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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阿善觉得容羡是有点毛病的,正常人根本就不会倒腾这么个地方。

地面阴寒,潮湿的风中隐约透着股腥气,阿善猜测这里大概还会有个水牢之类的地方,她提着一盏灯笼紧跟着容羡走,越是在这种环境就越容易乱想,她想,或许水牢中还有鳄鱼水蛇之类的东西,池底遍布白骨。

“啊——”

提着灯笼的手一哆嗦,阿善被吓了一跳。

那声尖叫并不是她发出来的,而是她刚刚路过的那扇石门后。几步跑到容羡身边,阿善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胳膊,容羡往出声地瞥了一眼,垂眸思索:“隔音这么差可不好。”

“什么好不好的,你弄这种地方是不是心理有病。”阿善忍不住吐槽,声音细细小小让人听不清楚。

在惨淡的烛火下,前面的道路幽暗狭窄,阿善明明是有些怕了,却还要佯装淡定。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害怕,她凑到容羡身边没话找话:“世子爷,我知道您是为了帮我报仇才抓了那俩小丫头,但其实咱们可以换种更温和的方式。”

容羡就算再有权势,人家云芳县主家也不是吃素的,而且今日司云芳这一跪丢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脸,更是让她爹娘的脸挂不住。

阿善感觉明日成烨帝那儿就会收到许多弹劾容羡的折子了,书上虽然说成烨帝对待容羡比对待自家亲皇子都好,但事实究竟是怎样她并不清楚,她只知道成烨帝最后死的很惨。容羡没有亲自动手杀他,但是他就站在几步之远,淡漠看着南安王斩了成烨帝的头,甚至还能丧心病狂的嗤笑出声。

想到之后会发生的情节,阿善脊背有些发寒。她仰了仰头刚想在同容羡说说话,容羡就淡淡回她:“你作为我的世子妃,不能被别人欺负。”

阿善一怔,忽然哑口无言。

这话乍一听的确没什么问题,或许在别的姑娘耳中,这大概还是句告白宣誓主权的话,而在阿善这里,这话就变了味道。

是了,阿善作为容羡的世子妃,的确不能被别人欺负。当初容羡娶她打着的就是爱惨她的借口,而且婚后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如果阿善被人欺负了而容羡却不管,那么之前的谎言就会被人拆穿,聪明的人就会发现他们两人关系的不对劲儿。

“所以说……你今天的举动,是做给别人看的?”阿善宛如坠入寒潭,抓着容羡的手臂无力垂下。

容羡只感觉身侧的温暖瞬间蹿凉,他挑了挑眉看向一旁失落受伤的小姑娘,“不然呢?”

他笑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在黑眸中微闪,好看又让人抓不到,他往前走了几步凑近阿善,压低嗓音很是温柔:“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为了你?”

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脸颊,“我的善善,你傻的真可爱。”

容羡很高,在他靠近阿善时,阿善后退着背抵在了冷冰冰的石墙上,身高碾压下她垂着眸子眼睫不停颤抖着,柔软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泼了盆凉水,阿善又气又羞热气上头,想也不想就要给容羡一巴掌。

啪——

她自然是打不到容羡的,几乎是在她抬起胳膊的同时,容羡就快速截住了她的手腕。

这男人冷心冷肺下手时从不会留情,阿善只感觉自己的手腕要被他掐断了,赌着心中的一口气她没有求饶,指甲陷入掌心,她红着眼眶定定的看了容羡几秒,开口:“我很好奇,像你这种人,有朝一日会不会也会有心爱的姑娘。”

“到了那个时候,如果你爱的姑娘被人欺负了或是恼了你,你是不是也能像现在这样无所谓,甚至在她有着利用价值而又爱上了别人时,你还能笑着把她推入别人怀中。”

容羡面无表情的垂眸看着她,他黝黑的瞳眸深邃中带着冷冷的杀戾,抓着掌心中的手腕按在墙壁上,他倾身与她靠的很近,凉凉的呼吸与她温热的呼吸交融。

“就这么想知道吗?”

