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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兔很聪明,大概也是听懂了容羡的话,所以它踢蹬着小腿竟然从阿善怀中冲了出去。阿善那会儿也是被容羡的话惊懵了,一时间没抓住雪兔,直接让它蹿了出去。

“你这人怎么坏到连小动物都不放过!”

阿善真是烦死容羡这人了,没工夫去分辨他话中的真假,留下这么一句就赶紧去追兔子了。

就算是后腿有伤,小兔子仍旧跑的飞快,等到她追着它跑到修白所在的院落时,雪白的兔子一闪而过竟然没了踪影,阿善凑上前只看到地上倒着一个人,于此同时屋内传来巨大的响动,她赶紧冲过去推门——

“别进来!”耳边是修白沙哑急促的惊呼,阿善推门的动作一顿,只感觉到凛冽的剑气朝她冲来。

修白慌了,他双腿没有知觉根本就没办法行动,焦急之下他冲破身上几处大穴运气,抓起自己的发簪就向着白衣人扔去。阿善抓住时机弯身避开攻击,却没想到屋内还横着几个昏迷的仆人,一时不慎被绊倒在地,她为了自保,赶紧抓起自己腰上的药包洒入空中。

“顾善善!”

白色的粉末在空中蔓延出白雾,剑身在瞬间的嗡鸣后忽然恢复安静。

“顾、顾善善……”修白被逼的吐出一口血,根本就看不到白雾深处发生了什么。空气中窜出淡淡的血腥气,这诡异的安静让他开始发慌。在他吃力想要下榻时,听到不远处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

阿善在白色大雾中平静与裹着白衣斗篷的刺客对视,此时白衣人的剑尖已经压在了她的眉心,而阿善手中的发簪却扎入了他的胳膊上,一滴滴的红色液体染红他白色的布料,蔓延到阿善的手指缝中。滚烫的液体让她手指发抖,这都是那人身上的血。

对上那双冷漠的妖异双眸,阿善怔怔的看着他显然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没想到再见面时竟然是这种局面,她对着他牵强一笑,将手中的发簪丢到了地上。

【子佛。】阿善对着他无声念出这个名字。

那人看了她半响缓缓收回剑,他后退了一步,裹在斗篷中的面容让人看不真切。

白雾散的很快,空气中药草的味道有些苦涩。当院内仓促的脚步声越靠越近时,他没再看阿善一眼,转身迅速消失在王府树梢。

第38章 无情夫君八

“……”

修墨和玉清带着人赶进来时,房间中的白雾已经散了干净。

那抹白影如鬼魅般消失的迅速, 只余地上残留的一路血痕, 玉清先一步赶了过来, 他看到阿善跌坐在地胳膊到手染满了血迹, 赶紧蹲到了她的身旁,“世子妃受伤了?”

阿善摇了摇头, 抬起自己染满鲜血的手掌, 红色的液体沿着她的指缝蜿蜒而下, 已经深入到袖口中。

“不是我的。”她轻轻道, 因情绪波动手腕不受控制的颤着。

她现在可以确定, 刚才那个白衣刺客是子佛无疑了。

最开始她推门进入的时候, 双方都没有看清面容, 子佛不知道进来的人是阿善, 阿善也并不知道裹着白色斗篷潜入王府刺杀的人是子佛,于是两人那惊险的一幕全靠修白挽救, 说起来, 修白其实是救了她两次。

因为第二次子佛忽然止住攻击,是因为听到修白喊了她的名字, 也正因如此, 他的停顿才会使阿善袭击成功, 而阿善那一簪为了保命,是用了全力。

终究是她伤了他。

“小白!”在玉清扶着阿善起身时, 修墨快步走到了修白身旁。

虚弱的白衣少年此时半个身子跌落在榻外, 因强行运气导致体内毒素迅速蔓延。现在的他几乎是进气多出气少, 被修墨扶起身后,他吃力的抬了抬眸,恰好看到阿善匆匆走了过来。

“你,没死……”修白气若游丝,声音几近没有。

刚才的情况过于危机,阿善没想到他会伤成这副样子,原本稳定的局面被突然打破,她眼看着修白大口大口吐着黑色浓血,一时间慌乱无比,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你没死,我却要死了。”修白是强撑着一口气才挺到现在,如今见阿善无事,他也就放心了。

