”

【我怎的舍得杀你。】

梦中的雪还在蔓延,然而幻境到这里就停止了。因为阿善觉得心好痛,她想起了自己之前又问了子佛这句话,然而这次他冷着脸没有回答。

毕竟这是一场梦,梦中毫无规律可言。

在她披着子佛的斗篷一步步往山下跑时,会不时的回头看看他,子佛站在原地一直未动,他就这么静静的望着阿善离开,眸中暗淡无波分辨不清情绪,于是她第一次的外逃生生被梦境篡改,明明最后是子佛把遍体鳞伤的她又救了回去,可这次梦中却成了他追着阿善不放,他不仅拿剑指着她,还用手使劲掐着她的脖子,最后面无表情把她的脸埋在了冰凉的雪地中……

雪,好冷好冷的雪。

阿善感觉自己要窒息了,眼眶发酸发痛挣扎着从梦中醒来,映入眼底的是镶有夜明珠的车顶,阿善一愣,动了动身体,才发现自己被人死死的抱在了怀中,而抱着她的人就是容羡。

怪不得她会做噩梦,怪不得她会觉得冷,怪不得她会觉得窒息喘不上气来!

如果不是此时容羡闭阖着眸子呼吸均匀,阿善还以为这狗男人是想故意闷死她。缓慢从他怀中动了动,阿善懵懵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在车内,听了一会儿,外面没有丝毫动静,而且马车也没有动。

大概是吸收了阿善身上的热源,容羡此时的体温比以往要高了一些。他睡着时温雅的面容没半点杀伤力,眉目如画青丝如墨,阿善动了动自己僵硬的手腕,发现自己的手指还缠在他的头发上,这会儿手指血液不通发红发涨,已经麻木了。

屏住呼吸,阿善手指动了动试图将容羡的头发从自己指间绕开,不过她缠了太多圈有些打结并不好弄,动作稍有不慎就扯痛了睡着的男人,阿善看到容羡皱了皱眉,就在不知所措间,容羡已经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他那双眸子中黑沉沉的宛如一潭幽水。

“我……”阿善干笑了一下,看着他醒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帮你弄弄头发,它们都缠在我手上了。”

容羡不语,片刻的休息让他的头疼症似乎有了缓解,已经不再痛了。

见他并没有怪自己,阿善赶紧把自己的手指从他头发上解救出来,过程中她极为不小心的扯下几根头发,阿善赶紧将自己罪恶的手背在身后,怕容羡看到要折腾她。

“这里是哪儿呀?马车怎么不动了?”手获得自由后,阿善故作无事的掀了掀帘子。

马车像是进了一处别院,看周围的长廊花草,阿善有着一分熟悉感。听到了车内的动静,修白抱着剑从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飞落,他停在车外有些担心的问:“爷休息的可好?”

为了能让主子多睡一会儿,所以他并没有在马车抵达王府时唤醒他。

容羡没有回答,反而是望着阿善问道:“你身上擦了什么香?”

“香?”阿善没懂,她反应了一会儿,从腰上解下一个小袋子,“我身上没有擦香,但是放了很多驱虫兽的药粉。”

要不是她脸上的表情极为真诚,容羡险些以为她是在骂他,头不痛了连带着心情也好了分,容羡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驱虫驱兽?”

这大冬天的还是在皇城,能有什么虫什么兽?

阿善也觉得自己挺奇怪的,讪讪将药袋收了回去,她小声解释:“生活习惯,一时改不了。”

佛岐山上虫兽很多,阿善挑冬天才逃出来是计划了好久,如果不是身上这些东西,她大概早就死在那山上了。

“算了。”容羡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因为她身上的香才缓解了头痛。

起身先一步下了马车,阿善慢吞吞跟在身后,她跳下马车前左右看了看,修白抱着剑正冷眼看着她,容羡并没往她这边看,于是阿善嘟了嘟嘴扶着车厢一跃而下,轻嘶一声时,修白看好戏似的问她:“呦,顾二姑娘这是怎么了?”

阿善怒瞪了他一眼,一点也不客气的回道:“我的脚崴了,痛死了!”

昏迷前她的脚腕就疼的厉害,刚才下马车时她有片刻的犹豫,就算她脸皮再厚也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就算开口了容羡也不一定会扶她,于是她是憋着一口气跳下来的,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痛力。

容羡似乎是才想起来阿善的脚腕受伤了,目光往阿善那边一瞥,他淡声命令:“修白,送顾二姑娘回府。”

修白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讨厌阿善,但主子的命令不能违背,于是他只能黑着一张脸驾车,阿善懵了又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南安王府,合着她刚才白跳马车了,这会儿还得再坐上去?

容羡的马车又大有气派,要比寻常马车高出一些。阿善小胳膊小腿就算空有自己爬上去的心,但奈何小短腿不被允许,何况当着两个男人的面,她爬上去也影响自己侯府小姐的形象。

看到马车上放置的阶梯,阿善够着双手决定把它抬下来。阶梯是实木的非常重,她扒拉了一会儿才把它拉到马车边缘,正考虑着如何把它拽下来而不砸到自己的脚,腰身忽然环上了一只手,直接把她抱上了马车。

可能是被阿善刚才那蠢萌拉阶梯的样子取悦到了,这大概是容羡第一次如此好心。

本就娇小的姑娘虽然身上肉呼呼的,但一点也不算重,容羡单手就把她抱上了马车。被忽然‘举高高’直接‘飞’上马车的阿善还没怎么缓过神来,她有些茫然的看向容羡,小嘴张了张似乎是觉得惊讶。

车下的男人俊美尊贵看起来温文尔雅,他只看了阿善一眼就冷淡移开目光。阿善眨了眨眼睛坐回马车内,等到马车动起来时,她没忍住掀开帘子对外面的人调侃:

“世子爷,你要是一直这么善良会疼人,还愁找不到小娇妻吗?”当然了,阿善还是不想当他的小娇妻。

正准备离开的容羡脚步一顿,转头看向笑容灿烂的她。

她还能笑多久呢?

容羡情绪淡淡的目送她离开,大婚之日的婚服,一个时辰前已经送去了侯府。

第17章 温柔美人(七)

阿善的偷偷出府急坏了妙灵和妙月,她们二人满侯府找人未果,最后这事儿还惊动了顾侯爷。

此时,距离大婚没剩几天了,掐着手指头算日子的阿善算着算着也就随它了。原本,她觉得日子紧张是因为还要找时机撮合男女主,如今计划失败,毫无办法的她只能被容羡牵着鼻子走,也就忘了紧张为何物。

在回往忠勇侯府的路上,阿善一个人坐在奢华马车内舒服极了。没有了容羡,她终于敢动手摸摸马车内的东西,这时帘外修白硬邦邦开口:“主子不喜外人碰他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