容羡唇边扯起清浅的弧度,嗓音低低撩撩的很柔和,“顾善善,你可以亲自试试。”

就算两人之间靠的如此之近,阿善对他没感觉都被他逼得心跳加快,而她面前这个男人冷冷清清的却没有丝毫变化,阿善大着胆子将自己另一只手贴在了他的心口,咚咚,咚咚,太过平稳的心跳声在告诉她,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冷漠。

阿善叹了口气将手掌收回,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看着有些勉强。“我不要试,你的心太冷了我暖不热。”

其实很明显了,容羡就是在告诉她——

他这辈子都不会有爱的人。

太过猖狂,也太过自信。

“……”

司云芳家的两个小丫鬟是幸运的,因为自从入了暗阁后,她们一直是处在昏迷状态,并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阿善也是事后听醒来的修白说才知道,暗阁这种地方是‘活人进死人出’,倘若阿善随着容羡在暗阁见到的是两个醒来并瑟瑟发抖的小丫头,那么她拎出来的就是两颗断了气的人头。

再次回想自己见到那两个小丫头的画面,她隐约记得,她身边的容羡的确是惋惜的啧了一声。当时没觉得什么,如今她才反应过来,这狗比是在惋惜不能当着她的面杀人了。

……大变.态。

其实阿善那一天真的是受到了惊吓,大概是她说话的方式太冲惹恼了容羡,之后容羡拉着她入了一间黑漆漆的密室,里面悬挂着无数粗壮的铁链,地面还有一个巨大的铁笼。

容羡自背后抵在她,趴在她耳边轻轻解释:“这是我为你准备的。”

“等你没用了,我就让你搬来这里住好不好?”

他的小世子妃最近的确是听话了不少,但她还是太过稚嫩,眼睛中藏不住秘密。

容羡也就只有在说这种事时心情比较愉悦,他难得动手帮阿善顺了顺头发,轻轻摸了摸她软软的脸颊,用胳膊圈住了她的身体。“你最近表现的很好,但我希望你能一直乖。”

“能听懂吗?”

阿善呼出的气越来越轻,掩在袖中的手不受控制的哆嗦着,她明白容羡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警告她,让她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修墨已经拎着那两个小丫头提前离开了暗阁,阿善随着容羡出来时,神情有些恍惚。

暗阁中阴冷,然而暗阁外的大雪天仍旧不温暖,阿善又看向径直越过她向前走去的冷情男人,忽然开口:“我后悔了。”

容羡听到背后传来沙沙的跑步声,站定时背后忽然一暖,阿善自背后抱住他将脸埋入了他的衣服上,她又重复了一遍;“我后悔了。”

“你后悔什么了?”

容羡将目光落在圈在他腰上的小手上,白嫩嫩的手看着小小软软,指甲圆润泛着一层粉。

阿善还是有些哆嗦,她是气的,同时也是怕的。

深吸了口气,她将自己刚才在暗阁中的话收回,“你这男人太冷了,我很怕疼不想被你折磨更不想死,所以我决定试试。”

容羡大概是猜到了她究竟要说什么了,轻笑时睫毛一颤像是黑色的羽翼,嗓音里都含着笑,他明知故问:“你决定试什么?”

“我决定试着让你爱上我。”

“哦?”

容羡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玩味勾着嘴角,他眸色依旧不暖,正要出声时,身后的小姑娘忽然松开他跑到了他的面前,又补充了一句:

“我要试着让你爱上我,然后再狠狠抛弃你!”

“容羡,我一定要让你后悔你今日的所作所为,让你今后看到我哭都会心疼!”

容羡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种嚣张话。平日运筹帷幄的男人第一次有瞬间的呆愣,他眯了眯眸子,危险气息还未出,阿善就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啃了一口,接着推开他跑的飞快。

“容羡,咱们走着瞧!”

“……”

大雪未停,寒风掠过时白雪迷乱人的视线。

容羡僵在原地许久未动,久到唇边刚才那瞬间的温暖早已消失无踪。修墨悄无声息出现在他的身边,递上了一块干净的方帕,容羡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唇并没有接,雪色中他的眸色又黑又郁,半响后才低声嗤笑。

“有趣。”

就在刚刚那片刻,他的心竟然真的起了波澜。

.

司云芳的小丫鬟是阿善让管家给送出去的,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去见司云芳,只是让管家替她捎了一句话: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恩怨两清。

阿善在这皇城举步艰难,说她心软也好不够硬气也好,她只是觉得与其在皇城多了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从暗阁出来后,阿善简直不敢想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抓了把雪拍在自己脸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生怕容羡恼怒派人来抓她,她赶紧向着修白那儿而去,一进院门,守在这里的妙灵就激动迎了过来:“有了有了,他有反应了!”