其实他如此舍命不是为了救阿善,只是想保护自家主子安好,但显然他已经无法开口解释了,张口时又一大口黑血吐出,他现在本应该疼痛的厉害,然而因为青萝深入骨血,他已经失去了知觉,身体里宛如灌入泥土,僵硬又麻木。

“不,我死不了,你也不能死。”阿善不管不顾的帮修白擦拭着脸上的污血。

修墨随着阿善照顾了修白一段时间,很清楚这血中带毒寻常人触碰不得,他张了张嘴刚要阻止,阿善就出声命令他们:“出去,你们全都出去。”

修白如今已经耽误不得了,眼看着他眼皮越垂越低即将闭上眼睛,阿善强迫自己稳定下来,低声吩咐着:“玉清速去清波园,在我卧房的柜子底下藏有一个白色包袱,你去把它给我拎过来。”

“还有你。”

她扫了修墨一眼,“你去药房,把所有能看到的药材小瓷瓶全都搬到这里来,能止血的单独分出一类。”她边说边推着这群人往外走,“守住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这里,快走快走,这里一个人也不准留!”

到了危机关头,阿善没有过多思考的能力。

再怎么说修白都是因为她才导致重伤,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在所有人都轰出去后,阿善紧咬住唇瓣在手腕上割了一刀,有一个秘密除了子佛谁也不知道——

阿善的血可以解毒。

当初那一个月在佛岐山的折磨,阿善几乎是被子佛当成药人中毒试毒再中毒,受伤的伤口被无数种药材浸泡渗入,最后一次阿善顶不住奄奄一息,说不清到底是因多次的试药,还是因为子佛为了救她给她服用了用他的血液喂养出的千年血炼莲,总之自那之后阿善的血液就和常人有了不同。

大多数时候,阿善的血就如同上等灵药,可以压制毒性。她的血虽然能解毒,但并不是能解百毒。

“……”

容羡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南安王府的气氛森然安静,他脚步不停径直朝着修白所在的院落走去,此时修墨就守在那里,玉清在一旁抱住忽然从草丛中蹿出的雪兔,说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一大半要‘归功’于它。

“怎么回事?”容羡面无表情的扫了眼被精卫守住的房门,刺客进府时他刚好离开,坐在马车内那瞬间的疼痛感几近让他窒息,很显然府内是出了大事,这大事还和阿善有关。

说起来这事儿修墨和玉清都逃不了责任。

王府内的暗卫布防全都由玉清负责,在这种严密森严的监控下,刺客竟然还能来去自如,实在是打脸行为。至于修墨,自修白重伤回来后他是主动请求照看的,然而照看来照看去他竟然让修白和阿善险些都死在这里,两人互看了一眼,全都跪在了地上。

“你们可真是给我长脸了。”

容羡平静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眯了眯眸轻弯嘴角:“到底是何等厉害角色,才能在你们二人眼皮子底下安然逃离?”

说着他抬步向着阿善所在的房间走去,修墨跪的笔直脑袋垂的很低,玉清手指动了动,他想起前不久阿善交代的不准任何人靠近,刚要开口,就被一旁的人悄悄按住。

这里的侍卫虽然是奉阿善的命令守在门外,但最终听从的还是容羡,所以当容羡靠近时他们自动让开谁也没有阻拦,而屋内的阿善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阿善为了保住修白的命,放血放得实在是太多了。

根本就来不及处理手腕上的伤,她在和着人参给修白喂了自己的血后,又拿银针封住了他的几大穴位,等这一切弄完她紧绷的情绪总算放松下来,虚弱的跪靠在榻前,疲惫感袭来她不由闭上了眼睛。

吱——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阿善险些陷入沉睡,并没有感觉到有人进来了。直到她自己染满血迹的袖口被一只冰凉的手腕握住,她忽然惊醒,抬头间直接抵入了身后人的怀抱中。

“怎么回事?”容羡只知道刺客逃了,并不知道阿善把他刺伤了。

他还以为她袖子上的那片血迹是她自己的,正要撸起来查看,阿善就对他摇了摇头。

“不是我的血。”阿善太累了,高度集中精力后体力消耗过大,她现在就连说话的声音都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容羡微微皱眉有些不适,在他的记忆中,阿善向来充满活力很吵闹,就算是最畏惧他的时候,说话的声音都不如此刻轻小。不由就抬手帮她抚开颊上的碎发,他自身后把人揽入怀中,微低下头凑近她:“你说什么?”