阿善赶紧往里走,只见泡在药浴中的修白眉头紧皱浑身发颤,她才一靠近,修白就一口黑血吐出,抓住阿善的手虚弱吐出两个字:

“嘉王……”

第32章 无情夫君二

修白似乎有话要说, 但他血气闷在胸口扯得他浑身都疼。

他此时抓着的, 正是容羡刚才掐着她的那只手腕, 如今手腕青紫指印明显, 被修白再这么一抓, 她疼的咧了咧嘴,甩开他赶紧在他胸口扎了几针, “你现在还不能说话。”

其实阿善也很想知道如今嘉王是什么情况, 听说成烨帝连下几道口谕催促他赶快回宫,而青山寺那边却无半分动静。

修白实在太虚弱了,他也就是仗着自己底子好命也够硬,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醒来。就在阿善给他施针的功夫, 他两眼一闭又昏了过去,闭眼前一大口黑血再次涌出,跟在阿善身边的妙灵实在是不敢相信:“这真的是血吗?”

那血已经完全失了红色,黑乎乎的浓稠如墨汁。阿善往地上瞥了一眼,见妙灵挽着袖子要擦拭, 赶紧阻止了她。

“别动!”这毒已经渗入修白的血液,触碰者也会中毒。

阿善脸色有些沉,她蹲下身盯着地面的黑血仔细查看了番, 发现这毒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已经不是她曾以为的七成把握了。

四生六死, 阿善不知道容羡在得知这个结果时, 会不会更想杀了她。

“……”

修墨推门进来的时候, 阿善正准备把研磨好的药草涂抹在修白的伤处。

此时修白仍泡在药桶中, 上半身赤.裸背部横着几道粗深伤痕,阿善擦了擦手,对妙灵道:“你扶住他。”

修墨站在一旁皱着眉看,忽然开口:“听说他刚刚醒了?”

消息倒是挺灵通。

阿善刚要回答,门边的脚步声渐近,只见微风轻荡间露出一抹霜白衣摆,在看清来人时她的手下意识一抖,草药大力糊在伤口上,昏迷中的修白发出一声闷哼。

刚刚在暗阁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阿善还没做好准备这么快就见到容羡。

其实她刚刚说的都是气话,只是想逞一时口舌之快,根本就没想过真的要让容羡爱上自己。最初的不理智过去后,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亲容羡的举动是作死行为,说起来那也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和男人这么亲近,就算不是什么正经亲吻,也足够她不自在好久了。

“他刚才都说了什么?”对比阿善的慌乱,容羡明显淡定太多。

就好似两人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平静扫向阿善,漆黑的眸中不带丝毫波动,阿善强迫自己淡定,垂着脑袋把修白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他就说了两个字,嘉王。”

“……嘉、王?”容羡眯了眯眸,缓慢咀嚼着这两个字。

他站在门边,外面的光倾泄在他霜白的衣袍上泛着点点银色纹路,垂在身后的发乌黑如丝绸,在配上那张过分俊美温雅的面容,实在是美的像幅画。

一旁的妙灵已经完全看愣,阿善见容羡睫毛垂落挡住眸色,她的视线不由落在他略点红润的薄唇上,刚刚,她就是在这倾城美男的唇上啃了一口,说实话她当时太气大脑又一片空白,那瞬间的接触她什么也没感受到,就是觉得容羡的唇瓣有些凉,有些软。

“你——”容羡似乎还要问些什么,他抬眸抬得猝不及防,阿善没有防备,直接撞入他的黑眸之中。

药桶中热气蒸腾,一旁的小姑娘挽着袖子一身的水粉,就连颊上也飘了红。她眼睛明亮黝黑,此时扑闪扑闪左右看着就是不敢同容羡对视了,容羡出口的话微顿,他挑了挑眉这次认真盯了阿善一眼,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会儿,他也是想起刚才的事情了。

“他什么时候能醒?”容羡又朝着她靠近了两步。

阿善吞了吞口水,原本就紧张这会儿更加紧张了。修白的毒实在太难解,到了如今的阶段,外面那些药铺中卖的药材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

想了想,她将修白的病情仔细同容羡说了一遍,到了她也没敢说自己怕是解不了了,只是说:“我需要时间。”

阿善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她需要去翻阅医书,然后在结合医书与自己的知识,一遍遍帮修白试解。

如今阿善最庆幸的事情,大概就是从佛岐山上逃下来时,她带了一堆没有用的东西,唯独拿了一本自己还没啃透的医书。

那本书是子佛自己写的,说它是医书也不太确切,因为里面记载的不仅仅是各种疑难杂症的治疗之法,还有制毒炼毒以及一些邪术偏方,最重要的是,那本书中详细记载着各种草药的用途,无论是路边的无名之草或是山巅天池的稀有灵芝,上面都清晰记着可以用在什么地方,还画有配图。

阿善抱着那本医书翻了两天,其实最开始她拿着那本书根本就静不下心。

这本子子佛记了十年,阿善记得她第一次被推入毒草池子中时,这上面还空白一片一个字儿也没有。后来,阿善陪着子佛一起在上面记录,虽说她不如子佛厉害,但这本子上的十分之二三内容都有她的出力。

“在想什么?”阿善正对着其中一行字发呆,耳边忽然被热气覆盖。

慌张抬头时,阿善发现自己与容羡的面容只有一指之隔,有冰凉的发丝扫在了她的脸颊上,阿善不舒服的动了动,强装镇定:“我……就在看书啊。”

阿善就趴在房中的圆木桌上,那本医书横放在桌面,容羡垂眸就能看到。

他盯着白纸上的字迹看了片刻,忽然伸臂将书抽离,骨节分明的指捏着书轻轻翻阅了几下,他用食指敲了敲书封,问:“这是你写的?”

“不是啊。”阿善摇了摇头。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趴坐着,阿善矮了容羡一大截。她仰头看他时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呆萌,容羡将掌中的书握紧并没有还给她,白皙温润的面上看不透情绪,他看着阿善:“这是谁的?”

阿善张了张嘴,想回答又有些提防容羡,容羡倒也没逼迫她,他薄唇轻弯,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你那位子佛?”

‘子佛’两字出口后,阿善微怔。

容羡已经从她的神情中了解了一切,微微颔首,他将书又放回了桌面上,忽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写的字很漂亮。”

难得能从他嘴中听到一句夸赞,阿善小心将书收好,疑惑看向他:“那……谢谢夸奖?”

容羡淡淡扫了她一眼,也不知为什么,阿善总觉得他的视线忽然就凉飕飕的。

“……”

阿善啃了几天医书,总归是有了收获。

当她拿着自己写好的药单去找容羡时,刚刚下朝的男人穿着一身朝服,正在和一名同穿朝服的年轻男人坐在湖中小榭谈事。

她到时,刚好听到了年轻男子说起二皇子大婚的事情,来不及收回的脚步引来了亭中两人的目光,年轻男人扬了扬眉,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那下官就不多打扰世子爷了。”

容羡也没有挽留,在男人走后他面无表情按了按额角,瞥了亭外的小姑娘一眼:“什么事?”

阿善见他脸色不太好,没敢靠近他,只是站在外面对他晃了晃手中的纸,“这是药单,我要找齐这上面的东西才能继续医治你的小侍卫。”

容羡漫不经心应了一声,“我派人去给你找。”

“他们都找不到的。”阿善在纸上列出来的药材,大多数药铺中都没有卖。别说是卖,很多药铺老板估计都没听说过这些药材的名字,就算有些听说过,也不一定清楚这些草药长什么样子,生在何处又如何采摘。

阿善拿着单子认真和容羡解释着这些,却发现男人目光微垂好似心不在焉的,她叹了口气,甩了甩作响的纸张吸引面前男人的注意力;“欸看这里,世子爷你有认真听我说话吗?”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朝服颜色的事,阿善总觉得容羡的面容比往日苍白了些。

他大多数时候都爱穿素色系衣服,偶尔也会穿穿黑色,还从未穿过像深紫这种雍容贵气的衣袍。因为是朝服,所以衣服上绣着繁杂的图腾纹饰,再束起金冠墨发垂落,衬的容羡那张脸更为俊美惑人,略微苍白的面容还平添谦和温雅气质,阿善要不是已知他的性子,一定会认为他是谦谦温雅的贵公子。

总之,是白瞎了他那张好皮相了。

“你靠近些。”纸张哗啦啦响着,容羡终于掀起眸子看向阿善。

他的手搭在宽大的袍服上,玉质扳指与这身行头过于融合,他轻轻道:“你声音太软,我听不清。”

……声音软?