阿善缓了口气,为了让自己好受些,她也顺势靠在了容羡怀中,扯着他领口的衣服又小声回了一句:“我说,袖子上的血不是我的。”

温温痒痒的呼吸拂到他的耳畔,好似什么脆弱的小动物,容羡搂住她柔软的腰身把人又往自己怀中带了带,他轻声嗯了一声,薄唇不小心擦到了她的碎发。

“那这里是怎么回事?”视线一转,容羡的目光落在她割伤的手腕上。

那伤痕很是新鲜,就连涂抹在上面的止血药都未吸收尽。阿善刚才是太累了没来得及包扎,她没想到容羡会忽然进来,如今被他一通质问找不到掩饰的借口,她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就发现容羡抬眸看向了榻上的修白。

已经陷入深度昏睡的少年因为失血过多脸色煞白,也正因如此,他饮了血的唇瓣殷红显眼,容羡眸色一沉像是明白了什么,冷着嗓音:“你把你的血喂给了他?”

阿善没想到容羡这么敏感,她睁大了双眸,不等解释,容羡像是又回忆起什么,深深看着她:“在青山时我们被刺客围杀,那时我因中毒昏迷,你是不是也喂我喝了你的血?”

容羡反应力与智商高到惊人,他很快就猜了出来:“……你的血能解毒?”

“……”阿善已经被他吓得哑口无言了,她顿了好久才结结巴巴解释:“不、不是的,我的血只是能压制大部分毒性,我……”

阿善明明是做了几件好事,此时却慌得不行。她不傻,知道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多对她而言就越危险。

“你可真是个宝贝。”容羡打断了她的话,说不明是夸还是嘲讽,轻捏了把她的脸颊。

阿善实在是太累了,为了抢救回修白她已经身心疲惫,本以为能休息一会儿,没想到在对上容羡时她发现自己更累了。

眼前忽然一黑,眩晕感袭来时她一头栽到容羡身上。

大概是平时接触的多了,现在容羡在面对忽然扑过来的阿善已经没有那种排斥躲避感,他任由阿善靠着他将人从地上抱起,娇娇软软的小姑娘似没骨头般将头一歪,睫毛动了两下乖巧闭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

阿善再次醒来是当晚的深夜,修白如今的情况拖不得,她短暂的晕眩缓解后,根本就不可能睡得着。

身上染血的衣服已经被妙月换下了,阿善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暗色床帐,而她的身边冰凉又空荡,并没有容羡的身影。

白天发生的事情宛如做梦,阿善直到一觉醒来都觉得有些恍惚,她张开自己的手掌愣愣看了很久,当时她就是用右手握着簪子刺入子佛的胳膊,那用力的程度都能让她听到皮肉被穿透的声音,鲜血喷溅而出,阿善清楚,那时子佛大概会很疼吧。

【知道我为什么总爱用青萝吗?】

不由牵扯出旧时回忆,阿善似乎又看到了曾经穿着艳红袍服的少年,他笑起来散漫又妖异,阿善至今都记得有天子佛从山下回来,他长长的拖地红袍因血染成深黑,他一回来就摊倒在云殿正中央的圆形祭台上,掏出青萝粉洒在了自己受伤的位置。

他说他最爱用的毒就是青萝,因为它可以让疼痛的人失去知觉。

与阿善不同,子佛天生百毒不侵,青萝是唯一能让他身体产生反应的毒,却同样毒不死他。

……

白衣刺客形如鬼魅,他侵入南安王府时身染异香,靠近他的人皆会陷入昏迷。

阿善清楚这个白衣刺客就是子佛,同时她也看得出来此次子佛前来就是为了刺杀修白,可她却想不出原因。

她呆坐在床上想了很久,忽然想起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大概就是修白醒来时,曾有次说过是一名白衣斗篷人追杀他给他下的毒。如此看来无论子佛是不是嘉王,那么他都极大可能是嘉王那边的人,又忆起曾经顾惜双曾提起过的宫廷秘事,阿善更加倾向于子佛就是嘉王。

想事情想的头疼,阿善叹了口气从榻上坐起。她总是这样,明明每次都说着要忘记子佛不再靠近他,然而每次她一遇到子佛的事就会乱了分寸,最为可笑的是,如今她还不能确定子佛就是嘉王,而且这些事和她又有什么干系呢?