阿善一头雾水,还真是头一次听到这么个词儿。

因为容羡表现的太过平静,所以阿善虽然有些奇怪却并没有多想,总之是冷心冷肺的男人在她这里完全就像是个性冷.淡,所以当她走近被容羡拉着胳膊扯入怀中时,完全就懵了。

“你、你——”

容羡上朝时头就在疼,那种断断续续的疼痛一直延续到下朝,让他心情阴郁烦躁。他没准备去找阿善,倒是阿善主动送上门来了,于是他毫不客气的圈住人锁到自己的怀抱中,清淡微甜的气息涌入他的鼻息,容羡攥住阿善指过来的小手,贴在了自己太阳穴处,“帮我揉揉。”

第33章 无情夫君三

小榭中处处挂着素帐, 微风拂来时在空中轻轻扬着。

修墨走近时, 只见亭中紫袍的高大男人正懒散坐在石凳上, 他胳膊轻抬, 宽大的袖袍笼罩住怀中隆起的一块, 修墨在深紫色中看到一袭粉衫,睁大眼睛猛然停下脚步。

亭内, 阿善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俊容, 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丧失了反应。她被迫将指腹贴在容羡额角上揉了揉,等到恢复理智后,抽回手就推他,“你要不要脸, 快放开我!”

阿善可没忘这人有多恶劣,前段时间的恩怨情仇一时间全部上涌,她是圣母才会在这个时候让容羡好过,巴不得让这狗男人头疼死才好。

手中捏着的纸张已经皱巴,阿善推拒着他死命挣扎, 容羡原本已经阖上眸子,但此时被她吵得心烦,手上的力道不由加大, 直接让阿善跌坐在他腿上。

“我不是在同你商量。”容羡嗓音泛冷,因为头疼压迫感很浓。

距离贴近后, 他的面容也更为清晰, 见他黑眸中翻滚着暗色的情绪, 阿善瑟缩, 还是不太服气,“你抱我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虽说两人现在是名义上的夫妻,但实际上什么也不是。

容羡半环着她好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这种人高高在上向来习惯了发号施令,低头,轻捏住阿善的下巴,他逗宠物似的用食指擦了擦她的皮肤,嗓音玩味悠缓:“我抱你还需要经过你点头?”

“顾善善你大概是忘了,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容羡太过强势不容人拒绝,而阿善又处在弱势无还击之力,两人一强一弱对比太过明显,阿善这种被‘圈养’长大的姑娘根本就杠不过久居朝堂的权臣,她还想在说些什么,脸颊气鼓鼓的眼睛晶亮。

“那又怎样,咱们一无夫妻之实二无感情基础,你这个时候用的到我了知道和我谈夫妻了,那你欺负我恐吓我打我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我还是你的小娇妻?!”

阿善一着急就什么话都说了,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些话会带来什么歧义。直到容羡动作轻顿,看着她的黑眸存了分怪异,阿善这才意识到问题,匆匆忙忙想从他身上爬下来,却被容羡用手臂箍紧。

“或许你喜欢去暗阁求着我抱你。”凉凉平平的嗓音漫出,成功让阿善停下动作。

容羡一向耐心十足,但他的好耐心显然不曾用于对待女人。一阵寒风刮来时,四周的帐帘烈烈作响,阿善坐在容羡腿上右手抓着他的衣襟,衣衫飘飘显得有些纤弱。

“你就知道威胁我。”阿善好委屈好无助,她恨得想要去掐容羡的脖子,但同时又看到了站在小榭外的黑罗刹修墨。

容羡就说她声音软,她一委屈时声音更软更娇柔。寒冷吹不走她身上的热源,容羡见怀中的人老实了,于是就将人拉近,按住她的后颈轻蹭了下,“我喜欢听话的姑娘。”

“不是说要试着让我爱上你吗?”

容羡又吸了口阿善身上的热源,语气漫不经心的还带着调笑意味:“你这么不乖我怎么爱?”

他压根就没把阿善的话当回事儿,所谓的‘爱’字在他这儿也不过是个闲暇解闷儿的笑话。其实阿善当时就只是赌着口气说要让他爱上自己,她还没疯,没打算去温暖一个天生无爱的人。

总归也不过是坐在他身上让他抱一会儿,阿善伸着小胳膊帮容羡按摩头部时还安慰自己,就当自己是坐了一个人.肉坐垫,这坐垫以后还会是太子,四舍五入下她相当于也坐了把龙椅,而且还是……

阿善看了眼闭阖着眼睛的男人,心中呵了一声。

这还是把金灿灿颜值很高的龙椅。

“……”

当风越来越大时,亭内安静休息的男人仍旧没什么反应,他闭阖着眼睛头越垂越低,几乎将脸埋在了阿善的脖颈中。

阿善实在是受不了他靠自己太近,没忍住轻推了他一把,倒在她身上的男人睫毛动了动很快睁开眼睛,他看了阿善一眼没说什么,倒是抱着她坐直了身体。

“继续揉。”阿善的指腹又温又暖,她懂医按摩又很有一套,就算是胡乱应付,也按得容羡十分舒服。

容羡这会儿是真的惬意,他体寒,而这会儿他怀中的姑娘就像是个小火炉,又香又软还御寒。阿善已经帮他揉了好一会儿了,见这狗男人把她当成下人使唤,她一下子就不乐意了,“手疼,按不动了!”

胳膊甩动时宽大的袖子堆叠,阿善刚好露出白嫩嫩的手腕,此时上面仍留有几块浅浅青印,阿善注意到他的目光,索性将手腕压到了他的眼前。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前几日打我的证据。”容羡粗粗略了一眼,没想到这么久了竟然还有印子。

也不知是该说阿善娇还是皮肤太嫩,暗阁那日,他捏她的那一下真没使多少力道。这姑娘还总污蔑他打她,容羡的胳膊微微垂落,嗤笑了声搭在了她的软腰上,就这脆弱程度,恐怕他轻轻一折就要断了。

这会儿容羡的头疼得到了缓解,也来了些兴致哄人,见阿善揉着小胳膊脸颊鼓鼓还气哼哼的,他覆上手背轻轻蹭了蹭,“不气了。”

哄小姑娘似的用手臂圈着她,容羡伸手拿过她手中已经皱皱巴巴的纸张,“不是说有事来找我么?”

阿善很快想起了正经事,拿回纸张小心翼翼的将它们抚褶铺平,她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末了道:“这种事你的手下做不来,我也实在是不放心他们做。”

容羡终于接过单子认认真真看了几眼,垂着眸子问她:“你想怎么样?”

说来说去,容羡听出来了,阿善心中早就有了想法。

“我想亲自去采药。”

果然,阿善舔了舔唇瓣,终于将自己的真心话说出。

她还坐在他怀中,这种一抬头就能近距离看清对方面容的姿势,实在是让她不习惯,见容羡的手臂有了松懈,她大着胆子一溜烟就从他身上滑了下来。

“不行。”

大概是头不疼用不着阿善了,容羡没在意阿善的逃离。她走后容羡抚了抚袖袍上的褶子,风拥来时只觉得怀抱中空荡荡的。

“为什么不行?”虽然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但阿善还是不能理解。

容羡又扫了眼白纸上的字迹,将它们随意丢到石桌上,抬眸轻扫阿善:“要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刚才阿善说的很明白,这些药寻常药铺中没有卖,很多都要去药谷山头上采摘找寻。像山谷这种地方,阿善想要逃跑并不是难事,如果容羡允她出去采摘,那么他不仅仅是要分出侍卫看着她,还要承担她可能逃脱的危险。

毕竟,佛岐山那么危险的地方都困不住她。

“我还能往哪儿跑?”阿善有些心虚,其实她真的这么想过。

不过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因为阿善是个很有良心的人,既然她答应了医治修白,就不可能治了一半说跑就跑。不管修白和她关系如何,那都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阿善还没心大到不管不顾说跑就跑。

“世子爷,我还没傻到在这种时候逃跑,别忘了我身后还有忠勇侯府要护。”

阿善是有谈判底气的,因为放眼皇城,如今能医治修白的就只有阿善一人。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没有存着别的想法,容羡都只能选择信她。

在阿善达到自己的目的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想起自己刚刚在亭外听到的几句话,不由问道:“二皇子真的要娶顾惜双吗?”