阿善无奈的笑了笑,书中这些权势中心的事本来就不是她该牵扯的。

她低下头,视线不由又落在了自己的手上,之前的画面记得依旧清晰,思绪忽然一顿,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坏了!

阿善抽了口凉气,想起自己从佛岐山带来的包袱落在了修白那里。也不知容羡这大晚上的是去了哪里,她看了眼外面的月色,决定趁着他不在,赶紧把包袱拿回来。

第39章 无情夫君九

阿善自从嫁入南安王府后, 一直将自己的包袱小心藏着,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拿出来。

夜已经很深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的事情, 今夜南安王府过于肃静。阿善提着一盏灯笼推开门先往书房那儿看了一眼,见那处漆黑一片, 显然容羡并没有在那里。

他去哪了?

阿善有些疑惑,她站在门边左右看了看, 决定快速把自己的包袱拿回来。

“你说刺客会用毒?”才走到修白的小院门口,一道冷寒的声音就穿入她的耳中。

有人颤巍巍回复道:“经属下调查, 凡是刺客所过之处皆有异香, 等暗卫察觉到时,已、已经来不及……”

“你们每次任务失败都有这么多借口?”

有人很快打断他的话,接着院内陷入诡异的无声,四周静悄悄的连喘息都突了出来, 阿善想离开已经晚了, 她的脚早就踏入了院门,脚步声引来院中央的华袍男人抬头, 与此同时,阿善看清了院内的情况,黑压压跪了许多人。

“如此没用我要你们有何用”

“下去领罚。”

后排的一队人领命退离, 其中一名暗卫在路过阿善时,阿善明显感觉他松了口气, 还对着她流露出感激的神情。

感激??!

阿善摸了摸鼻子总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你来干什么?”有人在院中央放了把梨木雕花椅, 此时容羡就坐在那儿。

不同于阿善半夜醒来披着外套而出,容羡是未曾安寝,见到阿善,他将胳膊支在了木椅扶手上,有些懒惰的往后一靠,目光中有些意味不明。

阿善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审人,瞥了眼地上仍跪着的几人,她支支吾吾:“我就来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容羡似笑非笑,那双漆黑的眸子仿佛会勾人似的,整张脸在月色下很惹眼。

好在他并没有追问,而是将目光移到下方,前排跪着的几人中,玉清和修墨都在列。“查到刺客踪迹了吗?”

这话也吸引了阿善的注意力,她紧张时就喜欢抓衣摆,于是牵扯到了手腕上的割伤。

“属下无能。”回答的人是修墨,“刺客的血迹出了南安王府就寻不到了。”

“那可看清他的面容?”

修墨握紧拳头,喉咙有些发干,“没有。”

这大概是他有史以来最没用的一次,那白衣刺客行踪莫测,别说是追他,他们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又怎么可能看清他的面容。

阿善在听到这里莫名就松了口气,她觉得自己表现的很平静,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不对劲儿的情绪,直到前方正在说话的男人语调忽然一转——

“你似乎很高兴?”容羡勾了勾自己的衣袖,问这话时波澜不惊的没什么起伏。

阿善的心咯噔一颤,匆忙抬头时直接与容羡的视线撞在了一起,确定这话他的确是问的自己,然而阿善却不知道他是如何将她看穿的。

“我没、我没有啊。”阿善唇瓣有些发干,目光乱扫时她发现修墨也侧头朝她这儿看了一眼,里面的审视意味十足。

白衣刺客入侵王府时,唯一与他有过近距离接触的人只有阿善与修白。只是如今修白重伤未醒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修墨默了一瞬,其实修白现在清不清醒都提供不了多少帮助,因为阿善才是那个与白衣刺客接触最多的人。

最重要的是,那名武功高强的刺客完全可以瞬间杀了阿善,可他不仅停手了,还任由阿善伤了他,种种行为实在都太可疑了。

这些之前修墨都已经向容羡详细汇报过了,也正因如此,容羡刚才才会特意观察阿善的表情。此时他的想法不比修墨少,放在腿上的手有一搭没一搭敲打着,他看着阿善,半张脸在月光下有些模糊,带着种莫名的压迫感。