放在桌上的纸张被风吹起又落在了容羡的腿上,他用两指夹起,漫不经心一应,“圣旨已下,这还能是假的?”

“……”阿善真不明白,这成烨帝怎么这么喜欢给人家赐婚。

想起自己的婚事也是成烨帝亲赐的,她无奈的欸了一声。与权势滔天的皇亲贵胄南安王府结亲,阿善作为侯府嫡女已经算是高嫁,而顾惜双作为侯府庶女却能嫁给二皇子当正妃,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阿善已经遗忘了书中大部分的剧情,如今的剧情走向也越来越未知。

这几日她想了很久,才恍惚回忆起文中部分剧情。当今皇后张氏无子,一直以来都是把二皇子放在身边养着视为己出,书中,他是按照张氏皇后的意思娶了自己的小青梅云芳县主,至于他们二人最后的结局,她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二皇子究竟是为何娶顾惜双?”阿善实在是想不通剧情怎么会崩成这样。

她思索了下,忠勇侯府处在几派中立,一直以来顾伯远因为不占容羡不占二皇子也不占嘉王,在三方中夹缝求生不得实权还不停被削弱。如今她嫁了南安王府,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忠勇侯府已归于南安王府,如今二皇子这横插一脚实在是得不偿失,让人看不懂。

“这大概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因为爱情?”容羡将指间的纸张对折,盖住有字的那一面。

阿善像是看疯子般浑身恶寒,她实在不相信这话是从容羡口中说出来的,只是她并不知道,这婚事是二皇子牺牲多少代价换回来的。

那几天风雪漫天,容羡从御书房中出来时,二皇子面前的雪地上染了一层血花。有人站在容羡身边为他撑起伞遮雪,他站在高阶上笑问容辰是否值得,二皇子扯了扯已经冻僵的脸,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和你不一样。”

容羡心中只有权势天下,而容辰心中还有其它。

“……”

容羡到底还是答应了阿善的要求,第二日一大早,阿善就去药房拎出了自己的小竹篓,准备先去皇城外的山谷采些最近要用的药材。

她欢欢喜喜换了身方便活动的衣裙,将头发挽起还挂上了驱蚊虫的小药袋,容羡理好朝服,沉默看着阿善哼着小曲在他身边来来回回的路过,半响后,他抬手招进来一小队侍卫,“郊区山路难走,让他们随着你一起去,还能打打下手。”

阿善在心里呵了一声,这狗男人说的好听,其实她哪能不明白,这群人是去盯着她防止她逃跑的。

今日天气不错适合外出,阿善背起小竹篓站在了院子中,原本她是不太乐意的,直到她在出王府大门时,在马车旁看到了玉清。

“你是要随我一起去吗?”阿善一看到他心情好了不少,在这王府中,也就这温雅的玉清侍卫长对她不错了。

自上次的打架后,玉清消失了好些天没有出现,再次现身他似乎清瘦了不少,严肃的黑色劲装套在他身上不显杀气,他轻轻点了点头掀开了马车帘子,“属下会亲自护送世子妃。”

第34章 无情夫君四

皇城郊外山谷延绵, 有一条小道直通青山,在青山的半山腰还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树林, 也就是阿善和容羡曾经被追杀躲入的地方。

阿善第一次出来不宜走远也不宜逗留太久, 所以她最先去的是城郊百灵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行至谷外, 阿善挽了挽袖口拎起了竹篓,入谷前,她派了几人去山谷的四周查看,玉清紧紧跟在她的身边, 还贴心的派了一人在前面探路。

“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我。”阿善憋闷了十几年,身边没有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

大概是玉清的气质和名字给她的亲切感太多,所以她忍不住诉说:“我以前住的那山才叫凶险,四处布满迷障毒雾。”

“我到现在还记得, 我第一次跑到林子中时, 身上除了一件披风什么也没有, 那林子中又冷又潮湿, 我又是被猛兽追又是摔入天坑, 九死一生真是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