“我……去看看修白。”阿善如今进退两难,现在她要忽然说回去那就显得太心虚了,所以只能找了个借口进屋。

在经过容羡身边时,她感觉男人偏了偏头似乎在看她,阿善没敢同他对视,低着头推开门匆匆进去。

……

修白还在重度昏迷中,他的气息微弱,全靠阿善的血和珍贵药材吊着。

阿善白天之所以让玉清去取她的包袱,就是因为她包袱中放了很多用稀有药材做成的药丸,虽不能说吃一粒就能起死回生,但续上一口命还是可以的。

曾经高傲嚣张的少年,明明病中嘴上都不肯饶人,如今他却虚弱到连喘息都微弱,阿善心情有些复杂,一时间竟不敢靠过去。

烛火摇曳间,她并没察觉到房门被人无声推开,等到她回过神来时,面前已经笼下一片阴影,她刚要回头,就被人拦腰抱住。

“在想什么?”自背后而来的拥抱夹杂着夜的寒凉,一点儿也不温暖。

阿善感受到喷洒在她脖间的呼吸,说起来容羡很少主动亲近她,哪怕这次他主动抱了她,但在阿善眼中这也毫无温情可言,更像是带有压迫感的禁锢。

“……没什么。”阿善不安的动了动,她想退出身后人的怀抱,但这动作不仅没让她逃离,反而使腰间的手臂箍的更紧。

容羡怎么会允许到手的猎物逃脱,他稍微一用力就化解了怀中人的挣扎,轻嗤了一声,他似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那名白衣刺客认识你?”凉凉幽幽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容羡一开口就是阿善最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阿善这会儿算是明白容羡为什么忽然从背后抱住她了,就着这个姿势,她根本就看不到问话人的表情。别了别头,她硬邦邦吐出几个字:“不认识。”

如今子佛身份不明,她这样说不只是为了保护子佛,更是为了保护自己。

“那就奇怪了。”她看不到容羡的表情,不代表容羡看不到她的。

身后的人很高,他微微一低头就靠在了阿善肩膀上,近距离贴近时,暖源还是来自于阿善,她听到容羡问她:“他不认识你?为什么会在看到你时忽然停手?”

阿善还感觉容羡似乎是笑了,“据我所知,那名白衣刺客武功深不可测,能自由出入我南安王府而不被人察觉,可最后竟能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伤到了。”

话在这个时候忽然停顿,容羡拥着阿善更紧了些,他偏头看着阿善嫩汪汪的小脸问道:“我的小世子妃对此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阿善还能说什么,她感觉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对。

如果她说认识白衣刺客,那么容羡绝对会深挖子佛与嘉王的关系,且不说她这样做是给子佛找了麻烦,就凭着她自己和子佛的十年相伴,一旦子佛真和嘉王有关系,那么容羡就绝不会信她是清白的。

而她如果不承认呢?

阿善没什么气势的开口:“我没什么想说的。”

因为身体仍靠在容羡怀中,她实在没什么逃跑的余地,只能干巴巴的解释:“我是真不认识那名刺客。”

“我猜啊,或许有些刺客目标明确,只杀自己要杀之人而不滥杀无辜,所以看到我才没有杀我。”

容羡就看着她在这里胡编,他顺着她的话道:“嗯,那刺客仁慈的很,他在准备动手灭你口时忽然想起自己不杀无辜之人,所以不仅没有杀你,还好脾气让你狠狠刺了一簪而不还手。”

阿善一噎,咬了咬唇口不择言:“那他可能是喜欢长得好看的姑娘!见我长得柔弱又没什么攻击性,所以才没同我计较。”

这话也不算是阿善脸皮厚,她长得的确是好看,人娇娇软软看着没什么攻击力。容羡偏头定定看了几眼阿善的侧颜,小姑娘皮肤白嫩睫毛长翘,秀气的小鼻子下唇瓣微张水润又柔软,还自带几分笑意。

以前容羡对阿善不上心,所以从未认真看过她的相貌,如今听她这么夸着自己,他倒真好好看了几眼。

“你倒是对自己的相貌很自信。”

阿善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她其实并不是这么自恋张扬的人。同容羡大美人谈起好皮相,阿善总觉得他这句话是在嘲讽自己。说起来她这还未长开的小脸实在是不能和容羡那张脸相提并论,但既然话已出口,她就必须圆下去。