阿善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的噩梦经历只有她自己能体会到。

玉清身为一个下属,他对于自己主子的事情不能产生好奇心也不能多事, 尤其是他家这位小世子妃身份还有些不寻常,于是在听到这些话时, 他只能选择沉默, 而阿善却误以为他是在同情她。

“你别不说话啊。”阿善的本意也不是卖惨博同情, 她只是想用这些事告诉玉清, 自己厉害着呢。

佛岐山上因为常年毒雾不散,这导致林中动物都发生了变异,凶猛又反人类。阿善第一次跑下山是真的留下了阴影,自那时起,她也明白了子佛为什么会眼睁睁看着她往山下跑而不阻拦,其实他和容羡都是同一类人,同样的自信又无情。

那时子佛是料定了阿善逃不下山,所以为了斩断阿善对下山的最后一丝期望,他让她在山中受伤产生阴影,只有这样她才不敢再次往山下跑,方法虽然恶毒,但的确是管用。

过于沉浸在佛岐山上的事情,阿善脚腕一软险些栽倒,玉清眼疾手快扶稳了她,同时他摘下了阿善背后的竹篓,挂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我替您拿着吧。”

阿善点了点头,这天寒地冻的草药很难寻到,她必须保持体力。

索性近几日并没有下大雪,阿善从篓中掏出工具四处挖摘,这山谷地偏很少有人会来,但经常也会有医者游医进来采摘,阿善路过的几处明显有被人大量采摘过的痕迹,不过还好,她要采的不是寻常草药,一般人都不会去摘。

“小心——”

阿善蹲在地上查看一株绿植,玉清耳尖,忽然听到草丛中传出沙沙的响动。

正是冬季,蛇类都还在冬眠,于是这类似于爬行动物发出的声音就让人格外警惕。平日还很胆小的阿善在这会儿竟然异常的平静,她将腰间的小药袋解开往玉清身上撒了一把,拍了拍手安慰道:“乖啦,咱们不用怕。”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条粗胖带有小脚的硬壳虫从草丛蹿出,玉清紧绷着拔剑去砍,他速度太快,等到阿善出声阻止时,那硬壳虫已经被砍成了两半。

风吹动草丛沙沙作响,四周静了大概几秒。

阿善仍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她扭头看向身后的小河,有些尴尬道:“你大概不能理解,或许它只是路过。”

最开始的阿善也很怕这些虫类,但她看了药宫中的医书才发现,很多能当做药材的动物虫类都很有灵性。玉清刚刚劈成两半的那个也是一种‘药材’,它名为硬甲鳄性情温顺,书上记载它的外壳可以入药,喜阴喜湿,经常活动于浅水河畔。

玉清大概是真的不能理解阿善的话,所以他愣了好久,连剑都忘了送回。

总之这硬甲鳄已经横尸在路边,阿善作为一名医者,只能将它的尸体丢入了竹篓中,对于那种有灵性的动物,她向来是能不入药就不入药的。

“……”

阿善从山谷中出来时,竹篓中已经塞满了药材。

刚刚被派去山谷四周探路的侍卫也骑马赶了回来,这些都是直属玉清手下的侍卫,因着玉清,他们在对待阿善时也很恭敬:“世子妃,属下在山谷外圈的大路上发现了一家客栈。”

“客栈?”阿善有些惊喜。

这对她来讲的确是意外之喜,也是她最开始让人去探路的初衷。

修白的毒难解,阿善如今处在试解阶段急需要大量的药材补给。她一天的用药要比她一天采到的药材要用的多很多,供不应求,但这种时候她不能让别人插手同时自己又要耗费大量心神,如果再来来回回日日采药王府两边跑,她绝对会吃不消。

“世子妃的意思是……”玉清已经猜到了阿善的用意,在扶着她登上马车时,他好心提醒道:“爷不会同意的。”

这个阿善也清楚,但她心里有底,为了医治好修白,他是不同意也要同意。

阿善已经很久没这么劳累过了,采了一天的药她腰疼手酸,在马车晃晃悠悠往回赶时,她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玉清作为贴身侍卫他一直守在马车内,这车虽不是容羡常用的那几辆奢华马车,但这里面的东西还算齐全,见阿善睡着,玉清从箱内拿出薄毯盖在了她的身上,轻轻侧过身体,他的后背从车壁上移开,终于也得了一会儿休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