“我长得好看为什么不能自信。”阿善声音越来越小,主要是自己都觉得这话羞耻有点不要脸:“你都不知道,喜欢我的人多着呢,说不定那白衣刺客也好我这口呢,刺客不杀我一定需要理由吗?如果他真杀了我,哪还有你在这审问我的份儿……”

容羡本就没什么耐心,更懒得听什么好看不好看的无用话。眼看着自己问了半天阿善装疯卖傻的一句实话都不肯说,他终于把人从怀中推出。

“好,既然你不肯对我说实话,那我也就不勉强了。”

阿善才正要松气,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大力抓住,她没什么防备,跄踉着随着容羡往外走了几步,赶紧抱住了房中一根木柱,“你要带我去哪儿?!”

容羡没有强拉,停住脚步后只是仍抓着阿善没松手,声音没什么起伏道:“我猜你大概是怀念暗阁了,上次去的匆忙我没怎么带你逛,这次我一定带你好好逛逛,再让你玩玩里面的小玩具。”

阿善听得毛骨悚然,睁大眼睛看向容羡时,只见烛火下白衣俊美的男人对她莞尔一笑,看着她用很宠溺的语气对她说:“或许你在里面玩的高兴了,就愿意同我讲些我愿意听的话了。”

“不、不要……”阿善摇着头,她看得出容羡不像是开玩笑,不由有些慌了。

容羡只一拉就将阿善拉回身边,他直接无视了阿善的抗拒,甚至还装作温柔夫君的样子抚了抚她的脸颊,低头凑近她‘安慰’:“乖不急,我马上就带去你。”

“不要,我不去。”阿善抵不住容羡的力气,又被他拉着往前走了两步。

刚才这狗男人话虽然说得好听,但其中的威胁十分明显了,暗阁能有什么小玩具?他这是明摆着暗示她,他要对她用刑。

“求求你,我真的不想去。”阿善要被吓哭了,暗阁的‘小玩具’她真的一个也不想尝试。

身边没有能抓住的东西,所以她只能去抓容羡的胳膊。“我没有撒谎,我真的不认识那个刺客,其实最开始他也是要杀我的,只是我运气好躲过去了,容羡你相信我,我没有骗你。”

眼看着两人就要出了房门,阿善急了,慌乱中她看到了躺在榻上的修白,扒住门框大声喊了句:“你不信可以问修白!”

感觉容羡的动作有所停顿,阿善闭了闭眼,“如果你还想让修白活过来,就不要带我去暗阁,那、那些小玩具我受不住的。”

容羡眯了眯眸,目光幽幽看向她:“你威胁我?”

阿善赶紧摇头,“我没有。”见容羡不像是要追究的意思,才敢继续说下去,“现在最重要的事情难道不是救修白吗?”

“反正你们现在不知那白衣刺客的身份也找不到他,那不如先医好修白,等到修白醒了,你们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阿善现在只能死咬着自己和刺客没关系了,她深吸了口气道:“你不要带我去暗阁,让我先救修白好不好,我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修白当时看的很清楚,他可以替我证明。”

证明不证明的,当时大雾弥漫其实修白也看不到,但她现在也只能这么说,能拖一时是一时,总之她是绝不能被容羡拖去暗阁的。

大概是被阿善的话说动了,容羡终于松开了她,于是阿善顺势坐到地上,抱着门框再接再厉:“不要带我去暗阁,我不要玩那些玩具,玩死我就没人能替你救人了,如果我死了,你……”

“不会让你死。”

容羡抬眸,打断她的话,“我怎么舍得让你死?”

他笑了笑,忽然倾身将人从地上拉起,似情人耳语般柔声对她低语:“我会注意分寸的。”

他既然带她去暗阁又怎么会让她死在那里,何况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最多就是让她疼一疼,哭一哭,顺便把人教训的乖一点而已。

“我不要,我不要去……”

总归是把阿善吓到了,她泪眼朦胧的有些腿软,在被容羡拖起来时还想反抗。直到见容羡不是把她往外拉而是往里拖,她才反应过来,甩开人赶紧又抱住了房中的柱子。

“你有几成把握救活他。”

重新回到屋里后,容羡看了眼榻上的少年淡淡询问。

阿善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床角的小包袱,这个时候她也不敢去拿,偷偷扭头见容羡并没有注意到,才小声开口:“一成。”

容羡挑了挑眉,大概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向她时轻笑着又重复了一遍:“一成?”

阿善自然不是傻了才会如此诚实,她之所以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其实也可以变六成,但是我有个条件。”

顿了顿,她索性一口气把话全部说了出来,“百灵谷外有一家小客栈,它位于百灵谷与青山之间,名为彩霞口。”

“彩霞口不仅连通青山和百灵谷,在它的四周还有一大片药田,那里有很多我需要的草药。”

就修白如今的情况,如果她还每日奔波在采药与救人间,那么修白一定挺不过几天。而且他现在需要用的药材太多也太难找,与其这样浪费时间,还不如带着修白住入那家小客栈,这样她采药医人会方便太多,修白也能多一线生机。

“所以呢?”容羡沉默了一瞬,“你是想告诉我,你要带修白去彩霞口?”

阿善点了点头,她现在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能不能救修白,还是取决于容羡肯不肯松口放她离开。而她之所以会选在这个时候提出,一是因为修白的情况等不了了,二则是因为她刚刚被容羡拉着往外走时,在门口看到了修墨。

这些天的采药玉清同她说了很多,阿善已经得知修白几人在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了容羡身边。十几年的陪伴与相处,就算他们只是主子和下属的关系,阿善觉得但凡是个人就会产生感情。

而且此时房中的对话修墨在外面一定能听到,如果容羡不答应,就是寒了修墨几人的心。

说起来阿善这样说也算是威胁加耍了些小手段,只因容羡这人实在是太无情。有了玉清的话,如今阿善能确定了修墨同修白几人的兄弟情,但却仍旧无法确定容羡对他们存了几分真心,所以她不得不这样做,这不仅仅是为了给修白争取活命的机会,也是……

给她自己争取一条能逃跑的退路。

……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容羡好似除了允许也不能再有什么意见。

原以为自己说好久都不一定成功的事情,没想到三言两语间就实现了。因为太过不可思议,所以当晚阿善在随着容羡回房时,完全忘了自己此次出去的目的,直到她盖着锦被重新躺在床上,才想起被自己遗忘在角落的小包袱。

等到她第二天醒来时,玉清已经按照容羡的吩咐,领着一队护卫提前赶去了百灵谷布置。

对于容羡这次的‘热心’,阿善实在是觉得不可思议,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几大辆马车停在南安王府外,阿善看着站在马车两侧的黑衣带刀侍卫,修墨正派人抬修白上马车。

一看到修白,阿善很快又想起自己落在他那里的包袱,才招手唤妙月赶紧去拿,迎面就看到容羡走过来。

今天风寒地冻,天阴沉的好似酝酿着一场大雪,说起来并不适合出门。因为昨晚的事情,容羡此刻在见到阿善时并没什么好脸色,阿善很自觉地往旁边站了站,半张脸埋入了软毛披风中。

“既然我放你出去了,你就要救好他。”容羡目光扫过修白,站在寒风中白衣飘飘宛如冷漠的谪仙。

阿善反正是要走了,所以她这会儿也没什么顾忌,心思一动忽然说道:“那如果我救不了他了呢?”

风吹来时,阿善的头发轻轻扬起,她见面前的男人淡漠的刀枪不入,于是凑近他继续开口:“如果我真的救不了修白,他死了你会难过吗?”

容羡眼皮动了动,他好看的面容并没有因为这话而产生什么情绪波动,只是忽然覆手捧住阿善的脸颊,眸底好似有清冽的寒水,“顾善善,你记好。”

他靠近她一些,声音低低缓缓:“他死了,你也不会活太久。”

这话同样的薄情又理智,让人捉摸不透他的丝毫情绪。

阿善眨了眨眼睛,思绪不由又回到了昨夜。

烛火昏黄中,暖不热男人那一身冷白的衣袍。容羡好看的骨指捏着盏白瓷茶杯缓慢的摩擦,他低垂着眸子低笑着问阿善:“你不会借机逃跑的,对吗?”

凛冽的风再吹来时席卷了几片雪花,吹散了一池映像。

阿善的腿被冻得有些哆嗦,在抬腿往马车的方向走时,容羡站在南安王府门前并没有动作。

这男人真是比冬日的风还冷,抓不住就算了还会割伤人的皮肤,阿善被他一通警告威胁后心情差到极点,闷闷往前走了几步,她余光扫到修墨随着修白进入了同一辆马车。

看,这男人要多不尊重她就有多不尊重她。

平时看似好脾气的商量也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到了真正他下达命令的时候,他根本就不会考虑阿善愿不愿意。容羡明知阿善和修墨不对付,有了玉清还不够,他还要让修墨跟去看着她。

阿善脚步一顿,想到这狗男人不仅仅是不尊重她,甚至还不信任她,这人可恶到一边想着以后怎样杀了她,一边还时刻提防着她逃跑,这到底是有多恨她啊。

“世子妃怎么了?”妙月小心藏好包袱,察觉到阿善在上马车时忽然停住。

雪一点点变大起来,阿善没回答妙月,而是回头看向了南安王府。

雪色下白色华袍的男人身姿挺拔面容俊美,他虽然站在大门前,但却是在低声同身侧的下属吩咐事情,察觉到阿善的目光,他散漫朝她看来,完全是不上心样子。

阿善越看越觉得这男人渣到不是个东西,郁气涌上时她收回腿又迅速朝容羡奔去,那速度又快力道又猛,容羡没反应过来被她扑了个正着,皱眉间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被软软的温暖包围时,眼前俏丽面容的小姑娘怒气冲冲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做什么?”容羡眯了眯眸子,一只手却无意识搭在了她的后腰。

这南安王府外眼线众多,不提暗处的那些眼睛,就明面上的侍卫就有数十名。

阿善才不管此时有多少人看着,她气容羡的冷漠气他的威胁更气他对她的不尊重和轻蔑。恼极的她没什么可以反击的狠举动,于是就只能在临走的时候气他一气。

他容羡不是不喜触碰她,在众人眼中更是那尊贵不容侵.犯的南安王世子吗?

阿善张口就咬住眼前这薄薄软软的唇瓣,感受到容羡的抗拒,她更是发狠的一咬。

“羡美人记得想我,乖乖等我回来哦。”不等眼前人反应过来,阿善用小手拍了拍男人好看的皮相,轻微的拍响声让容羡的睫毛颤了颤。

她做完这一切后离开的很快,南安王府外全程鸦雀无声陷入诡异的死寂。

等到马车轮子轱辘辘碾过时,寒风中的男人宛如石化了,仍是许久未动。站在他身侧的小侍卫全程近距离围观了这一切,他瞪圆眼睛微张着嘴,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马车越行越远,阿善掀开窗帘往外一望,只见寒风中容羡的衣袍被吹得扬起,而本该淡然漫不经心目送她离开的男人,此时正低垂的面容神色不明。

白色雪景下,男人弧度漂亮的薄唇上有一抹很刺眼的红色,阿善乐的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气顺了不由心情就变好了。

想也知道这个时候容羡绝不对派人来拦她,阿善不由哼着小曲放下了窗帘。与此同时,容羡缓慢抬起手抹去唇边的血痕,在留下的众人埋着脑袋头也不敢抬的时候,没有人看到扭头看向马车的男人是何种表情……

第40章 无情夫君十

“……”

彩霞口的小客栈名就为彩霞口客栈,店老板是位漂亮的年轻女人, 人称柳三娘。

两天前的一大早, 她的店门就被人敲响,等她打着哈欠推开木门时,看到的就是一队肃杀的黑甲骑兵, 领头的青年五官清秀身着黑纹劲装, 一露面就直接包了她的整间客栈, 那气场足的险些让她以为自己招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阿善妹子, 你的那些侍卫当真不乱杀人?”柳三娘在彩霞口开客栈近十年, 这里靠近皇城,她基本是什么样的风浪都见过, 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大阵仗的车队。

两天前, 在先一队肃杀骑兵包下这间客栈后,没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又赶来一队车马。这次来的骑兵要比之前还要多, 他们行在道路两侧护送着中央的几辆马车,那架势是谁敢靠近谁死, 柳三娘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马车内一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只是她千想万想, 也没想到从中央守备最严密的马车内下来的,竟是位漂亮灵俏的小姑娘,也正是她此时口中的‘阿善妹子’。